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短篇系列小说:太白剑宗之明月奴

月明如旧,斜挂宫墙柳。一剑寒光凌北斗,谁惜红颜白首。东水亦可西流,落花辞木何羞?长恨皇天不老,有情多惹新愁。——词寄《清平乐》


乾元元年,兴庆宫。


一甲子前,李隆基还是藩王的时候就居住在此。一甲子后,李隆基再次入住于此,只是身份从藩王变成了太上皇。


那时候,身为藩王的他还有雄心壮志,暗中聚结才勇之士。而今,却连一个好梦也不敢做了。从仓皇入蜀,再到重回长安,多少个不眠之夜,马嵬坡下那凄婉的身影总是浮现在脑海。


已是三更天,玉塌上的衾被依然冰凉。铜灯灯火摇曳,年近花甲的李隆基还未入睡。桌上的酒杯已经打翻,他的身体虽然感到疲倦了,但他却没半点心思去睡觉。


因为只要睡觉,他就会梦到那个人。


就如此刻,他都不敢去多看墙壁上的画一眼,泪流的太多,双眼仿佛干枯了一般。


与李隆基一般还未睡得,除了门外的护卫,还有陪伴他几十年的老奴才高力士。此时的高力士已经没有往昔与亲王贵胄称兄道弟的豪情,华丽的绸缎再也掩饰不了他的衰老,尤其是这两年,他似乎一下子就半只脚踩在了棺材板上。


“陛下,您该睡了。”


屋外传来熟悉的声音,李隆基知道是高力士。以前他虽然说过,有高力士管事,他才睡得安稳。但自从那人去了,他却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不过,毕竟相处数十年,他也不想为难这个老奴才,答了一声:“你且先去休息吧。”


终究是年纪大了,他说完这句,就迷迷糊糊坐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隐隐约约听到一声:“三郎……”


这是多么熟悉的声音,清脆如风铃,当年他不正是为了此人,宁愿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强令身为儿媳的她出家做了女冠,而后又将她迎进宫中,封了贵妃。


李隆基迷糊着睁开了双眼,赫然看见那墙壁上挂着的画变成了白纸。耳边恍恍惚惚听得一声“三郎……”,又闻到一股异香,赫然是那熟悉的瑞龙脑香,侧身看去,一名衣带飘飘,风姿绰约的女子如彩云一般,借着淡淡的月色,从窗外飘忽而来。


“娘子……”


李隆基使劲眨了眨眼睛,眼前的女子似乎又变成了马嵬坡下那凄婉的身影。


“三郎,你还记得臣妾吗?”女子踏着赤脚,如履波涛般轻快走来。


李隆基瞬间清醒过来,“娘子,你回来了?”说完,又哇哇大哭起来:“娘子,朕……对不起你呀……你切莫责怪朕……”他却是想到了那天陈玄礼和韦谔劝说处死杨贵妃的画面。


自那天始,他每一天都在自责与懊悔中度过。


“陛下,你不用难过,臣妾这不是回来了吗?”她盈盈一笑,顿令百花失色。李隆基这一刻,再也不怀疑,此人正是自己的爱妃呀。因为,世上除了她,再也没有谁如此美丽大方。


李隆基想要站起来,却有些力不从心,女子似乎要上前扶他一般,又想到什么似的,往后退了几步,歉声道:“陛下,你我如今阴阳相隔,臣妾一介阴神,无法靠近陛下龙体,还望陛下莫怪。”


李隆基看着不远处的女子,眼泪不争气的滑落。


“陛下,臣妾思念陛下久已,此次得李真人之助,方可与陛下一见,待到寅时,臣妾便得自行离开。阴阳殊途,陛下切记不可与他人道哉。”说到这,她泪眼婆娑,缓缓道:“不如臣妾再为三郎舞上一曲。”


说完,她宽大的衣裙无风自起,双袖间飞出两道彩绫。仿佛两道彩云升腾而起,她那轻盈的身姿如杨柳随风摇曳。月华洒落,女子仿佛九天之上谪落凡间的仙子,翩翩起舞。


李隆基不由看痴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不知是下面奴才将他扶到了床上还是他自个儿爬到了床上。昨晚那一幕幕就仿佛梦一般,他不由长叹一口气。


“这……”


等他坐起来时,右手碰触到床头的一物,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只金钗。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8-09-03 18:04:00 +0800 CST  
四月末,狂风怒卷。


一片乌云从西南而来,过陈仓,越秦岭,密布苍穹,整个长安的天似乎都沉了下来。


城西渭水河畔,有一间小楼,名曰绿红轩。绿红轩地处幽静,两旁杨柳夹道,再走近些,主人还栽种了一株梅树,主干如虬龙,枝叶正绿,一辆油壁香车系在树下。


“柳荫分绿笼琴几,花片飞红入镜屏。”


