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偕老】千秋辞

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无论过去多少年,上元节总是金陵城里最热闹的节日,那一天未出阁的姑娘们可以大大方方的结伴出门,共赏花灯。那灯会上的花灯样式,也是年年出新,一年比一年的繁复精致。
穆霓凰又是很多年不过上元节了,用过了晚饭,她就早早回房歇下,让辛苦了一年的林府众人都去街上看花灯,不必守着她。说起来,她上一回亲手挂上金鱼花灯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好像是那一年吧,他面目全非回到金陵的第一年。
那时,他们匆匆一面,梅长苏便出门与言豫津,萧景睿到妙音坊去了。她就静静的站着,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直到他的身影消失。那时,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在苏宅的廊下坐了,也不是刻意的想等他,就是想一个人在那坐一会。后来,他一脸疲惫的回来了,看见她还在,马上精神了起来,一脸欣喜地和黎纲吩咐了什么。霓凰记得,梅长苏缓着步亲手搬来了小木梯,她本是下意识的想去帮把手,可最终还是止了步,她看着她的兄长轻喘着气将小木梯置好,看着他接过黎纲递来的金鱼花灯。而后,他带着一脸的温润笑意对自己说:“好了,快过来吧。”
那个时候,她竟突然的有些害羞了,红着脸,在梅长苏的护卫下,又一次亲手挂上了那金鱼花灯。
想到这里,霓凰不由扬起了嘴角,那时候,也不是个小姑娘了,怎么就红了脸?兄长从来慧眼如炬,就算有了灯火做掩护,那点小情态必也是全给他看在眼里了。回想至此,霓凰笑意更深了,起身拿了外衫披好,走出了内室。
“飞流”
飞流听得穆姐姐唤他,忙从檐上蹿了下来。
“去帮穆姐姐拿个小梯子来,再找个花灯,金鱼花灯。”
……
萧景琰来到林府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霓凰动作有些迟缓的爬上梯子,将手中的金鱼花灯挂到梁上,而飞流站在梯子旁,小心翼翼的护着。他抬手示意侍从不要出声,自己则慢慢地走了过去。
一见来人是萧景琰,穆霓凰有些惊讶,“陛下怎么今天来了呢?”
萧景琰只觉得鼻尖突然一酸,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沉默了许久,才扬起一笑,“上元佳节之夜……霓凰……我只是有些想小殊了。”
穆霓凰闻言怔了一怔,红了眼眶,可脸上还是带着笑意,她抬头看向那岁岁年年不曾相易的金鱼花灯,兀自喃喃道:“……我也想他。”
……
萧景琰提着一只金鱼花灯回宫的时候,脑子里还在想着与霓凰的明日逐日坡之约,那个地方他都不记得有多久不曾去过了。
皇后迎出去的时候,就见着从来铁骨铮铮的萧景琰提着个花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禁笑了,“陛下怎么提了个花灯回来。”
萧景琰闻声回了神,只是一笑,脸上却是少有的温柔,“朕去看了霓凰,在她那见到这个花灯,看着挺精致的就带回来了……子苓,好看吗?”
柳子苓抿嘴浅浅一笑,“嗯,很好看。”
“……以前,小殊与霓凰都是最爱这个样式的”说罢他好像突然来了兴致,执起皇后的手,拉着她出殿,“我们也去寻个地方,把它挂好。”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21 19:40:00 +0800 CST  
下篇预告

虽然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但下篇还是来了。

霓凰身后事。我知道即便我说不是刀子你们也不会信的。

这篇之后,就要暂告一段落啦。

大概晚上会有吧!

下篇《千秋辞·千秋一叹篇》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28 12:47:00 +0800 CST  
甄平与吉婶、晏大夫回了江左。梅长苏苦心经营的江左盟还赖着黎纲与甄平打理,所幸他俩都是极有条理的人,并着江左盟的一众长老,将江左盟经营的繁盛如往。而晏大夫总算是保住了自己那块招牌,只是,也再没能遇上像那二人一般让人头疼的病人。他想他应是欢喜的,至少不会再被病人气的少活两个月了。
要说最是不一样的怕是吉婶了,盟里的兄弟听腻了梅长苏的算无遗策与穆霓凰的巾帼风采,就总来央着吉婶说些不一样的事。吉婶最爱说的自是与吃食有关的,“要说这宗主与郡主,一个在江左,一个在云南,可在这口味上却是十分有九分相似……宗主不食榛子,郡主也是不食……郡主不喜甜食,独爱桂花栗粉糕,偏生宗主也是一样……”
当年吉婶随侍梅长苏住在金陵苏宅,也有几回遇上穆霓凰留府用饭,那时梅长苏都只吩咐按着平常备好饭菜便可,她只道宗主是与郡主太过熟识,于是未在这些小节上讲究,及至后来,她入云南穆府侍奉郡主,才知晓了郡主与宗主的口味原是那般相近。她也曾无意间与穆霓凰说起这事,霓凰闻言只是浅浅一笑,道:“过了这许多年,都快要分不清最开始到底是谁的习惯了。”
……
至于那本《翔地记》,辗转多人之手,终是到了宫羽那里。她阅过之后,不由的对书中所载心生向往,想她幼时为避追杀,流离颠沛,无心赏景,后来又为梅长苏经营妙音坊,一心只为报父母大仇,更是无暇游玩,虽然也曾跟随着穆霓凰游历了四方,可那毕竟也只是江山一角。于是,她婉拒了言豫津的劝留,一人一骑,便入了快意江湖。
言豫津听闻了宫羽的不告而别,反倒笑的欣然,在他心中,宫羽姑娘原就应当如此,来去随心,无所挂碍。后来的时日里,他无论是身在金陵,还是持节出使在外,总能收到宫羽寄来的书信,信中除了各地的风物,每每总要请他去林氏祠堂代做一祭。他便常常唤了萧景睿,前去林府比剑。初时,萧景睿斥他胡闹,他不在意的一笑,道:“也让林殊哥哥和霓凰姐姐好好看看,咱俩到底谁长进更大些。”
……
穆青有了一双儿女,那小女儿的眉眼像极了穆霓凰,因此他尤是宠爱,便是上校场练兵,也总带着她。说来倒也稀奇,那小郡主留在王府之中总是哭闹不止,可上了校场,就变的异常安静,只目不转睛的看着穆青操练兵士。等到她再长大了些,性子更是野了,仗着自己会些功夫,成天东跑西闯,没有半点小女儿的做派,整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28 18:31:00 +0800 CST  
作者的话:

《千秋辞》在这里就要暂告一段落了,其实在上一篇的时候,我就打算停下来的,只是耐不住又开了脑洞。由于临近期末,好多课要结课了,考试纷至沓来,要转到备考状态了。
这是我第一次写同人,没什么经验,心里很忐忑啊,角色的性格大家都比较了解,我就怕给写崩了。好在大家比较宽容,给了我很多鼓励,非常感谢大家。
短短四篇,全都是虐的,其实我一开始也想甜上一篇的,可是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苏凰这对cp。我本着不能我自己一个人难受的原则和虐虐就好了的原则写了这几篇文,虐了大家一把。不过,说真的这就是我内心的苏凰,我突然就想起了仙五前龙溟说的,“在我心里,你永远不会比夜叉族更重要,但一定比我的性命重要”。我记得有个朋友说的好,苏凰本就天纵之才,拥有苦难淬炼过的心性,有过生死相许的情义,又建立过惊天动地的功业,比之庸庸碌碌的平凡人真是灿烂太多了,他们对种种事情的执着是对自己的坚持,有些人有些事就是做不到退而求其次。
寒山远黛篇里的结局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结局,我希望大家看了会唏嘘,会流泪但是也会解脱,可以长长的叹出一口气,接受这个结局。
我也看了很多lofter,贴吧上的同人,受益良多,在这里谢谢这些同好的作者们。
最后,再一次感谢关注我文章的朋友,你们的鼓励给了我很大动力,谢谢大家!

千越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5-11-28 18:33:00 +0800 CST  
大家新年好!是的,楼主又诈尸了!发文一篇祝大家新年快乐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1-02 22:28:00 +0800 CST  
千秋辞·离鸾篇


圆月孤悬,长夜清寒。


金陵的深秋总是一年之中最难捱的时候,冷不丁的就是一阵秋寒,携着极不爽利的疏雨,卷得满庭萧索。


殿外秋风呜嚎,榻上的柳子苓更是失了困意,辗转难眠。午后,林府就传了消息来,说是霓凰郡主病得厉害,陷于梦魇,久未转醒。萧景琰闻讯后便立即带着御医出了宫,直到方才柳子苓就寝,也未传来他回宫的消息。自从霓凰郡主入居京城养疾,这坊间关于她与当今皇上的传言就从未断过,都言道皇帝凡是出宫,必至林府,二人之间定不是一般的少年情谊。起初,柳子苓听到这样的传言,只觉着好笑,彼时霓凰郡主不在京城,皇帝出宫也定是奔着林府去的,只不过没人拿出来说道罢了。后来,传言愈演愈烈,竟连宫中人也时常私下议论,柳子苓处置了好几批管不住嘴的宫人,这才压了下去。


对于穆霓凰,柳子苓一直是艳羡的,像她这样的大家小姐,养在深闺,熟读经义,从来不知纵马驰骋是怎样的滋味,也不曾想过一个女子如何能够歼敌兵,保家国。在穆霓凰面前,萧景琰总能有不同往常的表现,似乎少了防备,多了些少年心性。他们像是有着天生的默契,无需言说,便知彼此。


外头似乎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柳子苓想着索性睡不着,便起了身。值夜的侍女紫鸢见皇后起了身,忙命人奉上一直温着的安神茶。


柳子苓接过饮了一口,问道:“陛下可回宫了?”


