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江湖人心》

自制封面镇楼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08 18:40:00 +0800 CST  
江湖始


江湖究竟有多大,没人能说得明白。
或许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东西,只是臆想的人多了,才理所当然地产生了。
武林到底有多深,也很少会有人提起。
因为凡是身在其中的人,都只是遵循其中的规则行事,有些始末不需要点破,大家全都心知肚明。

也许每个人心里都会有自己的那个世界,那个江湖武林。
至少,那五个身处紫蝶轩的人皆是如此。

三年前,若是说起“紫蝶轩”这三个字,可能许多人都会不以为然。
毕竟在这个天下,每天都会有新生的组织相继创立,一时间风起云涌,闹得满城风雨。相反,亦是有强盛的门派黯然陨落,速度之快,只需一个夜晚的光景。
不过如今要是谈起先前那三个字,或者是“梨花烙”这个曲子,只怕就连这世上最有权势的人,心底也会起伏三分。
这一切,只是因为这三年里,发生的三件事。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08 18:41:00 +0800 CST  
风者·静夜无静


人们通常把对一件事物的感觉简单地归类为喜欢,或者不喜欢。
譬如,大部分的人都不怎么喜欢黑暗,因为它总是夹杂着恐惧。
当然也有人热衷于此,那是觉得暗的世界充满了未知。

可如果有的人生来就没有见过光明,那又如何?

正月初八,夜。
皇城的雨水里,还是充满着新春的喜庆。
城中群贤楼,即便是如此佳节,也是人声鼎沸。
“哎,你知道么,眼下要出大事了。”
二楼西北角,一个打扮富态的男人,小声地对身旁的人说着。
“廖爷,是不是你那个在宫里当大内侍卫的弟弟又传来什么消息?”
说话的人名叫文彻,是群贤楼的二掌柜,身材消瘦,出了名的光吃不胖,嘴上的两撇八字胡,也毫无意外地显出此人的精明。
“那是...不过说老实话,这回不比以前,是真真正正的大事。听朗儿说昨日夜里,皇帝老儿龙冠上的夜明珠都给人拿了去,据说当时很多人都在场,愣是没有发觉那个贼,厉害吧。”
此人是廖无欢,是城里三间染坊的主人,平日里财大气粗,人称廖爷。
“这么邪门,廖爷,你说会不会是...那个东西?”
“呸呸呸,大吉大利,亏你还是个掌柜,能偷东西的当然是人了。”
文彻神情有点复杂,“那一件东西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周围还都是大内一等一的高手,天底下会有这种事么?”
两人小声嘀咕,暗自讨论。
东南角也是坐着两个男子,相对而饮。
其中一人左手抱剑,右手举杯,面容清瘦,眼神中带着几分空洞。
“怎么样?”
“你说呢?”
搭话的另一人忽然笑得有些开心,嘴角微微扬起,这人一身白袍,年纪也不超过三十岁。
“嘁,我真是没你这么无聊。”
抱剑男子将手中酒水一饮而尽,转眼就起身走了。
白袍男子没有抬头看他,颇有深意地说了一句。
“就跟大姐说,我今晚不回去了。”

月夜无语,玉盘有缺。
听人说,皇城的每件东西都透着一股难以说明的敬畏。
不过真的站在此地俯瞰,在轩辕的眼里,这里与自己的那间小草屋也没什么两样。
这世间当真有鬼神么?
轩辕以前曾经也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后来他才渐渐明白,真正的鬼神都藏在凡人的心里。
如今他也是仿佛幽灵一般穿梭于皇家大内,在所有侍卫面前,那只不过是夜里的一阵清风,夹杂着寻常人的体温。
风过无影,直面正北向灯火通明的华苑。
“罪臣无能,请圣上责罚!”
“哼,这么说来,你们还没找到那个贼人?”
轩辕饶有兴趣地倚在苑顶龙骨,闭目侧听。
“圣上息怒,不过我们已经查到此人来历,是扶桑派来的忍者,名叫佐藤。”
“那又如何,难道你还让朕去找扶桑国去对质不成?!”
龙颜已怒,屋内一时间谁都不敢出声。
“罢了罢了,李总管。”
“奴才在。”
“帮朕磨墨。”

次日,城门还未开启,就已有皇榜贴在城中各个角落。
大概的意思是,昨夜有贼人假冒扶桑武士,袭扰皇城和气,化名佐藤。因大内侍卫分身乏术,望江湖武林志士相助。
每个人都会多多少少顾忌自己的颜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帝自然也不会例外。
何况若是将实情和盘托出,就不仅是皇室无颜这么简单。
可是说来也奇,那二十余张皇榜贴出还没有半个时辰,就不知被什么人给撕了去。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08 18:42:00 +0800 CST  
风者·忍者


城南万云街,每天太阳还未照到此地,街头巷尾已是人声鼎沸。
活跃在此的,无不是走商、小贩和货郎。
唯独有一个人,盘腿坐于街头高高立起的牌坊上,面前一杯清酒,显得有些悠闲。
他头发倒束,既不是中原人士,一身装扮也不像是行商走货的外邦异族。
“中原皇帝的夜明珠,要价一文!”
若不是他高喊这句,震得满街众人耳朵生疼,只怕再过几个时辰也没人知道会有这么一个怪人坐在那种地方。
皇家夜明珠?一文钱?
听到这番话的人大多都觉得这是个笑话。
而坐在牌坊上的佐藤心里也是这么觉得的,要是让人用一文钱买了天朝皇帝的头顶宝物,这个笑话可是大的不得了。
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十来名大内侍卫打扮的人已经悄悄包围了万云街。
皇城之内,皆是天眼。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无错,只不过这些“天眼”面对身前数丈的佐藤,也都只能干瞪眼。
有自觉武功不错的,贸贸然运功踏上,还没走到他跟前,就无缘无故地应声落地,再也没有起来。
“中华武学,不过尔尔。”
佐藤甩下这句话,眨眼之前,随着一道烟雾,消失得无影无踪。
顺势而下的,便是早些时候贴出的皇榜,四散在空中,呼呼作响,就仿佛是佐藤的嘲笑。

自此,江湖上便是炸开锅一般,几乎各路人马都想擒之而后快。
一来是为中原己邦争回颜面,二来亦是可以证明自己的高强武艺。
然而,有些事情往往都是想的容易,做的困难。
扶桑忍术多以诡诈著称,据说连自诩轻功无敌的“落影居”的暗者最后也是无功而返,不免令所有江湖人士心底一寒。

皇城外,无名村落。
轩辕有个坏毛病,就是喜欢睡在屋顶的龙骨上。
他双目半闭半睁,嘴角依旧是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做梦,又仿佛是在想着什么。
一道人影划过,落在轩辕脚边,即便是毫无声响,但轩辕却是察觉到了。
“怎样?”
来者是飘遥,他双臂抱剑,一身黑衣,眼神有些许空洞,瞧着轩辕,有点无奈。
“如你所料,全军覆没。”
轩辕听了,还是没有起身,也没有回答。
飘遥斜瞧了他一眼,似乎是被轩辕的一身懒意感染,亦是枕着手中剑,躺在屋顶的茅草上。
“我真不明白,先前看你这么有兴致,怎么现在还在这里睡觉?”
“猫要吃老鼠之前,总是会先玩上一阵子再享用,不是么?”
飘遥这下连看都没看他,自顾自地说着。
“那倒未必,有些老鼠精得很,老鼠吃猫也未尝不可。我看你要是只猫,也是一只会懒死在房顶的猫。”
轩辕不免笑出声来,打了个呵欠。
“这老鼠再聪明,再狡猾,照样是逃不过猫爪的。”
两人闲谈时,草屋里已是走出两名女子,边走边笑。
“大懒猫,想不想知道你的老鼠现在在哪?”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08 18:42:00 +0800 CST  
风者·御风行


风者轩辕。
这是后来武林人士给轩辕的称谓,因为他就像风一般,来去无踪,扑朔无影。

正月初十,明日当空,天轮塔。
塔高七丈,十四级,是前朝皇帝命人所建。
相传这宝塔落基的时候,工匠们如何都下不了桩。忽然有一天,白昼下平地起了一阵妖风,旱天生雷。
雷光触地,打了个三丈成圆的大洞,深及数尺。唯有在雷洞中打桩,才能立稳。
这似乎暗示着是上天之意,天道轮回,所以此塔命为天轮塔。
当然,这或许只是几十年来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
不过世道就是这么奇怪,越是玄乎其玄的事情,就越会有人相信。

佐藤依旧是同那日一样,单足独立于塔顶,一手握着酒杯,一手拿着夜明珠,旁若无人地叫喊着。
塔下早已聚集了诸多江湖人士,小声议论,却是谁都没有动手。
“何老弟,你常说自己轻功天下无双。呐,肥羊就在嘴边,就让大家看看你的本事。”
“李帮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方才来的路上,你还说什么扶桑小邦能有什么人物,三拳两脚便收拾了,怎么如今又扯到小弟身上了。”
众人互相怂恿,说白了就是想试探对手几斤几两,他们自然也是听说了那日在万云街的事情。
扶桑忍者未有出手,便轻取了三名大内侍卫的性命。
即便有人不信,但也不敢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嘁,原来中土学武之人都是一帮废物。”
佐藤看在眼里,骂在嘴上,脸上的神情既是嘲讽,也是鄙夷。
“黄口小儿,胎毛未脱就如此放肆!”
人群中走出一名中年人,灰袍留须,相貌甚是干练。
此人是许莫声,十年前用一双奇巧之手,破了落影居暗者的“星魂鬼阵”,自此人称‘鬼星手’,相传当年落影居重金相聘,欲将其收于囊中。
只不过他不耻落影居之行才作罢,惹得之后家破人亡,令人唏嘘。一身正气,可见一斑。
一弹一跃之间,许莫声已是飞起一丈。
“好!”
底下的人瞧见,皆是脱口叫好,也不知真是因为此人武功卓越,还是终于等到有人出手。
银光忽闪。
不少人还未察觉,许莫声的手中已经多了十几枚暗器。
“雕虫小技,还敢来此撒...”
只不过他的“野”字还未说出口,就看到自己的半截身子慢慢一软,从塔上跌落下来。
而佐藤的口中也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染了血的短刀,身子只是微微有些晃动,手中酒杯的酒水也丝毫没有留出半滴。
太快了。
甚至有人还没明白许莫声是怎么死的。
看着两端从天轮塔落下来的尸首,再也没有一个人说话。

很多时候,在所有人的想法由期望变成绝望的时候,奇迹就会出现。
据当时在场的人回忆,许多人还没从方才的事回过神来,就觉得头顶拂过一阵微风,伴着一曲若有若无的箫声。
可当日别说是风了,天上就连云都没有。
接着,就有眼尖的人瞧见佐藤原本嗤笑的笑容一僵,身子突然从塔顶跌落了下来。
没人看清楚究竟是谁来了,也没人知道天轮塔顶发生了什么事。
曾有极少数人隐隐约约地在塔间瞥见一角白衫,转瞬即逝,就如同佐藤的性命,还有他手中的夜明珠,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那时,大多人却都坚持是天轮塔的神灵发怒,降罪于佐藤。
对于自己不理解的事,很多人都愿意相信鬼神之说。

直至后来,在不到半个时辰的光景,此物有重新出现在了皇帝的龙冠上,才有人知道,是活生生的人做了此事。

正月十一,夜,群贤楼。
东南角,轩辕仍然是和飘遥相对而坐,自顾自地喝着酒。
“哎,你听说了么?皇帝老儿的夜明珠又回去了。”
说话的依旧是廖爷,面前听得也还是二掌柜文彻。
“那是自然,我还听人说。是皇上午后起身才发现床边的龙冠上多了那个夜明珠。”
文彻言之凿凿,似乎是也在大内打探到了消息。
“胡说!听朗儿讲,是皇帝老儿在书房读书累了,打盹起来才发觉夜明珠放在自己面前了。”
两人争辩不休,一时间面红耳赤,谁也说服不了谁。
飘遥抬头看了轩辕一眼,空洞的眼神中还是看不清任何东西。
“怎么,难道你就不想问问我谜底?”
“嘁,你这么无聊,鬼才想知道。”
飘遥一饮而尽,又是起身走了。
唯独留下轩辕一个人自顾自地笑着饮酒,嘴角微微扬起,饶有兴趣地瞧着西北角的两人。

到底谁对谁错,似乎也无人关心,因为其中都有一个共同之处。
那就是在皇帝面前的夜明珠,都烙下了一朵梨花和一只蝴蝶。
落款则是,紫蝶轩,轩辕。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08 18:43:00 +0800 CST  
紫金·大漠商客


