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扈传》中篇连载,全书十二回

爱煞了央视林冲,痴心二十年,仍如梦如幻。爱煞了贼水浒,苦等十五载,出书亦渺茫。阅遍各本续书,林冲皆难有善终,我心甚痛。今以我之笔,改写你之结局,字里行间,聊以自慰,若有同道者因此文得些许欢喜,则是我之幸了。
此文已写完半部,陆续发上来与君同看,女子心窄,容不得热讽谩骂,若觉无趣,不看就是,不必为此伤神,写文不易,望阅之两相欢。
央视水浒两人正脸同框仅此一次,我却痴了许久。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6 19:17:00 +0800 CST  
卷首诗


神木曾因葬水中,朽枯生出翠玲珑。
扈女不知攀折苦,三生石上影重重。


第一回 忍悲痛烈女托终身 闻旧事好汉行权宜


话说扈三娘被林冲捉了,宋江派几个心腹喽啰赶了马车,送三娘上了梁山,交于宋太公处好生照料。宋太公膝下两子却并无女儿,为平生之憾,见扈三娘生的姣若秋月,亭亭玉立,怎不欢喜,当下便认作了干女儿,又在住处不远拨了个独院与三娘,派了两个侍女服侍。扈三娘孤单一人,无依无靠,好容易得个庇护,亦欣然应了。


一连几日,扈三娘在小院安稳住了,无事时,练几回拳脚,偶尔耍几回刀枪,那刀气枪风,将那小院里的桃花都震落了,庭松打战。两个侍女见了只是抿嘴笑。三娘眉梢一动道,你们笑的什么。其中一个侍女笑道,我们只当小姐是个大家闺秀,不想小姐不爱红妆爱刀枪,我们在这山上服侍久了,莫说女子了,就是这众头领中,也未必有几个强过小姐的,我们想,小姐这等手段,早晚做把交椅。


扈三娘道,也只不过是花拳绣腿罢了,上了阵去,能保住性命便是没有白熬这一场。一个侍女道,听说擒住小姐的,是马军上将林头领,以前听从东京逃难来的小厮议论,林头领的武义在东京名声赫赫,只是吃了高官陷害,逼上梁山,小姐被他捉了,也不折了面子。扈三娘脑海中浮了那人身影出来,耳边却响起那日厮杀震天,一时间,刀剑相撞、兵士哀嚎,还有那刀刃入骨的惨声纷至沓来,三娘担忧家中亲人性命,哀哀叹了口气。


扈三娘正思来念去无个结果,梁山上忽然角声不断,鼓乐震天,两个侍女拍手笑道,定是头领们回山了,我们快去看看,看有什么新鲜奇特的物件。一个侍女道前番头领下山,有个其他营的侍女得了个菊花纹耳环,喜欢的紧,我们快走,去的晚了,只好得人剩下的了。扈三娘道,你们自去罢,我只有宝刀入眼。两个侍女道了谢转身就跑。


是夜,扈三娘心中烦闷,她欲上得聚义厅,问宋江家人是否平安,也愁绪此举是否太过鲁莽,适得其反。只将身子斜倚在石桌上,两眼直勾勾的望着院墙上的薜荔。一名侍女走近轻声道,姑娘,王头领来访。


自住进小院后,除了两个侍女和宋太公,再没有别人出入,扈三娘疑道,哪个王头领。侍女笑道,还不是那矮脚虎王英王头领。扈三娘冷哼一声,莫不是我阵前捉的那个矮胖子,找我能有何事,不见。侍女刚要转身,早见那王英摇摇晃晃走了进来,另一个侍女被他一手推开。


王英色眯眯的看着扈三娘,歪歪的行了个礼道,还是阵前般俊俏,小娘子别来无恙。扈三娘厉声道,你嘴里放干净些。王英借着酒精上前几步道,你这小娘子好生无礼,我与你好言,你却这般不领情,等过几日我娶了你,看你服帖不服帖。


扈三娘怒道,就凭你。王英一脸淫笑道,你却不知,你那个未婚夫小白脸早就死了,指望他来救你可是打错算盘了。扈三娘惊道,我爹爹和我阿哥呢。王英打了个酒嗝,一股臭气熏的三娘作呕,道,你爹和你哥也都死了,我李逵哥哥板斧下,怎能有活口。


扈三娘惊愕如五雷轰顶,抄起石桌上佩刀,红了眼道,李逵人在何处。王英淫笑道,说了你也不认得路,你日后从了我,我自带你去,明日我就与宋哥哥讨了你,后日就洞房花烛。说完便要来搂扈三娘,扈三娘又气又怒,抽了刀出来,月光下寒意凛凛,刀尖指着王英道,你在进得一步,生死刀上见。


王英听的刀出鞘,酒醉猛地醒了几分,冷哼道,败军之女,还敢逞凶,老爷高兴时,娶了你做压寨夫人,不高兴时送你去那洗衣房,千人弄万人骑,到时候你生不如死,再来求老爷,老爷还不稀罕。


这洗衣房,两个侍女和扈三娘闲聊时说起过,梁山上多是杀人越于货、咽不畏死之流,却没几个有家室的,都只图个快活一时,又有众多年轻军士,莫说大战前,就是平日里也免不了狎妓淫乐,梁山头领中也有几个花丛将军,常从山下掳了良人,百姓颇有怨言。


晁盖对此也是头疼,后王英谏言,莫不如选一处建个洗衣营,说是洗衣营,实则军妓营,置些妓女**,又有些贪官妻女擒上山来,供军士们消火,免得滋扰百姓。晁盖允了,其后强抢民女之事果然少了,唯苦了那些获罪忠良的妻女,大家闺秀流放涉边成为妓女,又被梁上掳了来受腌臜龌龊。


王英一言点醒扈三娘处境,扈三娘立时呆住。王英看扈三娘不言语,只当被自己唬住了,笑道,小娘子莫怕,从了我还怕没有你的好处,宋大哥又看的我好,你夫君荣光,你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


扈三娘冷笑道,你走吧,来日计较。王英听扈三娘语气缓了,心道此事有门,自家不如早些寻了宋大哥合计,这小娘子姿色,惦记的不知多少。王英谄笑道,小娘子好生休息,明日我便到哥哥面前讨了你。


王英走后,扈三娘忙扶了石桌,方勉强坐下,腹内翻墙倒海一样,一口浊气顶在心口。她心知王英说的虽不能全信,但是哥哥父亲亡故,任由人摆布也是真的。她有心拼了条命杀了李逵,自己却连山上的路也不认得,又忧那王英污言秽语,一时没了主意,低声哭泣了起来。


侍女听了两个对话,亦怜三娘命苦,轻轻抚了扈三娘后背道,这梁上山,多少男子没个奈何,何况我们女儿家,那王头领相貌丑陋,在色上却是有名的,不知坏了多少良家,姑娘被他盯上时,似乌鸦要强那孔雀,这世上哪里还有清平世道。


扈三娘摸了腰间匕首,冷笑一声,我为弱蕊,也定不让浪荡无行之人攀折。却是摸到那匕首,心头隐隐闪过一人来,暗道,老先生说他为人敦厚,也不知真假,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若他有心援手,定能解我之困。便轻轻在侍女耳旁嘱咐了几句,侍女笑道,好一出英雄救美,日后解了你香危玉难,可要好好谢我。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6 19:23:00 +0800 CST  
原来扈三娘的那把匕圝首是陕西铁臂周侗所赠,三年前周侗一人云圝游到扈家庄上,染了风寒,邪侵入体,竟卧床不起,扈太公延请名医为其医治,日夜看护,方自转好。周侗感扈家恩义深重,临别时赠与扈太公贴身短匕,并相告自己平生收了三个徒弟,皆武义高强,日后庄园有难,可拿短匕去寻三人。


侍女寻到林冲住处时已过了戍时,林冲因在旱寨清点兵马,刚刚归家,甲胄都未来得及卸下。侍女曲身拱手,向林冲道了个万福,林冲不认得她,问道,姑娘何来。侍女笑道,扈家姐姐想请林头领过府,有事相商。林冲心道,那日我阵上擒了她,此番过去岂不讨骂。忙推脱道,天色已晚,姑娘但有事时,林冲明日亲去。侍女急红了脸,道,明日怕是来不及了,姐姐说万分紧急,头领务必今日前去。


林冲心中狐疑,但见那姑娘神态,却是有事。温言道,容我进去换身衣服,怀袖见林冲应了,忙随他进了屋,帮他除下盔甲,一日劳顿,林冲后襟都被汗打湿了,怀袖轻声道,下午才回来,又在军中忙到这个时辰,当真身子是铁打的么。


林冲笑道,不碍事,我在军中吃过了,那姑娘说的急,恐真有事,去一趟也无妨。怀袖无法,取了一套干净长衫与他换上,又看他穿的单薄,忙拣了件大氅仔细与他系上。林冲笑道,为将者哪里这般娇气,年少时打熬筋骨,冰天寒地也只穿单衣,昔日杨公若经不得风霜,又怎得程门立雪的美名呢。


怀袖嗔道,人生二十岁,血气始盛,肌肉方长,三十岁时,五脏大定,肌肉坚固,血脉盛满,大哥以三十岁论二十岁,岂不谬之千里,小女子没读过几本书,也知这个道理。宋大哥拨我来服侍你,若生了差错,到头来亦只我受罚。林冲素知她伶俐,轻笑一声,也不多言,唤了扈三娘侍女带路。


这一路上,月朗风清,又兼宋太公住处专命人修了雅路,两旁多种了牡丹、芍药,正直初春,淡淡花香弥漫,林冲不觉多看了几眼。引路的侍女道,林头领也识得花蕊么。林冲笑道,在东京时,男子戴花,蔚然成风,却是猛地想起娘子素手为自家簪花时清秀的脸庞,惊了心神,半晌沉默不语。


侍女借着月光看林冲神态木然,有心开解,道,不知林头领喜欢哪种花,这园子里花样众多,待到了花季,我拣几只好的与头领送去。林冲抬头看着远处漆黑,苦笑道,浮萍漂泊,再没个喜恶,前番下山,我只看那悬崖绝壁上的野花甚好,也叫不出名,任他风雨欺瞒,莽兽践踏,经年不衰,远远望时,斑斓似锦,好过这路两旁,低眉顺眼争着让人瞧。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扈三娘房门口。侍女轻声道,小姐,林头领到了。扈三娘道,林头领请进。林冲知这是扈三娘闺房,又是夜晚,孤男寡女独处,那不尴不尬之事传出,便是声名狼藉了,因此立在了门口道,姑娘有何事唤我,还请直言。


扈三娘心道果是个正人君子,便移了烛台到门口客桌前,自搬了凳子,坐在林冲面前,林冲只是低头,并不去看她。扈三娘直言道,此番请头领来,为的是一桩姻缘。林冲惊道,姑娘何意。扈三娘将王英逼婚之事说与他听,又道,若能救我,唯有头领一人。


林冲愕然,半晌方之所错道,姑娘不愿毁名以合,但山上未婚男子众多,姑娘可自行择个好的。扈三娘凄然道,那王矮虎得宋江撑腰,有几个头领敢同他争执,我只是一个败军之女,又认了宋太公做干爹,那宋江便是我兄长,兄长之命,我怎能不从。


