【挹翠对饮】【原创】问九霄
第一章
乾隆十一年三月，临安城内，雨贵如油。
窄巷中，门扉迎着晨光而启，门槛上头冒出小小一个脑袋，两丫小辫子，随着动作晃了三晃。小小的丫头从门内就这样窜出来，也不管身后的人呼唤，蹦跳进了雨帘里。她伸出小手，接了少少一捧雨水，往脸上拍了两下，回头对着门内追出的娘亲，指指她手中帕子，笑道：“洗过了洗过了！”
还是被捉住，站进的屋檐下。帕子在脸上“重重”抹了圈。做母亲的无奈道：“什么洗过了？你到底是哪家孩子？家里没一个跟你这样邋遢！”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在孩子夸张的呼痛中放柔了动作。给她洗过花猫似的小脸，又问她：“下雨呢，大早的又要去哪里？”
“对面！”小丫头心急玩耍，寥寥答道。
母亲微微一笑，将她放了，又不放心嘱咐道：“你慢慢走，石板上画，仔细又……”
话音未落，小姑娘早已在转角处转了过去。母亲无奈摇摇头，由赶上来的下人撑着伞，不疾不徐进了宅子。宅内，才总角的男孩儿，一袭轻袍立在廊下，左手持书，右手持剑，两不相误。少妇远远站着看了半盏茶工夫，待男孩儿放下书剑，上前给他接过来：“严儿剑法又精进了，《逍遥游》也无一字有差。”
“雪吟，我方家剑法有此子继承，书楼也有人珍惜，实乃幸事。”本城父母官，这宅院家主从前头转了进来，身旁小厮手里捧了许多公文。他不知看了多久，此时才出来，对孩子却是不吝夸奖，脸上也带着得意。
雪吟微笑着颔首，忽而眉头一蹙，又无奈摇头：“你方家剑法有人传承，你自然得意。可惜，我杜家的刀法可没人学了。”
“啊，说来，那小丫头怎的不见？”
“玩去了呗。”杜雪吟摊手道。
方之航唯有叹气，神色间除了“没辙”，满满的，是对那小小丫头的宠溺：“算了算了，小燕子也不是专心的料。你就由她去吧，那孩子天生善良热情，学不坏，这也就够了。”
杜雪吟笑笑，不算还能怎么着？自己生下的女儿，别说她没耐心，便有耐心，看女儿家家的习武耍刀，做母亲的总有更多心疼心软。每每小燕子一耍赖，起初还摆出几分的严厉，到最后，总也只能是——妥协。
乾隆十一年三月，临安城内，雨贵如油。
窄巷中，门扉迎着晨光而启，门槛上头冒出小小一个脑袋，两丫小辫子，随着动作晃了三晃。小小的丫头从门内就这样窜出来，也不管身后的人呼唤，蹦跳进了雨帘里。她伸出小手，接了少少一捧雨水，往脸上拍了两下，回头对着门内追出的娘亲，指指她手中帕子，笑道：“洗过了洗过了！”
还是被捉住，站进的屋檐下。帕子在脸上“重重”抹了圈。做母亲的无奈道：“什么洗过了？你到底是哪家孩子？家里没一个跟你这样邋遢！”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在孩子夸张的呼痛中放柔了动作。给她洗过花猫似的小脸，又问她：“下雨呢，大早的又要去哪里？”
“对面！”小丫头心急玩耍，寥寥答道。
母亲微微一笑，将她放了，又不放心嘱咐道：“你慢慢走，石板上画，仔细又……”
话音未落，小姑娘早已在转角处转了过去。母亲无奈摇摇头，由赶上来的下人撑着伞，不疾不徐进了宅子。宅内，才总角的男孩儿，一袭轻袍立在廊下，左手持书，右手持剑，两不相误。少妇远远站着看了半盏茶工夫，待男孩儿放下书剑，上前给他接过来：“严儿剑法又精进了，《逍遥游》也无一字有差。”
“雪吟，我方家剑法有此子继承，书楼也有人珍惜，实乃幸事。”本城父母官，这宅院家主从前头转了进来，身旁小厮手里捧了许多公文。他不知看了多久，此时才出来，对孩子却是不吝夸奖，脸上也带着得意。
雪吟微笑着颔首，忽而眉头一蹙，又无奈摇头：“你方家剑法有人传承，你自然得意。可惜，我杜家的刀法可没人学了。”
“啊，说来，那小丫头怎的不见？”
“玩去了呗。”杜雪吟摊手道。
方之航唯有叹气，神色间除了“没辙”，满满的，是对那小小丫头的宠溺：“算了算了，小燕子也不是专心的料。你就由她去吧，那孩子天生善良热情，学不坏，这也就够了。”
杜雪吟笑笑，不算还能怎么着？自己生下的女儿，别说她没耐心，便有耐心，看女儿家家的习武耍刀，做母亲的总有更多心疼心软。每每小燕子一耍赖，起初还摆出几分的严厉，到最后，总也只能是——妥协。
小燕子全然不知爹娘的感叹，蹦跳着到了对面人家，在门口敲了几下门，没人来应，她就嘀咕道：“好吧，我已经敲过了哦！”就从门边上，拨开草丛，找到一个不知什么动物留下的小洞，三两下爬进了宅子。
“哇！”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小燕子蹦了起来：“嘘！紫薇，你别这大声啊！”说着，指了指宅子的另一边。
紫薇和她差不多大，身量更单薄，小小年纪，穿了身水红的缎子衣裙，后面跟着个稚气丫头，给她撑着伞，也是水红色的。虽在雨中，紫薇衣裙依旧纤尘不染。反观小燕子，一身泥水，紫色的衣服最经不起水泡着，染的色彩滴到地上，将土地都染了紫色。
紫薇忙把她带到自己屋子，金锁找了一套新衣服，放在桌上，就跑去外头守着了。小燕子换了衣裳，只觉那衣裙拖拖拉拉的：“好讨厌啊！”
紫薇可不觉得讨厌，她又不爱跑跳。小燕子往桌边一坐，只看到一桌子摆的尽是书：“呀！这个我认得！娘亲教过我，是三字经对不对？人之，本，不……”
“哇！”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小燕子蹦了起来：“嘘！紫薇，你别这大声啊！”说着，指了指宅子的另一边。
紫薇和她差不多大，身量更单薄，小小年纪，穿了身水红的缎子衣裙，后面跟着个稚气丫头，给她撑着伞，也是水红色的。虽在雨中，紫薇衣裙依旧纤尘不染。反观小燕子，一身泥水，紫色的衣服最经不起水泡着，染的色彩滴到地上，将土地都染了紫色。
紫薇忙把她带到自己屋子，金锁找了一套新衣服，放在桌上，就跑去外头守着了。小燕子换了衣裳，只觉那衣裙拖拖拉拉的：“好讨厌啊！”
紫薇可不觉得讨厌，她又不爱跑跳。小燕子往桌边一坐，只看到一桌子摆的尽是书：“呀！这个我认得！娘亲教过我，是三字经对不对？人之，本，不……”
她读得吭吭巴巴的，惊呆了的紫薇连声叫着“天啊”。小燕子也不生气，也不觉得需要尴尬，笑哈哈就忘了这茬子，和紫薇满院子疯玩了会儿。紫薇养在深闺后院，难得有人一块玩耍，也好好地“疯”了半天。直至将近中午，小燕子揉揉饿扁的肚子，在婆子来给紫薇送饭前，从侧门偷溜了出去。
几个小姑娘都以为，这短暂而隐秘的交情，小宅子里再无人知道。却也不晓得，就在紫薇“偷偷摸摸”送小燕子出去时，也深居在后院的少妇，在小阁二楼正凭窗眺望。这妇人手中捏着绣品，面前也摆着纺车，粗麻、零碎丝线。隔着半个院落，她望着小燕子出了门，又看着紫薇回了她自己的小楼里，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儿。