大抵,所有的极苦之地都会有这个世上极美的景色。
北寒幻光,长河落日,大漠孤烟。
其中最苦的,就要说是漫天风沙,昼暑夜冬的沙漠。
而古往今来,大漠之地又是中原通邦的枢纽。
所以,为数不多能幸存下来的大漠商客,所带的行货,往往都价格不菲。

三月初一,小雨。
初夏将至,老天很诗意地撒了三天三夜的断魂细雨。
即便如此,登天阁的门外依旧是锦车来往,人马不息。
约莫一百二十年前,这个城中已经建有了此阁。因其高达十丈,意可登天摘星,故名曰登天阁。
阁中的每一个人,无不是精通天下古玩。
杂及远近外邦,远及前后千年。
每逢三十年,登天阁都会重选大当家,以及摸天鉴师“金眼狻猊”。
而登天阁汇聚天下的珍宝之多,价值之重,就连皇宫大内也不惜重金选购,所以不论是黑白两道,还是江湖朝堂,都对之另眼相看。
十年前,新任大当家胡三笑更是放出话来,若是有客人的所携之宝能超过阁中全部古玩之价,便将登天阁拱手相让。

只不过今天来的三位大漠行商,即将让胡三笑再也笑不出来。

陆踏,登天阁现任“金眼狻猊”,如今已是满脸大汗,双眼不断地扫视着面前的四十一锦盒,口中念念有词。
“陨玉昆、穿金甲、透血尺、明月牙...”
他每每说一件宝物的名字,身旁的胡三笑心里便犹如多刺上了一把刀。
胡三笑也是经手了二十几年的天下古玩,如何看不出来这些玄机。
“老行家,我都说了,这些全是楼兰古物,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为首的行商瘦得出奇,浑身上下仿佛是黄皮包着人骨,没有一丝血肉。
“没...没错,这四十一件都是古楼兰的珍宝,确是不假...”
一向自命不凡的陆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也是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语气。
肯定中带着无奈,惊奇里夹着悲哀。
登天阁里的每一个人都隐隐觉得,眼下此地就仿佛那个曾经叱咤一时的国度,转眼便会消失在人们眼中。
楼兰已破,往事几何。
相传楼兰工匠都有一个墨守的规矩,便是每一件瑰宝不会有相同的第二个。
但凡绝品,才会有齐天的价值。
人也是一样。
而说来,光是单凭其中的一件事物,都足以顶上半个登天阁,何况是四十一件。
最后关头,还是身为大当家的胡三笑站了出来。
“诸位爷路途劳累,今日便留下歇息一日。你们放心,我胡某人向来是言出必行,绝不会食言。”
那三人也没有回绝。
木已成舟,已经剁碎了的鱼块,是怎么都不会变回那条鲜活的鱼。
而对于登天阁的人来说,这一夜,应该算得上是这辈子最漫长,最难熬的了。
可世事都是难以预料。
谁又知道,一个晚上究竟能发生什么事情。

楼兰古国都能一夜而逝,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09 13:58:00 +0800 CST  
紫金·愁听雨


天下再大,也绝不可能存在完全相同的东西。
人也是如此。

三月初二,天未亮,小雨。
若是照前些日子来说,这个时辰,登天阁的大门早已迎客而开。
眼下接近寅时之末,却仍是未见里面的动静。
阁中确是没有多少人。
唯有胡三笑和陆踏。
胡三笑背着双手,来回踱步,已经记不得自己走了多少次。
陆踏低着头抽着水烟,之前满满一袋烟草也所剩无几。
他们看似是在等着什么人来,给他们一个希望。
又好像是在畏惧着什么人来,给他们一个绝望。

门开了,走进阁里的却不是那三个大漠商客。
这又是谁?
换做以前,胡三笑早就迎面上前,跟来人闲话长短。
逢人语,语三笑。
胡三笑其实是他的绰号,只是后来叫的人多了,也渐渐忘记他的本名究竟是什么了。
“姑娘,抱歉得很,今天我们不做生意。”
来的是个女子,一袭鎏金袍,头戴紫华簪,手中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盒。
看起来她倒像是来做生意的。
“就算不做买卖,那我来看看总是可以的吧。”
“那请便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胡三笑即便如今没有心情理睬她,可口中还是习惯性地说着套话。
“慕容。”
说是如此,可这女子却是什么都没看,径直往内堂走了去。
内堂的木柜上横列着先前的四十一件楼兰古物,印着从门外的日光,微微闪着不凡的气魄。
“姑娘留步,这些宝贝不是本阁之物,碰不得。”
陆踏作为如今最老道的鉴师,自然知道这最基本的准则。
慕容听了他的话,忽然笑了起来。
“你们把这些东西当做宝物?”
胡三笑与陆踏半信半疑地看着慕容,神情已经说出了一句话。
姑娘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又有多少人借着开玩笑这句话,对人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慕容浑然未听陆踏之言,拿起面前之物一一掂看。
“陨玉昆,八百年前的天外之物,七分陨铁三分桂玉,重七两八钱。”
“这块,八分铁二分玉,重七两六钱,赝品。”
“穿金甲,三百六十年前楼兰大将骁骑之物,甲长七尺三寸,镶有两千八百二十四块金片。”
“这件,七尺五寸,只有两千八百二十块。”
慕容每说一句赝品,就从自己的木盒中取出一件与之看似相同的物件,摆在那些“珍宝”之前。
看似相同,这是外行人的说法。
在陆踏和胡三笑眼里,两样东西,不论是色泽,还是质地,都已是天差地别。
未等他们明白,眼前的事是否是自己太累出现的幻觉。
登天阁的二楼已经有人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
严格的说,不是跑,是滚。
“二...二小姐,奴才不知您在这。”
原本起身心情不错的三名大漠商客,见到内堂里的慕容,脸上的血色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畏惧的白色。
“爹爹他可好?”
“老爷跟大少爷都安好,二小姐放心。”
慕容此时开始慢慢收起柜子上的东西,唯独留下了那把透血尺。
“你们的事,我不想多管,回去自己跟爹请罪吧。”
慕容此时说话的语气,仍是没什么变化。
可在大漠商客的双耳中,无疑是地府的催命之音。
“奴才们知...知道。”
慕容走到门边的时候,停下脚步。
“你们来了中原,可有听到我说的话?”
大漠商客十分整齐地从袖中拿出一把短小弯刀,想也不想地割掉自己双耳。
“回二小姐,没有,一句都没有。”
慕容点点头,回身对早已呆若木鸡的陆踏、胡三笑二人说了一句。
“今日之事十分抱歉,那把小东西就当是赔罪吧。”
等慕容前脚跨出登天阁,三名大漠商客也匆匆离去,着急地就连脸上的血迹都未擦干。
陆踏依稀认出慕容所穿的,是先秦的“鎏金听雨袍”,头上的发簪是东晋的“紫兰曼陀簪”。
而胡三笑小心提起那把透血尺的时候,发现那张木柜上多了几个图案。
一朵梨花,还有一只蝴蝶。
落款是,慕容。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09 13:59:00 +0800 CST  
剑客·消息


绝大多数的人相识、相交,无非就是为了从彼此的手中获得一些对自己有用的东西。
换一个词来形容就是,利用。
而人生在世,真正交心的朋友少之又少。
有些人,即便是你多年未见,依旧会在自己心里留一个重要的位置给对方。

人是如此,国也相同。
自然,一股势力和另一个势力也是同样的道理。

百年前,西域和中原武林的关系还尚且融洽。
只不过后来发生了几件大事,才使得双方反目,以至于势成水火。
其中到了今日还挂在众人嘴边的,就要数最严重的罗刹门一事。

当年的罗刹门门主,六眼修罗,为了练成罗刹门尘封数十年的禁忌武学,弑魔鬼功,暗中将选入皇室的三十六名秀女劫至西域,并嫁祸给了当时如日中天的烟波剑庄。
皇帝不明真相,将烟波剑庄上下数百口满门抄斩,还把庄主韩昆凌迟处死,一时间令江湖一片胆寒。
所幸韩昆偷偷保住自己的血脉,三公子韩若卿,才有了后来“若卿十年寻仇”的佳话,终令此事真相大白。
而罗刹门也自此遭到中原人士的反击,最后只剩下不到十人,躲入雪山,不知所踪。

五月二十三,阴,无风。
入夏以来,始终是这般闷热,如此阴沉的日子已是有好一阵子,似乎是在昭示着什么。
烟波剑庄外,花开得格外灿烂,与当下的天气显得有些不那么贴切。
如今的庄主最爱恬静,甚是还特地将整个剑庄都搬到了城外的山野里来。
一名浣衣女子,手提着花篮,在庄外漫步。
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这句诗本是用来形容男子品行端正,可眼下来比喻这位女子,是最好不过了。
因为她只采一种花。
五瓣梨花。
说来也奇怪,尽管浣衣女子边走边看了许久,手上的花篮里却依旧只有三朵。
庄门外,一名少年正在埋头扫地。
忽然从庄子里跑出了个年轻丫鬟,险些被门槛绊倒。
“小张,你怎么还在这呀,庄里都来了这么多客人,快去厨房帮忙!”
“可是王叔说庄门这个时辰一定要扫完,我怕...”
“怕什么怕,我来帮你不就行了,快去快去。”
等到小张跑入庄内,小丫鬟才舒了一口气,自顾自地嘟囔着。
“平日里好好的,突然来了这么多江湖野人,一个个都臭烘烘的,真是难受。”
浣衣女子似乎听到了她的抱怨,眼皮微微一跳。
“小妹妹。”
小丫鬟听得有人唤她,抬起头便瞧了浣衣女子。
“姐姐,有什么事么?”
浣衣女子一脸笑靥,指着手里中花篮。
“在下冷嫣,请问贵庄可否种着梨花,我想采一些回去。”
小丫鬟听了这番话,本是不愿答应。谁知看着冷嫣的笑脸,越瞧越觉得亲切,心也是软了下来。
“有是有,不过...”
冷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双眼似乎都要开始说话了。
“怎么了,还是不方便么?”
小丫鬟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只知道一看着面前女子的眼睛和笑脸,就感觉此人跟自己的亲生姐姐一般。
“方便,方便。只不过冷姐姐进去的时候要小心一些,若是被马管家看到了,可别说是我把你放进来的。”

烟波剑庄,正厅。
厅中的气氛犹如庄外的天气一般,阴沉闷重,虽有十来人相对而坐,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首先开口的还是庄主,韩弃武。
“听黄盟主如此说来,罗刹门又死而复生了?”
“那也不尽然,只是我们在西域的探子前几日刺探到了一些蹊跷。”
回话的是剑盟盟主黄开,一脸沉重。
原本这武林剑盟代代都是由烟波剑庄的庄主担任,只因韩弃武人如其名,少问江湖之事,便将此位让于“青皇剑”黄开。
因此即便黄开是客,也只是坐在下座。
“什么蹊跷?”
“探子回报,说近日有三十二人趁夜潜入中原,装扮怪异,描述之下,似是当初的罗刹门中人。”
韩弃武眉头有些跳动,右手轻轻摸了摸手边的茶杯。
“其实多年前我也曾听说,罗刹门的后人这些年都在暗中训练魔罗,意图对我族不利。”
“韩庄主,先下手为强。”
韩弃武听完这句话,右眉一跳,两指扣上茶杯。
“后下手,遭殃。”
仿佛老天都觉得他这句说的有些意味深长,话音未落,便打下一个响雷,照亮了房顶一个纤细的身影。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0 08:03:00 +0800 CST  
剑客·神魔


人心的强大,就在于未知的潜能。
佛说,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五月二十七,黎明未明。
关外,长松坡。
此地本是一览无余的黄沙平原,一夜的时间便多出了数十块高低不平的乱石。
由尸体和黄沙混合而成的乱石。
原本是一场守株待兔的狩猎,却变成了黄雀在后的悲剧。

殷红色的血迹斜长而走,仿佛是西域与中原隐隐的界限。
三十二名魔罗众在这头,三名中原侠士在那头。
令黄开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与自己一同而来的数十名好手,已经几近丧命。
而对方一人却是未死,即便是有十余人被斩手断脚,也是行动自如,仿佛就没有痛觉。
这跟魔鬼有什么分别?
“如果老夫今日能活着回去,此地的事只怕能对人说上三天三夜了。”
黄开一脸苦笑,双袖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谁的血。
“直娘贼,真是活见鬼。这帮丑东西活脱脱是地府来的。”
“野狐”钱不留左手捏着两枚铜钱,嘴里叼着一根竹签,神色鄙夷地看着对面。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黄盟主,钱兄,今日能与诸位同生共死,实在快哉!”
说话的是“破衣书生”南江,手中的铁笔来回翻转,笔杆已是微微弯曲。
三人各说各话,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害怕。
而那三十二名魔罗众则是未出一言,背对着晨曦,脸上的颜色就如同死人一般。
若不是他们缓慢地先前走着,没人会将他们当成活人来看。