林冲心知扈三娘所说非虚,也暗忖,若不是自己生事,在阵上擒了她,她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地步。那王英之流,绝非良配。却是这婚配之事,妻子离世后,早断了心思,又转念想,她孑然一身,无所依倚,强配姻缘,岂不是趁人之危。便温言道,林冲命途多舛,自知苦命人无善果,累了姑娘清白。


扈三娘听此语,冷笑一声道,周师傅说你为人宽厚纯善,看来也不过如此,不急人所难,实无男子气概,若是三娘坏了头领名声,还请快回罢。


林冲惊骇道,你说周师傅可是铁臂周侗师傅。扈三娘也不答话,只将那匕!首置于桌上。林冲上前看时,果是师傅贴身之物。昔年周侗因主战,得罪了不少文官,因担心自己连累徒弟,对外从未称收徒,林冲师兄弟三人也都对此绝口不提,扈三娘一番言语却是出乎林冲意料。


林冲又问,姑娘何时见的我师父,他老人家可身体康健,扈三娘道,来我庄上时,偶感风伤,名医妙手,早自痊愈,算来那日柳林分别,已有三载了。林冲暗道,这匕圝首是师傅心爱之物,今赠与她手,必是其中有一番事故,这姑娘端的是个烈性子,若我在推脱,累及性命时,日后亦无颜再见师傅,倒不如先将她救下,后做打算。


当下把心一横,温言道,姑娘且放宽心,林冲明日自去找宋大哥要人, 说完深行了个礼,回自家旱寨去了。


次日清晨,晁盖、吴用、宋江三人一大早就到了议事厅,祝家庄一战,新得了李应、杜兴、孙立、顾大嫂、解珍、解宝、杨雄、石秀、时迁等多个头领,林冲、花荣、秦明等也多有战功,且三庄多年积累的资财尽数归了梁山,马匹百余骑,钱财田粮不可计数,清点后,竟足梁山用上两年,山寨诸人无不欢喜。


吴用捻须暗忖,这是宋大哥上山后第一场大仗,便得了这些财宝马匹,众兄弟皆都敬服,却要好好表一番功劳才是,此时我需出力,也好为日好打算。便不等晁盖宋江开口,笑道,晁盖哥哥英明神武,执掌山寨,宋江圝哥哥雄才大略,一举破了那祝家庄,尽得三庄财物,实是梁山一大喜事,此等大事,山寨中何不热闹一回,也给新上山的头领和有军功的头领立个功劳簿,好好奖赏一番才是。


那宋江是惯会笼络人心的,听此语大喜,赞道,军师说的极是,多亏晁大哥派了军师与林教头前来协助,小弟方能扭转颓势,晁大哥知人善任,我不及多也,此番胜仗,全是众兄弟的功劳,花荣、王英等兄弟此番功劳甚大,新上山的几位兄弟也都出了力,定要好好在功劳簿上记上一笔。不知晁大哥意下如何。


晁盖是个耿直汉子,只道败了祝家庄,山寨粮草充足,不由得大喜。笑道,军师和贤弟心细,功劳簿你们只管做去,我只管等你们的庆功酒,定要大醉一番才好。


宋江闻言,上前两步作揖笑道,只有一事,还需晁大哥首肯方好。晁盖忙拉了宋江圝的手,道,贤弟怎与我如此客道,何须如此客气。


宋江无奈道,我原在清风寨时,与我那王英贤弟许了个愿,待日后有那知冷知热的俊俏女子,配与他为妻,此番扈三娘上山,王英贤弟欢喜的紧,三番五次寻我来说和,央我来求哥哥允他小两口成了好事。


王英的做派,晁盖是知道的,自上山来,几日便去那洗衣营,狎妓玩乐一回,又仗着武义,勾搭了不少的妇人,不少都是有夫之妇,军士多有怨词,也有几庄案子告到晁盖处,晁盖只因他素与宋江厚,只叫人安抚那受害军士几句,在给些银两了事。


晁盖心道,这扈三娘上山来,只见过一面,生的身材高挑,虽清眸流盼,云髻雾鬓,却隐隐透的一股英气,端的是个好女子,这等万里挑一的女子许给王英,岂不是落个乱点鸳鸯的名儿,又看宋江望着自己,一时不好决断。


宋江怎不知晁盖心思,只合着自己将这烫手山芋甩出去便罢,晁盖首肯,那日后小两口有甚说到,众人有何口舌,皆是晁大哥议过的,若不同意,王英也怨不到自家头上,王英虽相貌丑陋,武义到还不差,也难得的衷心,日后还有用得到地方。


晁盖正犹豫不决,只见喽啰来报说林教头有事与几位哥哥商议。晁盖如见救星,忙吩咐喽啰快请。林冲匆匆上得堂来,与三位哥哥见了礼。且说林冲回到家中,翻来覆去心中乱个没完,寅时方才混混沌沌的合了眼,睡梦中,却觉得耳边有人唤官人,待转头看去,眼前却又有一紫衣女子向自己招手,正待上前问个明白,却听有人敲门,却是怀袖唤自己。


小记: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想了好久此女子的名字,终将秋扇做比。再说扈三娘,自尊自怜,与林冲无二,看电视剧中常有以生死相迫者,我只道做戏,生死置之度外时,方是真性情,扈三娘点到为止,不卑不亢,我甚爱之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7 16:18:00 +0800 CST  
林冲忙起了身,看了时辰,幸未误了事,怀袖服侍净了脸,便直往议事厅来。怀袖见林冲满脸倦意,显是少觉困顿。昨日林冲从那扈三娘处回来便回房关了门,怀袖待要问他用不用夜宵,却见房中早关了灯,正要敲门时却听一声叹气,便知林冲心里有事,怀袖是何等玲珑之人,自知此时林冲哪里有吃饭的心思,虽未问,却料定与那扈三娘有关,便不再作声。此时看着林冲远去的背影,不禁惆怅。

宋江看林冲面色微红,笑道,林贤弟有何事,一早便来,必是要紧。林冲看了看宋江,心中亦是窘然,遂定了定神,郑重向晁盖施了一礼,道,正是有求哥哥,林冲前来为了扈三娘。

三人一听皆愣住了,宋江万万没想到林冲会行此事,当下迟疑,林冲向来于女色上并不在意,那怀袖送与他也是推脱再三,听怀袖之言,这半年来并无半点世俗私情,这怀袖生的也是月眉星眼,自有小女儿别致,比那扈三娘不差,林冲此番究竟何意。

晁盖愣了片刻却是大喜,笑道,是我这做哥哥的不是了,怎未想到,正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吴用见宋江面沉如水,上前一步道,想是织女痴情苦,等闲偷得鹊桥渡,昨日教头去扈三娘房中,可是定这姻缘去了。

林冲早看出两人面露些许不快,再听吴用此问,颇有些不自在。红了脸道,昨日是去了扈三娘房中,此女与我、与我颇有渊源,还望晁大哥、宋大哥将她交于我处置。林冲不想此事牵扯他人,因此只说扈三娘与自己有旧。

晁盖听了面上尽是喜色,拍拍林冲肩膀道,都是哥哥想的不周,那扈三娘英姿卓然,正配贤弟文武双全,后日山寨将大摆庆功宴,正好祝贤弟小登科之喜,好好好,这下山寨可要热闹一番,乐得双喜临门。说罢一手握住宋江,一手拉住林冲,下得厅来。

林冲听晁盖之意,这婚配已定,自家心中却怅然若失,心中自嘲,娘子尸骨未寒,却又如此,落魄江南载酒行,楚腰肠断掌中轻,难怪世人皆说男子凉薄,竟不想我林冲也背了这凉薄之名。

吴用在三人身后,虽陪着笑,心中却有一番计较,这林冲上山来,未踏入洗衣营半步,也从未计较功劳得失,此番竟指明要扈三娘,莫不是在两军阵前动了情,若说好色之徒,岂能让怀袖半年来仍是完璧,这吴用哪知扈三娘房中那一番说辞,声泪俱下。只左思右想没个结果,暗道,我待将这疑团说与宋哥哥,让怀袖多打探才是。

晁盖握住林冲手道,贤弟大婚,少不得添置桌椅物件,有何需要,尽管与我说,忽的想起一事,略微皱了皱眉道,贤弟驻守西旱寨,只是住处却偏僻了些,颇为冷清,这大喜之日,岂不冷落。原来那日青眼虎李云来西旱寨修葺房屋,黄信虽为副将,却先选了一处好地方,意在压林冲一头。有晓事的报与林冲,林冲却丝毫未放心上,只道黄信将军爱热闹,由他去。自家却在西旱寨北角一片松林旁则了一块平整之地。建了个小院,另在院外修了马舍。

小院正房是林冲起居之室,正房西侧则修了小屋,林冲用作书房,因这书房与正房相通,怀袖曾想住在此,好照料林冲,林冲却说夜间少睡,尝起身于书房温书,遂让怀袖绝了此意。

怀袖未来时,亦有一对李姓军汗夫妇服侍林冲,乃是林冲前番下山征战,救得一处守门人,那李逵杀得兴起,斧落眼看人头落地,林冲一枪挑开板斧,将那军汉救起,军汉感恩,便携自己妇人随林冲上了梁山。这两夫妻便居于东厢房,照顾林冲日常起居,饮食衣物,无不尽心。西厢房则住了一老汉,系王伦做寨主时便投了梁山,因年老无儿无女,林冲便唤于房中,让其喂养匹马,间或有些轻便杂事,亦由他去做。身边几个心腹亲兵则在林冲小院附近修了几处房屋,方便伺候。

怀袖自宋江送来,林冲颇为头疼,只得叫人打扫了西厢房让怀袖住下,让养马的老汉先自移到到东厢房的偏房中。这小院修葺时虽不小,但林冲本想着三四人居住,谁想一下子增加了怀袖,又平添生出扈三娘这一档事,添进几人来,这小院就显得拥挤了。又想着扈三娘毕竟与自家有名无实,将来肯定分睡,却又怎瞒得众人。

听晁盖如此说,正解了眼下之急,林冲忙颔首道,哥哥说的极是,还要麻烦李云兄弟重新添一处房屋才是、当下晁盖便命李云前来随林冲去,就在林冲院旁,又添了两处砖房,一与守门军汉夫妇住,一与老汉住,怀袖仍旧住于西厢房,东厢房则留给扈三娘的丫鬟住。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8 12:14:00 +0800 CST  
第二回 各怀心事同饮喜酒 锦帐鸳鸯一纸和离

一时里,梁山上烹牛宰羊,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宋清操持宴会,心里明白这山寨上越热闹,宋江面上越有光彩,又得宋江嘱咐,林冲大婚,不可小气,他是京城出来的,自然不能与梁山这许多市井相比,用的物件必要精致些,宋清会意,特意让人下山采买一应物件。

山中众人无不欢喜,只有王英怏怏不乐,煮熟的鸭子飞了,他却也知道是林冲亲自去要的,人是他林冲擒的,自己争他不过,只是心里又气又急,夜里想着扈三娘白花花的身子,裤裆那物高举,直自抚泄了一次仍不济事,只好摸黑去那洗衣营鬼混。