小燕子就是只关不住的“燕子”，只填饱了肚子，也不说同对面的紫薇一样，在房里睡个午觉。趁着家里静悄悄的，也没人管束，又一溜烟儿跑出了宅第。临安城许多年来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小燕子也是“周游”惯了的，虽小小年纪，已是临安“通”了，大街小巷也没她不熟的地儿。也是因此，颇有几分江湖气的县丞、县令夫人，也才并不多拘束闺女。
几个小姑娘都以为，这短暂而隐秘的交情，小宅子里再无人知道。却也不晓得，就在紫薇“偷偷摸摸”送小燕子出去时，也深居在后院的少妇，在小阁二楼正凭窗眺望。这妇人手中捏着绣品，面前也摆着纺车，粗麻、零碎丝线。隔着半个院落，她望着小燕子出了门，又看着紫薇回了她自己的小楼里，微微摇头，轻叹了一声儿。
小燕子就是只关不住的“燕子”，只填饱了肚子，也不说同对面的紫薇一样，在房里睡个午觉。趁着家里静悄悄的，也没人管束，又一溜烟儿跑出了宅第。临安城许多年来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小燕子也是“周游”惯了的，虽小小年纪，已是临安“通”了，大街小巷也没她不熟的地儿。也是因此，颇有几分江湖气的县丞、县令夫人，也才并不多拘束闺女。
第二章
小燕子到了街上，城内无人不认得她是县令家女儿，但也没人将她看作千金小姐一般远着敬着。小小一个姑娘，从家门前就成了大家的开心果儿，谁见了都乐意来逗上两句。小燕子年纪和紫薇相仿，嘴皮子可比她厉害得多，就是大她两三岁的，争起来也不定说得过她。大人们见她嘴甜又善心热情，早都看得和自家孩子般亲近了。
“小燕子！”亲近她的，更多的当然还是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们。这群孩子有高有矮，年岁有大有小，但都穿着百姓家里的衣裳，粗布粗麻，没有穿丝绸的。
小燕子眉开眼笑：“哎？”
孩子们叽叽喳喳告诉她，发生了一桩了不得的事儿，有两个“穿好看衣服的小鬼”，把知府家的少爷给打了。
“唔？”小燕子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知府家的少爷？她见过的呀！“好！谁呀？”
到底还是三四岁的小娃娃，这两句语焉不详，大人经过也听不懂。一起玩儿的却也都是娃娃，没有停顿就告诉她：“外头来家里的，不认得。”
这些孩子们说话，常把临安就叫“家里”，别处都是“外头”。他们也不知外头到底有多大，就连最近的杭州，小燕子也只是躺在襁褓里，睡着觉被父母抱着去了两回。小燕子眨眨眼睛，对打了知府少爷的小鬼，她很是好奇。但，既然大家也不认得，那也无从认得了。况且，对她而言，什么样的小鬼大鬼，也比不过伙伴儿们一块玩耍来得吸引。
何况，玩着玩着，就有人开始往外掏各种带出来的糖果，或是找到一两枚铜板，在附近去买些零嘴儿或小玩意。小燕子也碰上只鲜艳夺目，又轻盈的鸡毛毽子，拿在手里摆弄，时不时踢上两下。她人小力气不大，也才学着这个，那毽子飞上飞下，一会儿跑到左边的牛圈，一会儿落到右边的菜摊儿上，几次还险些掉到人家门前的水沟里去。
“听话听话！”小伙伴们的哄笑声中，小燕子又一次跑去捡回了毽子，学的是娘亲哄她时的语调。她对着还在前仰后合的朋友丢个白眼，那孩子笑声忙停住。小燕子撇撇嘴巴，很“正式”地摆了个端正态度，拿好了架势，将那毽子一抛，腿跟着对它踢了出去。
小燕子到了街上，城内无人不认得她是县令家女儿，但也没人将她看作千金小姐一般远着敬着。小小一个姑娘，从家门前就成了大家的开心果儿，谁见了都乐意来逗上两句。小燕子年纪和紫薇相仿，嘴皮子可比她厉害得多，就是大她两三岁的，争起来也不定说得过她。大人们见她嘴甜又善心热情，早都看得和自家孩子般亲近了。
“小燕子！”亲近她的，更多的当然还是同她年纪相仿的孩子们。这群孩子有高有矮，年岁有大有小，但都穿着百姓家里的衣裳，粗布粗麻，没有穿丝绸的。
小燕子眉开眼笑：“哎？”
孩子们叽叽喳喳告诉她，发生了一桩了不得的事儿，有两个“穿好看衣服的小鬼”，把知府家的少爷给打了。
“唔？”小燕子一双大眼睛睁得更大，知府家的少爷？她见过的呀！“好！谁呀？”
到底还是三四岁的小娃娃，这两句语焉不详，大人经过也听不懂。一起玩儿的却也都是娃娃，没有停顿就告诉她：“外头来家里的，不认得。”
这些孩子们说话，常把临安就叫“家里”，别处都是“外头”。他们也不知外头到底有多大，就连最近的杭州，小燕子也只是躺在襁褓里，睡着觉被父母抱着去了两回。小燕子眨眨眼睛，对打了知府少爷的小鬼，她很是好奇。但，既然大家也不认得，那也无从认得了。况且，对她而言，什么样的小鬼大鬼，也比不过伙伴儿们一块玩耍来得吸引。
何况，玩着玩着，就有人开始往外掏各种带出来的糖果，或是找到一两枚铜板，在附近去买些零嘴儿或小玩意。小燕子也碰上只鲜艳夺目，又轻盈的鸡毛毽子，拿在手里摆弄，时不时踢上两下。她人小力气不大，也才学着这个，那毽子飞上飞下，一会儿跑到左边的牛圈，一会儿落到右边的菜摊儿上，几次还险些掉到人家门前的水沟里去。
“听话听话！”小伙伴们的哄笑声中，小燕子又一次跑去捡回了毽子，学的是娘亲哄她时的语调。她对着还在前仰后合的朋友丢个白眼，那孩子笑声忙停住。小燕子撇撇嘴巴，很“正式”地摆了个端正态度，拿好了架势，将那毽子一抛，腿跟着对它踢了出去。
小燕子的毽子一飞出去，身边的女孩子就“呀” 了一声。小燕子浑然不知自己这脚踹得多偏，力气多大，过了会儿，还在转着圈儿：“咦？毽子呢？”
却听旁边“哎哟”一声，继而传来个大人的声音：“哟，这谁踢的？打着五少爷了！”
五少爷？小燕子不知道是谁，只隐约感觉到不好。那人声音在她听来挺凶，她一个激灵，一群孩子顿时全跑了。小燕子身量最小，还跑不太快，那大她几岁的小姐姐灵机一动，拉着她往旁边小摊后头一躲。那摊主认得小燕子，虽不知发生什么事儿，也是好心热情地，拿了自己大草帽挡住她的身影。
小燕子探出小半个脑袋，只见就在对面，一个面摊儿上，站着一群人。这些人衣着精致，有长有幼，最年长的正一脸不满地左右张望，看上去三十岁了。小燕子看他神情，就觉方才那声定出自于他，拍了拍心口，这人好凶，刚刚一声怕要半条街都听到了，吓她一跳！肯定不好惹！
怪的是这些人穿着绫罗，却是短褂下人打扮。小燕子一怔，忍不住又伸长些脖子，看到他们围成的“圈儿”里头。最中间的地方，是小摊儿的桌子，旁边摆着四条长凳。这么些人都站着，小燕子起初还当是客人太多。现在一看，那些凳子倒有三个是空的，独独其中一张上，坐了个人。