如果这眼前之景能令黄开三人感到害怕的话,那么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就足以让们从心底里感到恐惧。

清风骤起,夹杂着满地黄沙,也带着一曲清幽的笛声。
一身黑袍,一柄长剑。
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不远的沙尘之中。
等到黄开察觉的时候,来人已经走到了双方中间。
人是消瘦的。
眼是空洞的。
剑是冰冷的。
不过在魔罗众眼里,世上的任何人没什么区别,都只是自己的猎物。
就如同他们在世人的眼中也只是杀人工具一样。

最靠近那名剑客的魔罗眨眼间就冲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那柄长剑。
它这一招已经扭掉了十八个用剑好手的胳膊。
可眼下那名剑客的手,还好端端的在自己的肩膀上。
唯有魔罗细长的十指在那里微微颤动。
“别碰我的剑。”
剑是否出鞘,所有人都没有看清。
只是见到那名魔罗后退了半步,便直挺挺地跪倒在地,再也没有起来。
好像这下它真真正正的变成了死人。

江湖上都说,无招胜有招。
现在在黄开的心里,这个无招似乎有了新的定义。
无法看清的招式。
寒光,剑气,飞血,倒地。
刹那间,似乎时间都停滞了。
那群魔罗众手中的动作也随之停了下来。
一进一出,剑客又回到了原地。
一跪一倒,魔罗也成了自己终将成为的尸体。

那剑客始终是背对着黄开三人。
临走之前,他的剑终于出了鞘。
凌风点石,擦出些许火花。
他在面前少有的石块上划了几笔,一个转身,便又消失在黄沙之中。
足足有半炷香的功夫,黄开、钱不留、南江都觉着自己的双脚不听使唤。
终于,好事的钱不留吐掉口中的竹签,勉强走到魔罗众的尸体前查看,竟发现每个人就只有一种死法。
一剑贯喉。

何为恐惧?
就是在自己的面前发生了无法理解的事情。

黄开心情复杂,闭上双眼,长叹一声。
三人一同上前查看那块石头,上面只刻了一朵梨花,还有一只蝴蝶。
最后的落款是,飘遥。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0 08:04:00 +0800 CST  
曲终幕升


一朵梨花,一只蝴蝶,还有一段不知名的曲子。
这原本毫无关联的三者,如今一旦同时出现,就成了武林上绝对震慑人心的标记。
那伴随着三人而来的曲子,时间久了,便被众人传为《梨花烙》。
“紫蝶一出,必落梨花”
很多往事流淌不息,宛转在人心中。
有些淡去,早已无影无踪,被自己遗忘在最深的角落。
有些,却依旧烙下了深深的印记。
时间难断,故事犹在。
人心不死,恩怨不灭。
不知各位看官仍否还在追寻?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0 12:18:00 +0800 CST  
半块玉佩·花非花


你看到的事实,不一定是事实。
你心中所想所念的那个她,也可能早已不是那个原来的她。
花非花,雾也非雾。
回忆这个东西,往往只有自己拥有,也只有自己相信。

京城西南角,有一间小茶楼。
简单的装饰,简单的茶具。
就连其中的掌柜和茶博士,走出茶馆,融入街市,也不会有人多瞧他们一眼。
不过有些时候,越简单的东西,就越能感受到不平凡。
喝茶的时候也是如此。
茶楼平日里来客不多,总是那么一些老主顾。
有的人喜欢安静,有的人喜欢方便。
而最重要的,莫过于习惯。

习惯这个东西,非常可怕。

就拿坐在最北角的修如平来说,每每到了未时,他总要来这里喝上一壶普洱,到了未时三刻,便会回到府上。
只不过今日,他从午时开始就一直在那里静坐。
壶里的普洱已经被茶博士换了三次,眼下到了申时,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两眼时不时地瞥了瞥楼外,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一般来说,能让修如平等的人,换做平常,只有两种。
一种是二品以上的朝廷大臣。
另一种是身价百万的地方巨贾。
显然他是在等第三种人,因为之前的那些都不会到这个小地方来。

据说这天下的儒生,有四成是出自于江南修家。
所以凡是在朝为官的人,多多少少都和修家有一些瓜葛。
修家祖上遗有一块玉佩,相传是当年诸葛孔明的贴身之物。
可惜因战乱之祸,玉佩一分为二。
修家人几番努力,也只寻得一半,不过就算如此,这半块玉佩也是价值连城了。
也不知是否是那半块玉佩暗藏灵性。
修家代代都是门生广出,或入朝为官,或下海成商。

茶楼外,一名浣衣女子提着花篮走过,瞧了里面一眼,便迈步走入。
她的花篮中只有三朵梨花。
五瓣梨花。
浣衣女子徘徊在茶楼,口中轻声叫卖。
在茶楼,自然是没有一个人会有这闲情逸致想到去买一朵花。
不过,当她走到修如平的身边,修如平却开口了。
“姑娘。”
浣衣女子回头,脸上淡淡一笑。
“先生,您是要买梨花么?”
修如平没有抬头看她。
“怎么个卖法?”
“那就要看先生要多少了。”
“三朵。”
浣衣女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花篮。
“先生,我这里可只有三朵,你想好了?”
修如平丝毫没有犹豫。
“是的,就要三朵。”
浣衣女子将三朵梨花放在桌上。
“十贯钱。先生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一贯钱足以买三十朵梨花,而修如平连一点还价的意思都没有。
他递上一块蓝白色的破布,一张纸条,一张银票,摇摇头。
“没了,另外的五贯事后再送上,有劳了。”
桌上的银票写的并不是五贯。
而是五万两白银。
然而那名浣衣女子却是连看都未看,随手放进花篮中。
她头也不回地走下了茶楼,消失在街口的人潮中,口中依旧是不断叫卖着。
即便自己的花篮早已空了。
修如平的神情仿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一口气喝下面前的那杯普洱,掷下十两银子,缓缓走出茶楼。

城外,有一座不起眼的村落。
村落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五间不起眼的竹草屋。
飘遥斜躺在屋顶,枕着剑,吹着笛。
慕容半蹲在屋檐,哼着小曲,摆弄着前几日种下的花。
而轩辕则是趴在石桌上,两眼目不转睛地瞧着面前的冷嫣。
“你看了这么久不累么,我的脸上又没有多长出一只眼睛。”
冷嫣自顾自地翻看着修如平给的纸条,一脸笑靥。
“我就是想看看你的眼睛是什么做的。”
轩辕淡笑着,右手食指不断地点着石桌。
“还能是什么做的,不就是肉做的呗。”
这次换了慕容开口,她似乎对轩辕的这些举动早就习以为常,语气中还带着调侃。
“要真是肉做的,怎么可能让那么多人都这么喜欢呢。”
显然,轩辕对慕容的答案不怎么满意。
“其实我也在想一个难题。”
冷嫣没有理睬轩辕的回答,倒是反问起来。
“什么难题?”
轩辕这个人,总是对想不通的事有着不可思议的好奇。
“就是你这个天底下最无聊的人又到底是什么做的?”
冷嫣将手中的纸条递到他面前,没好气地说。
一阵清风袭来,将那纸条蓦地卷起。
冷嫣刚想伸手去接,却发现纸条早已在身后的轩辕手中。
“那个修如平出手也真是大方。”
飘遥将笛子收进袖中,伸了个懒腰。
“自家的宝贝都不见了,是该这么着急。”
轩辕轻轻弹了弹手中的纸条,脸上似乎开始有了点兴趣。
“那半块玉佩么。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交给轩辕不就行了,非要我跟你们两个臭男人一起去。”
慕容摇摇头,显得十分不情愿。
“行了,打点一下,准备上路吧。”
中间的草屋里缓缓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大姐。”
其余四人都异口同声地开口。
他们虽然都没见那人出来,但语气中透着一股敬意。
“那块破布上是什么东西,轩辕。”
轩辕端详片刻,又低头闻了闻。
“有腥味,是血。”
草屋里的人再也没有说话。
“蓝色的血,看起来是有些蹊跷。”
慕容抬头看了看轩辕,似乎是在等他说出答案。
“这个嘛,我想应该是有人知道的。”

入秋萧瑟,叶落几何。
当轩辕走进金奶奶家的小院时,她正和她的孙女阿潇面对而坐,凝神手谈。
如果不说起金奶奶的实际年龄,旁人绝对会认为,这二人是母女。
轩辕走到两人身旁,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开口。
观棋不语,这是一种态度。
不知多少年以前,金燕就已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鬼医。
医一人,杀一人。
杀一人,医一人。
时间久了,道上的人便给她起了个绰号,毒指。
天道循环,因果报应这种东西似乎真是有的。
金燕年轻气盛,伤人太多,就像是遭了天谴一般,周围的亲人最后都相继死去。
后来不得不金盆洗手,隐居在此。

金奶奶手中捏着白子,想了许久才缓缓下了一手,神情也为之一缓,好像轻松了不少。
“怎么,又遇上棘手的事了么?”
她没有抬头,眼神还是停留在棋局之间。
“不然晚辈怎么敢来打搅先生你的雅兴呢?”
比起其他称呼,金奶奶更喜欢别人叫她先生。
“说来听听。”
金奶奶又点下一子,口中不时念念有词。
“这世上有谁的血是蓝色的?”
“哼,这又是哪个漂亮姑娘给你出的难题?”
金奶奶眼皮一抬,看了轩辕一眼。
“先生说笑了,这是修家的修如平送来的。”
“那帮穷酸也就这样了,整天抱着半块玉佩过日子,沽名钓誉。看他们都找上你们了,想必是那诸葛玉佩出事了。”
轩辕点点头,嘴角微微扬起。
“如先生所料。”
金奶奶没有搭话,手中落子的力道忽然大了一些,瞧了面前的阿潇一眼。
“潇儿,你又输了。”
阿潇似是不在意,淡淡一笑,双手将棋子逐一收回,开口道。
“还有什么线索么?”
她的声音,银铃遇风,清新悦耳。
她的笑靥,冬日初阳,暖人心扉。
她的纤手,白玉落水,不忍逼视。
“只有这个。”
轩辕递上那块蓝白色的破布。
阿潇拿在手上,一瞧一嗅。
“是蓝苜血。”
金奶奶的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看来这次他们惹的人来头不小啊。”
轩辕的头不自觉地一斜,眼里有许多疑问。
“蓝苜血究竟是什么血?”
金奶奶缓缓起身,拍了拍轩辕的肩头。
“放心,之后你自然会知道。不过潇儿的事,你究竟想好了没有?”
轩辕挠了挠头,忽然有些不知该如何说起。
倒是阿潇不自然地开口回话。
“好啦,奶奶,你就别为难他了。”
“这怎么行。那次你跟这臭小子,在山谷里孤男寡女地过了三天三夜,难道就这样算了?”
金奶奶的语气有点奇怪,一半是严厉,一半却是有些调侃。
“先生,上次的事真是来的突然。若不是湘西那些赶尸搞的鬼,我跟阿潇也不会跌到山下去。”
轩辕极力地解释。
“我可不管这前因后果到底是什么,反正就一句话,你要不要娶潇儿过门?”
金奶奶说这句话的时候,出现了少有的质问。
“先生息怒。且不说晚辈孑然一身惯了,以阿潇这般条件,也肯定不会喜欢我这种人的。”
“是啊,我才不会喜欢他这种浪子。奶奶,你就别说了。”
阿潇说话有些慢得力不从心,眼神中似乎是有些异样。
是失落,还是无奈,只有她自己知道。
“唉,真是胡闹。潇儿,陪他去趟羽苜城。等这事完了,我再收拾你这臭小子。”
金奶奶回头瞥了轩辕一眼,一个人快步走入房门。
只留下轩辕和阿潇两个人站在原地,偷偷看着对方,各怀心事。

谁的血是蓝色的?
谁的心又是谁的?
人尚且连自己都不能猜透,又怎么能了解这浩瀚世界?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1 08:48:00 +0800 CST  
半块玉佩·羽苜城


很多人说,梦由心生,迷蒙之间,便可反映出心底最深的事情。
可如果一个人终身无梦,那他的心里究竟会藏着什么?