门前一副对联,字迹端庄清秀,应是一位女子所题。此地本是人烟稀少,今日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人年约半百,一副山中道人打扮。虽然身材稍瘦,但走在狂风中,步伐异常稳健。等他走到门前时,还未待他敲门,一位妇人的声音遥遥传来:“请进。”


那道人哈哈一笑:“师姐的功力日渐深厚,丹丘佩服。”


他推开大门径直走了进去,入目的是一张茶几,茶几旁放了一张屏风,一名年过甲子的老妇人从屏风后款款走出。“元丹丘,你今日怎得有空来我这儿?”老妇人虽然看起来身姿纤弱,但说话很是直接,颇有一种江湖儿女气概。


元丹丘神色一正,朝那老妇人施了一礼,诚恳地说道:“师姐,这次丹丘是来搬救兵的。”


老妇人眉头微蹙,说道:“我虽离开宗门将近五十年,但终究是上清门人,你且说来听听,是何等大事,需要你亲自来寻我。”


元丹丘听了,也不由微微一叹,说道:“师姐,可还记得龙虎道人?”


龙虎道人四字一出,老妇人神色顿变,惊讶道:“李道冲,他又一次活过来了?前年,他不是在庐山死于李十二之手吗?”


元丹丘点了点头,他明白老妇人为何说又一次,因为龙虎道人死于李十二之手应该算他第二次死亡。


说来,这龙虎道人也是传奇,据说他生有异相,雌雄同体,其父母以为妖怪将其弃之荒野。所幸上天有好生之德,被临邛道人李乾盛救起,给其取名张道冲。


李道冲长大后,继承了临邛道统,又将青城一脉拉拢到门下,后来借着祖师爷张道陵的名头收服了江南西道龙虎一脉,自号龙虎道人。此时,其威名赫赫,野心勃勃,想要一统道门。


与龙虎一脉同出一源的茅山上清宗自然首当其冲,元丹丘的师尊胡紫阳与之论道龙门,最终险胜一招。据说,龙虎道人当场身亡,而胡紫阳步行到叶县才伤重仙去。


这是龙虎道人第一次传出死讯,不料后来又重出江湖。若非李十二剑法奇绝,将他击杀于庐山瀑布下,整个道门早已落入其手。


“李十二当初虽然侥幸杀了他,却也受了重伤,到如今一直未能痊愈。”说道这,元丹丘又叹息一声,“听说他去年因为永王缘故,如今还被发配夜郎,真是命运多舛。”


“师姐,如今能抵挡住龙虎道人的怕只有你了。”元丹丘说道。


老妇人摇了摇头,凄凉一笑:“元丹丘,这事我帮不了你。”


元丹丘神色顿时惨白,缓缓道:“师姐难道还在怨恨师尊当初将你逐下山去吗?”


老妇人一双昏黄的双眸微微闪烁,似乎思绪已经飞到那个年代。她淡淡笑道:“师弟,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自宫中出来后,我基本不舞剑了。”说完,她伸出右手,五指苍白如玉葱,指甲修剪的齐整,只是手腕处隐隐有一道浅薄的痕迹:“这只手如今只会拨弄琴弦,舞不动剑了。”


元丹丘看着美妇人那只手,诧异道:“这怎么回事?”老妇人苦笑一声,缓缓道:“师尊仙去那天我自己用剑划伤的,这已经过去好久了,不说这些也罢。那张道冲如今在哪?若在长安的话,我可以给你推荐一人。”

元丹丘一听,说道:“他已经收服了盩厔楼观派,终南少阳派,目前正在长安谋划一件大事。”


“大事?什么大事?”


“日前市井不是有宣扬杨贵妃每夜从黄泉上来给太上皇托梦之事吗,据我所知,这怕是他所为。”元丹丘小声说道,“假天子之名,而一统道门,端的是好主意。”


太上皇?老妇人神情有些恍惚,当初她在宫中一直认为他就是有史以来最圣明的君主,可惜……


“明月奴。”老妇人没有答话,反而朝身后呼喊一声。


“明月奴?李十二的长子什么时候到你这儿来了?”元丹丘惊讶道,“你不会是让他去对付……”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轻盈的身影就如门外的风儿一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二人面前。


这人肯定不是李十二的长子,因为来者是一名年轻女子,而且是长得很好看的那种女子。她的肌肤如玉,淡白如月色,站立在那儿,恬静淡然,又如明月一般纯洁。


明月奴,人如其名。


唯一让人诧异的是,她正值青春年华,却满头白发如霜雪。而最妙的莫过于此,红颜白发,让她身上多了明月般的清冷,仿佛广寒仙子一般出尘。


“明月奴见过世叔。”


元丹丘听得很清楚,她叫的是世叔,不是师叔,不由奇道:“汝家父何人?”