一个看上去，并不比小燕子大多少的男孩儿。
却听旁边“哎哟”一声，继而传来个大人的声音：“哟，这谁踢的？打着五少爷了！”
五少爷？小燕子不知道是谁，只隐约感觉到不好。那人声音在她听来挺凶，她一个激灵，一群孩子顿时全跑了。小燕子身量最小，还跑不太快，那大她几岁的小姐姐灵机一动，拉着她往旁边小摊后头一躲。那摊主认得小燕子，虽不知发生什么事儿，也是好心热情地，拿了自己大草帽挡住她的身影。
小燕子探出小半个脑袋，只见就在对面，一个面摊儿上，站着一群人。这些人衣着精致，有长有幼，最年长的正一脸不满地左右张望，看上去三十岁了。小燕子看他神情，就觉方才那声定出自于他，拍了拍心口，这人好凶，刚刚一声怕要半条街都听到了，吓她一跳！肯定不好惹！
怪的是这些人穿着绫罗，却是短褂下人打扮。小燕子一怔，忍不住又伸长些脖子，看到他们围成的“圈儿”里头。最中间的地方，是小摊儿的桌子，旁边摆着四条长凳。这么些人都站着，小燕子起初还当是客人太多。现在一看，那些凳子倒有三个是空的，独独其中一张上，坐了个人。
一个看上去，并不比小燕子大多少的男孩儿。
那男孩儿的神情，小燕子这里看不到。不过，她远远的感觉得到，这家伙一点儿也不开心。
“切，”旁边的女孩儿轻嗤道，“这种好人家的少爷，咱们可惹不起。”
小燕子除了桌子底板，只能看到往来路人的脚。她小小的身量，胆子自然也小。那来来往往的路人，在她眼里一个个已同庞然大物，对面站着的那群护卫，越发看着让她紧张了。她不自觉就听从了小姐姐的话，乖乖蹲在那里不动。不多时，腿脚已经酸了，正撅着嘴想干脆出去再说，却见又来一行锦衣武士，团团簇着一顶轿子。
那轿子十分精巧，前后各一个轿夫，走得十分轻松。小燕子到底官员女儿出身，一见就觉是哪家富贵的太太。轿子就停在对面小摊儿前头，小燕子好奇地趴在地上看去，只见轿帘未开，只有窗上绸帘开了半边。小燕子不用看，就知这样人家的太太，是不会当街露面的。只顿了会儿，果然旁边的摊主惋惜地叹了声：“帘子里头还安帘子，唉，模模糊糊看个影儿！”
小燕子尚不懂得这话中深意，只知自己猜对了，得意笑笑。却见那男孩儿走到轿旁，对轿中人隔窗道：“呃……母亲！”
“切，”旁边的女孩儿轻嗤道，“这种好人家的少爷，咱们可惹不起。”
小燕子除了桌子底板，只能看到往来路人的脚。她小小的身量，胆子自然也小。那来来往往的路人，在她眼里一个个已同庞然大物，对面站着的那群护卫，越发看着让她紧张了。她不自觉就听从了小姐姐的话，乖乖蹲在那里不动。不多时，腿脚已经酸了，正撅着嘴想干脆出去再说，却见又来一行锦衣武士，团团簇着一顶轿子。
那轿子十分精巧，前后各一个轿夫，走得十分轻松。小燕子到底官员女儿出身，一见就觉是哪家富贵的太太。轿子就停在对面小摊儿前头，小燕子好奇地趴在地上看去，只见轿帘未开，只有窗上绸帘开了半边。小燕子不用看，就知这样人家的太太，是不会当街露面的。只顿了会儿，果然旁边的摊主惋惜地叹了声：“帘子里头还安帘子，唉，模模糊糊看个影儿！”
小燕子尚不懂得这话中深意，只知自己猜对了，得意笑笑。却见那男孩儿走到轿旁，对轿中人隔窗道：“呃……母亲！”
小燕子蹲在桌子底下，虽不怎么辛苦，到底也不那么舒服。她也机灵，眼瞅着那群人都不注意自己，刺溜着就打桌子底下爬了出来。她本想就此回家，一眼瞧见自己的毽子，还在那男孩儿手中。这小玩意儿是不值钱，对这样个小小姑娘，也是舍不得就丢了的。
小燕子眼珠儿骨碌一转，蹭得离他们近了些，眼睛盯着她的鸡毛毽子，只等着得个时机，将毽子“捡”回来。
“小五，听你母亲的吧。”
轿中另一个声音道，小燕子眨眨眼，抬头，才发现原来这一顶轿子里，竟然坐了俩人，都是纤细的身影，两朵珠花的影子轻轻摇晃着。
小五？
小燕子觉得这名字很好玩。
两个下人走到轿前，对着男孩儿躬身行礼，伸手欲将轿帘打开些许。
男孩儿并未动弹。小燕子这会儿才看清楚他的样貌，比她好像大概……嗯，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这男孩儿比她高些，比她壮些，年龄大约也要大一点儿。
“这孩子，”摊主大叔不知毽子一事，只知小燕子约莫得罪了这帮人，怕她吃亏，撇下营生且不管，不知何时到了小燕子旁边。他将小燕子护着，与那群护卫们隔开，此时也在打量那男孩儿，“方才觉得能比方姑娘大两三岁呢，这会跟他娘亲耍了脾气，倒差不多大了。哦，生得这般讨人喜欢！”
男孩儿抿着嘴，脸上带着嫌弃，看着轿子，显然不乐意如母亲心意。
下人们围在他身边劝说，他母亲倒是好脾气：“琪儿，你先来，咱们说说悄悄话，总也行吧？我这还有件新奇之物，你不看么？”
“嗯……”男孩儿脸上的倔强终于散了，不用下人动手，好奇地自己到了母亲身边。小燕子的眼神儿，随着他几乎也进了那轿子——她的毽子！
隔着纱帘，却见男孩儿小身影爬到他母亲膝上坐了，耳朵凑在母亲的嘴边。也不知母子俩说了两句怎样的悄悄话，片刻就听见男孩儿“扑哧”笑了，与母亲勾了勾手指，似下了什么约定一般。
他母亲则明显地松了口气，对着下人们，语带笑意轻言道：“行了，把那桌上的东西拿了，和五少爷一块儿回家去吧！”
下人们早料想那堆东西带不得，已准备拿去偷偷丢了。一听这话，慌忙地又都寻回来。小燕子好奇往他们手里一瞧，全是些这里小孩儿的玩意，小燕子每样都见过，每样都拆过——她这年纪，这些大多还不太会玩儿。再来就是临安城里，小孩儿们才爱吃的糖啊、糕啊的。大包小包，还有一碟子鱼块，被那五少爷一再指着提醒，“定要装好”！
小燕子又眨了眨眼睛，嘻嘻笑笑——也不知这位什么五少爷，是个什么心思，莫不是要回去开铺子？
小燕子眼珠儿骨碌一转，蹭得离他们近了些，眼睛盯着她的鸡毛毽子，只等着得个时机，将毽子“捡”回来。
“小五，听你母亲的吧。”
轿中另一个声音道，小燕子眨眨眼，抬头，才发现原来这一顶轿子里，竟然坐了俩人，都是纤细的身影，两朵珠花的影子轻轻摇晃着。
小五？
小燕子觉得这名字很好玩。
两个下人走到轿前，对着男孩儿躬身行礼，伸手欲将轿帘打开些许。
男孩儿并未动弹。小燕子这会儿才看清楚他的样貌，比她好像大概……嗯，好吧，她不得不承认，这男孩儿比她高些，比她壮些，年龄大约也要大一点儿。
“这孩子，”摊主大叔不知毽子一事，只知小燕子约莫得罪了这帮人，怕她吃亏，撇下营生且不管，不知何时到了小燕子旁边。他将小燕子护着，与那群护卫们隔开，此时也在打量那男孩儿，“方才觉得能比方姑娘大两三岁呢，这会跟他娘亲耍了脾气，倒差不多大了。哦，生得这般讨人喜欢！”
男孩儿抿着嘴，脸上带着嫌弃，看着轿子，显然不乐意如母亲心意。