三千世界,总会存在一些难以想象的人或事。
有一群人,他们渴望融入,渴望被世人接受。
然而,人们却拒绝了他们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
于是,羽苜城就这么诞生了。

深夜,城中最破旧的街角深处。
“你跟先生口中的羽苜城,到底是什么?”
轩辕与阿潇并肩走在一条深巷小径里,周围的事物宁静又神秘,仿佛与世隔绝。
“我还没忘记你有个毛病叫‘爱打听’,不过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阿潇走得有些特别,总是比轩辕慢上半步,落在他的后面。
不过她在这里行走,既没有胆怯,也看不出陌生。
“看来你平日里也经常在这里出入嘛,莫非你跟先生也是羽苜城里的人?”
轩辕瞧她对这个地方的走法毫不生涩,不免顽皮起来。
阿潇好笑地白了他一眼。
“油嘴滑舌,要是奶奶还在这。估计现在你的舌头已经被她老人家拿去泡酒了。”
轩辕咂了咂舌,假装有些害怕。
“莫怪莫怪,先生您可别突然现身。”
阿潇掩面笑出了声来,看起来是很享受跟轩辕闲聊的时光。
“告诉你吧,这个地方出产很多奇特的药材,有些只有此地能弄到,一来二去的,自然也就熟络了。”
轩辕看了看四周,不免淡淡一笑。
“这个地方,阴森可怖,暗藏杀意。一个女儿家,难道你就不怕么?”
阿潇也是笑了笑。
“怕不怕又如何,世上有些事,总归是要你亲自去做的。”

深巷的尽头是一扇小门。
小门那头的地窖下,却是另一个世界。
枯树,斜崖,还有数不清的黑暗。
一座歪楼,两个身影,三把椅子。
轩辕在椅子上似乎坐得很不舒服,不由得站起身来,看着刚从窗台回来的阿潇。
“你在做什么?”
“点香。”
“点香?什么香?”
“迷迭香。”
轩辕好像也闻到了阿潇身上那股淡淡的味道,却是没什么感觉。
“点香做什么?”
阿潇没有看他。
“自然是做该做的事。”
“那我们又是在做什么?”
“等人。”
“等谁?”
“一个朋友。”
轩辕爱问题的毛病,在阿潇这里不得不打上一个死结。
他忽然也不知道自己该问些什么。
阿潇偷偷瞧了他一眼,暗觉好笑。
“曾经你不是问奶奶,这蓝苜血到底是什么么?”
轩辕被她这么一问,又突然发问了。
“那这种血究竟是谁的?”
阿潇取出那块染了蓝色血液的破布,看看窗外。
“这世间是有人的身体里流着这种血,不过即便在这里,这种人也已经不多了。”
轩辕好像有些明白了。
“所以先生才说,江南修家惹得人来头不小。”
阿潇没有正面回答轩辕的话。
“这个地方叫羽苜城,翔者为羽,潜者为苜,说的就是那两位最初的建立者。”
“何为翔者,又何为潜者?”
“听奶奶说,很久以前的祖先里,有一种人生来就会飞翔。后来因为通婚的缘故,渐渐和常人无异。只有在夜晚阳气散尽,阴气弥漫的时候,身上会浮现出与众不同的羽毛,还可在天空飞行。”
“妙哉妙哉,原来世上真有这种奇人。”
轩辕兴奋地有些不可思议,尽管只是听阿潇说着,眼前就仿佛看到翔者飞行的画面。
阿潇不满地看着他,好像是一种长辈教训晚辈的模样。
“你这个爱打听,也不知道冷姐姐她们到底为什么愿意跟你住在一起。”
“这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勉强不来的。接着说。”
“潜者是另一种人,身材矮小,皮肤和血液都是蓝色,擅长隐蔽,虽说长相可怕,但一般都很友好。”
轩辕听了她的话,有重新开始打量了这个地方。
“这么说来,这个地方就都应该住着翔者和潜者,对么?”
阿潇忽然笑了起来,摇摇头。
“无所不能的爱打听,这下你可猜错了。因为种种原因,翔者和潜者的后人都没落了,在这里的人也只剩下不足三十几人。”
弱肉强食,生活本来就是残酷的。
说话间,楼外面“滴滴答答”地响起了什么声音。
阿潇眼神一转,回过头来。
“他来了。”
轩辕也是看着门外,想看看来人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一道黑影,呼啸生风,声音却是从窗口传来。
轩辕有些意外,阿潇却浑不在意。
“阿纳,慢点闻,小心伤了鼻子。”
看着来人疯狂地嗅着那迷迭香,阿潇有些担心。
她刚想上前说话,轩辕却发现了一丝异样。
“小心!
他这句话刚说出口,那个阿纳已经重重地扑向阿潇。
可是在阿潇身边的轩辕早已把她拉到一丈开外的地方了。
“他身上有杀气。”
轩辕瞧着面前地上十个黑黝黝的小洞,淡淡地说了一句。
“没道理的,阿纳不是这样的人。”
阿潇根本没法理解,一个和自己相处多年的朋友对自己下杀手。
可接下来阿纳一系列看似疯狂的举动,却向她证明,轩辕的话是对的。
扑砍,疯咬,横冲直撞。
每一招都想置阿潇和轩辕于死地。
每一招都快得几乎看不到他出手。
不过在场的不是别人,是轩辕。
阿纳的动作虽然快,可再快也快不过风者。
一个点地,一个转身。
轩辕把阿潇放下的同时,就已经他按倒在地,不得动弹。
“爱打听,别伤了他!”
“放心,他的血那么宝贵,一滴都不会让它流出来。”
轩辕的动作恰到好处,仅是用双手扼住阿纳的四肢和脖子。
“阿纳,阿纳,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么?”
阿潇低下身子,不断地叫唤着他。
可是阿纳还是先前那个样子,仿佛有血海深仇般地看着阿潇。
“你确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尽管阿纳使劲挣扎,轩辕的双手还是纹丝不动。
“不会错的,他就是阿纳,不过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阿潇的眼神十分肯定,只是脸色有些难过。
“那会不会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你是说有人给阿纳下了药?”
“严格来说,我只是个打手,大夫这活你比我在行。”
轩辕打趣地看着阿潇。
“就没个正经话。”
阿潇有点生气地推了推轩辕的肩膀,就开始仔细检查阿纳的身体。
果然,他的后脑被人插了两根又细又小的银针。
阿潇小心地将它们拔下,又给阿纳闻了闻迷迭香。
“啊!”
阿纳轻轻地叫了一声,似乎是起了作用。
“潇姐姐...”
“阿纳,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阿潇听到他的话,不免松了一口气。
“我...我也不知道,那天我跟阿齐在附近玩,不知道怎么了就晕了过去,醒来就看到你们了。”
轩辕听完这句话,心里知道这个线索基本上就已经断了。
不过阿潇的举动又让事情有了转机。
“那你闻闻,这个是不是阿齐的血。”
阿潇拿出之前的那块蓝血破布,放在阿纳面前。
潜者的嗅觉,灵敏到可以辨别同类的血液。
阿纳只是轻轻一嗅,就很坚决地点了点头。
“看来,我还是得去一趟修家大宅。”
轩辕望着楼外的残景,意味深长地说着。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2 21:30:00 +0800 CST  
半块玉佩·江南修家


岁月如雨,底蕴如石。
奈何历史如何冲刷,也洗不掉那血脉里深藏的东西。

江南修家,百年书味。
虽说修家始于江南,可二十年前就早已搬入皇城之中。
每当太阳南升凌空的时候,最先照到的,除了皇宫的紫心殿,就是修家的论道塔。
轩辕和慕容一进门,就仿佛感觉到这里的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慕容站在修如平的房间,缓缓扫视,仔细观察。
倒地的桌椅。
散落的书卷。
一片狼藉的景象。
原本这种事是应该交给轩辕来做,只不过慕容怕他总是做一些与此事无关的行为,也只能自己来处理才放心。
“修先生,可否描述一下当时的情景。”
所幸轩辕还是没有太出格,开口就询问事情的经过。
修如平点点头,一字一句地慢慢说着。
“当日夜里,我正在翻阅先秦的史册,忽然听到窗外传来声响。原以为是夜风所致,也未有在意。却怎么也没想到,突然就有一道身影从窗口冲了进来。”
“那人是不是身材矮小,身手又快得出奇?”
轩辕的老毛病还是没有好转,想到什么就直接打断修如平的叙述。
“对对,那人的身形的确是比成年男子短小许多,而且一眨眼就到了我跟前。”
修如平对轩辕的打断还是有些惊讶,也不知道他怎么会知道偷袭者的特征。
“看修先生身体无恙,想来对方的意图并不是伤人性命。”
轩辕上下打量修如平,没有发现他身上有一处伤痕。
“没错,那人一下就滚到了书桌下的暗格铁箱中,一手扎入其中,转眼间又从窗口逃走了。先前交给你们的破布,就是从铁箱里残留下来的。”
修如平说起此事,似乎还心有余悸。
慕容俯身瞧了瞧那铁箱,侧面被硬生生地刺穿了五道手指般粗的口子。
“好霸道的手劲,很难相信一个寻常人会有这般的力道。”
“这是自然,因为来的人本来就不是一般人。”
轩辕脑中回想着阿纳的模样,嘴角不免微微上扬。
正说着,屋外缓缓走进来个男子。
一个雪白长袍,面容消瘦。
另一个淡青长袍,模样稚嫩。
“父亲,这件事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再过半个月就要会试了,难道就连一个清净点的地方的没有了么?”
淡青长袍的青年一脸怨气,双眼不断瞧着屋里两个不速之客。
“混账,你懂什么,这些是贵客。闭上你的嘴,滚回房去,别出来丢人现眼。”
修如平平日里一贯都是谦谦君子,儒雅少语,很难相信他会这般跟人说话。
特别是对自己的儿子。
淡青长袍的青年眼神忽然涌上一股杀气,什么都没说,扭头便走。
“犬子修万里如此无礼,让诸位看笑话了。”
修如平语气又变得和平常一样,对着轩辕二人致以歉意。
慕容自然是懒得理睬他们修家的家事。
不过轩辕却是对这两父子的关系颇有兴趣,瞥了一眼修万里那小子临走时的背影。
“叔父,我已经问过那天值夜的家仆,他们都说没发现什么可疑的人在府上出没。”
等到屋里安静下来后,白袍男子缓缓开口。
“好,文臣,这里没你的事了。”
名叫文臣的男子抱拳行礼,也是离开了房间。
轩辕等他走后,忽然问了一句。
“人们都说修家代代读书经商,没想到还暗藏着习武之人。”
“公...公子如何知道文臣他...”
修如平对轩辕突然其来的话似乎有些诧异,说话的时候竟是有些不自然。
“很明显。第一,修文臣对我们用的是抱拳,而不是作揖。第二,我发现他右手的手指都有突节,手背上又有伤痕,这些都应该是研习笔法武学的时候留下的。”
轩辕说的不以为然,而修如平听得却是目瞪口呆。
“果然都是高人,修某实在佩服。”
修如平确实是发自内心地说这句话,一点都不客套。
“轩辕,你过来一下。”
慕容似乎发现了什么,眼中微微一亮。
“你过来闻闻。”
她指着窗台,看着轩辕。
轩辕低头一嗅,觉得上面有股淡淡的腥味。
是血。
“血迹被人擦得很干净,看来这人真是从容得很。”
轩辕一边说着,一边从袖子里取出一瓶药粉。
那是阿潇给他的往生散。
他将药粉捏在手心,轻轻一打,尽数洒在窗台之外的空地上。
一行斑驳的血迹慢慢显现,自窗边通向屋外。
三人沿着血迹,一路撒一路走,走到修家内院的论道塔,血迹也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看来这个地方平常很少有人来。”
轩辕瞧了瞧四周的摆设,干净地有些过分了。
“这是本府藏书之所,叫论道塔。”
修如平抬头看着面前的高塔,表情忽然有些异样。
“叔父,你们怎么在这?”
说话的是先前离开的修文臣,他看到修如平便走了过来。
轩辕原本是想说些什么,那塔上已是隐隐传来了一串碰撞声。
“唉,这个飘遥真是个急性子...”
慕容口中抱怨,身子已是冲进塔里。
修如平与修文臣也是快步往里跑去,很奇怪的是,他们发现原本身旁站着的轩辕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慕容和修文臣来到声响出现的那层时,就只看到轩辕一个人。
而另一个很难让人把它当做是人。
瘦小得像个六、七岁的孩童,长手短脚,皮肤碧蓝,一动不动。
若不是他的眼珠子还在转动,慕容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放心,阿遥这个人只要是用剑,拿捏的就不会有错。”
轩辕悠闲地坐在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个潜者。
慕容发现它的手脚上都有一处很浅的小伤口,看起来似乎是被针刺的一样,一滴血都没有流出来。
又过了一会儿,修如平才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
比起看见突然出现的轩辕,他对地上横躺着的怪人更加惊讶,险些没有站稳。
“叔父,小心。”
修文臣连忙将他扶稳,而他的表情似乎看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忽然间,房间后的阶梯下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那熟悉的咆哮声。
“又是谁在这里放肆,难道不知道这里是...”
来人确是修万里,不过他看到眼前的景象,说到一半的话又咽了回去。
“万里,你又来胡闹什么?!”
修如平看到修万里,心里似乎有一股强烈的不满。
“父亲,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修万里看到那名潜者,神情变得很不自然,脸上也渗出一层冷汗。
慕容没有理睬他们,低头继续查看。
不过那么潜者面目狰狞,眉头紧锁,好像是在拼命挣扎,而它的十指奇长,每一段指甲都如同钢锥一般锋利。
还是习武的修文臣有些胆魄,走到潜者的面前,稍作搜索,却是没有发现任何东西。
“快说,玉佩在哪!”
修文臣脸色变得有些严厉,这也使得潜者看他的目光更是愤怒。
不过轩辕察觉到它的眼中还带着一丝伤心。
“原来是你这臭东西偷了那块该死的玉佩!”
修万里听到修文臣的话,忽然变得怒不可遏,冲上前去,对着潜者的脸重重地踹了两脚。
“混账,休得胡闹!”
修文臣听得修如平的话,忙将修万里拉到一边。
这个时候,慕容和轩辕同时发现了这个潜者的眼神有些奇怪,眼珠定格在一个方向,不再转动。
“糟糕!”
慕容忙低身检查。
“不用看了,已经没救了。”
轩辕没有动手,心里也知道它已经死了。
眼见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修如平自然是怒火中烧,当即扇了修万里一耳光。
“看你干的好事!”
修万里已是要哭了出来,似乎连他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叔父,算了。万里他也不是存心的。”
“这个逆子,平日里就知道胡作非为,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才甘心。”
“等等,都别说话。”
轩辕好像发现了什么,示意大家都住口。
他循着潜者临死的眼神,缓缓走到房间的一个角落。
只见那里的一面木墙之上,划满了奇怪的图案。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3 21:20:00 +0800 CST  
半块玉佩·飞凰图