明月奴没有回答他家父是谁,反而说道:“家母淮南刘氏。”


淮南刘氏,元丹丘有些疑惑,那老妇人却是盈盈笑道:“她虽然不是李十二的长子,却也是李十二的女儿。”


元丹丘顿时醒悟过来。


“明月奴,李十二因永王之故发配夜郎,你可想救他?”老妇人问道。


明月奴点了点头。


“有恶道人以鬼神之术迷惑太上皇,你若能揭破此局,捉拿那恶道人,太上皇定然要赏赐于你。到时,你请求他赦免李十二的罪,李十二肯定感激于你,或许就不会再怨恨你娘了,愿意回来见她了。”老妇人缓缓道。


明月奴听了,淡然的美目中逐渐生起一丝亮色,说道:“师傅,我得回去和家母说一声。”


“你且去吧。”


待明月奴走后,元丹丘连忙问道:“师姐,她能敌得过龙虎道人?”


“李十二当初不正是凭借着太玄经胜过了那龙虎道人。”美妇人说道:“明月奴的剑法较之我已经青出于蓝,太玄经更是胜过其父,她若胜不了,这天下我真想不出谁能胜过那李道冲。”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8-09-04 11:18:00 +0800 CST  
明月奴的家本来在淮河畔,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地方。俗话说:走千走万,不如淮河两岸。当初,李十二就是被这无边美景给吸引了,停下流浪的脚步,在宣城娶了她娘刘氏。


若没有那一纸诏书,或许,明月奴永远也不可能来这长安。


李十二一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篙人”,就甩脱了她娘俩,孤身入了翰林院,清酒高歌,一片风流。以致她娘受尽旁人冷眼,与汉时那覆水难收的村妇一样成为了他人笑柄。


“娘,我回来了。”


“十二郎回来了吗?”一名四十来岁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正刺着彩绣,头也不抬地问道。


明月奴咬了咬嘴唇,“娘,爹爹他马上就回来了。”


美妇人似乎没听到一般,依然是头也不抬,说道:“十二郎回来了吗?”


“快了,他很快就能回来了。”


美妇人突然似乎受到惊吓一般,将手中的彩绣随地一抛,“我的十二郎呢,你把我十二郎藏哪儿去了?”她抓住明月奴的双肩,一阵摇晃。明月奴还没说话,美妇人紧张的神色又平息下来,双手放开了明月奴,一双美目变得有些呆滞。


“十二郎回来了吗?”美妇人喃喃自语。


又看了看明月奴,“明月奴回来了?咦,你吃晚饭了吗?我给你去煮饭。”美妇人拍了拍脑袋,“最近脑壳越来越不好使了。”


说完就要起身去煮饭,明月奴连忙道:“娘,你在这歇着,我去换身衣服就煮饭。”


明月奴对于她娘亲这些症状已是见怪不怪,虽然偶尔一两个深夜,想起这一幕就会怨恨那人的无情。但今天听到那人被发配夜郎,她不由有些担心起来。走进后院,手中长剑发出一声轻吟。


宛如一泓清泉,在她手中晃动。


她身姿轻盈如燕,脚尖一点,便随风而起,喃喃道:“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剑光顿如一轮明月起起伏伏,在云海中翻腾。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忽的剑光一转,明耀如一道银练从天而降,似乎虚空都被分裂,气流涌动,将内院的房门哐当一声涌开。人还未落到地上,又一步一步踏上虚空,如步青云一般,手中长剑顿如莲花一般展开。


“素手把芙蓉,虚步蹑太清。”


此时此刻,恍如飞仙而去。


“苍穹浩茫茫,万劫太极长。”


剑光猛然铺展开来,漫天遍地都是剑影,这昏黄时分似乎一下就亮堂起来。


这一番舞剑,明月奴的心情才逐渐平息,缓步走入内院,坐在梳妆台前。看着满头苍苍的长发,明月奴轻叹一声:“这样也好,皇上若能把你重新召回来,总好过我用剑将你逼回来。”


为了让李十二回来陪伴她娘,她曾想过无数种办法,但最后想来想去怕只有以剑相逼。但整个大唐,谁不知道李十二的剑法就如他的诗歌一般出色,当年也只有剑圣裴旻和公孙大娘能稍微胜过他一筹。


所以,她拜了公孙大娘为师,苦练剑法,等她将那人的诗也融入进剑法之中,才青出于蓝。不仅继承了公孙大娘织女穿梭般精细到极致的剑技,也学会了那人大开大阖豪迈到极致的剑法。