下人们围在他身边劝说，他母亲倒是好脾气：“琪儿，你先来，咱们说说悄悄话，总也行吧？我这还有件新奇之物，你不看么？”
“嗯……”男孩儿脸上的倔强终于散了，不用下人动手，好奇地自己到了母亲身边。小燕子的眼神儿，随着他几乎也进了那轿子——她的毽子！
隔着纱帘，却见男孩儿小身影爬到他母亲膝上坐了，耳朵凑在母亲的嘴边。也不知母子俩说了两句怎样的悄悄话，片刻就听见男孩儿“扑哧”笑了，与母亲勾了勾手指，似下了什么约定一般。
他母亲则明显地松了口气，对着下人们，语带笑意轻言道：“行了，把那桌上的东西拿了，和五少爷一块儿回家去吧！”
下人们早料想那堆东西带不得，已准备拿去偷偷丢了。一听这话，慌忙地又都寻回来。小燕子好奇往他们手里一瞧，全是些这里小孩儿的玩意，小燕子每样都见过，每样都拆过——她这年纪，这些大多还不太会玩儿。再来就是临安城里，小孩儿们才爱吃的糖啊、糕啊的。大包小包，还有一碟子鱼块，被那五少爷一再指着提醒，“定要装好”！
小燕子又眨了眨眼睛，嘻嘻笑笑——也不知这位什么五少爷，是个什么心思，莫不是要回去开铺子？
第三章
“娘亲？”
隔了两日的傍晚，小燕子在院中，拿着树枝儿当剑耍着。小姑娘早已忘了前天的不快，只是脸上新添的两块擦伤，默默诉说着她这两日的“惊险”故事。
杜雪吟对女儿又心疼，又无奈：“你爹昨日还罚过你……还教了你什么？”
小燕子眨眨眼，对母亲的突然询问，有点难以招架。但杜雪吟没饶过她，不管她怎样耍赖，也定要她背背方之航教她的规矩。小燕子最终也逃不出“五指山”，只好撇撇嘴，吭吭巴巴道：“嗯……不能去鸡舍！”
杜雪吟点点头，指指她脸上，这伤就是之前，小燕子突发奇想，要去给自家养的公鸡身上拔毛弄的。她这样小小一个孩子，竟然钻进篱墙里去，结果自然是被公鸡追得满处逃窜。若非下人去喂鸡，正巧发现，还指不定出什么大事儿！直到刚刚，方之航还在说头疼。都是给小燕子吓的，和气的！
小燕子吐吐舌头，自己也不大好意思。杜雪吟提醒她接着说，她努力想想：“不能爬墙，嗯……大人和哥哥不在，不许爬树！”
“还有呢？”杜雪吟目光定在她手上。
小燕子已是记不起了，见状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啊！”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赶紧把手藏到背后。
杜雪吟又好气又好笑，捏了她手上的肉肉一把：“笨丫头，现在藏就躲得过？说多少次了，不许一边玩儿，一边吃东西！你瞧！”这家里人人都讲究，怎的她自己生个闺女，竟然一点也学不会这些？规矩暂且不提，“前日这样，过后还说肚子痛痛。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样啊，娘明日真不敢带你去海家了！”
“娘亲？”
隔了两日的傍晚，小燕子在院中，拿着树枝儿当剑耍着。小姑娘早已忘了前天的不快，只是脸上新添的两块擦伤，默默诉说着她这两日的“惊险”故事。
杜雪吟对女儿又心疼，又无奈：“你爹昨日还罚过你……还教了你什么？”
小燕子眨眨眼，对母亲的突然询问，有点难以招架。但杜雪吟没饶过她，不管她怎样耍赖，也定要她背背方之航教她的规矩。小燕子最终也逃不出“五指山”，只好撇撇嘴，吭吭巴巴道：“嗯……不能去鸡舍！”
杜雪吟点点头，指指她脸上，这伤就是之前，小燕子突发奇想，要去给自家养的公鸡身上拔毛弄的。她这样小小一个孩子，竟然钻进篱墙里去，结果自然是被公鸡追得满处逃窜。若非下人去喂鸡，正巧发现，还指不定出什么大事儿！直到刚刚，方之航还在说头疼。都是给小燕子吓的，和气的！
小燕子吐吐舌头，自己也不大好意思。杜雪吟提醒她接着说，她努力想想：“不能爬墙，嗯……大人和哥哥不在，不许爬树！”
“还有呢？”杜雪吟目光定在她手上。
小燕子已是记不起了，见状也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啊！”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赶紧把手藏到背后。
杜雪吟又好气又好笑，捏了她手上的肉肉一把：“笨丫头，现在藏就躲得过？说多少次了，不许一边玩儿，一边吃东西！你瞧！”这家里人人都讲究，怎的她自己生个闺女，竟然一点也学不会这些？规矩暂且不提，“前日这样，过后还说肚子痛痛。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样啊，娘明日真不敢带你去海家了！”
海家改为叶家好了，想想还是叶敬亭，叶秋山一类名字好听～～～
杜雪吟是这样说这样想，可有吃有玩的场合，哪能少得了小燕子？赖定了娘亲的小燕子，甚至拒绝回自个儿屋里睡觉，非要躺在杜雪吟的屋里，捏着母亲的手。杜雪吟嘴里嫌弃她，却温柔将小燕子揽在怀里，任她抓着自己的手：“这么倔的丫头！睡吧睡吧，娘在这儿，不走的。”
小燕子安稳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时，已在摇晃的马车中了。她一个骨碌爬起来，随着母亲到了叶家。叶家乃是京中搬来临安的满贵家族，家中人丁不多，倒不比方家现今的繁盛热闹。不过叶家于满贵们中，算是难得的诗礼传家，谦逊儒雅。方之航多年前见过叶家家主后，很是推崇他的学问，因而这些年里两家往来甚密，杜雪吟也与叶夫人成了知己，常在一起读书绣花，吟诗作对，很是投缘。
叶家夫妇膝下只两个孩儿，长子秋山，据说在京中陪皇子习武念书，来年将授官职。因叶夫人十分羡慕别家女儿体贴，又怜叶老爷表侄女襁褓失母，无人教养，将她自小养在身边。
这侄女名唤云桐，年方十二，两三年前，已同京中一位官员家儿子，定了姻缘。对方聘礼齐备，二人文书早定，只等女孩儿及筓后，便可成就喜事。
最小一个儿子敬亭，是夫妻俩中年后才得的，比小燕子只大五岁，还在父母膝下承欢。方严如今念书的先生，也在叶家家墅里讲学。算来也有同窗之谊。
小燕子到叶家了许多回，这回过去，云桐带她玩了整整一日。小燕子念着叶家溪园中的小山、藤做的秋千时，云桐却道：“现今溪园里住着我表姑姑呢，改日才能去玩儿。”
“表……”小燕子还理不清这些儿亲戚。
云桐重复了一遍，小燕子撇了撇嘴，不解为何这样就不能去了：“你表姑姑坏坏……”
“不可这样说！”云桐忙掩住她嘴，“表姑姑待人却好，十分和善体贴。”
“那为什么不能够去？”
“只是她今日出去了。她住在溪园，就是溪园主人。主人不在，怎可贸然前往？”云桐拉着她手，带她去别处游逛，一面向她解释道。