“回娘娘,未曾。”


柳子苓闻言,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道“看来郡主这回,病的凶险。”


紫鸢看她皱起了眉,以为皇后是烦心于那些传言,忙出声道:“娘娘也不必忧心,陛下与郡主少时情义深笃,亲厚一些也是平常。”


“本宫并非忧心这些……”柳子苓顿了顿,终是没有说下去,穆霓凰与林殊或说梅长苏的故事,是她与萧景琰的秘密。那些属于萧景琰与林殊霓凰的回忆,需要有一个人与他一起分担。


紫鸢看皇后没了言语,暗骂自己出言不慎,正苦恼于如何劝解,却听得外殿有了动静。


“启禀皇后娘娘,养居殿那边传话来说陛下已经回宫了。”


“那郡主如何了?”


“说是醒了。”


柳子苓闻言,稍稍安了心,将碗中的安神茶饮尽,这才躺回床榻,沉沉睡去。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1-02 22:31:00 +0800 CST  
第二日,太后便带着柳子苓去了林府。二人一进内室,就见着穆霓凰倚在榻上,看着手中的香囊出神。一见来人是皇后与太后,霓凰便要起身,太后忙出声道:“莫要起身了。”


还没等霓凰说话,一旁的飞流就蹿了出来,一脸的兴奋,朝太后喊着“静娘娘!”


一看飞流这番动作,霓凰“扑哧”一声笑了,“飞流是许久没吃到太后娘娘的点心了。”


太后一直对飞流很是喜欢,知道他对于礼数之事不甚清楚,、也就什么都由着他。太后慈祥的笑笑,从侍女手中接过点心盒,递与飞流,“哀家这回又做了几样新奇的,飞流尝尝看,若是好吃,下回再多做些给你。”


飞流听见以后还有点心吃,笑得开怀,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而后便抱着点心盒乖乖坐回了小案边。


太后在榻沿坐下,出于医女的习惯,顺手便拿起边上的药碗闻了闻。霓凰看太后皱起了眉,有些不自然的低了低头。


“你如今都用这样重的药吗?”


霓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又搬出了蔺晨与晏大夫,“娘娘,您不必担心,蔺晨与晏大夫都熟知我的情况,他们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您看,我现在不也挺好的吗。”


太后看她笑的云淡风轻,叹了口气,将药碗放了回去,“你从小一生病,就惯不听话,还成天上蹿下跳的折腾,如今可不许了。”


霓凰失笑“娘娘还以为我是孩子呢……况且,我们这晏大夫可比我从前遇到的大夫加起来都要凶。”


见霓凰笑的欣然,太后却愈发心疼起来,伸手理了理霓凰的鬓发,道“你可不就是个傻孩子吗?”


穆霓凰只是笑笑,看着手中的香囊又失了神,好一会才缓缓道:“我不傻……我怎么会傻呢?……不论是名动京城的赤焰少帅林殊,还是机诡满腹的江左盟盟主梅长苏可都没能瞒过我呢。”


……


“娘娘,您知道吗?……那时候我问他……还留有多少时日,他与我说……十年,那时我就知他是诓我的”霓凰顿了顿,似在笑他也似在笑自己“您说他好不好笑,从小到大,他几时能骗得过我……就算他变成了一个奇谋百出,算无遗策的谋士,他终是瞒不过我的。可是……可是我愿意信啊……只要他能安下心来,我就愿意信。”


“娘娘,我不傻,我深知自己要的是什么,我想要做他的支柱啊,即便做不成他的支柱,也绝不能成为他的牵绊。十三年,他整整筹谋了十三年,呕尽心血,殚精竭虑,等的就是那一天,等的就是我们都企盼的那一天。”


“可霓凰,你呢?你太辛苦了……这样太辛苦了”太后颤着声打断,眼中已是泪水满盈。


“娘娘也觉得霓凰过的辛苦吗?”霓凰又是一笑,却不是苦涩“可霓凰却觉得如今这般甚好……不必再挂心南境,不必再忧心朝局……娘娘,我从前都活得太匆忙了,匆忙的甚至无暇怀恋一番我与兄长的过往,如今终于可以什么都不考虑,只一心一意整理起我与他的点点滴滴,这不也很好吗……”


“可……”太后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霓凰猛地咳了起来,忙止了话,替她顺起气来,“我们不说这些了……静姨只想看你好好的。”


一旁一直缄口不言的柳子苓看着如今孱弱不堪的穆霓凰,一时也没能忍住鼻尖的酸涩,湿了眼眶。那个香囊她也曾见过,那时的穆霓凰还是统领十万铁骑的南境统帅,那晚,霓凰与萧景琰在宫里喝得酩酊大醉。等她入得养居殿,只见两个人都坐在地上,歪歪扭扭的依靠着。那时,穆霓凰手里就死死攥着那个香囊护在胸前,口中还在呓语些什么。她当时就想那香囊中定是极重要的东西,也许就是那位苏先生留给郡主的最后一点念想。


她与这位威名赫赫的南境女帅并无太多交集。关于霓凰,柳子苓听到最多的,就是人们提到她之后的一声叹息。似乎所有人,都在暗叹她的可惜。说来可笑,他们这些局外人却都远不如郡主这个局内人看的通透。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1-02 22:32:00 +0800 CST  
也就是这时起吧,柳子苓成了林府的常客,有时是与萧景琰一起,有时是她自己。飞流算是最欢喜她来的,因着每一回她都带着三大盒太后娘娘做的点心。霓凰与她聊的最多的就是他们的少年趣事,虽然有许多事,萧景琰也曾与她说过,可这两个人讲的却是完完全全两种味道,至少在萧景琰的故事里,他从未吃过林殊与霓凰的亏。


关于“大水牛”的事,也是霓凰说与她听的。萧景琰知道后,一双眼睛瞪的老大,拉着她就要到林府和穆霓凰理论,她咯咯笑着,笑够了又是好一番劝。萧景琰却是不依了,立刻命人备了车马,往林府而去。那是柳子苓第一次见到萧景琰孩子气的样子,似乎也是最后一次。待他二人风风火火的到了地方,却见林府上下都有些忙乱,这才知道是霓凰旧疾又犯了。萧景琰登时面色一沉,甩下了随行的众人,疾步向着霓凰的房间走去,却终是在房门前止了步。她费劲地跟了上来,见萧景琰没了动作,也没问,只静静地陪他站在房外,听着房内的两位医者大声争执着。


“我早就说了,用这么重的药,只能是一时之效,你看如今反反复复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一时之效怎么了!要没有这一时之效,她早就去了,还哪里有这些时日给你调养!”


……


她与萧景琰在门外站了良久,才等到了一位白衣公子。那公子乍一见她与萧景琰有些意外,随即又换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与萧景琰说道“没大碍,最近天气不好,她这病有些反复罢了。”


萧景琰听罢,只点了点头,道了句“拜托蔺先生了,不必告诉霓凰朕来过”,便带着她回了宫。她问他为何不进去看看,萧景琰沉默了许久,才黯然道“她大概不愿让朕看到她那个样子。”


……


至于梅长苏,柳子苓很少听穆霓凰自己提到过,多是从林府其他人那听得些只言片语。林府上下似乎都对梅长苏极是熟悉,但轻易是不提这个名字的,只有两个人是例外,一是心智不全的飞流,二是那个放纵不羁的蔺少阁主。飞流自是说不清楚梅长苏的事情的,蔺晨又极少待在林府,柳子苓与他不过几面之缘,即便有些好奇,也实难发问。因此,柳子苓所知也不过是坊间传言与萧景琰那一两点描述。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1-02 22:33:00 +0800 CST  
那年,金陵难得有了个暖冬,却不知怎的在除夕那日纷纷扬扬下起了雪,直到晚间也没有停下的迹象。


萧景琰在武英殿大摆筵席,邀了诸室宗亲,打算好好庆一庆这风调雨顺的一年。他兴致颇高,酒饮了一杯又一杯,直喝的纪王爷连连告饶。太后与柳子苓都没有拦着,毕竟这些年来,萧景琰很少有这样高兴的时候。


过了子时,众人都没有要歇息的意思,太后倒是乏了。柳子苓起身,打算先送太后回宫休息,一侧头却瞥见一个内侍急急忙忙地进了殿,与高公公耳语了什么。高公公脸上少见的闪过了一丝惊疑,又凑近了那个内侍问了几句,最后竟是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萧景琰早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带着几分醉意问道:“出什么事了?”