洗衣营自祝家庄后,又新得了几个颇有姿色的录事,说是祝家庄主买来专伺候来往达官贵人的,王英一见如猫见腥,那几个娼人又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淫词浪语哄得王英热血上涌,把眼前人当做扈三娘,直直压上去,口中不干不净道,你个小淫妇,早晚着了我的道。

林冲小院中,比大寨还热闹三分,晁盖和宋江感军汉夫妇和养马老汉照顾林冲尽心,借着喜事亦有许多封赏,怀袖来的时间不长,因是宋江送来的人,也同得了赏赐,送来礼物的人是宋江贴身的喽啰,嘱咐怀袖,宋大哥的心意,要细心体会才是。怀袖回房翻看赏赐的一匹绣罗,果有一张纸条掉了出来,上面是宋江亲笔,林扈二人事情蹊跷,汝需细探。怀袖冷笑一声,将纸条置于红烛之上,片刻成灰。

怀袖抱起为林冲缝制的新衣,抚摸着上面密密的针脚,竟自痴了,想人家女儿做新衣为的是未来夫婿,自己做新衣,却为的他人之夫,又念着半年来,林冲虽知自己是宋江派来监视之人,却半分没有为难自己,想是他担忧自己回去不好交差,一时气恼又一时感激,只喃喃道,路隔银河犹有西风可解,你我近在咫尺,活如两世,在没个可解的,你穿着我做的新衣成婚,我心中亦是欢喜。脑中又想着那人穿红衣的样子,恍惚中颠颠倒倒。

林冲看着家被怀袖一干人收拾的妥妥当当,门栏多喜色,红幔帷帐暖宵阁,桌上一盘中放着一把红剪与一根红丝带,心中百感交集,一件件往事浮在心头,避之不得。心中又有许多话,无人可诉,抬头忽见床头墙壁上挂的香囊,忙上前取下,解开一开,却是白玉雕成的和合二仙,林冲自言道,这几月多亏你护我。

原来林冲自上山来,尝有夜中夙梦,军汉夫妇为他煎了许多草药,也不见好。怀袖来后,得知林冲夜不安寝,知心病当需心药医,并不在吃药多少,特意选了吉日,沐浴净身,去寻了公孙道人,虔诚的拜了三拜,求他治了林冲心病。公孙胜笑道,这也不难,只需教头贴身物件,我施了法,保管他好。怀袖说与林冲,林冲不以为意,只拗不过怀袖,遂将这香囊交于怀袖,并嘱咐不要拆开偷看。

香囊中正是这和合二仙。林冲在沧州时,一日无事,上街闲走,见一算命老者寒风中颤栗,自己在东京时不大信鬼神,此时此地,却觉自己与老者落魄境地并无一二,出神中已走到老者跟前,温言道,老先生可与我算一卦,并双手奉上卦资,老者算后,并无一言,收下卦资入怀,却同时拿出这块白玉雕成的和合二仙,让林冲收下便再无话,林冲本想细问,老者却不再理他,收拾挂摊回家去了。

上梁山后,知娘子出事,林冲心如刀绞,在东京种种尘封心底,变将这和合二仙用香囊装了起来,便是怀袖来问,方想起来,只将这香囊给了她,怀袖后又将香囊挂于林冲床头墙壁上,林冲本想也无大作用,不想公孙道长施了法,这噩梦的病竟好了。

林冲刚将这香囊摘下放进胸前衣襟里,便听见一个雄浑有力的声音从院口传入。“几日不见贤弟,原来竟是有天大的喜事,只怕洒家以后要再拉贤弟吃酒,便不如今日爽利了,来来来,趁弟妹还未过门,先与洒家吃个痛快”,未等林冲出门相迎,鲁智深便大踏步进得厅来,仿佛自家一般。

林冲抱拳道,师兄说哪里话,漫说吃酒,便是千军万马,小弟亦生死相随。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兄弟性子我如何不知,只不过让弟妹作难,我这做哥哥的怎忍心,想先前在东京,那….林冲听此语变色,心中早已凄然。鲁智深是个性直的人,话到嘴边方知错了,可恼自己口无遮拦又勾起这旧事,赶忙扯了林冲臂膀道,来,看看,洒家带了坛好酒,可是从宋清那里磨了半天才给的,地窖中不过三五坛,你闻闻,是不是与其他酒不同。

林冲笑道,哥哥伯伦再世,说是好酒必然不差,我这就去唤怀袖,让多准备几个大师爱吃的菜。鲁智深忙拉住林冲道,兄弟明日大喜,我若喝醉了闹将起来,怕是不好,我知兄弟处不远,有个亭子唤做什么修篁亭,端的好景致,我们去那里喝如何。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8 16:47:00 +0800 CST  
林冲是随和的人,哪里不依,便让厨房准备了一只烧鹅一只烧鸡,自家提了随鲁智深到亭子中去。这修篁亭就在西旱寨北角一个坡上,周围是成片的竹海,郁郁苍苍,重重叠叠,又因地方偏僻,知道的人不多,鲁智深知晓此处还是因为一次林冲提起,说此处静谧非常,让人心旷神怡。

鲁智深喝了一大口酒,看着眼前景致,感慨道,贤弟如何找到这样一个妙处。林冲微笑道,那日怀袖端了一盘春笋与我吃,我便问他,笋子哪里来的,我上梁山也有二年,却从未吃过笋,怀袖便引我来了这个地方。鲁智深道,这怀袖是何人,你当洒家不知,她在你身边,心却在宋家。林冲摇头道,师兄切莫胡乱猜,怀袖待我倒是一心一意。鲁智深冷笑道,你这人总是护着别人,与别人掏心掏肺,若是让洒家知道她对你有半点不诚,洒家的禅杖可不认得人,管他是皇帝还是弱女子。

林冲不愿意在师兄面前谈论怀袖,忙道,师兄你当我明日娶的是谁,鲁智深喝了口酒道,不就是前番阵上被你生擒的,叫什么扈三娘的,林冲道,师兄你只知其一,这扈三娘是我师傅的一位故人,想也是我不对,如今她在梁山无依无靠,家人又尽被李逵砍了。

鲁智深擦了擦嘴,冷笑道,这女子怕也不是真心上梁山,若是我,拼了命也要与那李逵斗个你死我活,这等女子在你身边,不知是祸是福。又顿了顿道,这梁山上,鱼龙众多,又有几个是真心要上山,还不是趁着梁山势大,想得个甜头。

林冲觉得身上一阵寒意,抱起酒坛猛喝了三口,苦笑道,我此时亦无别的念想,这扈三娘好端端的一个女子,被梁山硬逼了从贼,两军阵前,我虽无可奈何,却也终究擒了她,我待寻个机会,放她下山,寻个归宿,总好过在这梁山上生不如死。

鲁智深惊愕道,原来贤弟是这等心思,我还以为,还以为,终究没说出口。林冲苦笑道,还以为我忘记了么,梧桐半死清霜后,新竹犹发旧年根,师兄你看,竹子冬天砍了,春天又破土而出,我的心也如同这竹子一样,有些事情在心里永远不会改变。

鲁智深长叹一口气道,洒家只要有一壶酒,有兄弟在侧,便开开心心一天,你心底如此多的事,怎开心的起来。依我说,扈三娘若真心待你,你也莫使东京时的性子,洒家知道,林家只有你一条血脉,洒家这身武义将来还要传给小侄儿。

林冲站起身来,抚着竹身道,我这脸上金印虽让安神医消了,可这身子却再没了清白,怎可再拖累旁人。鲁智深听了这话便觉气恼,你这迂腐性子何时能改,若是拖累,那这满山的头领军士,便莫在娶妻了,到头来也都是做贼的后代。这朝廷奸恶,无数忠臣良将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等他们都死了,难不成东京以后都是那些狗官的天下。

林冲见师兄恼了,知他也是为了自己,忙捡了个鸡腿递与他手,却是我的不是,让师兄恼了,此后我便不去想他许多,只是与扈三娘之事,还要看她主意。我此番与她成婚,只是权宜之计,乘人之危,终不是君子所为。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洒家是个和尚,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懂这许多,方才师兄若说错话了,贤弟莫要挂怀。说罢抱着酒坛,一口气便饮了半坛。林冲亦喝了不少,见天色已晚,忙搀着鲁智深回寨去了。

作者小记:凡有大才者,皆有傲气,此狷狂非年长不能平也,林冲之人,迂腐之甚,令人作叹,迂腐至极,心犹坚毅,若此等傲气迂腐之人,清冷顽固,易其心,则难矣,可喜和尚之言,能听进一二,若假他人之口,谓耳边风乎!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9 10:17:00 +0800 CST  
次日刚过了巳时,林冲便从小院出发,到宋太公住处迎娶扈三娘,身后吹鼓手一应人等俱全,不在话下。因林冲与扈三娘已无至亲在世,因此纳采、纳币、催妆等皆省去,宋太公为扈三娘义父,晁盖是山寨第一把交椅,又素与林冲亲近,自充当林冲长辈,宋江主婚,因林冲素日谦和,待人宽厚,梁上众头领皆来贺喜,聚义厅上,热闹非常。

怀袖以家中人的身份,早扶了扈三娘出来,远见林冲身着大红喜袍,正是自家做的那件,在看那人 ,面洁唇朱,鬑鬑有须,不时向两旁道谢之人回礼,胯下一匹白马,更显儒雅风度,想林冲不过三十四五岁,尚在英俏之年。


有词曰,红衣素裤秀雅,剑眉英挺如峰,俊眼深邃似古井,谈吐温柔敦厚,远看长身玉立,近观浩气生风,君子伟岸如怀瑾,皆赞人中龙凤。

林冲在堂前下马,宋江早捧了一张硬功上前,这三箭定乾坤是迎娶的开始,第一箭射天,以祈天长地久,第二箭射地,以祈地久天长,第三箭则要射的远,取长长久久之意。林冲是马上良将,却绝少用弓,众人纷纷道,此番看林教头弓箭。

林冲接过宋江手上弓箭,没有丝毫迟疑,张弓挟矢,形如满月,即着力一撧,箭锋穿云,破空而出,众头领无不叫好。这第三箭看射的远,宋江特意使人在百步外立了靶子,林冲竖弓搭箭,两眼凝神,觑定,不等众人回神,箭已射出,只是个快,待众人向靶上看去,一箭早中红心。花荣失口道,好俊的箭法,宋江等亦目瞪口呆,唯有晁盖、鲁智深等捻须微笑。

众人哪知,这禁军遴选教头,第一关便是考射箭,若无百步穿杨的功夫,连站上比武台的资格都没有,且林冲师从周侗,射术焉能不精,只是林冲自觉两军阵上,当公平较量,暗地放矢,并不光彩,因此上阵绝少用弓箭,箭壶悬于马后,也只是防身之用。

宋江惊讶林冲武艺,暗里却欢喜的紧,扈三娘是自己义妹,林冲自然就是妹夫,有这一层关系在,日后掌军更是稳妥,便是林冲与那晁盖交厚,成了自己妹夫,终将有所顾虑,即便中立,也让晁盖失了三分势。宋江大笑道,教头武艺惊人,是我梁山之福,忙上前拉了林冲上的堂来。