杜雪吟是这样说这样想，可有吃有玩的场合，哪能少得了小燕子？赖定了娘亲的小燕子，甚至拒绝回自个儿屋里睡觉，非要躺在杜雪吟的屋里，捏着母亲的手。杜雪吟嘴里嫌弃她，却温柔将小燕子揽在怀里，任她抓着自己的手：“这么倔的丫头！睡吧睡吧，娘在这儿，不走的。”
小燕子安稳睡了一觉，第二日醒来时，已在摇晃的马车中了。她一个骨碌爬起来，随着母亲到了叶家。叶家乃是京中搬来临安的满贵家族，家中人丁不多，倒不比方家现今的繁盛热闹。不过叶家于满贵们中，算是难得的诗礼传家，谦逊儒雅。方之航多年前见过叶家家主后，很是推崇他的学问，因而这些年里两家往来甚密，杜雪吟也与叶夫人成了知己，常在一起读书绣花，吟诗作对，很是投缘。
叶家夫妇膝下只两个孩儿，长子秋山，据说在京中陪皇子习武念书，来年将授官职。因叶夫人十分羡慕别家女儿体贴，又怜叶老爷表侄女襁褓失母，无人教养，将她自小养在身边。
这侄女名唤云桐，年方十二，两三年前，已同京中一位官员家儿子，定了姻缘。对方聘礼齐备，二人文书早定，只等女孩儿及筓后，便可成就喜事。
最小一个儿子敬亭，是夫妻俩中年后才得的，比小燕子只大五岁，还在父母膝下承欢。方严如今念书的先生，也在叶家家墅里讲学。算来也有同窗之谊。
小燕子到叶家了许多回，这回过去，云桐带她玩了整整一日。小燕子念着叶家溪园中的小山、藤做的秋千时，云桐却道：“现今溪园里住着我表姑姑呢，改日才能去玩儿。”
“表……”小燕子还理不清这些儿亲戚。
云桐重复了一遍，小燕子撇了撇嘴，不解为何这样就不能去了：“你表姑姑坏坏……”
“不可这样说！”云桐忙掩住她嘴，“表姑姑待人却好，十分和善体贴。”
“那为什么不能够去？”
“只是她今日出去了。她住在溪园，就是溪园主人。主人不在，怎可贸然前往？”云桐拉着她手，带她去别处游逛，一面向她解释道。
而此时，后院夫人屋里，杜雪吟与叶夫人坐在花厅闲聊。杜雪吟听说叶老爷的妹妹来临安探亲，住在溪园，不禁纳罕：“他有几个姐妹来着？”
“上头一个姐姐，另有三个妹妹。”叶夫人笑道，脸上略有几分荣耀神色。
杜雪吟这倒不觉稀奇：“你家老爷亲戚不多，姐妹却有几个，且个个儿人品出众。最难得的，约莫还是那位进了宫的。临安距京城千里，我却也常听闻，宫中愉妃娘娘，算来较我还小几岁，但为人谦和，品行端庄，常舍出自己体己，捐修庙宇，或救济贫者，深受赞赏。那大姐姐我前年还见过一回，去年还有书信捎来。另两个都在京里，我无缘得见，上回你给我瞧的字画小像，还有那卷绣品，想来才华都不俗的。愉妃娘娘自在宫里，断不会来临安。不知来访亲的，是那两个姐姐中的哪位？”
叶夫人掩口轻笑：“你素来聪明，燕儿活脱脱接了你的样貌灵气。只是……”她让杜雪吟将耳朵凑过去，告诉她，来的正是那位“断不会来”的。
杜雪吟猛地一愣，叶夫人则告诉她：“因她来此小住，原是为我家老爷当年厌倦京中繁务，迁来这里躲闲。她道来家里就也为了清静，见见兄嫂侄儿与侄女，万不欲打扰地方，也不想成日奔忙于那些礼节。来家里住了几天，每日在附近闲游。我告诉你，一则你家那位，是本城父母官，知道底细好照顾一二。二来……”也是为了这闺阁情谊，想帮衬方家一把。那方之航清高方正，从不奉承哪家贵人。虽满腹诗书，治世之才，至今也还窝在临安做个小吏。
叶夫人总是偏袒些自己这“妹妹”：“我上日已和娘娘聊起你这位妹子，娘娘听说你常读书，方之航又通晓天象，专好那些古怪本事。说她正巧有个至亲之人，常日里最爱摆弄这些，只是在京时有人管着，不许多学这类。说若是你乐意，倒想与你见上一见。”
杜雪吟不由欣喜，她早闻愉妃博闻开朗，叶夫人这多年来，常提起愉妃在家时待人之好，入宫后也行端言正，不是那样仗势谋私的娘娘。她在叶家来去熟悉，且去寻到小燕子，哄着她午觉。又在叶夫人房中一同刺绣攀谈，古今典故，诗词歌赋一路聊到日常琐事。说说笑笑里未申已交，忽有丫头进来，说是溪园暂住着的夫人回来了。
杜雪吟对叶夫人满心感激——这叶家下人尚有不知愉妃身份的，叶夫人先告诉了她，可见是对她的信任了。
“上头一个姐姐，另有三个妹妹。”叶夫人笑道，脸上略有几分荣耀神色。
杜雪吟这倒不觉稀奇：“你家老爷亲戚不多，姐妹却有几个，且个个儿人品出众。最难得的，约莫还是那位进了宫的。临安距京城千里，我却也常听闻，宫中愉妃娘娘，算来较我还小几岁，但为人谦和，品行端庄，常舍出自己体己，捐修庙宇，或救济贫者，深受赞赏。那大姐姐我前年还见过一回，去年还有书信捎来。另两个都在京里，我无缘得见，上回你给我瞧的字画小像，还有那卷绣品，想来才华都不俗的。愉妃娘娘自在宫里，断不会来临安。不知来访亲的，是那两个姐姐中的哪位？”
叶夫人掩口轻笑：“你素来聪明，燕儿活脱脱接了你的样貌灵气。只是……”她让杜雪吟将耳朵凑过去，告诉她，来的正是那位“断不会来”的。
杜雪吟猛地一愣，叶夫人则告诉她：“因她来此小住，原是为我家老爷当年厌倦京中繁务，迁来这里躲闲。她道来家里就也为了清静，见见兄嫂侄儿与侄女，万不欲打扰地方，也不想成日奔忙于那些礼节。来家里住了几天，每日在附近闲游。我告诉你，一则你家那位，是本城父母官，知道底细好照顾一二。二来……”也是为了这闺阁情谊，想帮衬方家一把。那方之航清高方正，从不奉承哪家贵人。虽满腹诗书，治世之才，至今也还窝在临安做个小吏。
叶夫人总是偏袒些自己这“妹妹”：“我上日已和娘娘聊起你这位妹子，娘娘听说你常读书，方之航又通晓天象，专好那些古怪本事。说她正巧有个至亲之人，常日里最爱摆弄这些，只是在京时有人管着，不许多学这类。说若是你乐意，倒想与你见上一见。”
杜雪吟不由欣喜，她早闻愉妃博闻开朗，叶夫人这多年来，常提起愉妃在家时待人之好，入宫后也行端言正，不是那样仗势谋私的娘娘。她在叶家来去熟悉，且去寻到小燕子，哄着她午觉。又在叶夫人房中一同刺绣攀谈，古今典故，诗词歌赋一路聊到日常琐事。说说笑笑里未申已交，忽有丫头进来，说是溪园暂住着的夫人回来了。
杜雪吟对叶夫人满心感激——这叶家下人尚有不知愉妃身份的，叶夫人先告诉了她，可见是对她的信任了。
纵然听过无数次愉妃贤名，胆大如杜雪吟，也不敢贸然带小燕子面见愉妃。恰逢叶家长子叶秋山在家，遣人来说，想带云桐、敬亭去杭州城里逛逛，采买些笔墨书籍，家中杂物回来。那人与叶夫人聊天时，睡了一下午，精神十足的小燕子，缠住了娘亲，一再说着要往杭州，和云姐姐他们一块儿玩。
“你就让她去吧。”叶夫人笑道，“你正好也在这里住上几日，闲散闲散。”
杜雪吟一琢磨，这倒也不错：“正好存舟近日忙于赏书会，家里人多嘈杂，我还想挪去隔街那庵堂里，图个清静。既然姐姐如此说，自然是更好！”
叶夫人大喜，赶着让人去整理屋子。因俩人隔三差五就互相串门，彼此家中小住，下人们应了一声，不到半盏茶工夫又回转。杜雪吟正抱着小燕子，叮嘱她路上定要听哥哥姐姐的话。小燕子满口答应，此前她也同云桐一道去过杭州、苏州，又有叶家派了十来个可靠家丁照料，且方言听说妹妹去玩儿，也赶来决定一块去。有这一群人照顾，杜雪吟倒也不太担心。