高公公赶忙趋着小步走了回来,“陛下……”


一殿宗亲都将目光移向了大位之上,心中暗暗道怪,不知是何事,能让这位身居宫闱多年的高公公都变了脸色。


“陛下,霓凰郡主……殁了。”


萧景琰面色一白,却似乎没有听清,“什么?”


“回陛下,霓凰郡主殁了。”


……


后来的事,柳子苓却有些记不清了,她只记得萧景琰踉跄了一下,就冲出了武英殿,她急忙命人跟上去,便返回来关照着同样陷入震惊的太后。至于后来,她如何劝慰太后,又如何陪着太后到了林府,她脑中完全是一片空白。


待柳子苓真正反应过来,已是大年初一的清晨了。她将太后劝去休息,自己则与穆王妃,并着宫羽,去替霓凰拭身换衣。飞流本是守在榻边怎么都不肯走的,后来还是吉婶进来又是哄又是劝的,才将他扯了出去。当穆王妃与宫羽除下霓凰最后一件衣物时,柳子苓险些要失声叫喊出来,除去胸前那道最怖人的伤疤,穆霓凰的身上,大大小小,处处留着受伤的痕迹,身上的皮肤不要说白皙光滑,几乎是扭曲到了极致。宫羽见她脸色煞白,知她是被吓着了,忙道:“皇后娘娘,还是由宫羽来吧。”


柳子苓闻言强定了定神,摇头拒绝了宫羽,细细地为霓凰擦拭起来。她曾是那样羡慕穆霓凰,羡慕她不必和一般的世家小姐一样,日日囿于闺阁,入得军营,上得沙场,可以不必理会那些世家礼教,与男子同出同进。可她从未想过,这样的光鲜非凡之下,付出的怎样的代价,她没想过每一次的惊世骇俗都要在穆霓凰身上烙下怎样的痕迹。


她自然发现了被穆霓凰攥在手中的香囊,那是她第一次可以这样仔细地观察这个香囊。香囊的针脚并不细密也不均匀,一看就是生手所制,想来就是这位不善于女红的霓凰郡主亲手缝制的。柳子苓将香囊拿在手里轻轻捏了捏,一愣,她本以为香囊中会是一封书信,不曾想其中却好像是丝络般的物什。柳子苓转头看了一眼仍面带笑意的霓凰,心下了然。待穆王妃与宫羽给霓凰换好了平素爱穿的月白长衫,柳子苓便将香囊贴着她的胸口放好,出了内室。





“皇后娘娘”


柳子苓闻声抬头一看,却是蔺晨,抱着个手,站在廊下,依旧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皇后娘娘可在郡主那发现了个香囊?”


柳子苓一愣,不知蔺晨何意,“本宫见着了,已为郡主贴身放好。”


蔺晨嘴角一扬,拿折扇敲了敲掌心,道了声“多谢皇后娘娘了”便转身要走。


“蔺先生”


蔺晨听柳子苓唤他,复又转过身来,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与郡主相处的那些时日,本宫看尽了郡主的情深,却不知那位苏先生对郡主又是怎样的一番情意,听闻蔺先生与苏先生是多年至交,想来定会知晓。”


听柳子苓这般一问,蔺晨倒是怔了,世人皆道霓凰郡主情深,可又有谁知道,那江左梅郎也是个痴心之人。


那年穆王爷战死之时,梅长苏还在卧床调养,是蔺晨想方设法将消息截了下来,才免了他一番折腾。他知道真相后,用那满是森森寒意的目光剐了蔺晨十几个来回,直到现在蔺晨仍旧无法忘怀。当年得知南境水战之困的时候,他已缠绵病榻一月,可他还是不顾一众人的劝说挣扎着走了两日。黎纲甄平将他送回琅琊山的时候,他已是意识全失,可嘴里还在嚅嚅着什么。最终,众人苦劝了许久,他才同意由卫铮前去。可不知为什么,自那时起,他便再也不提霓凰了。后来,蔺晨给他过生辰时还试探着问过他,他却只说惟愿赤焰大冤得雪,无求其他。蔺晨佯作索然,将众人都哄了出去各自休息,这才偷听着他压着声自言自语道:“愿与霓凰,共得白首。”只是,最后那个想要白头的没能留下,而留下的这个终究也没能白头。


……


蔺晨敛了敛心神,转眸迎向柳子苓质询的目光,兀的笑了。他自顾着笑了许久,而后仰头一声长叹,终是什么也没说,一个飞身出了小院。





多年以后,金陵的人们早已有了其他的饭后谈资,却都还清楚的记得,那年元月初一,雪后初晴,新年的第一缕晨光独独落进林府的庭院,伴着前一日的雪,耀的满目生光,就像是眷顾着这座历尽磨难却仍挣扎着不肯倒下的百年帅府,还有府院之中各得归处的生人亡人。


——————千秋辞·离鸾篇结束——————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1-02 22:34:00 +0800 CST  
不知道还有人吗……发现自己拖延症上来了真是了不得。


很早就说要虐一下苏兄的结果拖了那么久,而且说好的短篇越写越长万把字了还没到底,我内心也是崩溃的。


昨晚还想着今天一定要发上来,结果....我必须逼一下自己明天一定要发上来发个预告立志吧!


下篇预告《千秋辞·画角篇》


这是虐郡主以虐苏兄的特别篇!


此篇设定与前篇无关……就是为了虐苏兄而来!