王英在堂下看宋江如此礼待林冲,心中大为不快,心道,宋大哥如此看重他,到比我还亲了,送了怀袖又送扈三娘,还自荐当主婚人,我向他求时,也未见如此爽快,王英越看越气,暗暗啐了一口,又看四周头领皆望着堂上,便当无事人一般喝起酒来。

宋江堂中站定,将前日写好的主婚词朗朗道来

昔鸿蒙初辟,正定乾坤,始分阴阳,婚姻合两姓之好
今六合同风,贤立纲常,凤仪兽舞,夫妻结一世之缘
吾之义弟林冲,铄懿渊积,允文允武,慷慨重义,杰冠京师
吾之义妹扈三娘,英秀绝俗,冰清玉润,兰心蕙质,貌倾九洲
吹箫堪引凤,歌百年之和美。攀桂喜乘龙,卜五世之繁昌
福祥臻萃,比飞却似关睢鸟。琴瑟调和,并蒂常开连理枝
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

作者小记:主婚词是吾亲笔,写时泪目连连,林冲再婚,往事在怀,应是感慨万千,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中已掀滔天巨浪,冷暖自知,心必苦极。梁山众人皆欢喜,实则各有算盘。宋江之诡,事事谋划,然主婚一事,却是成就一桩好事。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9 10:48:00 +0800 CST  
刚看一个吧友问林冲有啥缺点,近日看书,改编一段,或可与答。人过忠厚失防戒之心则万兽来欺,气过揫敛遗周身之甲则万邪来衅,故忠敛之道,君子仅可持身,,若以处世,殃及自身,祸如薮也。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9 15:53:00 +0800 CST  
众人边吃酒边听宋江主婚词,皆感情深意切,如痴如醉,望向林冲正是凛凛一表人物,在看扈三娘,虽大红盖头不见容颜,但那修长身形亦百媚多娇,两人颇为登对。

林冲感宋江尽心,唏嘘不已,却又转念一想,此乃假戏真做,只是太真,之后怎的收场,思来想去没个结果,便又横下心来暗道,罢罢,寻这些烦恼做什么,扈三娘与自己有名分在,好歹保了她周全,其他头领不能造次,只尽快送她下山才是。

林冲念此,心下坦然。与扈三娘同拜了天地,后又与宋太公、晁盖行礼,宋太公见林冲相貌堂堂,心下也十分满意。夫妻对拜时,怀袖扶着三娘行礼,凤眼偷瞧,林冲神态自若,却不曾看自己,心中酸楚万分,眼眶浅的几要落泪,所幸行礼之后,怀袖要送扈三娘入洞房,从林冲身边走过,怀袖强忍难过,低声道,恭喜林大哥了。林冲听后心底一紧,待要张口,怀袖已扶三娘走远了。

众人见新娘子入了轿,便放开了手脚。朱贵、宋万等人素知林冲酒量不行,纷纷喊着要在酒桌上放倒林教头。朱贵笑道,千军万马将军威,林教头酒桌上在我手上可走不了三个回合,他上山时,在我那酒店,只饮了五碗,便有了醉意,看林教头今日能叫得几阵。想那日林冲上山,正是绝境之时,心中愁苦,借酒消愁,实是**自己,因此醉的快了,酒量实不止于五碗,但与山上其他头领相较,又是望尘莫及了。

鲁智深与武松最清楚林冲酒量,知他是个不能饮的,也知今日不少头领要与林冲喝酒,有好心的是祝贺来的,也有龌龊之人专等林冲酒醉失态,遂不离林冲左右,能挡的皆替他挡了,只是这二十余桌,林冲要一一敬去,每桌一碗是不能少的。

敬到秦明那桌时,秦明见鲁智深与武松护在林冲一左一右,高声笑道,林教头成婚竟还带两个左右护法,这洞房花烛也三个人进不成。秦明本无恶意,只是平常粗鲁惯了,也没细想便说了出来,好在林冲等也不恼,鲁智深与秦明连干五碗,喝的秦明连连告饶。

滴米未进,连着喝了十几碗,林冲已有五分醉意,估摸还有十桌,也只得强忍,说话便到了王英桌。王英今日本就有气,又看众头领自晁盖起,皆对林冲赞贺不已,心中之气又添十分,见林冲来到自己这桌,便想羞辱他一番。

王英端起酒碗酸道,若说这满山寨,我本以为我王英最懂女人,没想到林教头却是左右逢源,胜我等多矣,下次还望到洗衣营,当面请教御女之术。林冲已喝的晕晕沉沉,王英之言并未听清,武松却听的刺耳,怒道,这厮口中怎这不干净。燕顺、郑天寿等忙劝到,这厮喝醉了,荤话连篇,教头、都头勿怪。王英冷哼一声,愤愤将碗中酒喝尽。武松瞪了王英一眼,便扶着林冲到下一桌去了。

又连饮数碗,林冲早已有八分醉意,亏得鲁智深在旁扶着,林冲抱拳对晁盖宋江道,非是小弟不想陪,实是量浅,不能喝了。还有许多头领端碗来敬,鲁智深忙道,大哥,今天成婚大好日子,就饶过他这次,改日让他陪哥哥痛饮。晁盖和宋江也不强人所难,微笑的点了头。晁盖嘱咐到,智深兄弟,教头酒醉,骑马时你要看好了,莫要生出岔子。鲁智深会意,牵了林冲的霜花马来,扶他上了马。

聚义厅距林冲住处约莫有六七里,鲁智深担忧林冲坠马,走得极慢,一手拽着自家马与林冲霜花马的缰绳,一手托着林冲臂膀,林冲在马上觉肚内一阵翻江倒海,头沉眼疲,好一会儿方道,师兄扶我下马坐一会子。

林冲下马之地叫泠泉眼,泉眼中水甚是清凉,林冲小解后用泉水洗脸,顿觉清醒许多,看鲁智深关心的看着自己,心中感激道,今日多亏师兄,若我一人如何应付的过来。鲁智深笑道,自家兄弟,你酒量如何我焉能不知。洒家送你回去,再杀回去喝个昏天黑地。

说罢,两人皆上马,不出一刻,便至林冲小院前,怀袖见林冲回来,赶忙迎了上去,闻林冲身上一身酒气,嗔道,大喜之日喝得如此,看新娘子如何罚你。林冲对鲁智深道,师兄快回去,此处有怀袖,我已无妨了。

别了鲁智深,林冲赶忙对怀袖说,去找件常服来换,这一身酒气忒熏人,怀袖拦道,今日大喜,怎能胡乱穿衣服。说罢面晕浅春,低头细语道,你那喜服,我,我却做了两件。林冲大喜,怀袖让林冲进了厢房,又打了水来让其净脸,一并泡了醒酒茶与他,林冲自在榻上小憩片刻,醒来时虽略觉头疼,已无大碍。

怀袖抱了喜服,服侍林冲换上,嗔道,昨日嘱咐你少喝,今日怎醉的如此,这半年,从未见你多饮,可是宋大哥让你喝的。林冲笑道,非是宋大哥相劝,只一桌一碗,也喝了二十来碗,只是尽到礼数罢了。怀袖替林冲掖好衣带,低声道,去吧,莫让新娘子等急了。林冲走至门口,心下一动,回过头来看她,怀袖狠心背过身去,当下无言。

芙蓉帐暖度春宵,这小屋中,绣凤鸾的大红被祳堆满床前,绣工细腻,一看便不是出自山上粗妇之手,火烛摇曳,甚是温馨,扈三娘端坐在帐中,因早起便忙碌,又等林冲不来,腹内早已空空,又嘴渴的很,便轻声唤道,沛儿,与我倒碗茶来。

这沛儿如同锦儿一样,与扈三娘一起长大,虽是主仆,情同姐妹。幼与三娘一起学习武义,又生的眉眼俊秀,扈太公便收了义女,前番阵上,随扈三娘一起厮杀,林冲擒了扈三娘后,本意放她回去,沛儿抵死不从,誓不离三娘左右,林冲无奈,只得带她上山。也正是因沛儿护主之义,让她躲过了那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只叹造化弄人。

沛儿斟了一碗茶与三娘,小心服侍三娘喝了,道,姐姐这几日担惊受怕,也没吃什么东西,想必早就饿了,沛儿与姐姐拿块点心可好,我见有重剂蜜枣儿,是姐姐素日爱吃的。三娘笑道,便吃几个也无妨。

沛儿这下才放心开来,自从三娘被擒上山,生死未卜,又知家中亲人禁自殁了,几日未食物未饮,又担心哭声大了惹了强人,只暗暗流泪。沛儿见三娘瘦损,精神一日不如一日,心中不免焦急,今见扈三娘略微有了食欲,怎不欢喜。忙端了青碟果子与她,见三娘吃的极慢,掩嘴笑道,姐姐莫不是怕花了妆,在姑爷面前失了礼数。

沛儿并不知三娘与林冲那一番话,只在阵前见过林冲,见他手段高超,又要登时放自己回庄,颇为仁义,便敬他是个好汉子,想他娶了扈三娘,倒也和美。三娘知她宽慰自己之意,笑道,待你嫁人时,姐姐也尽心服侍你如何。

沛儿伏在三娘腿上,细声道,沛儿嫁人,定要嫁个本领强的,即便他相貌丑陋,只要他日后为姐姐报了仇,我便一心一意与他过一辈子。三娘抚着沛儿的脸,一时家破人亡,伶俜无依涌上心头,两肩微颤,显是激动不已,喃喃道,好傻的妹子,好傻的妹子。

两人正诉说衷肠,忽听门外有脚步声,皆定了定神,沛儿道,怕是姑爷来了,忙收拾了脸上泪痕,整了鬓角,迎了林冲进来。林冲进了内室,自搬了个小凳坐,沛儿笑道,姑爷如何不坐帐,如此合卺、结发不觉生分么。

林冲温言道,服侍你家小姐一天,料也累了,出去歇着吧,我自与你家小姐说话。沛儿终究是个女儿家,见林冲如此说,回头看了扈三娘一眼,便退了出去。

林冲关了房门,便用喜秤挑了盖头,自家却转了头,不去看她。只说,姑娘累了一天,着实委屈,这山寨不比扈家庄,吃食居住简陋,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三娘见他如此,叹了口气道,将军挂心,三娘能有此容身之处,多亏将军从中周旋,留得性命,已是感激不尽,无以为报,何敢言他。

林冲见她语气清冷,亦叹口气道,这山寨中,鱼龙混杂,多是剪径强人,我知姑娘报仇心切,凡事需留个心眼,莫要着了别人的道,依我说,便放宽些心才好,旦有得便时,我送了你下山,寻个安稳处过日子。

扈三娘听他说的含糊,有意试他一试,便道,我一弱女子,家园禁毁,再无一个依靠,将军让我下山,如何度日。

扈三娘本意是想问林冲是否与他一同下山,谁知林冲会错了意,却从袖口将出个帖子,递与三娘道,姑娘休要担心,唯恐你下山匆忙,我昨日便已写好,姑娘有此帖,定能觅得良夫,也少了许多口实。