这边车马刚走，那边叶家下人驾了马车过来。杜雪吟与叶夫人乘车，转了两三重小巷后，停在溪园门内。
“你就让她去吧。”叶夫人笑道，“你正好也在这里住上几日，闲散闲散。”
杜雪吟一琢磨，这倒也不错：“正好存舟近日忙于赏书会，家里人多嘈杂，我还想挪去隔街那庵堂里，图个清静。既然姐姐如此说，自然是更好！”
叶夫人大喜，赶着让人去整理屋子。因俩人隔三差五就互相串门，彼此家中小住，下人们应了一声，不到半盏茶工夫又回转。杜雪吟正抱着小燕子，叮嘱她路上定要听哥哥姐姐的话。小燕子满口答应，此前她也同云桐一道去过杭州、苏州，又有叶家派了十来个可靠家丁照料，且方言听说妹妹去玩儿，也赶来决定一块去。有这一群人照顾，杜雪吟倒也不太担心。
这边车马刚走，那边叶家下人驾了马车过来。杜雪吟与叶夫人乘车，转了两三重小巷后，停在溪园门内。
第四章
溪园住了两个贵客，格局布置却未见改。
“只是，怎的多了这许多新梅？”叶家既然风雅，园中本无新树，所见皆是参天。如今园中见错数株十分细幼的晚梅，着实打眼。杜雪吟闻着沁脾梅香，问道，“哦，当是娘娘喜欢？”
叶夫人笑道：“何止娘娘喜欢？”
那还有谁？杜雪吟好奇，叶夫人却未再言，而是神色大变，一脸惊骇地看着前面。杜雪吟顺着她目光看去，也是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锦衣小男孩儿，正趴在一棵梅树上，脚踩着树干，奋力往上爬着。
叶夫人终于找回自己声音，想喊出声时，杜雪吟忙拦住了她。这小孩儿爬得很是专心，此事出声喊叫，岂不吓得他分神？若是因此摔了，怎生是好？
况且，她方才余光望见不远处的门檐底下，有一年轻妇人，梳着高髻，身着云锦衣裙。此时看去，那妇人仍站在那儿，一手抓紧了门缘，一手拉住了神色慌张的仆妇，并摇了摇头。这少妇形态雍容，目光不离树上的男孩儿，除了紧张，亦有无奈、淡淡的骄傲与鼓励。
这样的眼神，所透出的心情，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杜雪吟，十分熟悉。
溪园住了两个贵客，格局布置却未见改。
“只是，怎的多了这许多新梅？”叶家既然风雅，园中本无新树，所见皆是参天。如今园中见错数株十分细幼的晚梅，着实打眼。杜雪吟闻着沁脾梅香，问道，“哦，当是娘娘喜欢？”
叶夫人笑道：“何止娘娘喜欢？”
那还有谁？杜雪吟好奇，叶夫人却未再言，而是神色大变，一脸惊骇地看着前面。杜雪吟顺着她目光看去，也是吓了一跳。只见一个锦衣小男孩儿，正趴在一棵梅树上，脚踩着树干，奋力往上爬着。
叶夫人终于找回自己声音，想喊出声时，杜雪吟忙拦住了她。这小孩儿爬得很是专心，此事出声喊叫，岂不吓得他分神？若是因此摔了，怎生是好？
况且，她方才余光望见不远处的门檐底下，有一年轻妇人，梳着高髻，身着云锦衣裙。此时看去，那妇人仍站在那儿，一手抓紧了门缘，一手拉住了神色慌张的仆妇，并摇了摇头。这少妇形态雍容，目光不离树上的男孩儿，除了紧张，亦有无奈、淡淡的骄傲与鼓励。
这样的眼神，所透出的心情，已是两个孩子母亲的杜雪吟，十分熟悉。
锦衣华贵，可惜束缚。
小男孩儿也小，攀到半人高的小树杈上时，就有些上下两难。杜雪吟轻轻绕到他背后，一把将盯着地面，扁嘴琢磨如何下来的他抱起，交给也快步走了过来的少妇。
“多谢。”那少妇冲她笑道，一手接了孩子，揉揉头发，“可高兴了？”
男孩儿学着母亲口吻，对杜雪吟也说了声“谢谢”，又向母亲摇头：“不，臭衣服讨厌！我想爬到顶上去！”
“要爬到顶上做什么？坐在这儿一样可以看到满园风光。”少妇将他举高一些，比着小树杈的高度，示意他向左右前后看看。见孩子仍是不多满足，又笑道：“好啦！等回暖了时，穿少些衣裳，你再试试。”
男孩儿想想，展开笑容“嗯”了一声，脑袋在少妇手心里蹭蹭，喊她“额娘”。杜雪吟方才已在暗自猜测，听得这声，心里道了声果然，忙福身行礼：“原来真是愉妃娘娘！”
愉妃将她一把扶起，摆手道：“我来临安探亲，不讲这些身份虚礼。况方夫人名门闺秀，尊夫亦是此地父母官儿，早闻你们伉俪佳话，善心大义。今日有缘见到，实感欣慰。且，还要多谢方夫人刚才帮忙。”
杜雪吟初见愉妃，总还是有些紧张，一颗心跳得很快。愉妃这一开口笑言，果然如叶夫人所言的平和亲切，她也就安心许多。又看愉妃衣着华而不俗，身上只几样少少的饰物点缀，却又极为精致，显见非一般富家妇人能比。就是以往所闻所见过的宗亲内眷，也多不及愉妃这般蕴在骨子里的书卷气。杜雪吟自个儿书香门第长大，见了自然多了几分“知己”之感。只在这里坐了不多久，就和愉妃聊得十分亲近了。
“方夫人。”
小男孩儿出去了一会，回来时已换了被树上露水打湿的衣服。
杜雪吟已知他的身份，唤他“五阿哥”，这可是皇上膝下的皇子。刚才院中见到时，淘气活泼，满满的幼童稚气。眼下再看，又顿时大了两岁似的，步子不疾不徐，见了面就抱拳道：“刚才我不知方夫人来，淘气失礼了。”
杜雪吟早算过，五阿哥与小燕子乃是同年的，一个冬日生的，一个夏天里出生。见他圆呼呼的小脸，肉乎乎的小手，效仿大人做出这样文气样子，说话还带了七分奶气，不觉莞尔，忙摆手道是不要紧。
永琪走到愉妃身边，依着她坐了，又拿着个荷包递给杜雪吟。杜雪吟纳闷地接过来，荷包竟是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瞧：“毽子？”
“哦。”愉妃看到这儿，也想了起来，“嗯，前几天在街上时捡到的，后来小桂子去街上打听，回来说好像是方姑娘的东西。”
小男孩儿也小，攀到半人高的小树杈上时，就有些上下两难。杜雪吟轻轻绕到他背后，一把将盯着地面，扁嘴琢磨如何下来的他抱起，交给也快步走了过来的少妇。
“多谢。”那少妇冲她笑道，一手接了孩子，揉揉头发，“可高兴了？”
男孩儿学着母亲口吻，对杜雪吟也说了声“谢谢”，又向母亲摇头：“不，臭衣服讨厌！我想爬到顶上去！”
“要爬到顶上做什么？坐在这儿一样可以看到满园风光。”少妇将他举高一些，比着小树杈的高度，示意他向左右前后看看。见孩子仍是不多满足，又笑道：“好啦！等回暖了时，穿少些衣裳，你再试试。”
男孩儿想想，展开笑容“嗯”了一声，脑袋在少妇手心里蹭蹭，喊她“额娘”。杜雪吟方才已在暗自猜测，听得这声，心里道了声果然，忙福身行礼：“原来真是愉妃娘娘！”
愉妃将她一把扶起，摆手道：“我来临安探亲，不讲这些身份虚礼。况方夫人名门闺秀，尊夫亦是此地父母官儿，早闻你们伉俪佳话，善心大义。今日有缘见到，实感欣慰。且，还要多谢方夫人刚才帮忙。”