但剑法练到极致终究是剑法,剑法再精妙,没有真气运使,就如小儿舞大刀,怎么也不可能斗得过成年人,她又苦苦哀求公孙大娘赐下太玄经。


太玄经据说乃是西汉扬子所传,原本只是一本普通经书,以老子玄之又玄为名,阐述阴阳,洞彻生死。后经上清宗陶弘景祖师演变成内功心法,可假人之生机化为真气。


何也?人之生,气之聚也。


只是此法大伤寿命,若能修炼大成,往往早年夭折,少年白首。所幸,此法极难修炼,据公孙大娘所言,数百年来能修炼大成的屈指可数。纵然才情如李十二,也未能修炼成功。


明月奴也是年初才修炼成功,半年光景,满头墨云悉数化为白雪。或许,她往后会后悔,但此时只要能让那人回来,一切都是值得。她换了衣衫,解下佩剑,去厨房弄了晚饭。


那美妇人刚才还记得煮饭,现在又在那刺着彩绣,喃喃自语。明月奴熟练地将她手中刺绣取下,轻声道:“娘,我们该吃饭了。”用汤勺给她喂起了饭。


“今天我遇见元世叔了,他没你讲的那么年轻,头发都斑白了。”明月奴轻声说道,“听他说,爹爹他因为永王的缘故犯了事,被发配流放到夜郎去了。”


“元世叔是来寻我师傅帮忙的,他想要对付一位名叫李道冲的道人……”


“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胜过那道人,不过无论如何,我都要去……不过,您放心,我会活着回来的……”


“若我见了太上皇,我肯定会乞求他将爹爹召回来,到时候娘亲您就能见到爹爹了。”


“……”


夜深,明月奴穿好夜行衣,用黑巾将满头白发盘起,将长剑负在背上,轻巧地推开门向外面走去。太上皇在兴庆宫夜梦杨贵妃的事情早已传开,她今晚就想溜进去瞧上一瞧。


“十二郎回来了吗?”


经过娘亲房门的时候,明月奴又听得那不知听了多少遍的声音,美目不禁湿润,再也控制不住嘤咛哭出声来。


“是奴奴在门外吗?”


明月奴浑身一颤,有多久娘亲没叫过她的小名了。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美妇人走了出来。“奴奴,你要去寻那恶道人吗?”明月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幕。


“娘……娘亲你……你记起来了……”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奴奴,娘担心你呀,娘不想***爹了,你也不要去了。”美妇人将明月奴抱在怀里,哽咽道。


明月奴任她拥抱着自己,强忍着不舍,缓缓开口道:“娘,奴奴就出去一会,一会儿就回来。”说完,她挣脱了美妇人的怀抱,牵着她的手,将她带到房内。


“娘,您先睡吧,我会求得太上皇将爹爹召回来的。”


美妇人喃喃道:“我不想***爹了,你不要去……”


明月奴狠心将她扶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冲出房门去。耳畔时而响起美妇人“我不想***爹了,你不要去……”又时而变成了“十二郎回来了吗?”


“娘,我对不起您,我一定要让太上皇将爹爹召回来,让他此生此世都陪伴在您身边。”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8-09-05 17:23:00 +0800 CST  
雨来的不早不晚,趁着人们入睡的时候,席卷整个长安。


已过三更,兴庆宫依然灯火通明,十步一岗,百步一哨,守卫之森严怕是连飞鸟都难于逃过那些护卫的眼睛。但明月奴偏偏进去了,甚至靠近了太上皇李隆基安寝的地方。


任风雨瓢泼,一道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明月奴似乎踏着风雨而来,与这片天地完美融合在一起。最让人诧异的是,这般大雨喷薄,她却浑身干燥,没有一丝淋雨的迹象。那些雨珠还未落到她身上,就纷纷消散开来。


“罗袖动香香不已,红蕖袅袅秋烟里。轻云岭上乍摇风,嫩柳池边初拂水……”


待靠近兴庆殿后,明月奴隐隐听得一道歌声,声音很轻,纵然是一般的江湖高手,也怕难以听闻。且看,那兴庆殿外的两名护卫就什么也没有察觉。


只是让她惊讶地是,在她感应中,房屋里肯定有两个人。但她能感应到的只有一人,气息衰朽,显然是年过花甲的太上皇。而那个轻声吟唱的女子却似乎没有透露一丝气息。


明月奴左右打量,终究没有去进行下一步动作,因为她无法保证在不惊扰另外那一人的情况下掀开瓦片,这也导致她无法偷看房屋内的情景。


在她左右为难的时候,一道绵绵悠长的气息从远处迅速靠近。


又来了一人。


所幸那人和明月奴是不同方向,明月奴发现了他,他却没有发现明月奴。


这是一位和尚,虽然夜雨绵绵,明月奴都没有借着闪电发出的亮光,就遥遥看清了来者的脸。这是一位很俊秀的和尚,这是明月奴的第一感觉,她虽然很少与外人接触,但这和尚确实是她见过长得最好看的那种。


不过,这和尚显然也是一位高手,能在大雨中行走而不湿衣襟,只有真气充沛,绵绵不绝达到外放之境界,才能办得到。按明月奴师傅公孙大娘的话,整个江湖也不会超过五十人。


“不好——”