扈三娘接过一看,竟是一封放妻书,乃夫妻合离之意、当即五雷轰顶一般,又羞又气,飞红了脸急道,我下山嫁的粗蠢丈夫,与你何干,你却要思量,放我下山,别人背后如何说你。

林冲见三娘神色大变,忙道,姑娘清白之身,怎能明珠暗投,你我成婚,是不得已为之,可恼世上之人,皆为名分所误,与你合离书,实为好意。前番擒你上山,有错在前,近日每每思之,后悔不已,只盼姑娘下山后寻个好归宿,与我也可宽心了,别人如何说我,我自不放心上,。

扈三娘见他看着自己,尽是关切之意,心理千言万语,再说不得。只冷冷道,那委屈林将军了。

林冲见她如此,一时尴尬,忙把话岔开,指着书房道,救人须救彻,戏要演足了才能瞒众人眼,夜里我不好出去睡,只在书房榻上休息,姑娘切莫乱想,林冲虽是鲁莽军汉,也知急人所难,姑娘自关门歇了吧,但有事时,唤我便是。扈三娘只怔怔的望着合离书出神,淡淡的道,将军自去,便不再言语。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09 20:21:00 +0800 CST  
第三回 指明路林冲说义士 施毒计小人逞凶威


一夜清光,两厢无话。三娘这一晚睡一会儿醒一会儿,哭一会儿楞一会儿,心中又一阵冷一阵酸,将将到卯时才合了眼,林冲却因白日喝了不少酒,实在困乏,虽躺在榻上,倒睡的安稳,直到辰时方才醒来,却见窗外日头已高,暗叫不好。

原来林冲向来早起,往常怀袖过了卯时便与林冲净脸来,若怀袖看到分睡,再说与宋江,林冲后背一阵发凉,便仍有三分宿醉,登时也清醒了。忙起身看房门,仍是先前紧闭,不似有人来过。林冲低声唤了两声三娘,三娘本也没睡实,闻林冲声音,便道,将军请进吧。

林冲见三娘喜服未脱,被褥也未动过,心道,这一夜不知她怎挨过,心中也是一酸。三娘见林冲不言语,轻声道,将军可有事么。林冲方出了神道,你我分睡,难瞒的众人,我昨日细想,莫不如让沛儿进房服侍,毕竟你与她亲些,知道了也无妨。

扈三娘是聪明人,上梁山后,怀袖之事也多少耳闻,道,莫不是那怀袖姑娘。林冲本不想将怀袖之事说与三娘,一来怀袖来房中半年,尽心照顾自家,从未做得什么,说与三娘,只白白添许多烦恼。二来怀袖之事,本与三娘无关,不出数月,就送她下山,梁山纷争,也与她无关。见三娘提起,林冲只回道,怀袖那处我自去说,三娘起身便唤沛儿吧。

说完,寻了件常服,自家到书房换了。三娘见如此,暗道,见他行事,章法有度,便是那柳下惠,只是不逾桑蒲之情,似他处处周全,事事护了女子体面,却又不及多矣。

两人盥洗了,来至饭厅,桌上早备好了蒸饼、牛肉、小菜、米粥,颇为丰盛。林冲笑道,军汉夫妇连日来十分劳苦,招待我等,心中实在不安。怀袖给林冲夹了一片牛肉放于碗中,俏眼微瞪,鹅蛋秀脸轻轻扬起, 睨了林冲一眼笑道,你仔细尝尝,是谁的手艺。林冲吃了,便知是怀袖煨了个把时辰了,牛肉入口软糯,清香四溢。林冲笑道,全是你的功劳,三娘你也尝尝,便夹了一块在扈三娘碗中。

三娘吃了也觉得极好,望着怀袖道,姑娘好巧的手,想那梵正,人称菜上山水,盘中诗歌,却是一尼姑,遁入空门,青山绿水虽好,无肉亦觉乏味,哪如怀袖姑娘,素手细烹,秀色可餐。这最后一句一语双关,怀袖顷刻便红了脸,偷看了林冲一眼道,娘子说笑了,便退了出去。

林冲昨日饮酒,腹内饥饿,只低头吃饭,倒未见两人如此光景。见怀袖不在,便道,饭后无事,我带三娘去西旱寨清净之处看看景色可好,这西旱寨又是梁山的小后山,别有洞天,登高之处,俯瞰山寨,方能得观全貌。三娘笑道,便依将军所言。

沛儿与三娘换了一身素衣短打,林冲让随侍牵了三匹马来,并吩咐随侍不用跟着,自与三娘打马向山上去了。直至山顶,林冲指着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笑道,此处山峰叫神妙峰,这个洞叫浩然洞。三娘道,可是那,笑此中空洞,都无一物,有神妙、浩然气。

林冲笑道,三娘果然聪慧过人。又感慨道,如今朝廷昏庸,奸党横行,那庙堂上,个个高官,有几人有那浩然正气。这水泊梁山,虽居一隅,世人多称寇匪,却也有不少忠义之士,一身正气,三娘莫以为这里是那鬼梵楼、销金窟。林冲担忧三娘憎恨梁山,惹下大祸,因此特带三娘上山,有意点拨她。

三娘闻言,冷笑道,也不尽如将军所说,若皆忠义之士,那李逵滥杀无辜,为何无有惩治,为何荡平山庄后烧杀抢掠,那些庄户可与梁山有仇,难不成随意杀人也是忠恕之道。

三娘句句话打在林冲心头,一时分辨不得。沛儿见两人作难,忙岔开话,指着山下一片竹海道,姐姐快看,那竹海生气勃勃,随风摇曳,像不像庄后那片,过几日,沛儿挖些竹笋来吃,可好。

谁知三娘看到此景,想起儿时情景,只抱着膝蹲了下来,望着山下,怔怔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林冲看她神色略微镇定了,指着西旱寨方向一条小路道,梁山有东西南北四个旱寨,我驻守西寨。但凡头领下山,必要得手令经过三关。但西旱寨不同,这条小路可以直通山脚,过了水面便是孙青打探消息的酒店,这条路只有我和晁大哥宋大哥吴军师四人知道,也因地势重要,因此西旱寨驻守军马比别寨多些。

扈三娘心下一暖,站起身来,望着林冲道,将军将这机密说与我听,不怕我立时下了山。

林冲皱眉道,若要下山此时却不是时机,待我先于张青、孙二娘通了话,让他们不要为难你,那时候你收拾了金银衣服,下山方好。

扈三娘噗嗤一笑道,成婚一日,便要送客么,古往今来,也没这个道理。况且我还要在这住一住,会一会林将军说的忠义之人。

林冲见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不解其意,但看她眉间郁结之意少了,心中渐渐放下心来。

沛儿道,姐姐此处风大,你穿的单薄,莫要吹病了,我们下山去吧,扈三娘望了一眼西旱寨通向山脚的小路,暗暗记下了位置,道,已到晌午,果真有些饿了。

三人打马往西旱寨去,林冲马快,走在两个前头,突然林冲跨下战马一声悲嘶,双蹄跪下,林冲猝不及防,滚鞍落马,右臂重重摔在地上,却不顾伤势,赶忙回头向扈三娘喊道,小心绊马索。三娘见林冲坠马,惊慌中忙勒住马绳。林冲本是精细之人,行事颇为小心,只因这回家之路在熟悉不过,因此放慢了心,不想有人暗算。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0 09:58:00 +0800 CST  
今天年会,别人抽奖,我摸鱼,一直想着冲哥半生金玉半生凄惨,就填了个七言,虽然我是半个林扈党,但是也想等此文完结了,有时间写个林冲和林娘子的文。
一世错缘一真(贞)钗,
半生金玉半妄灾。
莫言北地修途远,
寒梅早到随霜开。
梦入纱窗烛光短,
惊破白绫绕妆台。
自甘垂发无人拢,
树下相逢旧年栽。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0 18:49:00 +0800 CST  
林冲左手扶着右臂,喘着粗气,豆大颗汗珠往下流。三娘忙上前扶林冲起来,坐在路边石头上。急道,可是骨头伤了。林冲只觉钻心一般,咬着牙道,那右臂以前坠马便伤了,如此怕是又重了。突然又想到那绊马索,道,我素与人无恩怨,谁要害我。

扈三娘去看那绊马索,是两股麻绳并一起,在树干上绕了一圈,打了死结,这麻绳就是军士们素日捆扎用的,看不出名堂。林冲道,我居住之地离大路甚远,这条路乃必经之道,在此放绊马绳,定是冲我来的。

扈三娘气道,无耻小人,使这下三滥害人,被我捉到,需饶不得他。见林冲仍自紧紧抚着右臂,心疼道,还那般疼么,皆是我不好,若不出来也没这档子事。林冲强自忍道,是我要上山游玩,与你何干,我这膀子无妨,只是旧伤发了,所幸无有甚么尖利事物,不过内伤,敷几剂草药也就好了。

三娘见林冲脸色煞白,想是疼极,又见他拿话宽慰自己,早有几颗泪滚了出来,沛儿见此情形忙道,此处离家已不远,莫不如快扶了姑爷回去,好请大夫来看。三娘抹了眼泪,忙与沛儿一起搀起林冲,扶他上马。又收了那绊马索,想着日后打算。

怀袖在家中做了午饭,看时辰已经不早,心道,这两个也该回来了,不若我去门口迎迎。还未到门口,就见扈三娘、沛儿两个扶了林冲进来,林冲满头大汗,眉头紧皱,左手紧紧握住自家右侧肩头。三娘道,怀袖姑娘,劳烦你去安神医处,请他速来与林大哥看膀子。怀袖见这情景大惊道,何人伤的林大哥。

林冲勉强抬了头道,无人伤得,只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若安神医问起,便说马受惊了,颠了我下来,伤了臂膀。怀袖听了心下生疑,却道治伤要紧,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忙去寻了安道全来。

安道全看林冲伤的位置,摇头道,教头怎如此不小心,又伤的那处,半年前才说静养方好,此回旧伤加新伤,怕是没有三个月,难得痊愈。

原来数月前前,有个贩马的打梁山经过,晁盖是个爱马的,看中几匹骏马,皆使钱买下。几经调教驯化,颇通人性,唯独一匹霜花马烈性,连摔了几人下来,晁盖亦无可奈何。林冲恰好在场,相马后心道,此马上唇欲急而方,口中欲红而有光,非千里马亦能日行八百,若是不得用善用,只驮些蠢笨重物,岂不可惜,便开口向晁盖讨了此马。

每日马儿饮水吃食,林冲皆亲力亲为,又时常带它出去,林冲与那马感情日笃,霜花也有些灵性,不过一月,见到林冲便高高跃起,一声长嘶。这日,林冲带了霜花来到山下,翻身上马,想试试此马脚力,霜花似乎懂林冲心意,刹那间如穿云利箭,四蹄如飞,林冲心下大喜,行了约五里,却有一条小溪横于路前,有五丈宽,林冲想借着霜花马速,使其跃过,当下双腿用力夹了马肚,谁知霜花却突然停下,马脖后仰,前蹄高抬,双眼圆睁,林冲本子自身体前倾,没有防备之下,被霜花重重甩在地上,右肩恰撞到块硬石,落下病根。