人这一辈子,最难得的莫过于有一个知己。
话不多,却总能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山野小村,老叟顽童。
几间竹藤草屋,升起袅袅炊烟。
从修家回来之后,轩辕就一直高坐在屋顶,脑中不断回想着先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为什么那个潜者阿齐还会逗留在修家这个最危险的地方。
为什么它又会突然之间就没了性命。
修万里、修文臣和修如平的关系是本就复杂,还是暗藏着什么秘密。
阿潇曾经说过,潜者向来都很友善,为什么阿齐还是那样的凶残。
莫非它也和阿纳一样被人控制了?
想到这里,慕容缓缓从屋里走了出来。
“我检查过了,那个潜者没有其他外伤,也许是畏罪自杀吧。尸体我已经交给阿潇妹妹了,晚些时候应该会有结果。”
“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我们继续查下去。”
轩辕一个翻身,已经到了慕容面前。
“那倒不一定,我们现在手上还有这个。”
慕容从手上多了一张白布,上面用朱砂拓下了一副奇怪的图案。
轩辕一手接过,扫视几眼。
白布上,是一只展翅飞翔的凤凰,周围还有许多凌乱的纹理。
“原来是飞凰图,那就好办一些了。”
轩辕的脸色稍微有些轻松起来,嘴角微微上扬。
他回过头对躺在廊道里的飘遥说了一句。
“帮我去找老虫回来,就说我有好东西给他。
飘遥枕着剑鞘,睁开一只左眼看着他。
“那你呢?”
“我嘛,自然是去给他找好东西。”
轩辕拍了拍袍子下的灰尘,瞧着西南方向的一群归雁。

城南的尽头,是一片碧湖。
湖面莲叶点水,湖心听涛小居。
一个女子,一把古琴。
琴台上点着檀香,青烟幽直,久久不散。
女子一袭青衣,样貌虽是难说倾国倾城,可也称得上沉鱼落雁。
她是怡心坊的坊主。
也是碧波湖的主人。
甚至是天下许多男人的梦中情人,洛心怡。
奇怪的是,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古琴前,双眼瞧着琴弦,一双玉手却是没有摸琴的意思。
她似乎是在等一个人。
也许是另一个人在等她。
不经意间,湖面上缓缓点开了一串涟漪,如细雨入水。
可眼下却是朗朗晴日,看不到一丝雨水。
一曲空灵的箫声从天而降,一下子就落进了洛心怡的心里了。
她会心一笑,两手终于按在琴面上,合着箫声就弹了起来。
何人花笑痴。
花笑何人痴。
琴箫一曲,入梦忘生。
洛心怡闭上双眼,只管忘我地弹奏。
音乐的美妙世界中,似乎就连时间都倒转回流。
在她心里,这个世上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停止了,也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曲终音绕梁。
当睁开眼的时候,洛心怡就看到轩辕坐在自己的面前,嘴角微微上扬。
“没想到你还是在这个老地方。”
轩辕目不转睛地看着洛心怡,双眼似乎都要开始微笑了。
“我怕我不在这里,你会找不到我。”
洛心怡也是那般地看着他,眼神里干净得很纯粹。
“那你岂不是在这里已经等了十天了?”
“为了你,就算再等十天又何妨?”
“这句话要是让别的男人听了,我这辈子只怕都不得安宁了。”
轩辕有意无意地拨弄着琴弦,忽然有些不敢看洛心怡的眼睛。
“就会油嘴滑舌,说吧,这次又遇上了什么难事。”
洛心怡知道,若是轩辕来了,肯定是有特别重要的事发生了。
“一壶怡心坊的‘醉无梦’,这算不算得上是一件难事?”
“只要是属于自己的东西,想要得到有算什么难事。”
洛心怡有意无意地抚摸着香炉的外沿,感受着来自檀香的温度。
“你这句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轩辕心细如发,虽说嘴上打趣,可又怎么不明白洛心怡的心意?
“昨日无眠昨夜风,何苦相思胜别浓。”
“今宵有梦今朝醉,只怕来生不相逢。”
洛心怡忽然念出一句诗,而轩辕想也不想地说出了下一句。
两人就仿佛心意相通一般。
“若是我还在此处等你,你一定还会再来的,对吧。”
轩辕临走的时候,洛心怡低头瞧着古琴,右手在上面轻轻地摸着琴弦,随口说了一句。
轩辕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淡淡一笑,便转身走了。
有时候,一个微笑就能代替所有语言。

一个人的力量再大,也注定做不了一些事。
就像眼下天边的晚霞,把落日撕得支离破碎,世人只能吟叹幽唱,什么都改变不了。
轩辕回来的时候,飘遥和燕人广早就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哎哟,我的小祖宗,你可算是来了。”
燕人广看到轩辕,就仿佛看到了救星,很难想象他那张满脸黑须的面孔,之前是个什么模样。
“这个才是老虫你的救星,我可没这个本事。”
轩辕看他那副狼狈的样子,不免摇头一笑,把手中的酒壶平平地抛给了他。
老虫是轩辕自己给燕人广取的外号,其实基本上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称呼燕人广。
而当初轩辕叫他老酒虫,他说不喜欢别人叫他是酒鬼,所以轩辕索性就把中间的酒字给省了。
“妙哉妙哉,果然没让我白等。就属这怡心坊的酒最要我的命,哈哈!”
燕人广只是贪婪地嗅了嗅壶口,正要打开来喝,却被轩辕一手拦住。
“哎哎,真是见了媳妇忘了爹娘。先别着急,帮我把这个图解开,不然这个可没有你的份。”
“别呀,你这不是吊了我半条命么!什么鸟玩意儿这么要紧?”
当看到轩辕从袖子里拿出的白布时,燕人广却突然不说话了,瞧了轩辕一眼。
“这个东西哪来的?”
“你还能看得懂么?”
轩辕没有回答,反倒是问起燕人广来。
“这老本行的东西就好比你吃饭走路一样,想忘也很难忘得了的。不过如今已经很少有人用飞凰图了,你总得告诉我它的来历,我才能放心,这个不难吧。”
燕人广摸了摸微微发红的鼻子,笑得有些难看。
“是一个潜苜者画的。”
轩辕淡淡地说了一句。
燕人广听完再也没说什么,自顾自地看着手中白布,微微有些出神,许久才开口。
“原来是那个东西么,这也难怪,我早该猜到了。”
他斜眼看了看轩辕,颇有深意地问着。
“你猜猜上面写了什么?”
“那你先猜猜,一会儿这壶酒是会落到地上,还是会飞到天上?”
燕人广看他拿起那壶“醉无梦”晃了晃,心疼得不得了,忙握住轩辕的手。
“行行行,怕了你了。你可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瞧着轩辕的举动,燕人广竟是连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图上说的是,‘翔羽者不得好死’。都过了不知道几百年了,这两族的仇恨还能大到这种地方,看来这是祖宗造的孽。”
燕人广说完,忙把那壶酒抢了回来,生怕轩辕一个失手就把它砸了。
“你呀你,就别造我祖宗的孽了,小心我在你身上也画个不得好死的飞凰图。”
轩辕丝毫没有理睬他,口中喃喃自语。
“翔者,潜者...哼,看来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4 13:57:00 +0800 CST  
半块玉佩·说话的尸体


雨,下得再大,只要有人愿意为你撑伞,就绝不会淋湿。
话,说得再轻,哪怕是一句简单的恶言,透入心里,也足以伤人。


夜还未深,人也未静。
轩辕行走在空荡荡的山林里,漫无目的。
即便他轻功入圣,只要心里有想不通的事,就会选择走路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来发泄。
一桩十分再通常不过的失物事件,却引出一连串恩怨。
若是换了以前,轩辕肯定会感叹这世间人心叵测。
不过现在的他,早已对这种东西有了自己的理解。
走着走着,没想到又走到了金奶奶家的门口。
其实原本两处地方也就相隔不远。
轩辕推门进去的时候,阿潇的房间还是些许灯光映了出来。
他回头看到金奶奶漆黑的窗户,就放心地走了进去。
屋里的陈设显得有些不像是女儿家的闺房。
一张木床,一张木台,仅此而已。
当然,还有那个被吓了一跳的阿潇。
“喂,你这样大摇大摆地跑进来,就不怕一会儿奶奶挖了你的眼睛。”
阿潇看着面带笑意的轩辕突然出现,似乎是有些讶异。
“放心,她老人家一向睡得很早。再说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是过来找些东西。”
轩辕淡淡一笑,目光从阿潇的身上慢慢锁定到她面前的木台上。
台上横躺着一个人。
准确地说,应该是个死人。
“你这个爱打听,找东西都找到女人的闺房来了,还强词夺理。”
阿潇此时的语气,七分嗔怪,三分调侃,想来她也不是第一次被轩辕破门而入了。
“不敢不敢,只是人们常说姑娘住的地方是香闺暖阁。这里嘛,在我眼里最多也只能算是一个停尸房。”
轩辕说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说实话,自从他走上江湖,还没有出现一个人能跟他斗嘴的。
“你这张臭嘴真是出神入化,怪不得冷姐姐都说你不好惹。说说吧,你在找什么?”
“找灵感。”
“那你就找错地方了,我这里只有尸体,并没有什么你要的灵感。”
“也许吧,不过可能它会帮我找到。”
轩辕指了指木台上的那个尸体,若有所思地说着。
这具尸体就是先前慕容托飘遥送来的阿齐,那个所谓的潜苜者。
“这句话是我认识你以来,说得最有道理的一句话。”
阿潇瞥了轩辕一眼,隐隐带着些许赞同之意。
“敢问金大夫何解?”
轩辕调皮地俯身作揖,惹得阿潇哭笑不得。
“就会胡闹。”
阿潇平复了一下心绪,开口解释着。
“简单来说,就是尸体会说话。”
“这句话也是我认识你以来,说得最深奥的一句话。”
轩辕饶有兴趣地看着阿潇,脸上看似不信,却有透着一种相信的眼神。
“越是细微的东西,往往越能反映出一些重要的事情。”
阿潇一本正经地说着。
“就好像女儿家的心思一样,对吧。”
轩辕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调侃的机会。
“对对对,你呀,别说是尸体了,就算是个活人站在你面前,都会被你活生生地气死!”
阿潇小心地翻动着阿齐的尸体,白了轩辕一眼。
“咦?”
阿潇摸到阿齐的后颈,不经意间似乎发现了什么东西。
“怎么了?”
“你来摸摸。”
轩辕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阿潇指的地方。
阿齐后颈的“风府穴”上似乎有些扎手。
“是银针。”
轩辕很肯定地说。
“看不出来你爱打听倒也是有些学问。”
阿潇右手轻轻用力,果然从里面夹出一根带着蓝色血迹的银针。
“晚辈的小把戏又怎么敢在金大夫面前班门弄斧。”
轩辕拿过银针,仔细一看。
针尖不知为何,斜向上歪了一截。
“看来那个人下手的时候很匆忙,用力过猛,既让针头歪了,又没有将银针完全扎入体内。”
阿潇看着轩辕,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肯定。
而轩辕这个时候却是出奇地沉默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开口。
“要是一个正常人,被银针扎入风府穴,多久会毙命?”
“你说完这句话的功夫,基本上就已经救不活了。”
“这么说,就是那日我们都在场的时候,有人用银针将阿齐灭了口。”
“错不了。不过银针细软,要想用内力凭空打入人的体内,就连奶奶都做不到。”
轩辕听完阿潇的话,忽然觉得心里有些豁然开朗。
“那就是当时与阿齐有直接接触的人下的手。”
“能确定是谁么?”
阿潇看着轩辕深思的模样,不免发觉他好像换了一个人。
“你今晚让我睡在这儿,我就告诉你。”
轩辕终究是轩辕。
而女人也终究是女人,一个转眼的功夫,轩辕就已经被阿潇赶出房门外。
房里的灯也随之熄灭了。
其实不是轩辕不解风情,他只是想找个理由离开这个地方。
因为他心里似乎已经有了一些答案。