文长请慢慢食用,不要噎到!信我!这回绝对有甜!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2-17 21:43:00 +0800 CST  
霓凰疾行上山,已明显感到身下战马体力难支,她扬起手臂做了个手势,重骑兵立即聚集,呈翼型上前冲阵。叛军未曾想到会有奇兵突降,兵阵立即被撕开了一个大口。霓凰又是一声劲力十足的长啸,众骑兵立即分作百人小队四处冲杀,叛军登时被杀的七零八落,许多兵士还未来得及支起长枪,便作了马蹄下的亡魂。
猎宫守军本已疲惫不堪,见援军已到,士气大涨。蒙挚运劲高喝:“纪城军来援!纪城军来援!众将士!杀啊!”
城外的骑兵一番厮杀,再次齐聚时,已距宫门不远。霓凰快速地扫了一眼,见已有不少战马力竭瘫倒,立即喝道:“全部入城!”待她再一回头,只见山下的庆历军兵士已结阵杀来。霓凰见状,猛的一勒缰绳,硬是引过马首,驱着战马向叛军奔去。将士中还有能勉力驾驭战马的也即刻跟了上去。叛军见骑兵来袭,立即作长枪阵以待。这些追随霓凰郡主的将士都是一等一的驭马好手,眼见着马儿跑了大半,没了气力,立即挥刀惊马。受伤吃痛的战马登时狂奔起来,他们自己则借力而下奋力向猎宫奔回。
将士们纷纷下马回撤,霓凰却还在全力控制着疯狂的战马。有了头马的带领,大半的战马仍旧是向着叛军阵营冲去,眼看长枪阵将至面前,霓凰这才飞身而起,踏着马背撤回。左参将司毅见其弃马入城,心知对方已无别策,当即下令全军猛攻。先前攻城的残军此时也回过神来,连忙向着主力军汇集,又见敌方将领独身杀回,随即围而攻之。穆霓凰毕竟不是等闲,此时招招狠绝利落,毫不恋战,只求速归,一时也无人能挡。
……
猎宫之中,蒙挚趁着空档速即整顿守军兵阵,众军士甫一站定,便等到了浑身浴血而归的穆霓凰。
“郡主!”
“蒙大统领,再坚持一时半刻,援军必至!”
这话是说给蒙挚听的,也是说给全军将士听的。待不得众人多做考虑,叛军再度杀至宫门,即刻又是兵戈相接,精血四溅。
殿内人初时听闻援军已至,本是松了口气,可喊杀声并没有像他们想象的那般迅速停歇,而是一浪高过一浪,这才意识到外头仍在苦战。他们只觉得头皮发麻,耳边嗡嗡直响,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得一旁的梅长苏满是笃定地喊道:“援军到了!”
众人凝神听去,果然外头渐渐没了动静。虽是如此,可没人敢动,一众人仍是怔怔看着殿门。
……
“霓凰救驾来迟,请陛下开门!”
梅长苏闻声一愣,不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
“霓凰。是霓凰!快,快开门!让郡主进来!”
看着匆忙入殿的穆霓凰一身银甲白袍被鲜血染尽,梅长苏立时就乱了心绪,一时气闷,不禁低低咳了几声。他侧头看向跪在地上的霓凰,撞上了她同样满是担忧的目光。他颔首,她浅笑,倒是一个意思,安好。至于后来穆霓凰回禀了什么,梅长苏已全无心思细听了。他的目光在霓凰身上细细扫了几遍,想确认她是否受伤,可霓凰满身的血污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突然有些焦躁,愈发觉得喘不过气了。而穆霓凰没敢再看梅长苏,她只觉得眼睑沉重异常,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去一般,可她不能倒下,至少现在不能。
猎宫还未完全安定,纪城军仍在清扫战场,众人只好在殿内静心等待。待萧景琰控制住了猎宫四处的叛军,携了兵符回报,穆霓凰这才寻着空档,找了个安顿兵士的由头,匆忙出了后殿。梅长苏见她出了殿,下意识的跟着走了两步,又惊觉不妥,勉力定了定神,复又不动声色地转了回来。
等到梁帝命众大臣各自休息,梅长苏这才出得后殿,他只匆匆扫了一眼鲜血洗地,硝烟未尽的猎宫,便急忙唤来了飞流,想让他去寻一下霓凰。可他话还未出口,就见着静妃娘娘带着几个侍女匆忙而出。静妃自是看见了他,向他略一点头,便急急忙忙往后头去了。静妃的意思梅长苏明白,他只能生生压制住跟上去的冲动,心不在焉地查看起众人的状况。可待到他走过回廊看到侍女们端着一盆盆血水,白布进进出出时,他真的慌了,惨白着脸不发一言的倚着廊柱,定定的看着霓凰的房间。梅长苏自知他现在这般情态定会惹人生疑,可他的双腿就是不听使唤,便是一步也挪不动。
萧景琰甫一处理好伤口,便听闻穆霓凰伤重的消息,也顾不上许多,匆促换了常服,就赶了过来。远远的,他便看见了梅长苏站在廊下失神地望着霓凰的房间,他还从未见这位总是低眉浅笑的苏先生这样失魂落魄过,不由顿生疑念。
“苏先生”
梅长苏闻声连忙回过神来,只是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以及未来得及隐藏的一点悲戚还是尽数落在了萧景琰眼里。有那么一瞬间,萧景琰竟觉得这样一双眼睛是那样熟悉。
“方才在殿中,先生的目光就没能从郡主身上移开过,看来先生也很关心郡主。”
梅长苏抬眸看向萧景琰,眼中无波无澜“霓凰郡主威慑南楚近十年,对于南境局势的重要性不用我说,殿下也知道。如今内乱刚平,我大梁军中良将稀缺,郡主是少有的奇才统帅,断是不该折在这的。况且,对于殿下来说,郡主也是殿下在军中最大的支持力。”
萧景琰皱了皱眉,又向着梅长苏走了一步,对上他的眼眸,像是要将他看穿一般“仅是如此吗?”
梅长苏知其起疑,眼眸一黯“郡主生性疏阔,有如朗月清风,实不同于寻常女子,这样的脱世品格,苏某确是倾慕。只不过,像郡主这样的巾帼英豪当是傲骨铮铮的铁血男儿才能相配,苏某便只作……君子之交吧。”
萧景琰见梅长苏说的真挚,眉头却拧得愈发厉害了,他侧头看向仍旧忙碌来往的侍女,脑海中却突然浮现那位少年将军的身影,他记得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是那样与他说的:“当然,霓凰是最好的!”
……
“当然,霓凰是最好的。”
萧景琰一声低喃,却让梅长苏的精心伪装瞬间垮塌,幸而萧景琰的注意力已转移至别处,并没有关注到他刹时的失态。梅长苏心知不能再在这待下去了,他迅速收拾起心情,松开袖中紧攥许久的拳头,向萧景琰行了一礼。
“既然殿下来了,苏某便先回房休息了。”言罢,转身便要走。
“先生!……先生不等母妃出来,问一问郡主的情况吗?”
梅长苏一顿,“有殿下在……就可以了。”
萧景琰看着梅长苏离去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可笑至极。不是他,怎么可能是他,若是他,怎么可能就这样顾自离去,绝不可能的。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2-18 15:27:00 +0800 CST  
月上苍穹,经历了一场大战洗礼的猎宫格外静谧,身心俱疲的人们在劫后余生的安宁之中酣睡。梅长苏将一应事务安排好,在飞流的陪同下,躲过守卫,闪进了穆霓凰的房间。房内,早早就将侍女遣散的静妃听得动静快步迎了出来,未待梅长苏发问,便说道:“我不瞒你,霓凰伤得不轻,需要一些时日的休养,可你也不要过分担心,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否则一来二去,苦的还是霓凰。”
梅长苏闻言心中一颤,转而又是一暖,这位温和亲络的长辈总是最懂他的,“多谢静姨。”
“你去看看霓凰,我在外间。”
梅长苏点了点头,又转身对飞流吩咐了几句,便独自进了内室。梅长苏也曾是见过战场杀伐的人,对于血腥味极为敏感,房内虽经人清理,可血腥味始终掩盖不掉。梅长苏皱了皱眉步到榻边,他看着平日里光华熠熠的穆霓凰此时面无血色躺在榻上,右肩延至整个右臂都缠满了纱带,登时就生了怒意,只是一瞬又变作了满心悲戚。他从未想过他曾视若至宝的小姑娘竟要那样在战场上搏命,而他只能躲在不远的大殿之中苟延残喘。
梅长苏在榻沿上坐了,抬手替她拭去额上的细汗,又揉了揉她紧皱的眉心,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她的眉头舒展开来。梅长苏只觉得鼻尖隐隐发酸,他的小姑娘啊,即便是深坠迷梦之中,也卸不下防备,只紧咬着牙关,将一切苦楚尽数咽下,葬在心里。他轻轻握住霓凰的左手,心下凄然“霓凰,是林殊哥哥在这里,你安心。”