因林冲右手不便,安道全示意三娘将林冲上衣除下,自家调配了药物研磨。扈三娘微微红了脸,将林冲腰带取下,又替他脱了外衣,只剩贴身汗衫时,林冲见她狼狈,忙自解了系带,只露了右边膀子。扈三娘看时,林冲肩胛骨处早已淤青,肿胀如拳高。

安道全为林冲敷了草药,劝道,便是为了那马,连这膀子也不要了么,下次在如此,张机在世也绝难医好。林冲笑道,马之材在马,马之性在我,是我心急了,赖得霜花做甚么,况安神医术精岐黄,有死骨更肉的妙法,当我不知。


安道全无法,摆了摆手道,纵有起死回骸之术,亦有回天乏力之时,教头莫在与我插科打诨。又蜷了林冲手肘,道,骨头倒是无碍,肿胀如此,想是内损,外敷草药我回去配好,让小童来送与你,在取酒浸虎骨、败龟、黄芪、牛膝、萆草、续断,每日服下,只有一事,此次我与你用杉木板定骨,三十日方可摘下。

林冲道,怎的要三十日,骨头又无大碍,神医莫不是哄我。安道全笑道,哪个要哄你,上次便要定骨,你执意不肯,此番你坠马,晁大哥已知道,嘱咐我好生医治,再不得由着你性子。再有扈家妹子照料,每日换药,便好得快些。林冲无法,只得谢了神医。扈三娘将安道全直送至院门口,安道全叮嘱再三,扈三娘又问了些饮食禁忌,皆一一记下。

安道全离了林冲,打马便至晁盖家,晁盖早在门口迎了,未等安道全站稳,就拉了他衣袖道,神医且说,教头肩上要不要紧。安道全气喘吁吁道,无妨,也无流血,只是肿胀,我已配了药,外用内服,一二旬静养就可好了。晁盖这才放心下来,又叫人送去了些活血散瘀的药材与补品,嘱咐林冲莫要逞强。

傍晚,宋江也唤了安道全去,问林冲伤势。宋江道,教头可是马上摔伤的。安道全据实说道,与上次肩伤不差一二,想是坠马。宋江又问,几日方好。安道全道,不出一二旬。宋江大喜,叫人取了五十两银子与安道全,只说神医妙手,救得兄弟周全。安道全推辞再三,见宋江执意,只得收下。安道全走后,宋江心中狐疑道,林冲是谨慎小心之人,又是马上娴熟的,只半年,两次摔下马,颇为蹊跷。便吩咐人暗中告与怀袖,让她探得林冲坠马原因。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1 01:51:00 +0800 CST  
林冲坠马,不一日满山便传开了,林冲本待静养,却早有阮氏兄弟、穆弘等几个脾气急的前来探望,因安道全告与三娘,林冲需饮食清淡,酒亦不能多喝,三娘便当了圣旨,每日里少肉多菜,这酒除药酒疗伤外,更不许林冲沾一星半点。好汉相聚,哪有喝茶吃斋的道理,因此几个头领坐一会儿便也走了。

这日,鲁智深抱了坛酒上门,林冲远远瞧见,忙拉了鲁智深一旁道,哥哥怎的才来,安道全害的我忒苦,鲁智深笑道,安神医治病救人,兄弟怎如此说,林冲待要说时,却见三娘朝自家走来,忙向鲁智深使了个眼色,续道,今日风轻云淡,阳光甚好,我与哥哥去竹林走走。

三娘素手指着鲁智深怀里的酒坛道,出去走走,活动下筋骨也好,只是这酒要留下。鲁智深急道,弟妹若爱酒时,洒家与你留下半坛便是。三娘笑道,非是我爱酒,是你兄弟喝不得酒。大师岂不见他这膀子上还带着夹板,林冲小声嘀咕道,安神医却是嘱咐过的。

鲁智深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兄弟怎不直言,洒家爱酒,便要喝个痛快,贤弟不能饮酒,我自找别人去,贤弟安心养伤方好。三娘俊眼斜睨了林冲一眼道,鲁大师爽快,三娘佩服。只是安神医千叮咛万交代,林大哥这臂膀是旧伤加新伤,马虎不得,若有了差池,再难补救。今日未能让大师尽兴,三娘心中不安,待林大哥痊愈,三娘准备几桌好酒,扫榻恭迎,你们喝上一天一夜,补今日之约可好。鲁智深笑道,弟妹爽利,女子一言。三娘道,快马一鞭。

鲁智深抱了酒坛,大步离去。这鲁智深生性耿直,是个实心的,看林冲使眼色时,并未能解其意,见三娘是个豪爽女子,心下亦十分敬佩,哪知那两个心思。林冲望着鲁智深的背影,呆立了片刻。三娘上前道,是看人儿,还是看酒。林冲忙收了眼,正色道,几日不见师兄,想念的紧。三娘见他左顾而言他,不由得心中偷笑,又不说破,笑道,去里屋吧,是时辰换药了。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1 12:01:00 +0800 CST  
第四回 扈三娘直率骂奸贼 宋公明邀酒探虚实


一连数日,三娘与怀袖精心照顾,换药熬汤无不尽心,又得安道全妙手,林冲肩膀肿胀渐渐消了,林冲自感无碍,央安道全卸了夹板,安道全铁了心只道不许,家中扈三娘又照看的严,不离左右,林冲只得作罢。

却是三娘看林冲右臂已能略微活动,心中欢喜,忽的想起一事,去拿了那日绊马索放与桌上,与林冲说话。林冲左手拽了拽绊马索,道,这绊马索只是寻常之物,这东西南北四个旱寨,皆用这般绳索。扈三娘深不以为然,道,一般绳索,但打结手法,缠绕圈数,未必相同,再者做了案子,必留些车辙马迹,我平生最恨背地放矢之徒,这回偏要查个明白。

林冲苦笑道,我这肩膀再有几日也可好了,三娘何必执着,即便查了,也没个结果,吃些皮肉亏,或可冲了大灾也未可知。

三娘见他息事宁人,心中不快,道,并无去查,怎知查不出来,这几日我也差人打听了,各寨的军械营都有重兵把手,轻易不得出入,此时又非战事,待我去查,若有人无故拿了绊马索,必有奸诈。

林冲低头思量片刻道,若是查出来又当如何,这山寨里本不太平,何苦再添一事,引起众人猜疑,再者捉贼拿赃,也并未当场擒得使诈之人,知是何人拿的绊马索,也并无什么实据,若他们为了我一人起了争执,反是不好。

三娘听他这番话,知他是个有数的,只是藏在心里不说出来。故意柳眉倒竖,拍了桌子激他道,今日是个绊马索,你忍了,明日放个冷箭,你也忍了,后日若是钢刀架在脖子上,你又如何,若天下皆你一般菩萨心怀,何愁没有大治之世,太平天下。需知善恶有数,此消彼长,如你这般,与助人下石有何分别。大哥经了事故,还存极宽厚足恭谨,便可乱世保身,治世敦俗的想法,这等性子好不让人恼。扈三娘本待欲说林冲被陷害一事,又怕伤了他,因此话到嘴边留了一半。

林冲呆了半晌,苦笑道,长恶不悛,从自及也,自有歹人露马脚时。非是林冲怕事,只是这查起来必要惊动山寨,如查贼一般去查各寨军械营,实在不妥。

扈三娘美目一转道,这个不需你担心,我只往那矮子处查。林冲闻言心惊道,三娘切莫胡来,他是宋大哥的人,若折了面子,大家脸上不好看。扈三娘看林冲焦急,心下有了七八分主意,笑道,料林大哥心中也暗暗怀疑此人,但却不好说来。林冲苦笑道,后听兄弟们言,那日成婚他颇有不快,我素与他人无甚仇怨,想来他寻了宋大哥讨你不得,便心中恼我,使下这手段。

扈三娘冷笑道,我上山这几日,观众头领,也多是英杰豪侠,光明磊落。只这几个心术不正,做下这卑劣无耻行径。林大哥放心,我心中有计较,必做的神不知鬼不觉。

林冲正待言语,只见怀袖端了药酒进来服侍。林冲心下暗道不好,这话不知道被她听了多少,又仔细瞧了怀袖神态如往常一般,并无异像。怀袖笑道,安神医定的喝药时辰,大哥怎总不记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一般,我去告与神医,这夹板多带几日才是。林冲笑道,怀袖姑娘千万莫说与神医,我求了几次都不允我摘了,这药酒我喝了便是,说外左手端了碗,一饮而尽。怀袖趁机偷看了那绊马索,暗暗记下样式。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2 00:08:00 +0800 CST  
夜里,怀袖在房里细细想着白日林冲与扈三娘一番话,虽然惊愕这梁山上有人要害林冲,却无奈自己身份,半点忙也帮不上。宋江那处又几次三番托人来带话,问让查的事可有结果,怀袖心道,不若我将此事说与宋江,看他如何反应,若那王英再有坏心,我也好早作准备。

遂裁了纸条,书写后卷起,绑于鸽子腿上,任它飞了。那宋江夜里看到鸽子飞来,知是怀袖有事,忙拆了移步烛台前,见纸条上写了两行小字,夫妻叙话西山后,返家绊马矮鹰前。宋江自语道矮鹰,矮鹰,莫不是王英,话刚出便觉得失口,却喜四周无人,院中春鸟早眠,繁花未醒。

宋江暗忖,这王英莫不是吃了失心疯去惹林冲,况林冲新婚,若要动手偏偏赶这不尴不尬的当口,众人有都知道他求扈三娘一事,若林冲手里有了实据,此事怎好收场,这王英素日忠心,手下也有点兵马,诸事一向出力,若折了他,对自己无半点好处。莫不如我先喊了他来,仔细问了,如能毁了证据,也好瞒混过去。

次日,宋江便让侍从喊了王英来见,这王英夜里刚去了洗衣营,勾得了个美妇,鬼混一夜,向来要睡到晌午,有人吵了他与美人缠绵,直光了身子,赤着脚下地嚷嚷,怒道,哪个不知死的惹了老爷好梦。开了门举拳就要打,却醉眼眯缝瞧去,登时住了手,见是宋江贴身侍从来唤,赶忙扯了件衣服遮了下体,道,原来是宋大哥与我有事,自当早去,又咧嘴对那侍从笑道,我只合手下人胡闹,方才冒犯莫与宋大哥说。

王英胡乱穿了衣服,忙喊侍从带路,宋江看王英衣衫不整,知他昨夜又做那花下鬼去了,便有些气道,王头领昨夜好梦。王英谄笑道,洗衣营新来了几个勾栏美人,那乳儿腰儿都是一流的,哥哥何不也去消消乏。宋江摇头道,贤弟需知色是刮骨钢刀,莫要坏了身子,腰胯软了,在好的枪也是个蜡头儿。王英哼一下,轻声道,还不是哥哥把扈三娘给了林冲。

宋江听此,赶紧关了房门。拉了王英低声道,你与我实说,林冲坠马可与你有关,我听底下人说林冲正要寻你去。王英听此语,刹时白了脸,眼珠子瞪得溜圆,惊道,哥哥怎如此说。宋江看王英脸色,已经明白八九不离十。