杜雪吟初见愉妃，总还是有些紧张，一颗心跳得很快。愉妃这一开口笑言，果然如叶夫人所言的平和亲切，她也就安心许多。又看愉妃衣着华而不俗，身上只几样少少的饰物点缀，却又极为精致，显见非一般富家妇人能比。就是以往所闻所见过的宗亲内眷，也多不及愉妃这般蕴在骨子里的书卷气。杜雪吟自个儿书香门第长大，见了自然多了几分“知己”之感。只在这里坐了不多久，就和愉妃聊得十分亲近了。
“方夫人。”
小男孩儿出去了一会，回来时已换了被树上露水打湿的衣服。
杜雪吟已知他的身份，唤他“五阿哥”，这可是皇上膝下的皇子。刚才院中见到时，淘气活泼，满满的幼童稚气。眼下再看，又顿时大了两岁似的，步子不疾不徐，见了面就抱拳道：“刚才我不知方夫人来，淘气失礼了。”
杜雪吟早算过，五阿哥与小燕子乃是同年的，一个冬日生的，一个夏天里出生。见他圆呼呼的小脸，肉乎乎的小手，效仿大人做出这样文气样子，说话还带了七分奶气，不觉莞尔，忙摆手道是不要紧。
永琪走到愉妃身边，依着她坐了，又拿着个荷包递给杜雪吟。杜雪吟纳闷地接过来，荷包竟是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瞧：“毽子？”
“哦。”愉妃看到这儿，也想了起来，“嗯，前几天在街上时捡到的，后来小桂子去街上打听，回来说好像是方姑娘的东西。”
杜雪吟想起来：“上次小女出门，恰好邻里来串门，说见她买了个毽子玩儿呢。她回家来，却没瞧见，我就想定又是落在哪了。问她时，她说不小心打到了别人，又弄丢了——啊，方才娘娘却没提这个。”
愉妃见她替女儿向永琪道歉，笑道：“小孩儿家活泼爱玩是好事儿，不打紧的。永琪也并没被伤到，倒是拿着这毽子，一直记着要还回去。如今可算如愿了。”
永琪的确是去了一桩小小的心事，至于被那毽子落在头顶的事，他可半点也不介意。愉妃和杜雪吟聊着家常，说说诗文，他也就在一旁自顾自地安静玩着，既不插话，也不来闹。
杜雪吟偶然与他聊上两句，才发觉这孩子也通些文墨了。再细细地问答，竟已有百来篇诗文存在心底，不觉对愉妃赞道：“往常与别家来往，也有聊说些文墨游戏时，多有这年纪子弟来背诗演琴的，实也不过熟了那十来首。五阿哥方才并不多言，我只当皇子年幼，且听说皇上对五阿哥许多喜欢，大约也不那么严格。现下看来，却是不然呀！”
愉妃看看怀表，吩咐下人备好酒席，安在那隔雨轩中。闻言笑道：“这是还不熟悉，多处会儿，你就知道他有多‘唠叨’了。至于诗文，皇上如今的确对他要求不高，我倒也不急，要过两年再有书房先生为他启蒙。只是他自个儿喜欢听书看戏，来了这里，叶夫人的幼子敬亭，正跟先生读书。永琪常去找他玩儿，约莫还听进去了几篇。”
杜雪吟颔首，愉妃和永琪着实一眼就知是母子。虽容貌上只像了三四分，举止性情则像了七八分。想来，也是愉妃这般爱读书的，方熏陶得出这样的皇子来。看永琪行事，较之杭州知府家的几个同龄的少爷，反而还谦和懂事许多。她忽的又想起自家——唉，想想她和方之航也都爱书，也都喜好安静。怎么生下个闺女，就是和书八字不合呢？
愉妃见她替女儿向永琪道歉，笑道：“小孩儿家活泼爱玩是好事儿，不打紧的。永琪也并没被伤到，倒是拿着这毽子，一直记着要还回去。如今可算如愿了。”
永琪的确是去了一桩小小的心事，至于被那毽子落在头顶的事，他可半点也不介意。愉妃和杜雪吟聊着家常，说说诗文，他也就在一旁自顾自地安静玩着，既不插话，也不来闹。
杜雪吟偶然与他聊上两句，才发觉这孩子也通些文墨了。再细细地问答，竟已有百来篇诗文存在心底，不觉对愉妃赞道：“往常与别家来往，也有聊说些文墨游戏时，多有这年纪子弟来背诗演琴的，实也不过熟了那十来首。五阿哥方才并不多言，我只当皇子年幼，且听说皇上对五阿哥许多喜欢，大约也不那么严格。现下看来，却是不然呀！”
愉妃看看怀表，吩咐下人备好酒席，安在那隔雨轩中。闻言笑道：“这是还不熟悉，多处会儿，你就知道他有多‘唠叨’了。至于诗文，皇上如今的确对他要求不高，我倒也不急，要过两年再有书房先生为他启蒙。只是他自个儿喜欢听书看戏，来了这里，叶夫人的幼子敬亭，正跟先生读书。永琪常去找他玩儿，约莫还听进去了几篇。”
杜雪吟颔首，愉妃和永琪着实一眼就知是母子。虽容貌上只像了三四分，举止性情则像了七八分。想来，也是愉妃这般爱读书的，方熏陶得出这样的皇子来。看永琪行事，较之杭州知府家的几个同龄的少爷，反而还谦和懂事许多。她忽的又想起自家——唉，想想她和方之航也都爱书，也都喜好安静。怎么生下个闺女，就是和书八字不合呢？
第五章
小燕子从杭州回家时，得回了自己的毽子，虽然方之航早心软地，亲自上街替她买了一个新的回来，但能得回旧的，又得了个绣着雨燕的精致荷包，她还是十分开心的。杜雪吟原和愉妃说好，有了空儿带儿女去溪园拜访她。不想只数日后，再和叶夫人见到，竟得了个坏消息——愉妃带着永琪前往郊外山中踏春，途中遭逢匪徒刺客。
“虽然五阿哥和娘娘都未受伤，太后在行宫还是不安心，说怕五阿哥受到惊吓，催着皇上派人，把他们接回行宫去了。”叶夫人说着，也是心有余悸。不过也不知是因祸得福，还该说是什么缘分。她的幼子敬亭，这回跟着一道出去游玩，因保护娘娘和阿哥有功，也被接去行宫了。
听说没有伤着，杜雪吟松了口气。但这样大事，皇家也没透露风声，也没怪罪临安城的官员，她又是觉得侥幸，又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才知也是愉妃示意下人不必张扬，地方上才如此轻松过关，又忙让叶夫人得空代为道谢。
而这时，永琪才刚随着愉妃到了行宫。见到乾隆与太后，他刚抽了抽鼻子，不想被乾隆反斥了一通：“男子汉大丈夫，遇到这点小事就被吓到？要不是你调皮，想去玩儿，怎会遇上这事？”
“哎呀！”太后心软，“永琪才几岁？你如今不也总想着微服私访？这点大的小孩儿，遇到那些歹人，又是刀子又是血的，怎会不怕？你不说安慰心疼，还在这儿吼他？”
说着，又抱了抱永琪，让他坐在身边：“别听你皇阿玛的，真吓到了，想哭就哭出来！有哀家在，没人敢骂你！”
乾隆摇了摇头，永琪是太后孙儿，也是他的儿子，哪会没有心疼？只是身为父亲，总希望自己儿子长成小鹰，果决勇敢。他再年轻些，还上过沙场，亲自杀过叛 党！看永琪一进来见了太后，就红着眼睛的样儿，着实有些好气。
可当永琪真眨眨眼睛，把眼泪散去，闷声不吭坐在那儿，乾隆又有些后悔方才的心急。太后见永琪眼睛时而瞟向乾隆，知道是畏于帝王权威，父亲严厉，又对乾隆使了眼色。待乾隆借故离开后，方又安慰永琪。问询之下，比起惊吓，永琪倒更自责于任性固执，觉着不该闹着去城外游玩，差点让额娘与敬亭受伤。