……
穆霓凰迷迷蒙蒙睁开眼的时候,外头已不知是过了多少时日,混沌不清中她只听见了侍女惊喜的呼声,“快去禀告娘娘,郡主醒了。”而后便是不知哪里传来的应声“还是先唤医官吧,娘娘为苏先生诊病,歇下还没一会呢!”
她们说的是苏先生,霓凰一惊,顿时清醒了许多,挣扎着就要起身。她勉强支起身体,只觉得右臂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一时就失了力气,栽回到榻上。
侍女听得动静急忙跑来查看,见霓凰郡主身上的纱布已被染红了大半,慌作一团。有反应快的连忙按住霓凰的身子,向其他人大喊道:“快去禀告娘娘!快去请医官!”
……
霓凰再次转醒时,见着的便是静妃动作轻柔地替自己拭面,她猛然想起之前侍女所谈,伸手便紧紧扣住了静妃的手腕。话还没问出口,她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只能怯怯地松了手。只是,她那并未受伤的左手随即就落入了一双纤柔无骨的手中。
“郡主,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静妃略用劲捏了捏霓凰的手,抬眸迎向霓凰满是惊疑的目光“他现在没事,他身边有好大夫,只是还需慢慢休养才行。”
霓凰看了静妃许久,几番克制终是湿了眼眶,这位单枪匹马直面敌阵而毫无惧色的大梁奇帅就这样伏在静妃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2-18 15:27:00 +0800 CST  
九安山之乱既平,金陵禁军又重归蒙挚掌控,这猎宫梁帝自是再也呆不下去,带着人马匆匆回了京城。在甄平与飞流陪护下的梅长苏刚一回到苏宅,便迎面撞上了满面焦急的晏大夫。晏大夫很不客气地拉过梅长苏的手,一搭脉,随即怒道:“还站着干嘛,快进去躺着!”
梅长苏站着没动,倒是拉住了晏大夫,一脸正色,“晏大夫,您同我去一趟穆王府,我想让您替霓凰看看。”
晏大夫闻言,脸立刻拉了下来“看什么看,看谁也得把你看了再说。”言罢,不由分说,便将梅长苏扯了进去。梅长苏无可奈何,只能听话的躺在榻上,仍由晏大夫行了一遍针。
少时,梅长苏见晏大夫面色稍霁,又摆出了一副讨好的样子“晏大夫,您看我这您也看完了,可否同我走一趟穆王府?”
一听这话,晏大夫火气又上来了,“走什么走,你给我在这好好躺着,乖乖把药喝了,哪也不许去!我替你去看看那丫头便是。”晏大夫虽正在气头上,可手上也未拖延,收拾停当,便上了备好的马车,取了小道往穆王府而去。
……
穆王府这边一听是苏宅来了人,连忙请了进来,穆青见是晏大夫,眉头立时便舒展开来,将他请进了霓凰房中。
晏大夫查看过霓凰伤势,这才知道梅长苏为何这么着急,原来这一个也没能好到哪里去。伤口的创面本就极大,而后穆霓凰又带着伤勉力迎战,伤处几经撕扯,很难愈合。最要紧的是,霓凰因伤血气大失,又一番舟车劳顿,恐已留下遗症,实难根治。
晏大夫细细地向侍婢交待着各项事宜,霓凰的心思却全不在这,“晏大夫,兄长可还好吗?”
晏大夫眼一瞪“你见他好过吗?”
霓凰闻言,脸色越发难看了,“晏大夫,我一会与您一同回去吧,我想看看兄长。”
听了这话,晏大夫简直要被气死“真是一傻傻一双,你真当自己是铁打的啊!你也哪都不许去,好好养着!你可知道你这样下去……”晏大夫一顿,叹了口气,复又坐了下来,“你们都是极聪明的人,当知如此以往必不能长久……我方才替你诊脉,探到你脉象之中隐有颓势,想来是你多年征战积疾所致,若不加以精心调养,将来是要吃苦头的。”
霓凰抬头看向面前正吹胡子瞪眼的老者,感于他的关心,却还是没把心思放在自己的身体上“晏大夫所言,霓凰谨记,只是还望您回去时,好好与兄长言说,莫教他担心。”
“你们可真是要气死我啊……”
“晏大夫,对于兄长来说,如今最重要的就是雪洗冤屈,至于将来的事,自有将来去面对,也就莫要为兄长再添烦忧了。霓凰在此,多谢晏大夫大恩。”
晏大夫见穆霓凰言罢便要起身行礼,连忙扶住,无奈道:“你们好好照顾自己的身子,其他的事我根本不想管。”
“多谢晏大夫……”
……
之后的几日,晏大夫便是日日在苏宅与穆王府之间两头跑。梅长苏见晏大夫这样上心,反倒不安起来,若是霓凰无甚大碍,又怎会许久仍不至苏宅。又加之,苦思聂锋与夏冬团聚之事,梅长苏的精神倒是比刚回京时还要差了些。黎纲甄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二人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瞒着晏大夫将郡主接到了苏宅。
梅长苏听说霓凰来了,便是一刻也坐不住了,起身就要往外相迎。梅长苏急,穆霓凰也不慢,梅长苏这才刚出了内室,她就已经风风火火地跨进门来了。可这一照面,两人又都不急了,远远各自站着,相视一笑。甄平见状,连忙将还想说些什么的黎纲拽出了门,独留了他们二人在屋内。
梅长苏见霓凰面色尚佳却难掩疲态,忙引了她坐下,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是一句“你不在府里歇着,怎么过来了?”
霓凰嘴角一扬“就是想见兄长了,过来看看。可是耽搁了兄长的正事?”
“哪里……我只是,只是怕你伤势未愈,太过疲累了。”
“晏大夫日日往我府里跑,有他这个妙手在,我焉能不好啊!倒是兄长,气色更不如从前了,想来没能好好听晏大夫的话。”
听着霓凰略有些责备的话,梅长苏微微心虚“再过些时日,蔺晨便要到金陵了,我和你提过他的,到时候让他再给你看看,另外再问问他,看看能不能将伤疤也消了。”
“哦……兄长是嫌弃霓凰没有那冰肌玉骨了。”
“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霓凰见向来能言善辩的梅长苏一时舌拙慌乱,“噗嗤”一声便笑了。梅长苏见霓凰笑的欣然,也顾不上被调笑的是自己,跟着笑了起来。
守在外头的甄平一听里头有了笑声,颇有些得意的看向黎纲“我就说了吧,还得找郡主。”甄平话音刚落,一个灰影就不知道从哪窜了出来,正是飞流。在回京的途中,飞流得了梅长苏的指示,没少跑去看霓凰,他也很是喜欢这个姐姐,听说她到苏宅了,便赶了过来,想要见见她。
“穆姐姐。”
甄平动作快,忙捂了飞流的嘴,“好孩子,别喊。别搅了宗主和郡主的事,走,我带你去吃甜瓜。”
飞流从甄平手里挣了出来,看在甜瓜的面子上却也没有再闹,乖乖地跟着走了。
不过,房内的宗主与郡主可真是什么也没干,一人捧了一本书各自看着。只是,霓凰因着这几日伤口合愈,身上不太爽利,总是睡的不好,看了没多会便生了困意。梅长苏看霓凰实在倦的厉害,便避着她的伤处将她揽了过来。
“霓凰,你倚着我睡,会舒服一些。”
霓凰考虑到梅长苏的身体,本想拒绝,可身边这人着实让她感到安心,迷迷糊糊的竟真就窝在梅长苏的怀中睡着了。梅长苏看霓凰在自己怀中睡的安然,淡淡一笑,扯了毯子覆好,又琢磨起了手里的书。
梅长苏没有吩咐,黎纲甄平等自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去,前来送茶水的宫羽被他二人劝了回去,连带着一些客人也全给挡了,可有一个人他们是拦不住的,怒气冲天的晏大夫。黎纲甄平一见晏大夫端了两碗药,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立时便觉得还是不要拦比较好。
晏大夫不管不顾地进了屋,无视了梅长苏一脸的错愕,将手中的药盘一放,在他们面前坐定。虽然,面前是这样一副情意绵绵的景象,晏大夫却没有显露出丝毫的尴尬,只直勾勾地盯着梅长苏。
梅长苏被晏大夫看得心里直发毛,忙回了神,拍拍怀中的霓凰,“霓……霓凰,快起来,起来吃药。”
霓凰被这么一唤,立刻就醒了神,紧接着就看见晏大夫满身怒气的坐在面前,登时便心虚了“晏大夫……”
晏大夫却没有搭理他们两个的意思,仍旧直挺挺地坐着。梅长苏与霓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伸手取了一碗药。
“慢着,错了。”