便阴沉了脸,冷冷的道,你且做得好事,说好事两字时特慢了半拍,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王英哪敢说话,背上汗毛直立,心中横柁将倾。宋江到底想救他,又问可曾露了马脚。王英方知事有转机,只摊在椅上,结结巴巴道,他、他那院子偏,应无人、无人看见。宋江又问,果无人看见,可有落下什么。王英低头想了想道,只那绊马索,莫不是那绊马索出了岔子。

宋江皱眉道,你用的绊马索有何不寻常之处。王英道,皆是军械营拿的,也未见有何不寻常。宋江松口气道,这便好,我刚才只是言语探你,若林冲无真凭实据,他一向精细,量也不会突然发难与你。又厉声道,林冲武义高强,在山寨中颇有威望,你莫要再惹他,他性子好,往日多不与你计较,弱兔蹬鹰,何况他是只虎。

王英兀自不以为意,道,若非他坏了我好事,未等王英说完,宋江厉声道,住口,做出此等下作之事,若是查出来,我也难护你,梁山素以忠义为本,你这背后勾当,倘若有人知道,捅了出去,慢说梁山,看日后你何处容身。

王英见宋江脸色大变,也知他有维护自己之意,虽心里大不愿,然唱了个喏,推门去了。王英气哼哼的离开,宋江大为不快,暗骂王英这厮不知好歹,不识时务。却不由得想起那遗落的绊马索。心道,我不如径直去林冲寨中,一来显我宋江关心头领,二也好探探虚实,怀袖几次三番遮遮掩掩,也该提点提点她。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2 17:09:00 +0800 CST  
宋江当下让人准备了山参、虎骨酒、红花等物,皆用礼盒装了。略迟疑下,又让下人准备了三匹四经绞罗、三匹纬锦,其中一匹四经绞罗和一匹纬锦单放一个礼盒,却是送与怀袖的。宋江知安道全嘱咐林冲静养,因此料他在家,也未让喽啰通传,只使人挑着礼物,一并去了。

宋江匆匆来访,林冲也始料未及,连忙起身相迎,拱了手道,林冲身重,近日山寨之事已无法为哥哥分劳,反倒让哥哥为我担忧,心下实是不忍,今哥哥又亲来看我,小弟惭愧。

宋江轻抚了林冲肩膀道,教头言重了,练武之人身上可有一处是那好的,跌跌打打是常事,听安道全说,教头这是老伤了,可千万不要大意。我今又带了些补身的药品来,不到一月未见,我见教头瘦了些。又左右看了看道,怎不见弟妹和怀袖。

林冲笑道,下午得闲,她们一并去挖笋子了,怀袖的笋子做的极好,宋大哥可赏光一起品一品。这话正和宋江心意,宋江笑道,你不说我也要在这坐一坐,早听人说怀袖做的一手好菜,这次要一饱口福。林冲吩咐厨房将果蔬洗净,各色肉类备好,等怀袖姑娘回来下厨。

却说扈三娘二十六七年华,毕竟年轻,又从小打熬筋骨,精力颇胜。每日照料林冲外,常在院中演几回武义,林冲身子有伤,扈三娘便央了他在一旁指点,林冲本是禁军教头出身,也是乐得教授,几经点拨,扈三娘愈加步伐轻盈,身姿矫健,棍法严谨,心中亦十分得意。

这几日林冲臂膀肿消了,扈三娘更是喜的眉飞眼笑,满面春风,心中孤闷之气渐遣,又见怀袖进退有度,只一心一意服侍,早晚在侧,心细如发,也有意亲近,常约一起投壶打钱取乐。怀袖恬静淡泊,赢时不厉,输时不争,豁达随分,只给三娘看的呆了。

怀袖同感三娘坦率直性,是个好女子,初时的隔阂也全消了,只把三娘当了妹妹一般。两人时常手挽手到西寨各处游玩,时而脱了鞋袜在小溪中淌水补鱼,时而坐在石上低声说几句体己话,好的蜜里调油,续那金兰之谊。

傍晚,扈三娘和怀袖一人提着一小竹篓笋子回来,却是三娘脚快,先进了院子高声道,林大哥猜猜我和怀袖今日谁挖的多。林冲和宋江起身从客厅转了出来,林冲笑道,今日有宋大哥贵客登门,点名要尝尝怀袖姑娘手艺。怀袖见宋江立在林冲身旁,脸上笑容慢慢褪去,道了个万福,便转到厨房去了。

饭桌上,林冲亲与宋江把盏道,如今山寨晏然,上至头领下至兵士,各领了执事,井井有条,皆是晁大哥和宋大哥功劳。宋江笑道,教头言过了,宋江只一小吏,动动笔尚可,山寨训练精兵,还要仰仗教头和各位兄弟,来,我与教头饮了此杯,说罢一饮而尽。

宋江放下酒杯,笑道,我这一路西寨中来,兵士雄昂,甲胄齐整,想来教头治军严明,强似其他三个旱寨许多。林冲道,兄长休如此说,小弟汗颜,其余旱寨也有统兵有方的兄弟驻守,治军手段虽不同,上了战场亦是一般勇猛向前。宋江笑道,教头是东京禁军将领出身,手下军士皆是万里挑一,一等一的汉子,他们尚且归心与教头,教头在山寨岂不是大材小用。

林冲听宋江如此说,心里寻思道,今番恭维与我,宋大哥究竟何意。宋江道,教头大才,如木秀于林,虽无意争先,梅蕊亦妒,我在大寨,颇听得一些风雨,说教头这伤来的蹊跷。

林冲吃了一惊,摇头道,这伤是我自己不慎坠马,大哥休听他人多嘴。宋江道,我听人言,那矮脚虎王英几次三番对教头言语不逊,可有此事。林冲苦笑道,口无遮拦也是有的。宋江笑道,这矮脚虎速来是个直性子,心肠却是不坏,他先来与我求那扈三娘,后我看教头与扈三娘般配,便回了他,想他是有了怨气,说下许多话不入耳,教头宽厚,切莫挂怀,宋江在此替他向教头赔罪。

林冲忙站起来拱手道,哥哥说的哪里话,他心中有气,说出些言语,我也不恼,人非圣贤,这大寨中又尽是江湖豪杰,性子爽直,互相较劲多有口角也是常事,林冲从不放在心上。宋江笑道,教头仁厚,我自知了,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教头如今身边有扈三娘、怀袖照顾,我这做哥哥的也就放心了。

林冲道,有劳宋大哥挂心,这些日子,怀袖姑娘待我甚是尽心,衣物饮食周备,林冲感激不尽,只是怀袖姑娘在我这里,怕委屈了她。宋江嘿的一笑,低声道,教头这齐人之福,多少头领羡慕不得。

林冲脸登时红了,却知无可辩白,忙举起酒杯敬宋江道,感念哥哥大恩。宋江与林冲又喝了几杯,怀袖端了一盘笋子进来,那盘中笋白如玉,切成薄薄的小片,配着猪肉清炒,香味四溢。宋江夹了一片入口,连声称赞,夸道,当初果未看走眼,怀袖姑娘人美手巧,可是教头的福气啊,怀袖听了恬然一笑道,照顾林大哥是我的本分,宋大哥且放心,说完轻步退了出去。

晚上招待宋江吃饭,怀袖挖空了心思,一来让宋江放心,二来也不想让林冲在宋江面前折了面子。宋江和林冲虽美酒佳肴在前,也是各有心思,不觉得多喝了几杯。宋江自不要紧,虽不及鲁智深、武松,也有些许酒量,林冲却是多日不曾饮酒,几杯下来,已经有七、八分醉意,身子早就沉了。

宋江从林冲口中探得王英虚实,一颗心放了下来,心情颇佳,待要劝林冲再饮。只听扈三娘怪道,林大哥已不能再饮了,却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扈三娘莲步款款,向宋江道了个万福,但见,发若玄云,星眼黛眉,轻盈身姿出尘,一袭青衫可体,矫矫英气逼人。

扈三娘端了杯茶与林冲,看着宋江道,大哥不知,安神医说林大哥伤未痊愈,不能多饮,他这有近一个月未饮酒了。宋江点头,讪讪道,原来如此,是我思虑不周,教头养病要紧,今日饮酒,却是为我破了例,若病不能瘥,我心何安。

扈三娘送了宋江出去,回来看时,林冲已伏案睡了,扈三娘喊来军汉夫妇,扶了林冲回房,军汉夫妇将二人送到门口,便自退了出去,三娘搀着林冲走到床边,尤是林冲身重,三娘叫苦连连,挨到床边,三娘脚步一软,向后倒去,林冲早已酒醉不省人事,竟直直压在扈三娘身上。三娘羞的满脸通红,轻推了林冲一下,林冲纹丝未动。三娘待要发力,突想林冲肩膀有伤,只好拉着他腰带,用力一拽,得个空当,抽了身子出来。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3 15:08:00 +0800 CST  
扈三娘帮林冲脱了靴子,除了外衣,见林冲呼吸匀称,额上微微发汗,脸色红润,应是喝酒所致,便唤沛儿打了盆热水,用毛巾仔细的为林冲净了脸。心道,你在东京时,娘子可是如此待你,我虽不及她多矣,却也在努力学着为妻本分,若日后你心中有我一分,便知足了。那日你射出的三箭,是夫妻三世盟约,我并不奢求三世,只这一生受用亦是无憾了。又转念想那卿须怜我我怜卿的戏语,一时痴了,只望着林冲的脸出神。

天刚刚拂晓,林冲便醒了,因昨夜醉酒,口渴得很,挣扎着坐起身来,看那扈三娘合衣趴在床边,床头一只新烛只烧了一段,一盏香茶仍有余温,只觉心口酸楚非常,这三娘也不知道守了自己多久,怕是刚刚睡去。细看时,三娘眼角似有淡淡泪痕,绣口如丹,脸颊融融,烛火映在她的脸上,尽显娇羞。

林冲久旷情事,平日里虽得怀袖照顾,心里向来端正,又因怀袖是宋江指派,唯恐情乱出些差池,因此更多一倍克制。与三娘成婚后,两人共处一室时多,虽无世俗言语相犯,也不免沉浸其中,此时见三娘如此,林冲心中怜意大盛,情不自禁便要伸手轻抚三娘的脸。

却是指尖轻轻触到三娘,林冲心中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将手抽回,深呼了一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原来林冲想起了成婚那夜给的三娘一纸离合,心中不住自责,素日大事均把持的住,与她又无名分,岂不闻非礼勿视,男女之大防。那日还说的绝不乘人之危,要急人所难,今日若行出这事,岂不荒谬。

林冲正自迷乱间,扈三娘已悠悠的醒来,见林冲直愣愣的看着自己,脸绯红道,大哥醒了,我去与你端新茶来。林冲闻言如梦方醒,忙起身道,昨夜有劳三娘照料,以后再不这般吃酒。扈三娘也不答话,瞧着他一乐,转身出去了,只把林冲一人留在屋内。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3 21:58:00 +0800 CST  
第五回 宝马被劫晁盖震怒 同门之情林冲两难