“你这孩子！”太后惊讶不已，皇族子弟，多有自小娇惯任性，或是自幼学了心机的。永琪常伴乾隆驾前，同二阿哥等人相处，却还保有这般赤子之心，实在是愉妃教导之功！欣慰之余，又少不得劝慰几句。
永琪听得似懂非懂，因为年纪尚小，在太后身边住了两日，仍交给愉妃教养。到底还是孩子，过了些时日，刺客带来的阴云渐散，也不再多自责拘束了。只是经此一事后，他每日随谙达、侍卫习武时，再无像从前那般耍心眼儿偷懒了。倒是每日天才刚亮，不必催促，自个儿就爬起来，习剑骑马了。
小燕子从杭州回家时，得回了自己的毽子，虽然方之航早心软地，亲自上街替她买了一个新的回来，但能得回旧的，又得了个绣着雨燕的精致荷包，她还是十分开心的。杜雪吟原和愉妃说好，有了空儿带儿女去溪园拜访她。不想只数日后，再和叶夫人见到，竟得了个坏消息——愉妃带着永琪前往郊外山中踏春，途中遭逢匪徒刺客。
“虽然五阿哥和娘娘都未受伤，太后在行宫还是不安心，说怕五阿哥受到惊吓，催着皇上派人，把他们接回行宫去了。”叶夫人说着，也是心有余悸。不过也不知是因祸得福，还该说是什么缘分。她的幼子敬亭，这回跟着一道出去游玩，因保护娘娘和阿哥有功，也被接去行宫了。
听说没有伤着，杜雪吟松了口气。但这样大事，皇家也没透露风声，也没怪罪临安城的官员，她又是觉得侥幸，又觉得奇怪。一问之下，才知也是愉妃示意下人不必张扬，地方上才如此轻松过关，又忙让叶夫人得空代为道谢。
而这时，永琪才刚随着愉妃到了行宫。见到乾隆与太后，他刚抽了抽鼻子，不想被乾隆反斥了一通：“男子汉大丈夫，遇到这点小事就被吓到？要不是你调皮，想去玩儿，怎会遇上这事？”
“哎呀！”太后心软，“永琪才几岁？你如今不也总想着微服私访？这点大的小孩儿，遇到那些歹人，又是刀子又是血的，怎会不怕？你不说安慰心疼，还在这儿吼他？”
说着，又抱了抱永琪，让他坐在身边：“别听你皇阿玛的，真吓到了，想哭就哭出来！有哀家在，没人敢骂你！”
乾隆摇了摇头，永琪是太后孙儿，也是他的儿子，哪会没有心疼？只是身为父亲，总希望自己儿子长成小鹰，果决勇敢。他再年轻些，还上过沙场，亲自杀过叛 党！看永琪一进来见了太后，就红着眼睛的样儿，着实有些好气。
可当永琪真眨眨眼睛，把眼泪散去，闷声不吭坐在那儿，乾隆又有些后悔方才的心急。太后见永琪眼睛时而瞟向乾隆，知道是畏于帝王权威，父亲严厉，又对乾隆使了眼色。待乾隆借故离开后，方又安慰永琪。问询之下，比起惊吓，永琪倒更自责于任性固执，觉着不该闹着去城外游玩，差点让额娘与敬亭受伤。
“你这孩子！”太后惊讶不已，皇族子弟，多有自小娇惯任性，或是自幼学了心机的。永琪常伴乾隆驾前，同二阿哥等人相处，却还保有这般赤子之心，实在是愉妃教导之功！欣慰之余，又少不得劝慰几句。
永琪听得似懂非懂，因为年纪尚小，在太后身边住了两日，仍交给愉妃教养。到底还是孩子，过了些时日，刺客带来的阴云渐散，也不再多自责拘束了。只是经此一事后，他每日随谙达、侍卫习武时，再无像从前那般耍心眼儿偷懒了。倒是每日天才刚亮，不必催促，自个儿就爬起来，习剑骑马了。
乾隆膝下现有六个皇子，最器重宠爱的，自是皇后富察氏所生的二阿哥永琏，正大光明匾后的匣子里，就存着写了永琏名字的“密旨”。其他诸子，乾隆冷眼观察，只觉大阿哥三阿哥年岁渐长，父子之间多有疏离之感。
四阿哥永珹只大永琪两岁，去年入了书房，今年已长进许多，诗词书画颇受先生称赞。惜乎此子生来单薄，跟了谙达学武两年，至今也没开弓，上次乾隆去查问时，永珹马步蹲了小半个时辰，就累得半步也挪不动，显然日后也难指望太大长进。比永琪还小了两岁的永瑢，身板儿倒比永珹壮些，只是看那性情，观其举止，也是文弱安静的……奶娃。
见永琪肯争气用功，且时日不长，就有不小进步，乾隆和太后心下自然大喜。唯有愉妃，心底儿里最是清楚永琪性情与体质，暗地儿隐隐担心，反几次劝诫永琪，念书习武莫要一味贪快，须得留着副好身子，日后方能保护身边之人，才能有大作为。永琪年幼，当时听了点头，半日便忘了个彻底。直到一日疾病忽起，尝到苦头，才又真正学会了劳逸结合，再不敢乱来了。
如此，一年后永琪正式入了上书房，跟着宫中的先生念书。而他的住处，也由愉妃的永和宫，搬到了阿哥所。本以为要在此住上二三十年，不想才两三年后，二阿哥永琏病逝，添的七阿哥，纵然宫中看作珍宝，再三小心，两三岁时也夭折。连皇后富察氏，也因接连经受打击，心伤郁郁，一病而终。永璜和永璋，在她的葬礼上失仪，被乾隆斥责后，消沉难安。只在阿哥所又住了两年，就各自迎娶福晋，开府另住了。
住在阿哥所的皇子，一度只有永珹、永琪和永瑢。在永珹定了婚事后，经太后提议，将永琪和永瑢移出阿哥所，都搬入了景阳宫中居住。永琪为兄长，本应住在东院里。却见永瑢身体较之自己弱了许多，恐他经不得西院滨水的湿气，特把东院儿让了他住，自己反住在了西院里。才过一年，永瑢出继给慎郡王府，永琪挪到了东院儿。乾隆却也没叫别的皇子住进西院儿，这偌大一个景阳宫，便只留了他一个“主子”。
四阿哥永珹只大永琪两岁，去年入了书房，今年已长进许多，诗词书画颇受先生称赞。惜乎此子生来单薄，跟了谙达学武两年，至今也没开弓，上次乾隆去查问时，永珹马步蹲了小半个时辰，就累得半步也挪不动，显然日后也难指望太大长进。比永琪还小了两岁的永瑢，身板儿倒比永珹壮些，只是看那性情，观其举止，也是文弱安静的……奶娃。
见永琪肯争气用功，且时日不长，就有不小进步，乾隆和太后心下自然大喜。唯有愉妃，心底儿里最是清楚永琪性情与体质，暗地儿隐隐担心，反几次劝诫永琪，念书习武莫要一味贪快，须得留着副好身子，日后方能保护身边之人，才能有大作为。永琪年幼，当时听了点头，半日便忘了个彻底。直到一日疾病忽起，尝到苦头，才又真正学会了劳逸结合，再不敢乱来了。
如此，一年后永琪正式入了上书房，跟着宫中的先生念书。而他的住处，也由愉妃的永和宫，搬到了阿哥所。本以为要在此住上二三十年，不想才两三年后，二阿哥永琏病逝，添的七阿哥，纵然宫中看作珍宝，再三小心，两三岁时也夭折。连皇后富察氏，也因接连经受打击，心伤郁郁，一病而终。永璜和永璋，在她的葬礼上失仪，被乾隆斥责后，消沉难安。只在阿哥所又住了两年，就各自迎娶福晋，开府另住了。
住在阿哥所的皇子，一度只有永珹、永琪和永瑢。在永珹定了婚事后，经太后提议，将永琪和永瑢移出阿哥所，都搬入了景阳宫中居住。永琪为兄长，本应住在东院里。却见永瑢身体较之自己弱了许多，恐他经不得西院滨水的湿气，特把东院儿让了他住，自己反住在了西院里。才过一年，永瑢出继给慎郡王府，永琪挪到了东院儿。乾隆却也没叫别的皇子住进西院儿，这偌大一个景阳宫，便只留了他一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