晏大夫声落,二人又互相看了一眼,霓凰便取了梅长苏手里的药,一饮而尽。梅长苏皱了皱眉头,他知道这次的药必是比平常的苦,可霓凰又在身边看着他,无法只能一仰脖喝了个一干二净。晏大夫看着两个空药碗,面色这才稍有缓和,端着药盘满意地离去了。自此日起,穆霓凰便常常造访苏宅,晏大夫倒是未再相阻,只是梅长苏觉得这药是越来越苦了。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2-18 15:28:00 +0800 CST  
鼓角高城,旌旗麾动。身负令旗的铺兵飞马入城,顿时让金陵的百姓炸了锅。穆王府与宫内几乎同时收到了南境的急报。这些年来,南境局势平稳,几无事端。可这一次,南楚不知走了什么路子,获知九安山内乱一事,竟在短时间内起兵压境,想趁大梁内乱之际,夺回先前割让的滇缅三州。
穆霓凰细细看过军报,一面命人备马,一面向众家将吩咐“速做准备,待我入宫禀过陛下,即刻回滇。”霓凰心知此番南楚生乱,她必须速胜。一来可以威慑大梁周边各国,以防其趁乱群起而攻,二来梁帝寿诞将至,边境安定,寿宴才能如期举行,才不会打乱梅长苏原先定好的计划。
苏宅这一边的消息也是极快,黎纲一收到讯息,顾不得梅长苏正在午憩,直接闯进了门。梅长苏阅过后,只觉心中腾起强烈的不安,忙吩咐道:“备车,去穆王府。”
……
梅长苏赶至穆府,脚才刚着地,就见穆霓凰与穆青飞马弛回。霓凰见到梅长苏在门口候她也不惊讶,对穆青吩咐了几句,便引了梅长苏到一旁。
“兄长不必担心,我即刻回滇,皇上寿诞之前,兄长必闻捷报。”
梅长苏闻言一怔,忙抓了霓凰手腕,“不……霓凰,你答应我,绝不亲上战场。”
“……兄长放心,此次青儿将任主帅,我不过从旁协助,会照顾好自己的。”
“霓凰……”梅长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穆府家将一声打断“郡主,可以出发了。”
霓凰点头道了声“好”,又转看向梅长苏,见他满面的担忧,只浅浅的一笑,从怀里寻出了一个香囊塞到他手中,“兄长信我,你自己要多保重!”话毕,快步走到整装待发的队伍旁跃身上马,提缰绝尘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梅长苏紧紧攥着袖中还留有余温的香囊,怔愣地看着霓凰离去的方向,突然有些恍惚,“霓凰,林殊哥哥等你回家。”
……
南境硝烟四起,金陵亦是风云暗涌,蔺晨如期到达金陵替聂锋拔毒,夏江自投罗网,魂归地狱。萧景琰惊悉梅长苏真实身份,与之同谋翻案,南境的捷报也不出意外的在皇帝寿诞之前到了金陵,一切似乎都在按部就班的进行之中。
而真正让梅长苏意外的,是憔悴不堪的穆青带来的一封血书。莅阳长公主金殿呈冤,持谢玉手书首告赤焰之案。而后便是穆青持霓凰血书以林氏遗属之名恳请重审。梅长苏看到那封血书的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他想知道南境发生了什么,想知道霓凰如今的情况如何,可他知道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让梁帝下旨重审赤焰之案,一洗大冤,达到他们共同的目标。他强忍住体内的气血翻涌,独见梁帝,听到皇帝亲口许诺重审,这才一步一顿的出了宫。一直在宫门外候着的黎纲甄平见梅长苏一脸的凄然走出宫门,一副撑不住的模样,立时就慌了,连忙迎上扶着。
“宗主!宗主!您这是怎么了!”
梅长苏抿着嘴,死死攥住甄平的衣袖,几乎整个人都倚靠在他二人身上,可就是没有走的意思,执拗地站在那,一言不发。
“宗主!宗主,您是要等太子殿下吗?我们……我们到马车上等吧,您……您这都站不住了!”
黎纲慌乱地喊着,可梅长苏置若罔闻,强撑着身子,动也不动。
甄平见状焦急地往宫门内望了望,正见着萧景琰、穆青并着言侯向宫外走来,大声疾呼:“太子殿下!穆小王爷!”
突然,梅长苏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挣开甄平黎纲,转身就直直向穆青冲了过去,扯住他的衣襟。
“苏先生……”穆青见梅长苏双眼布满血丝,抓着自己的双手颤得厉害,只觉得如鲠在喉“苏先生……南楚来势汹汹,为求速胜,姐姐兵行险招,分两路奇袭南楚大军,重伤而归……苏先生,姐姐还等我回去呢……不听我亲口讲的话,姐姐她……安不下心的。”
梅长苏听罢,原本就无甚血色的面庞更加苍白,嘴中嚅嚅的想说些什么,连连退了几步,终于支持不住,哇的一口血呕了出来,失了意识。
一众人慌忙将梅长苏送回苏宅,本想着他闻此消息,定然是要不行了,可蔺晨诊过之后却发现梅长苏死撑着一口气,脉搏反比之前还强劲了些。蔺晨略作思索,便立即封了梅长苏身上几处大穴,难得一脸正色的吩咐道:“快收拾行囊,我们,去云南。”
……
黎纲甄平轮流驾车,飞流在车外护卫,蔺晨则在车内确保梅长苏一切体征平稳,一行人昼夜不歇,追风掣电,向南方奔去。
梅长苏第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在云南穆王府的客房之中,蔺晨屏退了众人,独自陪着,谁也不知道他在房内对梅长苏说了什么。只是过了许久,梅长苏才唤进黎纲甄平,吩咐二人取水替他洁面,说是要扮的精神一些。
那时的穆霓凰只硬留着一口气没有咽下,已是水米不进,失识多时,却在梅长苏进门的时候幽幽转醒。眼前的梅长苏依旧是清和儒雅,带着一脸温润笑意,她想同他说说话,可努力了许久,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半点声音了。
“霓凰,没……没关系,林殊哥哥陪着你。”
梅长苏伏在榻沿,执起霓凰的手,两人就这样相互看着,没有言语。看着穆霓凰眼中星星点点,满是期待,良久,梅长苏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一般,咧开嘴笑了,一如当年明媚悦目的少年林殊。
“霓凰,你想去苍山看日出吗?是从前,你就同我说好,要一起去的。”
……
候在房外的众人听闻梅长苏的吩咐,没有讶异与迟疑,立即准备好了各项物什,连夜启程。霓凰身上伤口本就几乎停止愈合,马车颠簸,霓凰疼的眉头直蹙。殷红的鲜血浸透衣裳,染红了梅长苏的手掌,梅长苏却还温温笑着,哽着声一遍遍说着:“霓凰,没事,没事……林殊哥哥在。”
众人寻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停下,梅长苏手足无力,抱不动霓凰,只能让穆青抱着霓凰到了崖边坐下。梅长苏将霓凰重新拥入怀中,忽然就笑了,“霓凰,你一定记得吧,那年在九安山上,你我大半夜的爬上高坡想要看日出,结果就直接在山顶睡着了,最后是被太阳晃醒的。日出没看着,却染了一身风寒……那时候,你就和我说,只有苍山的日出才是最美的……你看,今夜繁星烁烁,我们一定,一定能等到一个最耀眼的日出的。”
……
“霓凰,我都想好了……等金陵那边事毕,我就带你到林氏宗祠去……拜过父亲母亲,然后我们再回云南,回苍山……”梅长苏一顿,终是顶不住鼻上的酸涩“不管是……一年,半年……还是一个月,我们都好好的……一起过……”
霓凰只觉得眼皮越发沉重,她看不到了,看不到梅长苏的模样了,可是她听得见身边人的哽咽声,她想抬起手再摸摸他的脸,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她太累,太累了。
梅长苏见霓凰唇瓣几番微微开合,心下了然,他握着她的手,轻轻覆在自己脸上,看着她露出了安心的笑容,梅长苏只觉得声音都不再是自己的了“……霓凰……你睡吧……睡吧,等太阳要出来了,林殊哥哥再叫你……”
……
“我答应你,再不会像从前一样,自己睡着了。”
“霓凰,等回到金陵,我们便让静姨言叔叔做主,让我们完婚。”
“霓凰,你知道吗?我托景琰寻到了一颗鸽子般大的珍珠,我忘在金陵了,晚了这样久,你不会生气吧。”
“霓凰……”
……
星斗渐稀,天际已明。一轮红日自暗处涌出,腾起数十丈,光耀夺目。在同行人的记忆中,那一次的日出是他们有生以来,见过的最瑰丽的一次,云兴霞蔚,作作有芒。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2-18 15:31:00 +0800 CST  
千秋辞·昭明篇