明月奴心中暗道,那和尚竟然直接倒挂着身子,从窗户边溜了进去。


下一刻,那和尚的身影又突兀地飞了出来,而后以飞快地速度向南方逃去,似乎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他一跃就是三丈开外,脚步落下的瞬间,那瓢泼的大雨溅起,如同盛开的莲花一般。


“大慈恩寺的和尚。”明月奴见此,心中顿时有数。


据说玄奘法师西行,得见如来,见其足起足落,均有莲花生出。后返回大唐,入主大慈恩寺,便邀请石匠大师李天诏刻制如来足迹碑放于大雁塔,供寺内僧人瞻仰,有悟性之人自可以从中领悟“步步生莲”,与少林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峨眉白猿道人“纵地金光”,天师张道陵“步罡踏斗”号称江湖四大轻功绝学。


而在明月奴思索间,一道身影亦是飘忽而去。


其人虽然穿着宽大的衣裙,但大雨不仅能阻碍其身形,甚至那飘起的绫带都有真气激荡,洞穿虚空四处,雨水纷纷蒸发。明月奴不由色变:“好强横的真气!”


这人虽然女子装扮,隐在房屋中时气息空荡,此时一露身形,却是霸道绝伦。仿佛日月行天,又如天神降世,隐隐散发着金光般,与那天边闪过的雷电融为一体。


刚见时还在前面不远,再看时,已经百丈开外,真心让人匪夷所思。


“当是此人无疑!”明月奴心道,龙虎道人李道冲崛起于临邛,无论是青城还是峨眉都被其收拢降服,自然也就学会了峨眉一脉独传的纵地金光。


四大轻功,各有所长。步步生莲胜在巧,一苇渡江胜在轻,纵地金光胜在快,而步罡踏斗与三者又有些不同,其不仅仅是一门轻功,而且也是一门真气心法,至刚至强,据说五百年来也只有葛玄,许逊寥寥几人练就。


明月奴本想着去觐见下太上皇,恳求他召回她爹爹,又想到刚才那离去的二人,不由向他二人离去的地方追去。


她冒然去见太上皇,太上皇也不一定会答应她的请求,不如听师傅说的,若能在太上皇面前揭露那龙虎道人的面孔,或许还能借此达成所愿。再则,无论那龙虎道人还是那和尚,都是难得的高手。两人相争,她正好瞧一瞧那龙虎道人的手段,或许还能暗中捡个便宜。


相比那两人,明月奴的轻功着实差了些,一直追出了兴庆宫,才隐隐听得一阵风雷之声。这风雷之声不是天边雷电轰鸣,而是真气激荡,虚空气流涌动的声音。


龙虎道人的纵地金光果然够快,或许他是有意放和尚离开兴庆宫再动手。


等明月奴赶到的时候,那和尚已经险象环生。龙虎道人袖中两道彩绫如同两条游龙一般,在空中飞舞交织,看起来优美至极,却步步暗藏杀机。真气灌注,就如同长枪利剑,常人纵然是铁甲护身,也会被轻易洞穿。


那和尚借着步步生莲之巧妙,三番五次躲避过去,身影翻飞间,手中一把戒刀舞动,打在彩绫上,原本坚挺的彩绫又似乎变得不着力一般,足见龙虎道人真气炉火纯青,刚柔并济。


两人你来我往,所在之处似乎生成一片强劲的气场,风吹不进,雨落不着。


和尚就如同瓮中之鳖,被龙虎道人两道彩绫团团围困,任其施展百般手段,都无法逃脱。


明月奴见此,不再犹豫,身影一动,顿时隐入黑暗之中。下一刻,突兀地出现在龙虎道人身后,正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此时此刻,她仿佛专诸刺吴,荆轲刺秦一般,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石破天惊!


无论是龙虎道人还是那和尚都瞬间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


“霹雳——”


那凛然剑光似乎和闪电同时击出,眼看着龙虎道人血溅当场之际。


一道沉闷的男声响起:“果然还有人。”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在这雨夜传出去好远,赫然是白刃相碰。只是,那龙虎道人的双手明明在操纵着两道彩绫和那和尚交锋,面对他背后的明月奴又是如何出手阻挡的?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8-09-06 21:09:00 +0800 CST  
在明月奴惊讶地目光中,那宽大的衣裙寸寸撕裂开来。


一名盘着道髻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她面前,这一刻,无论是明月奴还是那和尚,都深吸了一口寒气。


这龙虎道人果然是天生异相,雌雄同体,他竟然拥有双头四臂,仿佛一男一女不知为何背靠背紧贴在一起。那男道人说道:“还真有人能躲过我的感知,小娘子,你师承何人?”