夜过二更,街上的行人已是少了许多。
眼下还在家门外逗留的,不是街边的商贩,就是自我放纵的失意人。
城西的巷子里头,有一家小酒馆,名叫金风玉露。
酒馆的老板曾经是个进京赶考的书生。
苦读十载,也就差临门一脚。
只可惜他遇上了一个这辈子不该见面的女人。
他风华正茂,但未有功名。
她正值年华,可门庭有别。
也许是老天爷不那么善意的安排。
当他正要迈入考场,准备为他和她的幸福奋力一搏的时候。
她却突然出嫁了。
只留下丫鬟给他的一张字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几近落魄的他,之后却选择留在这个伤心地,开了这么一家酒馆,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人们以为有些人百毒不侵的同时,往往会忘了他们曾经也是那么的无药可救。

轩辕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会喜欢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
喝着酒,默默地看着别人大悲大喜的人生。
不过今晚,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坐在掌柜对面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
一个人,两壶酒。
他名叫三公,是修家大宅做了二十几年的老仆人。
这个人没有妻子,也没有儿女。
每当过了二更,他都会来这里一个人喝酒。
醉了就睡,因为这个地方从来不关门。
天亮酒醒后,就回到修家继续干活。
其实对轩辕来说,行动越是规律的人,心里就越是藏着一种不平凡。
“老哥,喝醉了没?”
轩辕坐到三公的对面,用手指敲了敲眼前已经空了多时的酒壶。
“心要是醉了,喝什么都会醉。”
三公抬起头来,两眼半闭半睁,口中却是清晰地说着。
“此话在理,当浮一大白。”
轩辕嘴角微微上扬,一口气就把手中的酒壶喝得一滴不剩。
“年轻人,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只有喝酒的人才明白,在酒的世界里,有些东西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修如平为人如何?”
“两个字,迂腐。”
“修万里呢?”
“也是两个字,蠢蛋。”
“那么,修文臣呢?”
“还是两个字,听话。”
三公的话简洁得有些过分,不过这正是轩辕想要知道的。

一曲肝肠断,几杯笑恨生。
当晚的夜空很平静,就仿佛诸多醉客的梦境一般。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5 17:01:00 +0800 CST  
半块玉佩·夜访人


多少人,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才能真正听见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
多少事,唯独到了归于平静的那刻起,才会泛起越发浓烈的懊恼和不舍。

夜入三更。
时间已是跨进了新的一天。
而轩辕还是像往常那样,一个人坐在屋顶。
不过不是在自己的竹草屋,是修家大宅的论道塔。
乍暖还寒的夜风,似乎在雕琢着轩辕脑中的思绪,一阵连着一阵,把他的白色长袍扯得很长。
论道塔比修家所有的阁楼都高出许多,在这里俯瞰脚下,的确是一览无余。
然而轩辕并不是突发奇想地来这里看风景。
他是在看两个房间。
准确地说,是在观察两个人。
修万里的房间在东南角,也许是他对别人发出的声音十分厌恶,所以一旦入夜,他的四扇窗户总是紧闭不开。
即便如此,还是能感受到他住处的宽敞和排场,因为总会有那么多的灯光会不经意间偷偷跑出来,夹杂着幽幽不绝的丝竹之音,轻得怕是让人听见。
而修文臣的住所是在偏僻的西北处,那里是修家最昏暗的地方。唯独只有他的房中有些许明光,但也是小的可怜。
可能是夜深了,他的身上才添了一件并不是怎么合身的宽大长袍。在这个初夏的时节里,显得有些突兀。
轩辕记得修如平说过,这个修文臣是修家少有的习武之人,不过整整半个时辰的光景,他都坐在案台前苦读,一动也不动。
只有那可怜的油灯将他的面庞照得微微发亮。

其实世事有时候就是这么残酷,即便是生在同一个家庭的两个人,有些地方也会天差地别。

轩辕口中哼着小调,从袖里拿出阿潇给他的一炷香。
香头不情愿被火折子点得通红,缓缓飘起一股轻烟,慢慢融入这夜色。
这个不是当日阿潇点的迷迭香,因为那种香的烟是白色。
而这柱香散开的,是一丝诡异的紫烟。
还没等它烧过一盏茶的功夫,一道白色的身影忽然从轩辕面前闪过,来得太快,瞬间就抢走了轩辕面前的那柱香。
不过可惜,轩辕他更快。

何为风者?
云无象,是因为它没有心,所以才让人看不透。
风无形,是因为它已经快到让人无法看清。

一个起伏,已成定局。
“果然是你,修文臣。”
轩辕双脚压住来人的双手,回头看着空无一人的西北角,又瞧了瞧仍旧紧锁着窗的东南角。
此时的修文臣,全身透着一股发亮的白色,双手两侧隐隐显现出几道本不该出现的羽毛。
已然是非同常人。
“嘁,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我的身份?”
修文臣手里紧紧抓着那柱紫香,就算身处困境,他还是竭尽全力地去嗅着那股诡异的紫烟。
“很简单,这个曼陀罗香就已经告诉我了。”
轩辕很庆幸自己的多事让自己省了不少功夫,若不是他缠着阿潇讲起翔者和潜者的特点,他也不会知道原来翔者也会对一种香极为疯狂。
那就是曼陀罗香。
“其实要怪就怪你自己太狠心。”
轩辕点了他身上的几处穴道,倚在塔顶,意味深长地看着修文臣。
“我狠心?哼,这个世上比我狠的人何止千万。”
修文臣不断抖动自己身体,手臂两侧洁白的羽毛也渐渐被瓦片上的灰尘染黑了。
“这个我倒是一点都不否认,不过你在我眼里跟他们是同类,所以没资格对我抱怨。”
轩辕伸了个懒腰,神情也是一脸轻松。
只不过他看着修文臣的眼神就好像刀子一般。
“到底是紫蝶轩的人。说说吧,你是怎么发现的。”
修文臣的脸色里似乎涌上一股释然,可他的眼中依旧是带着不屑,跟轩辕平常所见的他完全不同。
这是一种极其自负的人才会拥有的表情。
“之前我们在论道塔里发现的潜苜者,其实早就已经被飘遥制服了。跟生前的他有直接接触的,不过就是你、我、飘遥、慕容还有修万里。”
“难道你就不会想到,是之前那个出手的人杀了他么?”
“这点你可就有点小看飘遥了。我可以质疑他的品行、感情、甚至灵魂,但我绝对不会怀疑他手中的那把剑。而且我们本来就是来帮忙的,有嫌疑的也就是你们两个修家的人。”
修文臣以一种十分怀疑的眼神看着轩辕。
“既然已经被抓了现行,那个什么者也可以是畏罪自杀。”
轩辕仿佛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摇了摇头,嘴角微微上扬。
“从一开始我就觉得自杀对于这件事来说,就已经很牵强了。后来检查尸体,也没发现有自断经脉或者咬舌的痕迹。倒是在他身上发现了另一样东西。”
“什么?”
“一根银针。”
此时的修文臣选择平视着眼前,并没有抬头看轩辕。
“其实你和修万里两个人,都有可能在我们不注意的时候对他下手。”
轩辕似乎是在给他一个台阶下。
“那为什么不怀疑他?”
“你错了,你们两个我都怀疑。”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
“人算不如天算,这件事我倒还真是要谢谢那个死去的阿齐。”
轩辕随口的这么一句话,就仿佛一把利剑,深深扎入修文臣的心里。
修文臣一脸困惑,又抬起头来看着轩辕,没有说话。
应该说,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提问。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潜者起源于燕人,而他先前在论道塔里面胡乱画的,就是燕国凰族的图文,飞凰图。上面说就是害他的人,就是翔者。”
“哼,没想到那个该死的傀儡中了离魂针还能有这种能耐。”
“所以我开始怀疑你们其中一个人可能是翔者的后裔。刚刚上来之前,我特意去修如平的房间找到了修家的族谱,发现你虽是修家的子嗣,可你父亲的名字旁边,根本就没有你母亲的任何信息。”
听到这里,修文臣的头越来越低,鼻尖几乎都要碰到眼前的砖瓦。
“因此我就在这里点了曼陀罗香,本打算试探你,结果你们果然对这个东西难以抗拒。”
轩辕说到这里,又加了一句。
“其实我也早该猜到是你,因为整个修家几乎也就你会武功,所以...”
“难道我是羽人就有罪么!?为什么要让我习武?!”
没等轩辕说完,原本默不作声的修文臣忽然间咆哮起来,面色狰狞得似乎是想吃掉眼前的任何人。
“修万里那个蠢货,一天到晚就知道钻研什么琴艺曲功,他哪里比我强?!为什么我就不能考取功名!为什么!”
“那你为什么要杀人。”
轩辕的脸色一直很平静,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一点波动,平淡得比修文臣更可怕。
“那种狗东西算人么?”
修文臣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你说,为什么才叫人?”
修文臣被轩辕说得一愣,好久才开口。
“哼,对呀,什么才叫人呢?自我出生以来,就很少有人把我当人看。”
“真是讽刺,那些能把你当人来看的,你也只是叫他们狗东西罢了。”
轩辕一口气叹地很长,不知是感慨,还是悲哀。
“你懂什么?每个晚上,只能躲在屋里,没法出去见人,不能做自己热爱的事,这种痛苦,你又能体会多少?!”
修文臣此时的言语虽然激烈,可语气上已是哀默多于愤怒。
“我也许不能体会。不过你却不值得我同情。”
轩辕站了起来,看着夜空,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十分可怜。
“其实修家也好,潜者也好,又做错了什么呢?”

仇恨就像是魔鬼,你若控制不了它,它就会来控制你。

若双眼能容下天地,那么人心亦可广阔无边。
最后那块玉佩确实是在修文臣的身上找到了。
据说那晚修家的守夜家奴都隐隐听到了一曲箫声,有人听过那首曲子,名叫《梨花烙》。

究竟仇恨能大到什么地步?
轩辕说,当有人只为它而活的时候,那么你就可以看到它真正的面目。
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也许的也许,也就没有也许了。

(半块玉佩 完)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6 20:47:00 +0800 CST  
续魂衣·神机公子


天道伊始,自分阴阳。
世间的人、事、物都是如此。
有正就有反,有善便有恶。
而人性善恶,如何能分得清楚?
那么众人眼里的善人和恶人,真的就如同表象那样,显示得一览无余么?
也许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七月初七,晴。
秋日的太阳总归是有些调皮。
早晨还是让人觉得舒服,到了正午就像是仇人一样,晒得你不得不找个地方躲起来。
轩辕回来的时候,很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事。
那就是平常极少现身的幽蝶竟然坐在他的门口。
还有另一个人,冷嫣。
很明显,她是在等轩辕。
这是一个十分不好的征兆。
当时的轩辕就已经猜到了。
“大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轩辕觉得,直截了当地发问,总要比等着噩耗来得要强上许多。
不过幽蝶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复杂的眼神里瞧不出一点讯息。
一旁的冷嫣见幽蝶没有说话,也望着轩辕,右手已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件东西,递给了轩辕。
“金丝银叶花。”
这次换成了轩辕的沉默,他看着那朵金银相间的奇异花朵,好久才开口。
“有些事情,你是怎么逃也逃不掉的。”
冷嫣忽然笑了起来,一时间把眼前本来死气沉沉的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神机她还说了什么?”
而轩辕的神情却还是那样平静,只是眼神里多了一份无奈。
“她在百里坡等你,要你陪他一起去那一样东西。”
幽蝶抖了抖身上的黑袍,缓缓站了起来。
她的语气虽说还是那么让人听了感觉心底发寒,不过其中似乎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我不想去,慕容和飘遥呢?”
“这次的雇主就是她自己,她点名就是要你去。”
幽蝶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
“大姐,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不...”
没等轩辕说完,幽蝶就举起袖子打断了他。
“够了,她已经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价钱。你知道我是从来都不会改变主意的。”
幽蝶一个转身,便回到自己房里,房门紧闭得似乎惧怕阳光,
“喂,我们的轩辕大公子,怎么这就害怕了。这可是完全不像你呀。”
冷嫣站在一旁,还是不忘再添油加醋一番。
可轩辕看着她那似乎要说话的眼睛,却怎么也笑不起来。