火银花,灯如昼,千家共话酹天月,却把娇娘羞。在金陵百姓的眼里,极近热闹的上元佳节便是除夕之夜也比不上的。这一晚,不必再顾及宵禁,携了三五好友,带上些零嘴小酒,兴致来了便去猜灯谜讨个花灯玩,倦了便在小湖边寻个歇处,喝酒打趣,好不快活。更别说那街市里各式各样,年年翻新的各类玩意了。
飞流也是顶喜欢这个节日的,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一天可以吃到种类繁多的汤圆。每年上元节,吉婶都会变着法地做各式汤圆,南方的北方的各样皆有,里头包的馅也是年年出新,飞流总要吃上好几碗。这一日,梅长苏也是尤其惯他,不仅汤圆管够,连甜瓜也不会拘着他。
……
飞流小心翼翼地为手中的金鱼花灯糊上最后一层彩绢,挂了线,而后引了火折点上。看着花灯提在手中很是漂亮,飞流大喜,想着苏哥哥见到自己能扎的这样好,一定很开心,立即起身窜了出去,想让梅长苏看看他的成果。飞流向着主院寻去,边上的人却越来越少,连平日里总是守着的黎大叔也不在。飞流自然是不会考虑这些的,直喇喇地就闯进了梅长苏的院子。廊下本在对望的两人显然被这一下吓的不轻。梯边的梅长苏先是一愣,随而不自然地侧了侧脸,双手却还小心扶着梯子。霓凰则是好半天才回了神,面色微红的从小梯上跃了下来。
飞流见二人这般情态也作不多想,几步跃上前去,满脸自豪地将手里的花灯递向梅长苏。霓凰乍一见这花灯样式,又是一愣神,“这是……飞流自己扎的吗?”
飞流看向她,重重点了点头“苏哥哥,喜欢。”
霓凰淡淡一笑“是苏哥哥教飞流的?”
飞流又是猛地一点头,咧开嘴笑了“姐姐,喜欢?”
霓凰转头看了一眼佯作无意的梅长苏,见他垂了眼眸,嘴角边却是隐不掉的笑意,也轻轻一笑“喜欢……很喜欢。”
……
“宗主,郡主。快来吃汤圆吧!”只听得吉婶远远一唤,飞流便将花灯往梅长苏手里一塞,即刻没了踪影。
梅长苏一笑,摇了摇头,熄了手中花灯,将其置在一旁,又携了霓凰的手,似是兴致颇高“还傻站着做什么,去吃汤圆。”
霓凰顺从的由梅长苏引着向正堂走去,有些失神。他单薄的身子早已没有了当年林殊的样子,宽大的手掌也早已没有了当年的温度,可她知道,他还是林殊,他的骨子里永远是那个明媚恣扬的少年。
……
霓凰随着梅长苏到了正堂,发现苏宅的人倒是来的很齐整,一个个在里头坐的端正,满眼都是敛不住的期待。霓凰还未细想,就在梅长苏旁落了座。只一坐下,向来敏锐的她就感觉到好几束目光投了过来。她抬头看去,见席下众人都装作无异,各自闲聊,实则都在暗做打量,这才略略反应了过来。可说到底她是客,只好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梅长苏,谁知梅长苏不知从哪取了几份文笺,正仔细看着,一副完全未曾察觉的样子。霓凰看他瞧得认真,小忖了一下,终是没有打搅他。
少时,香甜软糯的各色汤圆便端了上来,霓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想着这有的吃还勾不回你们的神吗。可是,很显然,对于江左盟的众位弟兄来说,再好吃的汤圆也不如上座的这位霓凰郡主来的有吸引力。穆霓凰一边吃着汤圆一边受着众人打量,只觉得如坐针毡,再瞟一眼席下众人,汤圆都要吃到鼻子里去了。霓凰暗暗叹了口气,求救似地再次看向梅长苏,没曾想这人低着头,垂着目,正顾自吃着,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霓凰无法,只好朝众人言道:“众位兄弟不必拘谨,同往常一样便是。”
话音刚落,只见方才还拘着的众人,立刻换上了一副“果然如此”“甚好甚好”的表情,认真对付起了手中的汤圆,霓凰立时便觉着自己着了梅长苏的道了。
霓凰觉得面颊隐隐发烫,侧头正想同梅长苏讨个说法,却见他自己凑了过来,笑意盈盈地从碗里舀了几个汤圆放进了她碗中,“桂花豆沙的,你喜欢,多用一点。”
众人见状,又是一脸的“所愿得尝”,满是喜气地互相打起了哈哈。霓凰又好气又好笑,只好鼓着嘴吃起了碗里的汤圆。一旁的飞流却好似领悟到了什么,原来坐在苏哥哥身边就可以多吃几个汤圆啊!便急忙端着碗,蹭到了梅长苏身边。
飞流将手一伸“汤圆!”
梅长苏失笑,又朝飞流碗里拨了几个。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3-13 15:22:00 +0800 CST  
用过了汤圆,霓凰见飞流要回去继续制花灯,不知怎的就来了兴致,要同他一起扎。梅长苏本要亲自教的,却被霓凰一句“梅宗主事务繁忙,不敢劳烦”给堵了回去,只得回了书案。霓凰与飞流在小案前制着花灯,梅长苏的心思自然也没法集中在手中的文笺上,只支着手,歪着头,带着一抹笑意,就这样静静看着。
……
月上苍穹顶,万籁此归寂。霓凰随着飞流在廊檐上挂好了最后一个金鱼花灯,望了一眼清月,一愣,随即回过神来,暗怪自己太过贪恋,竟误了梅长苏休息的时辰。
“不知不觉,竟已是这样晚了,兄长休息吧,小心着身体。”
梅长苏心中略有几点怅然,可脸上依旧风轻云淡“要走了吗?”
“嗯,太晚了,改日再来吧。”
“嗯,也好。”
霓凰颔首一笑,转身准备离去。
“霓凰……”
穆霓凰闻声复又转过身来,看向廊下的梅长苏。梅长苏抿了抿嘴,只觉得今日实在太过纵容自己,刚刚竟有那么一瞬间想要留她住下。梅长苏心内暗暗一番自嘲,而后抬眸看向霓凰,突然发现了什么,笑道:“大门可不在那边啊。”
“……今日实在太晚了,若从正门出去,恐怕引人猜疑,我翻墙出去便可。况且……”霓凰俏笑“也有好些日子没翻过墙了,突然还有些想念呢”
梅长苏闻言失笑:“这都多大了,还想着翻墙呢。”
穆霓凰嗔道:“也不知是谁教的好”言罢,转身便要走。
看她要走,梅长苏不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又脱口唤道:“霓凰。”人是喊住了,他却没了下文,捏了袖口,顶着她的目光踌躇了一会,终是只道了句“多加小心。”
霓凰点头应下,转身还没迈出步,飞流就窜了出来,拽了霓凰衣角“姐姐,不走。”
霓凰一愣,随即温声笑道:“今天太晚了,改天姐姐再来找飞流。”
“姐姐,不走!”
“飞流乖,下次给飞流带点心。”
“姐姐,不走!”
……
霓凰无奈,只得又看向梅长苏。梅长苏自是不能再装作没看见,想了想,还是先颇为敷衍地唤了声:“飞流。”
谁知飞流闻声立刻就不再坚持了,不情愿地“哦”了一声便松了手。飞流回到梅长苏身边,不着痕迹地瞧了梅长苏一眼,却有些后悔,为什么他听了话,苏哥哥好像更不高兴了。
看着霓凰的身影隐没在夜色中,梅长苏只觉得五味杂陈。良久,才开口道:“飞流,明天不准你吃甜瓜了。”
……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3-13 15:23:00 +0800 CST  
从前,在飞流的眼里,上元节就只意味着两个词:汤圆、花灯。后来,小飞流的上元节又多了一些别的,比如梅长苏,比如穆霓凰。似乎这个日子总是很特别的,他的苏哥哥会望着他制的金鱼花灯久久失神,会带着他靠着廊柱坐下,会和他说好多好多的话。
“那时候啊,他的小女孩就很喜欢金鱼花灯。可是,那唯一的一盏金鱼花灯却被别人抢先一步赢走了。他想请那个老伯再做一个。老伯却说什么也不答应,说是规矩,一天只做一个。后来,他就自己琢磨了起来……当然,那个自己做的花灯真的很不好看。可他的小女孩却很开心,把灯挂在了窗前。那天晚上,他答应小女孩,以后的上元节都要一起过。再后来啊,年年上元节,他都自己扎一个花灯给她……一个比一个好看。”
……
“后来,他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告诉小女孩他必定会挣得一身战功而归,然后风风光光地娶她过门。他的小女孩说她等着,等到那一天,她就在府门前挂满金鱼花灯,等着他来。”
“可是,他的小女孩……再也没能等到他。”
……
飞流只觉得梅长苏说的这个故事比年兽的故事要难懂多了,但也能知道苏哥哥是不开心的,很不开心。他想大概是因为穆姐姐不能和他们一起看花灯吧,可是,黎大叔说了,姐姐很快就会回来的。飞流侧过身来,定定地看着梅长苏:“会好的!”
他记得他的苏哥哥闻言果然扬起嘴角一笑,絮絮地又说了好些他听不懂的话,最后长长出了一口气,摸了摸他的头,复又望向花灯,没了言语。
他还记得那是他在金陵度过的第二个上元节,也是他和他的苏哥哥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上元节。
……
飞流后来的上元节里,依旧是各式各样的汤圆与花灯,依旧是充满甜蜜与明亮。依旧是会有个人拉着他坐在廊下,看着廊檐上的金鱼花灯,说好多好多他没办法听懂的话,只是这个人由梅长苏变作了穆霓凰。
在飞流眼里,穆姐姐和苏哥哥是很不同的,她虽然总能说着说着就湿了眼眶,却永远带着温洋的笑意,似乎再没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也从来不像苏哥哥一样长长的叹气。他听别人说,只要自己想做的事都得到实现,那么就会永远开开心心的。穆姐姐是这样的吗?可他觉得,还是有哪里不太一样。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3-13 15:23:00 +0800 CST  
暮色四合,天色将晚。
甄平指领着下人将最后一批送葬的物什安置好,转头又匆匆出了府门。今日是正月十五,上元佳节,街市上光影流转,人头攒动,依旧热闹非凡。而威名显赫的林府在重重白幕之下,显得分外凄清,两日后,霓凰郡主的灵柩将从这里出发,送往梅岭安葬。
虽是霓凰郡主新丧,可到底是上元节,吉婶煮了汤圆,桂花豆沙馅的,让守灵的众人多少吃点。言豫津端起小碗吃了一个,只觉着口中干涩,没有味道,复又放了下来。他四下看了看,依旧没有看见蔺晨与飞流,心中暗暗道怪。蔺晨也就罢,他向来来去不定,处理完霓凰身体后就消失了好几日,除了在厨房见过几面,其余时候都是轻易寻不着的。而飞流几日前就一头扎进了房里,连着每日三餐都是吉婶给他送到门口的。霓凰新丧,上门凭吊的人太多,加之其他一些繁杂的事务,竟是再没有人顾及的到飞流那边。
思及此处,言豫津起了身,对一旁萧景睿道:“我去看看飞流。”言毕,便趋着小步出了门。
言豫津行至飞流房门前,刚敲了一下门,房门便自己开了,里头站着的正是飞流。豫津仔细将飞流瞧了个遍,却发现小飞流不仅气色不差,还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兴奋劲,心就安了下来。
“飞流,你做什么呢?吉婶煮了汤圆,过不过来吃。”
飞流听得汤圆却没有多大反应,“火折。”
言豫津一愣,“什么?火折?”
飞流见他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白了白眼,便自己跳去厨房找火折了。
豫津不禁挠了挠头,不知小飞流这是演的哪出。他不经意的向房里一探,这一看,言豫津当场就愣住了,那屋子里,满满的竟全都是金鱼花灯,各色彩绢制的金鱼花灯。
……
初时是一点两点,而后是一片两片,那样的绚彩之下,连原本刺目的孝帘,都渐渐变得柔和起来。飞流就独自一人,上蹿下跳,将他做的那些金鱼花灯,一个个挂在他熟悉的位置上。守灵的众人就那般怔愣地看着,没有人上前相帮,也没有人出言阻止。
各色彩灯就那样缀在白幔之间,没有人觉得刺眼,没有人觉得突兀,只觉得混沌不堪的脑海里绽开了一点一点的光亮,格外温暖。
飞流挂好最后一个花灯,从廊上跃了下来,站在庭中颇为自豪的环视了一圈,满意地露齿一笑,而后,步回至廊下,小心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小木人,将其置放好。然后,自己也在廊下随意坐了。
他抱着腿,看了看陪着他的两个小木人,又仰头看向光彩炫目的金鱼花灯,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音量,一字一顿笃定地说道:“会,好,的!”
……
是啊,一定会好的。
……
——————————千秋辞·昭明篇结束——————————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3-13 15:24:00 +0800 CST  
作者的话:
到这里,又得和诸君说句再见了,由于踏上了考研这条路,我恐怕又要消失很长一段时间。
最近有好多朋友说苏凰的粮少了,等的心焦。我突然觉得什么话也不说就消失,实在太不负责任。于是就想写个道别的帖子,可又觉得连文也不写就跑,实在也是很不负责任。于是再奉上小飞流角度的《昭明篇》。希望诸君初心长在,踏梦行歌,心愿得成。
虽然没空写东西,可苏凰这个坑我到底出不了。宁负天下不负卿的爱情固然动人,可唯有家国大义之下克制隐忍的情爱才真正让我心疼。我想再难有让我如此难以释怀的cp了。
从《寒山远黛篇》到《昭明篇》,有很多朋友在一直支持我,虽然你们时不时的要与我约谈人生,但真的十分感谢。今天往前翻看了一下,突然感觉挺惭愧,像我这样文采一般,有些不知所谓,发文又如此不勤奋的人,居然有这么多人愿意关注。实在是非常感谢。
最后,诚挚地希望朋友们,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多做运动。我由于过度使用电脑手机,加之书写方式不当,导致右手腱鞘炎复发,又要过上吃饭基本靠勺,写字基本不行的半残废日子。真应该少玩电脑啊!多么痛的领悟!
最后的最后,我不会轻易狗带的,来日再会!