“和他们废话什么,杀了这些小的,还怕老的那些不出来。”他身后女子轻笑道。


“你成天就知道砍砍杀杀。”男道人长叹一口气,说道:“等我们一统道门,座下怎能少得了金童玉女,我感觉这两人就不错。”他似乎越想越觉得不错,竟朝明月奴笑道:“小娘子,你可愿入我门下。

这龙虎道人自说自话的时候,那和尚已经趁机逃了出去,头也不回赶紧离去。


明月奴没有搭理他,反而朝龙虎道人说道:“前些年家父能将阁下击杀于庐山瀑布之下,明月奴很想知道,如今阁下与先前相比,孰强孰弱?”


“什么,你是李十二的女儿?”那男道人没有说话,他身后那女子猛然尖声叫道,声音中充满了怨恨。她似乎要转过身来,但男道人不同意,喝道:“都过去了,你还计较那么多干嘛?”


说完,他看着明月奴的眼神似乎更满意了,笑道:“原来是李翰林的女儿,怪不得有如此本事。”


明月奴冷笑,“我的本事可不是家父教的,我只想知道如今阁下比之家父,孰强孰弱?”


男道人没回话,他身后女子笑道:“莫说李十二筋脉已经废了大半,就算他完全痊愈,现在也不是我们的对手。小姑娘,你若能束手就擒,我们看在李十二的面子上也不是不能饶过你。”


“你怎么还没走……”不知何时,那个和尚又折身回来。


明月奴却是笑道:“既是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且看剑……”话声刚落,手中长剑宛如游龙一般发出轻吟。


值此深夜,风雨交加之际,一轮明月平地升起。


那和尚见了,顾不上惊讶明月奴的剑法,暗道一声:“阿弥陀佛,这下小爷怕得拼命了!”看着手中戒刀上刻着的“慈悲”二字,大喝一声:“众生皆苦,杀生即慈悲,且让和尚送你们上西天极乐。”


就在此时,一阵缥缈的铃声隐隐约约传来,伴着风雨声,时断时续。


龙虎道人没有因明月奴精妙的剑法而变色,但听得这声音,却是神色动容,那女子笑道:“这次就绕过两位,下次再见就没这么便宜了。”声音越说越小,却是人已经逐渐远去。


明月奴正准备追上去时,那和尚连忙道:“你不要命了,这妖道已经走远了,你追得上吗?”


明月奴听了,也不由止住脚步,淡淡扫了和尚一眼,缓缓道:“不要跟着我。”


“你怎么知道我要跟着你。”和尚乐了,“你不说还好,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跟着……”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觉一股森森寒气袭来,连忙施展步步生莲,躲过突兀刺来的长剑。


“我说了,不要跟着我。”明月奴手中长剑微微一弹,一小块灰色的绵布如落叶般掉落在满是水渍的地上。


和尚张大着嘴,惊讶地看着胸口衣衫上的破洞,直愣愣地看着明月奴远去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喃喃道:“这是人是鬼,那妖道怕是没这般厉害吧。”


他却是忘了自己刚才粗心大意没有防着明月奴会出手。

翌日,晋昌坊一间官舍,和尚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而听他讲述的人并不是大慈恩寺的老和尚,而是一名面白长须,温文尔雅的官员,他虽然年近甲子,但风流不减当年,一如既往般温润如玉。


“你是说那妖道听得铃声后便急匆匆离去?”那白面官员眉头轻蹙,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惊道:“原来如此!这事你无须管了,我得通知太子殿下。”


“不管就不管了,只是你得告诉我那妖道打的是何等主意?不然,小和尚我老想着这事晚上就睡不好觉。”和尚笑道。他说着这话时,不知为何就想到了昨晚遇见的那位小娘子,晚上若再去兴庆宫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她。


“那妖道怕是给太上皇施了三尸拘魂术,真是好大的胆子!”


在绿红轩,元丹丘说出来的话和那官员一模一样。


“月十三日,二十三日,初三日,每逢子时,三魂不定。此三时,若有人迷惑其人之心,再以拘魂铃驱赶三尸虫替代其人爽灵,胎光,幽精三魂之神,被施法之人则三魂失主,一言一行皆听命于施法人之手……”


元丹丘说道这儿,不由惊道:“这龙虎道人好大的胆子,难道他就不怕触怒皇庭,殃及道门吗?”


公孙大娘却是低喃道:“今日已经是初一,李道冲怕是已经施法两次,待明晚三更,三尸就位,那祸事就大了。”


说到这,两人脸上都神色凝重。元丹丘朝明月奴说道:“昨天肯定是拘魂铃中三尸虫受扰,而震动拘魂铃,那龙虎道人才放过了你二人。明月奴,昨日你也曾与龙虎道人交手,可有把握对付他。”


明月奴神色平静,一双明月般纯净的双眸淡淡地看着元丹丘,说道:“他如若逃离,我拿他不住。”


“哈哈……”元丹丘听她这么说,心中大定,笑道:“你放心,他不可能逃离的,堂堂威名赫赫的龙虎道人怎么可能落荒而逃,再则他为了施法已经忙活大半月,不可能让它功亏一篑。”