也许,冥冥之中真是有天意捉弄人。
有时你越不想发生的事,越不想遇见的人,总是会在你不经意的一瞬间,突如其来地找上了你。

碧落黄泉事,金丝银叶花。
这句话说的是一位江湖奇女子。
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到底叫什么,而她则是自称一个名字。
神机公子。
听到这个名字,很多人都会错觉地认为。此人应该是个风度翩翩的男子,一身清爽的白袍,还有那个自信的笑容。
说真的,当时的轩辕就是这么以为的。
有人说,神机公子能看穿任何人的内心。
善人的恶,恶人的善。
也从来没有人能逃过她那双透着笑意的眼睛。
不过凡事总用例外。
而轩辕就是那个人。

就是一年前的这个季节,轩辕在赶回城里的路上,和这个人偶然相遇。
那个时候的她,孤身一个人坐在官道旁,眼前是一条同样坐在路边的流浪狗。
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没说,就只是静静地看着那条狗的双眼。
仅此而已。
只是她的那双眼睛似乎一直都在对着狗微笑。
而轩辕凑巧路过看到这一幕,竟然也是一直站在那里。
看着这个奇怪的女子,瞧着一条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狗。
两个人,一条狗。
画面就此定格在那个地方。
直到半个时后,等那条狗灰溜溜地跑开,这场闹剧才落幕。
就算是它也忍受不了这两个奇怪的生物。
“你这人好怪呀。”
那个女子忽然转过头来,对着轩辕说了这么一句话。
轩辕只是嘴角微微上扬,没有回答。
后来轩辕才意识到当初自己这么一个无聊的举动,是有多么愚蠢。
从那时起,神机公子就开始对轩辕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按照轩辕后来的说法,之后的那一个月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那个神机公子不论白天黑夜,不分时辰地点,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轩辕面前。
她总是直勾勾地看着轩辕的眼睛,可以一天都不说话。
无奈之下,轩辕只能去南洲的荒岛上避了一个月有余。
值得庆幸的是,回来之后,神机公子也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回来找他。
不过也是从那之后,冷嫣和慕容就开始笑称,这个所谓的神机公子,就是轩辕这个大魔头的克星,调侃得乐此不疲。
结果,到了今天,她还是回来了。

百里坡,其实是一家酒楼。
就在城南外不远的山坡上,风景独好,一览无遗。
轩辕一进房门,就发现神机公子端着酒杯,还是那般直勾勾地望着他。
那对充满笑意的眼神,就仿佛一把无形的利刃,扎得轩辕心头一跳。
“你这种表情,我这辈子都看不厌。”
神机公子的手指来回地在酒杯上打转,笑靥如花,似乎连眼睛都要开始微笑了。
轩辕不得不回避她的眼神,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他似乎感觉这整间房子都是那么的压抑。
“怎么不坐?”
神机公子看轩辕从进来就站着不动,脸上微微有些不高兴。
“你不会这辈子都会来烦我吧。”
轩辕走到窗前,推开木窗,望着窗外,并没有看她。
“一辈子太久了,我只想和你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
神机公子喝了半杯手中的酒,托着下巴,饶有意思地看着轩辕的背影。
“千万不要。其实我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你哪里都没有得罪我呀。”
“那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不放。”
“因为我看不透你的眼睛。”
神机公子忽然痴痴地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好奇了,没想到世上还有比我更胜一筹的人。”
轩辕回过身来,发现神机公子的脸上还是那般神情,不免又选择避开她的眼睛。
“这个不叫好奇。”
“那是什么?”
“你那么聪明,为什么就是猜不着呢。”
神机公子神秘地一笑,喝掉了杯中剩下的酒。
一向嘴巴最能说话的轩辕,面对眼前这个女子,如今的脑子已是一片空白。
就像一个小孩一样,连一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姑奶奶...”
“怎么了嘛,难道我叫你出来帮我个忙就这么不乐意了。”
神机公子语气不经意间变得十分委屈,眼中好像也有淡淡的泪光闪过。
“那好吧,你究竟要我做什么。”
轩辕最看不得女人流泪,只好硬着头皮说出了这句话。
“我呀,就想让你陪着我就好。”
神机公子听了,就像变脸似的,一下子又恢复了之前的笑容。
“陪你?是要找什么东西么?”
轩辕忽然想起了临来时幽蝶的嘱托。
神机公子指尖蘸了一些酒,调皮地向轩辕一弹,颇有深意地望着他。
“秘密。”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7 19:32:00 +0800 CST  
续魂衣·破庙


一句伤人的话,远比一把刀剑要锋利许多。
它虽不刺穿人的皮肤,却可以伤透人心。

残阳西落,晚霞渐远。
轩辕慢慢地走在神机公子身后,注视着她娇小的背影。
一路走来,他都觉得自己的脚好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困难。
两人已是在城北的郊外走了一个多时辰。
周围看不到人烟,只有山和树。
“总不能一直就这么走下去吧。”
轩辕叹了一口气,隐隐感觉到,神机公子似乎只是在漫无目的地走着路,根本不像是在找什么东西的样子。
“放心啦,就快到了。”
事实上,神机公子还是十分享受这一段时光,脸色映着阳光,笑得微微发亮。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在找什么?”
爱打听遇上不理睬,这应该是世上最煎熬的一件事了。
“看在你陪了我这么久的份上,我就破例偷偷告诉你。”
神机公子转过头来,对轩辕神秘地一笑。
“是续魂衣。”
“续魂衣?那是什么,衣服么?”
“哎呀,要是全都告诉你了,那就不好玩啦。”
神机公子说完,回过身继续走着,脚步轻快地有些调皮。
世上真的能有续人魂魄的衣服么?
这种事,轩辕连想都没想过。

一片夕阳,照红了整个山间。
不远处山头的地方,有一间破庙。
“就是那里了。”
神机公子指着那个地方,转过半边脸,对轩辕笑得很灿烂。
轩辕忽然发觉神机公子的侧面确实是很漂亮。
他远远看去,那整座小庙就好像是沐浴在火海之中。
就在这个不经意的瞬间,轩辕的心里似乎涌上了一丝求知的兴趣。
庙里的陈设已经不能再简单了。
一桌一椅。
一尊佛像,一张蒲团。
一个木鱼,还有一位老和尚。
轩辕他们走进来的时候,甚至发现地方连坐的空间几乎都找不到。
然而即便是两人大摇大摆地闯入,那个老和尚却没有回过头来看,也没有起身。
甚至是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他就仿佛入定一般,只是自顾自地敲着木鱼,嘴里含糊不清,不知道念的是哪一段经文。
满脸皱纹,已经看不出究竟是多大年纪。
“我敢打赌,这个地方,除了他身上的那件破袍子,再也找不出第二件衣服了。”
轩辕看了看四周,用下巴指了指眼前的老和尚。
“小傻瓜,我可没说续魂衣就是一件衣服呀。”
神机公子忽然转过身来,顽皮地用手指戳了戳轩辕的鼻子。
“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轩辕不免有些费解,他越来越搞不懂神机公子心里的想法。
可是神机公子却没有搭话,忽然用手做了噤声的手势。
“先别说话,你仔细听。”
这个时候的轩辕才发觉那个老和尚的木槌,敲得有些奇怪。
咚、咚、咚。
咚、咚、咚。
木鱼的敲击声,每隔三下便会停住,接着再响三声。
周而复始。
轩辕侧脸看着神机公子,右眉稍稍一斜,是思考的表情。
而神机公子也是望着轩辕,眼神专注,却是笑意夹杂着柔情。
“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在思考问题的眼神。”
轩辕脑中渐渐清晰的思绪,一下就被神机公子这么一句话打乱了。
事实上,几乎没有人能让他这么窘迫过。
他似乎也慢慢意识到,神机公子的存在或许并不只是老天的一场捉弄。
轩辕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收拾了一下心情。
三次敲击声。
一定是代表着什么东西。
他的视线扫过整间破庙。
老和尚只是在那里敲木鱼,也不知真是个聋子,还是故意装作听不见。
他根本就没有理会过轩辕他们两个人。
至于这个该死的地方,也是简陋得没什么东西可以用来计数。
有时候,灵感总是比想象中来得突然。
轩辕忽然抬起头来,似乎明白了什么。
而神机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坐在房顶的第三个横梁上了。
“怎么样,认输了吧?”
她手上拿着一个灰黑色的小盒,正笑嘻嘻地看着轩辕。
轩辕瞧着她那副淘气的样子,一股挫败感不免泛滥起来。
这辈子他还真没有感到这么失落过。
他正想着说些什么。
不知为何,那个老和尚的手忽然在这个时候,莫名地停了下来。
他就像是一个人形的木桩,直直地僵在了原地。
空荡荡的庙里,忽然没了那阵奇怪的木鱼声,安静地可怕,隐隐透着诡异。
“老和尚?”
轩辕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伸手便去搭老和尚的肩膀。
更诡异的事发生了。
轩辕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他的衣服,一阵清风吹来,那个老和尚当即就化作一片烟尘,被吹得四散不见。
“飞烟术!”
轩辕和神机公子几乎同时地轻声叫了一句。
两人口中的“烟”字还未出口,庙顶就猛然跌落了几块瓦片。
其中夹杂着一抹寒光,快得几乎没有防备。
可是再快,也快不过风者。
轩辕白袖一扫,抖开来物,单手抱住神机公子,稳稳落地。
即便是做完这些动作,那个“术”字还仍在破庙里回荡。
“没事吧。”
轩辕心里明白,以神机公子身手,决然是不会受伤的。
不过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
就连他自己都觉得很奇怪。
轩辕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神机公子,脸上的神色忽然有些变化。
而神机公子的脸色已是变得有些发白。
那是一种害怕的表情。
“怎么了,这点小把戏就把你这堂堂的神机公子吓坏了?”
轩辕觉得莫名其妙,口中竟是有些熟练地调侃起来。
可这次沉默的却是换成了神机公子。
轩辕顺着她畏惧的眼神,看到了地上隐隐发光的东西。
“菱角银针。”
他俯身捡起那个奇形怪状的暗器,两眼已是辨别出了它的名称。
针尖膨大,犹如菱角。
“原来是被天邪的人抢先一步么?”
轩辕说着这话,忽然感觉到怀里的神机公子居然不自觉地有些颤抖。
她手中的盒子已是被打开了。
而她的眼神也变得格外沉重。
这是神机公子在轩辕面前从来都不没有出现过的表情。
轩辕皱起眉头,瞥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
半张人皮面具。

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如果连她的眼神你都没法看透。
你真的敢说,自己是清晰地了解着对方么?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8 19:28:00 +0800 CST  
续魂衣·人皮面具

每个人的内心深处,或多或少,总归是藏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角落
别人走不进去,自己也走不出来。
即便是对最亲近的人来说,也是如此。
也许有人会说,既然是相处,那就应该赤诚相见。
可慕容觉得,大多时候,这只是一种保护。
不光是对自己。

天邪。
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它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组织。
因为江湖上连其中究竟有几个人都不知道,更别说是它的起源了。
不过轩辕又是那么凑巧,在一次任务中,无意、间接地接触到了两名天邪。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擦肩而过,可却是让轩辕耿耿于怀了不少日子。
即便是那天夜里的浓雾,让人看不清很多东西。
但轩辕看得出,这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不过他却看不透,他们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夜之间,血洗了一个平凡的小村庄。
杀光了所有十六岁以上的人。
却又留下了这辈子都不可能挥霍完的钱财,给了幸存的孩童。
到底是什么在驱使他们做这种令人咋舌的事?
在这一点上,轩辕同意飘遥的一个说法。
那是一种散播仇恨的方式。

自从神机公子拿到了那半张人皮面具,就变得心事重重。
仿佛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这反而是让轩辕有了一股莫名的兴趣。
续魂衣到底是什么?
那块人皮面具又代表什么?
神机公子和天邪究竟会有什么瓜葛?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只能从那张面具中入手了。