千越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03-13 15:27:00 +0800 CST  
「琅琊周年祭」不成归
暮雪皑皑

别情切切

满目河山不成忆

睡罢长梦戚

金陵这个冬天连着十几日都是暖阳,到底有些乏味,好在除夕这一天总算赶上了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个白日。金陵的孩童盼了大半个冬天,也终于可以欢欢喜喜的闹腾一场,可对于奉旨赐菜的内监来说,这场雪来的就不是那么舒心了。积雪深厚,队伍走得不快,眼见着就要误了时辰,领头的内监心内着急,连连催促,谁知倒是他自己的坐骑最不争气,蹄下一滑,踉跄了一下,给他来了个虚惊一场。紧赶慢赶,总算是按时到了林府,门房早已在府门前等候,内监不敢耽搁,随人快步进了府中。林府本只有霓凰郡主住着,只是今年穆王爷,蒙大统领,聂锋将军夫妇都在此守岁,所以皇上赐的年菜小半送到了这。

领了皇上赐的年菜,送走内监,蒙挚像是彻底来了兴致,拉着穆青一定要喝个高低,穆青也不傻,忙将聂锋扯进了“战局”。霓凰本窝在上座倦得厉害,给他们一闹倒也来了精神,想要离席出去走走。

夏冬见状,忙将她拦下,“外头下着大雪呢。你这才刚好没几日,待会着了凉又有你好受的了。”

“冬姐放心,我也不去院子里逛,就廊下随意走走,整日坐着躺着,身子也乏。”

“那我陪你去吧。”

霓凰笑笑,“府里这么多人呢,没事的,我只是想一个人走走。”

夏冬闻言犹豫了一会,没再坚持,取了外袍给她披上,回了席。

十年,谁又能拧得过她穆霓凰呢。



自赤焰案始,林府荒废了十三年,翻案后又经当今皇上修葺,许多地方早已没了当时的样貌,可对穆霓凰来说,依旧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供奉着林家排位的林氏祠堂从前是林府的前厅。就是在那里她初见林殊,那时,两个垂髫小儿前一刻才大大方方见了礼,下一刻就为了能使几力的弓争辩了起来。也是在那里,那个名满金陵的少年,曾当着他父亲母亲和穆王爷的面,满脸骄傲的说道“我的霓凰妹妹是翱于九天的凤凰,自是与别不同。”

林府的回廊还是那个林殊与小郡主蹿上蹿下的回廊。在那里,还不谙世事的小郡主曾与她的林殊哥哥论过生死。

“巫祝说过人逝去后,灵体不会消散,会守在自己挂念的人身边,那母妃会在我身边吗?”

“一定会的。”

“那以后我也守在林殊哥哥身边。”

那时,少年没有责怪小郡主的口不择言,只是探过身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那林殊哥哥也一直陪着你。”小郡主却像是想起了什么,皱着眉思索了一会。

“……林殊哥哥。”

“嗯。”

“黎老先生说,鬼神应敬而远之……以后我们再不说这些了。”

“……”

走过回廊,转至后堂,再往西行,不远便是一个小阁,那里曾是林殊的书房。二人在林府的时光小半是在那度过的。阁内曾有许多林殊珍藏的典籍孤本、奇闻异志。二人窝在阁中,斗嘴论理,可以坐上大半日。大多数日子里,那头倔倔的水牛也会在,三人一人一句,能互相噎到天黑。

……

“日后,我们三个就做祈王哥哥的前锋军,一起上战场,平定四方。”

“可是……霓凰,你是个女孩子……”

“靖王哥哥又瞧不起人!”

“就是,少瞧不起人,将来霓凰的兵法谋略,水牛你还未必及得上呢!”

“我是怕霓凰受伤。小殊你怎么不懂得心疼人呢。”

“那怕什么,有我在呢。”

……

过了小阁,再往北走,那里曾是林府的武场,是林家府兵练武之所。林殊他们是不常去那的,他们更乐意去城外的逐日坡。现在,那里变作了一片梅林,那些品质上好的梅花有些是从靖王府移来的,有些是从穆王府移来的,还有几株是萧景琰与穆霓凰亲手栽下的。

从武场折回,向东南而行,便到了是安堂。梅长苏出征前夜,他们三人约在此处,启出了埋在林府后院的陈酒,喝了个酩酊大醉。萧景琰是真醉,而他们二人却是自醉。那时的梅长苏好像变回了从前那个小火人,一双手透着温洋的热度,暖着她的。他拥着她,曾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换作了一声低叹。

便这样,二人各自醉了一夜。

……

穆霓凰在廊下站定,抬头看了看廊檐上的红灯笼,有些恍惚。许多人都觉得她这一生便是自苦,在她面前总是小心翼翼,轻易不敢提起他的事。其实林殊不只有穆霓凰,穆霓凰也不只有林殊,从一开始他们就与家国天下相系,是为自己而活,也是为天下而活。如果当年换作是她从地狱中挣扎爬出,她大抵也会和他作出一样的选择。所以她懂他,所以她愿意支持他,听从他。

在外人眼中,她多年苦心经营南境布防,不过是为了麻痹自己,在她心里却全不是这样。他为了边境安定,为了天下清平燃尽了自己最后一点心力,而她,不如说是他的后继者。他未能完成的事,就由包括她在内的后继者来继续完成,他未能看见的天下,就由她来替他看见。

她望着灯正出神,却不知谁,替她裹上了大氅。霓凰回神侧头,正见着飞流一脸笑意的看着她。飞流如今也已长得与他一般高了,霓凰看着飞流,依旧是一笑,抬手理了理他额前的头发,哄他去了后院替她寻两支白梅。

看着飞流的身影飞快地没入黑暗,霓凰拢了拢身上的大氅,倚着廊柱坐了下来。她只觉得越发恍惚了,但似乎隐隐约约还能听见穆青与蒙大哥的斗酒声。突然,院角暗处传来了些簌簌落落的声响。

霓凰循声望去,有些疑惑,“飞流?”

然而没有人回应她,一切又归于静寂。她摇摇头,正想暗暗自嘲一番,却见暗处倏的起了一小点光亮。脚步声起,伴着那点光亮,离她越来越近。

……

踏雪而来的那人仍是旧时的模样,身着白衣软甲,一手提着金鱼花灯,笑得温煦。

“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要一起去的。”

—————————————分割线——————————————

周年纪念,一篇小短文。有些迟到了,所幸也不算太晚。差点点把贴吧这边的帖子忘了,抱歉。

兜兜转转一年都过去了,看到lofter上的大家各种感叹。想了想还是写了一篇文纪念一下。许久不看确实不在状态,希望看文的各位多多担待。其实文能早些发的,只是前天又重新看了以前的文,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就拖到了今天。等以后有时间重刷了,再回去把以前的文改一改。

萌cp本就是看个人的热情,人进人出实属正常,随缘而已,不必强求。不过我会好好躺平的。

最后谢谢产粮和看文的各位,有你们,这一年过得真是畅快无比。

楼主 虚题  发布于 2016-10-24 14:22:00 +0800 CST  

楼主:虚题

字数:41469

发表时间:2015-11-09 05:0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4-15 19:29:49 +0800 CST

评论数:54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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