说到这,他突然躬身向明月奴施了一礼,说道:“世叔这次真心感谢你,若实在不成,怕只有去寻韦太师了。”他心中却是想着,若去寻韦太师,那这事就闹大了,到时天子一怒,道门怕是有灭顶之灾。


与此同时,那与和尚说话的白面官员突然拍了拍脑袋,喃喃道:“这事还不能告知太子,毕竟事关太上皇,若太子插手,怕是世人多有风言风语。”


他想到这,不由暗叹一声,心道:“看来只好去找郕国公了。”他内心是不想和那阉人打交道,在他看来,此人与高力士又有何区别。


“你这两天就在我府上待着,哪儿也别去,不然我就得找振上人说道说道了。”白面官员淡笑道。


和尚听了,顿时整张脸都纠结在一块,看那官员神色不似作假,连忙道:“右丞君……”见那白面官员径直离去,连忙改口道:“姨父……”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8-09-07 22:30:00 +0800 CST  
五月初二。


宜:诸事不宜;星宿:五黄廉贞星,凶!


“宗主,我们该出发了。”


李道冲颔首,问道:“道一老和尚到哪了?”


“五方五老,三山老仙已经将他阻拦在南阳,若非慧中老和尚插手,他怕是早已经去见他的如来佛祖了。”


“法振上人呢?”


“老母娘娘已经赶去了大慈恩寺。”


“……”


李道冲见一切安排妥当,便淡笑道:“诸位随我一起入宫,至今日始,我道门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这八个字一出,众多道人无不露出狂热的神情。


是夜,天黑风高,兴庆宫。


“娘子,你来了?”李隆基还没奇怪她来的比往常要早,却发现来人不是让他魂牵梦绕的那人,正准备呼喊时,却见那人跪倒在地,恭声道:“民女明月奴叩见陛下!”


李隆基定睛一看,那人有着一张清秀俊丽的脸庞,唯一刺眼的是那满头苍苍如雪的长发,惹人生怜。


“你……你来寻朕,可有何事?”李隆基终究经历过大风大雨,并没有立刻大呼大喊。或许,也是那满头白发让他想起了自身,想起了高力士,想起了身边亲近的人,基本都是年华不在。


“家父李白因永王之故,被发配夜郎,民女恳求陛下能赦免家父之罪,民女无以为报,今日定当誓死保护陛下。”


李隆基听到她说家父李白的时候,思绪就飞到了那个年代,在那沉香亭,美人如花,那歌声似乎跨越了时光长河,一阵一阵遥遥传来:“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陛下……”


李隆基回了回神,长叹一口气,说道:“原来你是李翰林的女儿,他还好吗?”


明月奴有些奇怪地看了李隆基一眼,她不知道的是,李隆基一则已经年纪大了,二则因李道冲给他下了三尸虫中的二虫,导致他精神恍惚,总有些痴呆忘事,所以她前面刚说过的话他转眼就忘了。


“家父因永王殿下之故,受刑发配夜郎,所以民女特来恳求陛下,能否赦免家父。”


“永王呀。”李隆基想起了那个劣子,又想到自己已经是太上皇了,不再是那个权倾天下的帝王,不由苦笑一声。他正准备说话的时候,大门突然被撞开。


“陛下,您赶紧和老奴走……”话还没说完,高力士就发现了明月奴,不由尖声道:“你是何人。”


话音未落,他瘦削的五指猛然抓向明月奴的肩头。


这高力士虽然看起来年近花甲,但实际上已经年过古稀,明明是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者,此时一动手却异常惊人。那苍白的五指就如利刃一般,还未碰到明月奴的身体,一股凛然气劲如刀子一般钻入明月奴衣衫之中。


换了任何一位武林名家在跪着的时候遭遇这等大高手的袭击,怕都是凶多吉少。但明月奴终究是明月奴,也不见她如何施为,身子如那草上蛇行,瞬间移出去一丈开外。


“力士,出什么事了?”


李隆基一开口,高力士连忙护身在前,紧盯着明月奴说道:“陛下,外面有叛党作乱,很快就杀进来了。”


“什么?”李隆基惊道,“太子呢……”


高力士知道他说的是现在的圣人李亨,心中暗道:“这叛党能冲杀进来怕就是太子阴谋呀!”但嘴上却说道:“陛下,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您放心,有老奴在,谁也伤不了您。”


“是吗?”一道沉闷的男声传来,又夹杂着一道女声:“三郎,臣妾来见您了。”


一抹长裙如片彩云般飘了过来,正是李道冲。

“大胆妖人,竟敢在陛下面前装神弄鬼。”高力士大吼一声,正要冲上前去,李隆基连忙道:“力士,退下,她是朕的爱妃呀!”