这日,林冲与三娘在中厅用早膳,忽听山寨角声震天,这号角声不同往日,乃是急促的三音连震,过了片刻,又是三音急促。林冲向三娘道,这是战角,山寨恐有大事,我自去聚义厅上,三娘在家中好生休息。也不等三娘答应,大步流星往外走。早有三个小校牵了马在门口相候,林冲翻身上马,三娘赶到门口,那霜花马早已一骑绝尘。

林冲赶到聚义厅时,众头领已大半坐定,列在晁盖、宋江两侧,肃然无声,林冲径直走到自己座位上。晁盖和宋江看林冲摆臂自如,皆是一笑。众好汉来齐,晁盖起身道,前有祝家庄来犯,幸得宋贤弟领军平了那厮,昨日又闻曾头市劫了我梁山宝马,想我梁山聚义锄奸,光明磊落,兄弟们下山,未曾折了锐气,论仗义慷慨,谁人不服,可恨那曾头市仗着与皇后远亲,竟敢辱我梁山,还把刘唐兄弟打伤,实是欺人太甚。

刘唐在喽啰的搀扶下站起身道,那厮猖狂的无法无天,只说劫了你的马怎的,若是哥哥来讨,还要绑了押送东京请赏,又说与皇后是亲戚,便是看中官家的马匹,要来何妨,看重你们梁山贼寇的马时,是你们的福气,旁人要孝敬我曾头市还不收呢。

晁盖大怒道,这话哪个说的,刘唐含混道,那几个姓曾的都说了。宋江劝道,哥哥莫要动怒,只合一匹马,犯不上生这么大气,小弟领了人马,去那曾头市将马讨回,那曾头市与皇后娘娘有系,我们切莫轻举妄动。

晁盖眼中燃气熊熊杀意道,皇后娘娘亲戚又是如何,便是皇帝亲戚也杀得,辱我梁山,辱我兄弟,岂能容他。吴用道,我梁山军马自祝家庄回山后,仅仅两月,此番再下山,不可操之过急啊。晁盖冷哼一声,并不言语。

厅下众人闻得此语,接不做声,倒是李逵只听晁盖有意下山,粗眉一挑道,管他是皇后还是皇帝,下山平那曾头市,需带着俺铁牛,俺的两把板斧都要憋坏了。宋江指着李逵道,你这黑厮休要胡说,一切待晁天王定夺。

晁盖冷笑道,狗仗人势之流,吾平生最恨,曾头市既如此无礼,我便亲自下山,会会这般皇亲国戚。吴用拈着短须道,晁大哥乃一寨之主,怎可轻易下山,听人言那曾头市兵多将广,曾头市更是军事严密,易守难攻,方圆数十里,无有不从的。

谁知这一番话激起了晁盖无名之火,晁盖大怒道,正是强敌当前,方能显我梁山本事,荡平了他曾头市,好让江湖上知道我等手段。你们再莫劝,宋贤弟回山不久,此番我亲自领兵,不灭曾头市,誓不回山。宋江待要再劝,晁盖拂了袖子道,我为寨主,我不向前,以后何敢让兄弟们出力。宋江、吴用只得作罢。

厅下早有阮氏兄弟等按耐不住,起身道,愿随哥哥荡平曾头市。石秀、杨雄也起身道,我等也愿随晁大哥下山。这阮氏兄弟等是晁盖嫡系,劫了生辰纲过命的交情,自然为晁盖两肋插刀,这杨雄之流,因刚上山,生怕一身本领被小瞧,下山征战正是显示自家武义的好时机,怎能放过,便也积极请战。

林冲见晁盖决绝,刚要起身,吴用在对面早看真了,却抢先一步道,阮家兄弟水站见长,陆上未必占先,晁大哥此番下山,需带几个能征善战的才好。林教头臂膀伤了,还是留寨为好,秦明、呼延灼将军惯马上战的,依小弟之见,令他二人为为先锋,保无差错。

林冲立起身来,笑道,军师好意,林冲心领。这膀子虽使不出十成力气,七分却已无碍,愿擒他几个小贼,当效于晁大哥帐前。鲁智深和武松也一齐道,愿随哥哥下山。晁盖闻言大喜,当即点了林冲、呼延灼、秦明、阮家兄弟、鲁智深等二十个头领,传令三军,人马调度,三日后下山直取曾头市。

领了晁盖军令,林冲先到西旱寨中军帐前,唤了各营兵长,告知他们恶战在即,吩咐军士好生准备,又唤来兵器营的头目,详细问了刀枪储备情况,林冲治军一向严格,令行禁止,各营官平日里也小心行事,三日整军,时间虽短,林冲这一西旱寨却也按部就班。林冲在中军整军完毕,早已过了午时,侍从提醒道,将军还未用午饭,是在这中军帐中还是回家。林冲心道早上出门的匆忙,家中必是准备了饭的,忙和侍从打马往家返。

林冲进了院子,果然扈三娘和怀袖已在饭厅等候,林冲歉声道,军中有事回来迟了,又赶忙让军汉夫妇收拾战袍盔甲。扈三娘见他如此,心中已知一二。轻声问道,是朝廷派军马来了?林冲喝了口汤道,并非朝廷出兵,是曾头市劫了晁大哥的宝马,晁大哥要亲下山征讨。

扈三娘眨了眨眼,笑道,你们梁山这出师之名真是闻所未闻。林冲不解道,何以如此说。扈三娘冷笑道,为了一只鸡扫平了祝家庄,今又要为了一匹马灭了那曾头市,他日是不是要为了一只牛,杀到京东金殿之上。林冲苦笑道,江湖中人,血气方刚,便是为了一文钱动起手来,也是有的。三娘道,便这一分一厘不肯让时,心胸未必见得宽广,常听人说两肋插刀,生死不负,性命亦可舍弃时,心中岂容得下这些零零碎碎,想那公子小白不报那一箭之仇,韩信容胯下之辱,后世里何等风光,万人敬仰。可见你梁山上,外人皆说智士猛将极多,我看也未必有那张良卧龙之英。你们倾巢而动,灭了那祝家庄,却是手段高明,若碰的那比你梁山手段高明者,首领又无谋略,又当如何。

林冲放下筷子,面色微红,扈三娘这一番话却说到了心尖上。聚义厅上晁天王心坚意决,自己怎好相劝。他亦早在东京时就闻得曾头市雄霸一方,因此执意下山,担忧晁盖有个闪失。林冲苦笑道,三娘说的极是,林冲怎会不知,只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在这梁山上,一个头磕下去,便是骨肉兄弟,纵是错了,也只得一力护了周全,自家性命便也顾不得了。姑娘需知,在庙堂上有圣人礼法教束,在江湖上亦有规矩法例,稍有疏忽,便会身败名裂。

扈三娘听了,半晌做不得声。暗忖道,这样一个男子,当年忍了公人一路凌辱,比那韩信又好多少,到头来仍是有家难回,报国无门,如今漂泊江湖,本该恣意快活,杀了王伦,又遇到晁盖这样的鲁莽之人,屈居人下,再不得做主,可见英雄难敌定数,命压人头不奈何。又想我扈三娘,在扈家庄时何等得意,如今也是一般境地,苦命人劝苦命人,当下心中好不难过。

林冲见她神态郁郁,也没了吃饭心思。温言道,三娘随我来,我有几句话说。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4 00:28:00 +0800 CST  
扈三娘随了林冲进到书房,林冲仔细关了门,从怀中取了令牌放于桌上,又从书架边的箱中取出一包银两,一并放于桌前。轻声道,我三日后随晁大哥下山,你收拾了衣物,待我们走后,趁乱赶紧下山,那条密道你是知道的,张清夫妇此次也一并去征讨,新来的头领晾也不熟悉事物,姑娘聪敏机警,混过去也不难,若遇到危难之时,就取这令牌出来,此乃我贴身之物,就说我命你下山公事相托,其他头领也不会为难与你。这包金银也一并拿去,安家置业少不得打点,虽不多,几年用度亦够了。

三娘见林冲说的真挚,叹了口气,悠悠拿起那令牌,上面用楷体篆了几个西旱寨正将林冲,令牌上余温仍在,扈三娘心中一暖,一时立在当地。林冲不知三娘何意,温言问道,是林冲考虑不周,三娘可还有什么需要的,但林冲能做时,都为姑娘一一办妥。

三娘呆了片刻道,你把令牌给了我,日后大寨查起,你印信没了如何脱身。林冲笑道,一块令牌,值当丢了,找金大坚偷偷与我做一块,这个不当事。三娘又道,若是遇到头领看我拿了令牌,你又如何说辞。林冲避重就轻道,眼下大战在即,各人都有事情忙碌,也顾不得你,这令牌只是万不得已时拿出来,我料也到不了这一步。

三娘咬着牙黯然道,我与你新婚,新婚妻子不辞而别,众口铄金,便是积毁销骨,。未等三娘说完,林冲抢白道,此事就不用姑娘担心了,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多。又迟疑了下道,姑娘才貌无双,智过常人,便是普天之下,男子少有及者,更兼急公好义,林冲心下敬重。然身处市井,刚强非立世之本,宽柔乃处事之方,狭路相逢时,万望退一步计较,姑娘有大福报之人,必得平安喜乐。

说罢站起身来,向扈三娘郑重行了一礼,正色道,那日阵前,林冲行事草率,铸成大错,深感惶恐愧疚,今一并向姑娘赔罪,那夜合离书一封,日后但有人问起也可推脱过了,姑娘下山后寻一如意郎君,安身立命,自是强于在山寨百倍,也不辱没了这清白名声,林冲也自可以心安了。

三娘听他说寻个如意郎君,一字一字砸在心上,早红了眼眶,心中酸楚到十二分。腿下一软似要晕倒,林冲早看她神态不稳,忙上前扶了三娘在榻上坐下,三娘也不看他,任眼泪滚珠般的落。

林冲心中亦有不忍,却狠下心来,拿了一方手帕塞在三娘手里道,我军中还有事处理,姑娘切记林冲的话,下山机会不易,莫错失良机。又呆了片刻,长叹口气,推门去了。

正是 绿竹犹自惜芳芬
柔情泬寥刺旧痕
孤身常奠荒山冢
又恐水泊添新坟
烈女此身因何泣
半为家愁半情深
欲将真心明月往
清辉偏照无梦人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4 11:48:00 +0800 CST  
今天贴吧自动给我推了电影盲山的帖子,这部电影很久以前就看过了,方才又找来看了一遍,突然觉得扈三娘在原著中的处境和盲山中的白春梅没有什么区别,从本来温馨的家到了一个再不由自己做主地方,白春梅反抗了,反抗的结果是毒打是更惨无人道的强和谐奸,原著中没写扈三娘反抗,身体上或许顺受了,内心难道没有挣扎么。
特别是电影里别人劝她的话,你我都是女子,早晚要过这一关,嫁谁不是嫁,这是我听过的这世界上最冠冕堂皇却最丧尽天良的话,但我想或许孙二娘他们也这么劝过扈三娘吧,哎,人心和人心,何止天地之别。

楼主 爱嘉木木  发布于 2018-02-14 18:13:00 +0800 CST  

楼主:爱嘉木木

字数:116170

发表时间:2018-02-07 03: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12-19 22:05:1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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