“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
回去的一路上,轩辕不断地问着神机公子。
她总是摇摇头,小嘴咬着右手的拇指,眼神也不知道跑到那个远方去了。
轩辕隐隐觉得,应该是那块人皮面具触发了她心底的某些东西。
“能把那张面具给我看一眼么?”
轩辕伸手的时候,发现神机公子握在盒子周围的手指有些更用力了。
而神机公子连一丝反应都没有
她的思绪,似乎都已经不在这里了。
一个不留神,神机公子竟然是被身旁的一块山石绊了一脚。
任何一个有武功的人,在清醒的时候,都绝对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轩辕贴身上去,一手搭在她肩头,一手搂在她腰际。
“呀,我的小公子,干嘛走这么快。”
原本,轩辕是想借着调侃,让神机公子能够恢复一些原来的模样。
不过这只是徒劳。
“我,要走了。”
神机公子低着头说了一句,从破庙出来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和轩辕的眼睛对视过。
轩辕没有挽留她。
他从很早以前就认为,要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要离开了,那便是有她自己的原因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再陪你找那个东西。”
轩辕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
不过他的心里却没有觉得不安。
反倒是看着神机公子的背影,忽然有些心疼。
究竟是为什么呢。
连他自己都没搞清楚。
神机公子没有回答,连同那张神秘的人皮面具,黯然地消失了。
当然,是她自以为拿走了它。
轩辕低头看着袖子里那张血红色的面具,嘴角微微上扬。
现在他才觉得有些庆幸,自己当初向慕容讨教了几招翻云手。
也不枉那时被她好好地戏弄了一番。
他望着面具,足足端详了有大半个时辰。
半张右脸,红色。
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右眉稍稍凸起,安详的神情中透出一丝古怪。
可究竟古怪在哪里,轩辕一时间也说不上来。
所以他选择回到百里坡,去等一个人。

眼见为实。
这句话,在很多情况下并不适用。
有多少人为此付出了代价。
幽蝶始终觉得,有时人连自己都不能信任,更何况是别人。

百里坡的掌柜姓沈。
客人们称呼他沈老板。
伙计们暗地里叫他沈阎王。
一年半以前,上一任的刘掌柜告老回乡后,他就包下了这个店。
两撇精干的八字胡,平时话不多。
轩辕跟这种人比较聊得来。
一进门,轩辕就被一个突然迎面而来的算命先生撞了个满怀。
“公子,不妨让老夫为你看个相,分文不收。”
算命先生没有市侩的笑脸,故作玄虚的傲气。
反而是一本正经,这倒是让轩辕有些意外。
他没有说话,目光扫了算命先生上下一眼。
忽然发现他的招牌有点特别。
续天下众生之命,断世间万恶之魂。
这哪里是看相算命,简直就是一个神棍。
轩辕一笑,摇摇头,就绕开走了。
那算命先生也是一笑,摇摇头,坐在厅堂的桌边,自言自语。
沈阎王见轩辕进来,朝他笑了笑,又转过头去瞪了身旁的伙计一眼。
那个小伙计险些就把手中的茶壶吓得脱手,忙上来招呼轩辕。
“公子,是喝茶,吃饭还是住店?”
小伙计的口吃不是很清楚,说起话来有些哆嗦。
也不知是不是刚才被沈阎王给吓的。
“就按着以前的样子来吧。”
这个伙计刚来没几天,自然不明白轩辕的意思。
他战战兢兢地回过头看着沈阎王。
沈阎王也在瞧着此处,他用下巴指了指最靠里侧的房间,脸色一沉。
小伙计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已经是跪在地府里,看着阎王狰狞的面孔。
“那公...公子请上楼。”
“对了,再给我拿一炉热炭。”

轩辕嘴巴热闹,心里却是有些意外地喜欢僻静的地方。
他坐在房里,从袖子里拿出一壶醋,放在炭炉上。
壶口慢慢暖出一阵酸气,不一会儿就飘散到了整间屋子里。
轩辕转过头,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
好一会儿,一双奇大无比的手才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你个老小子,再不快点,那壶醋就该烫没了。”
“你爷爷的,找兄弟来,还要我爬窗户,小心我拆了你的房子。”
一个短小的身影,一下子就跃进了屋子。
拥有和那双大手产生强烈反差的身材,让华心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
“龙臂”华心。
他是轩辕早年结识的怪人之一。
双手奇大,看似笨拙,可这天下的能工巧匠,却是都把他当做神仙一般看待。
当初两人在南山相遇,因为一个问题,成了朋友。
这世上究竟是先有男人,还是先有女人。
轩辕觉得是女人,因为女人多心。
华心却坚持是男人,因为男人多话。
两个无聊的人,争执了几天几夜,谁都没有说服谁。
最后用了一个非常男人的方法决出了胜负。
比谁先睡着。
接着,两人又干瞪眼地斗了几天几夜。
直到华心困得连话说不清楚,才罢了手。

轩辕看着他拿起那壶热醋,咕噜一口,就喝了个底朝天。
倒是有老虫饮酒的模样。
“好小子,算你有良心,这雪醋都让你弄来了,不枉我来一趟。”
华心砸吧了几下嘴,闭上双眼,回味了许久。
“说吧,又有什么玩意儿要我看?”
他大手一摊,早就知道轩辕不会让他白吃白喝。
轩辕把那张人皮面具慢慢放在桌上。
“这东西可不得了,哪儿来的?”
华心一瞧,一双奔雷眉不由得有些一紧。
“偷来的,信么?”
轩辕嘴角微微上扬,就这么看着华心。
“信,怎么不信。不过话说回来,你做贼可不像你的风格。”
“少废话,能看出些什么?”
轩辕推了推笑得合不拢嘴的华心,语气开始正经起来。
“遮遮掩掩的,不说就不说嘛。”
华心奇怪地看了轩辕一眼,有些没有好气。
他举起面具,样子也有点郑重其事了。
“不过我可告诉你,这面具是二十几年前,一个亡国皇帝临死时戴的,邪乎得很。我还是劝你把它扔了为好。”
“你怎么知道?”
“我们这行自己做的东西,不论纵横几百年,我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华心摸了摸鼻子,神情得意。
“得了,自吹自擂。这里究竟有什么名堂?”
轩辕忍不住笑了出来。
华心哼哼一声,一字一句地说着。
“这叫善恶脸,分为红蓝半面。右红为善,左蓝为恶!”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19 20:55:00 +0800 CST  
续魂衣·伊人何在


有多少人,真正地做着自己,做着心里愿意做的事情。
在冷嫣眼里,自己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至少她有选择。
而更多的人,只能禁锢在内心的枷锁里,难以自拔地挣扎。

其实人生本来就不是一场测试,没有所谓的选项。
一旦你落下了那个迈向前方的脚印,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轩辕走到房门口,心里依旧是想着华心刚才说的话。
那神机公子拿到的善面,究竟是代表着什么。
为什么她一看到这个东西,就会这么强烈的反应
另一半的恶面又会在哪。
轩辕似乎很久都没有感觉到这么困惑。
他呼了一口长气,做了一个决定。
回家睡觉。
在轩辕看来,一觉醒来以后的思绪都是最好的。
谁料,刚迈出房间,那个神神叨叨的算命先生又出现了。
“公子,你...”
“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轩辕没等他说完,忙把话抢了过来。
“鄙人姓衣,敢问...”
算命先生被他问得一愣,开口说着。
可谁知这一句话的功夫,这位衣先生连轩辕的影子也找不到了。
百里坡屋顶,轩辕又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他习惯性地半躺在屋檐上,开始思考。
说实话,自己对神机公子真的是太缺少了解了。
她的无故离去,肯定是暗藏着什么。
轩辕心里想着,双眼注视着当空的明月。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半个月后的江南。
夏日的水乡。
艳阳,蛙叫,还有不知名的小飞虫。
小村落夹杂着稻田和沟渠,任岁月这么自由生长着。
不远处的小草屋下,一位女子正要出门。
是神机公子。
她来到这里已经有些时日了。
与其说是来这里散心,还如说是来寻找一段往事。
不过神机公子的脸色确实是比临走那日要好上许多。

村子不大,在山上一眼就能望到头。
“要是我也能在这里出生,那该多好。
神机公子站在山头,口中喃喃自语着。
山下村庄的那头,有许多人影不断晃动。
在这个农忙的季节,家家户户都是早出晚归。
不过神机公子的双眼,只是注视着东北角落的那户人家。
等到神机公子走近时,她才发现,这个地方比看上去的要大许多。
这是一座精致的小别院,白墙黑瓦,墙内传来阵阵花香。
在这个地方多多少少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越过围墙,神机公子看到的是朴实无华的庭院。
荷池,小亭,落花。
亭下坐着一名女子,手里拿着小扇,倚在亭柱边,看着池子里的红鲤。
“你好。”
女子一眼就看到了她,不过很奇怪,这人的脸上没有半点惊讶。
“你好。”
神机公子面带笑靥,尽量让自己显得友善一些。
她走到亭子外边,就停下了脚步。
那女子一身轻薄的长衫, 身段纤细,举止间都是儒雅极了。
她头上的发饰告诉神机公子,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酷暑难熬,还是进来坐坐吧。”
女子一双灵秀的眼睛看着她,示意神机公子过去。
“怎么,我一个翻墙进来的人,你难道就不怕么?”
神机公子越来越觉得好奇,发现这个人有些让人猜不透。
就像轩辕一样。
“来者是客,又何须问那么多。”
女子慵懒地说着话,手中的小扇始终是在胸前来回摆动。
“看来你会武功。”
神机公子揣测着,若不是一个有把握的习武之人,又怎么会轻易地让一个陌生人大摇大摆地走进自己的家。
何况她走的还不是大门。
女子听了她的话,只是笑着摇摇头。
“你可真有意思,很像我一个朋友。”
神机公子心里已经确定,她没有找错人。
“哪位朋友。”
女子听到这里,原本平静的眼神忽然有些动摇。
“要是你的夫君一会儿出现,会不会把我赶跑?”
神机公子没有回答她,反而调皮地问了一句。
“放心,阿生他出门了,明天才能回来。”
女子瞧着她的眼睛,慢悠悠地说着。
“你认识轩辕,对吧。”
神机公子这句话,说得很随意,可在那女子听来,却是如同一根银针,扎在心里。
“你是谁?”
女子的脸色变了,不过语气还是那么地温文尔雅。
不过神机公子可以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内心已经是在翻云覆雨。
“我是他的朋友。你叫阿锴,我没记错吧。”
神机公子曾经在轩辕腰间的玉佩上,发现了“锴”这个字。
阿锴手中的小扇慢慢停止了。
“他过得如何?”
“应该还是老样子吧,一如既往地没心没肺。”
神机公子听得出来,她语气中的关切多于客套。
“是么...”
阿锴没有低头,眼神却是向下看去,似乎是在回想着什么。
“为什么没有在一起?”
神机公子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因为我感觉得到,轩辕他心里一直都有一人。
“那又能怎样?”
阿锴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出小亭。
似乎是在逃避着神机公子的询问。
“自然是说明他到现在还很在意你,甚至不愿接受任何人。”
“那又如何?”
神机公子被她回答得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有些词,被人造出来的那刻起,就注定了是来形容不幸的。”
阿锴抬头看着眼前的一颗桂树,右手轻轻地抚摸着树皮。
“就像它一样,在这里生了根,就注定在这里一辈子。要是走了,也就枯死了。”
神机公子渐渐从她的眼睛里看明白了一些东西。
是无奈。
“当年他去南海习武,一别就是三年。原本等他回来以后,我们就成亲。”
“是他放弃了?”
阿锴淡然地摇摇头。
“这些都是注定的。他约定回来前的那个月,轩辕一家遭逢不幸,满门丧生。爹娘不愿受到牵连,就带着全家搬走了。就连他是否还活着,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神机公子回想起轩辕微微扬起的嘴角,完全不敢相信他的心里会有这样的故事。
不过阿锴的眼睛告诉她,这是事实。
“前两年,家里来了媒人说亲。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想再回到这里过日子。阿生是个好丈夫,什么都没问就去做了。”
阿锴每每说起口中的阿生时,眼神里毫不掩饰地藏着幸福。
“我明白了。”
听完阿锴的话,神机公子心里已经有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
“要坐下来一起喝杯茶么?”
阿锴手中的小扇又开始摇晃起来,扇得她的青丝微微飘动。
神机公子摇摇头,脸上的笑容似乎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不必了,我还要回去向他要一样东西。”
“那也好。”
“对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问吧。”
阿锴瞧着神机公子的双眼,一脸平静。
“轩辕他叫什么名字?”

楼主 风断青丝  发布于 2015-11-20 20:28:00 +0800 CST  

楼主:风断青丝

字数:46263

发表时间:2015-11-09 02: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2-07 19:27:15 +0800 CST

评论数:5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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