“陛下,贵妃娘娘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是老奴亲自派人埋葬的呀,您忘了吗?”高力士诚惶诚恐地说道。


“死了,她死了?”李隆基脸色一片苍白,“那她……”他使劲瞧了瞧李道冲。


“三郎,臣妾虽然死了,但蒙李道人相助,才能从黄泉之下上来见您。”说完,李道冲长裙一动,仿佛四川变脸术一般,衣裙都化作宽大的道袍,一名仙风道骨的中年道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江南西道李道冲见过陛下。”


“装神弄鬼。”高力士暗骂。


李隆基还没说话,明月奴开口道:“陛下,此人乃是道门妖人,切不可相信。”说完,她朝李道冲说道:“只要三尸虫不齐聚,你就无法实现你的阴谋。今日明月奴在此,且上来试剑。”


李道冲微微摇头,笑道:“既然如此,道人只好成全你。”


“你们……”高力士正要叱喝这两个目无皇权的家伙,耳畔响起一道剑吟。


下一刻,一道璀璨的白光充斥整个房间。


“轰!——”


坚硬的实木门窗都通通碎裂,两道身影宛如天人一般席卷长空。两把长剑就如两条怒龙交织在一起,光芒璀璨如日月,剑气纵横间,如龙吟虎啸,大地上青石板如犁田般鸿沟交错。


高力士目瞪口等地看这一幕,一股冰冷刺骨的凉意涌上心头。


但让他寒意更盛的是,远处一片火光冲天,还有烈马长嘶的声音,那是大唐守卫皇宫的禁军。


“——嗖——”


一根手臂粗的钢铁长箭从极远的地方飙射而来,虚空破碎,气浪发出尖锐的爆鸣声。明月奴和李道冲顿如两片浪花,被这激烈的气浪分别冲到一旁。


“咚——”


钢铁长箭洞穿了几层墙壁,最后深深没入大地上青石板中。


“绞车弩,这些人怎么敢……”高力士苍白的脸庞已经没有一丝血色,“陛下还在此地,这些人竟然敢用绞车弩。”


下一刻,让高力士更惊怖的是,漫天都是青黑色的长箭。“嗖嗖嗖……”箭如雨下,是禁军中的弓弩手出动了,高力士连忙大吼:“太上皇在此,尔等竟敢欺君犯上,还不速速来保护太上皇。”


声如雷霆,他大喊的同时,双袖舞动,真气激荡,将一根根长箭挡下。


“这是贼子阴谋,大家不要上当,全力射箭。温持恭,杀进去……”


高力士又气又惧,“李辅国,你个贼子!”这话还没说出口,一杆手臂粗的钢铁长箭对着他直射而来。“不好!”高力士正欲躲避,又想到身后的李隆基,顿时心生死志。


高力士绝望之际,一道明亮的剑光翛然而来。


“叮叮当当”


瞬息间,似乎有无数柄剑刺中了那杆长箭,将它硬生生偏离的路线,轰得一声,洞穿了一侧的墙壁,露出一个巨大的洞口。


“野竹分青霭,飞泉挂碧峰。”


剑光直刺,顿时分开无数利箭,又一个回旋,仿佛飞泉一般悬挂碧峰之上。


李道冲此时有些愣神,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些禁军竟然敢公然刺杀太上皇。原本在他想来,只要掌控太上皇,那病恹恹的李亨纵然当了帝王,还不是李隆基的儿子,儿子怎么敢违逆老子?更何况,这天下本就是李隆基让予李亨这个儿子的。


这愣神间,一名身披铁甲的大汉手持丈八马槊冲破围墙而来。


顿时,一股滔天煞气如黑云压城一般袭来,大汉神色刚毅,须发怒张,手中丈八马槊一个轮转,就如长风扫落叶一般,漫天箭影顿时一空。巨大的锋刃直削李道冲。


李道冲不敢硬碰,飞身躲过。但他这一躲,顿时让那大汉气势更胜,巨大的马槊猛然一刺。


“轰——”


院墙倒塌,灰尘四起。


李道冲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这次竟然稍微侧身躲过马槊,只差那么一寸之间就被洞穿身体。趁着那大汉未曾横扫之际,他挺身上前,长剑直接刺在了那大汉胸膛。


“当”得一声,火星四射,大汉整个人直接倒飞出去,却是一身厚实铁甲挡住了这致命一剑。


李道冲正准备趁胜追击之时,心头猛生一丝寒意,不由自主地往一旁掠去。顿见一点白光在眼前亮起,又逐渐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般,仿佛一道白练横绝苍穹。


“欻如飞电来,隐若白虹起。”


明月奴的长剑突兀而来,李道冲身上长袍一片片破碎,剑气纵横。蓦然,一道长鞭如龙似蛟一般盎然抬头,挡住了明月奴的剑光,赫然是李道冲的另一面那女子出手了。


“嗖——”


又一道巨大的钢铁长箭飞射而来。


“也罢,所谓太上皇不过笼中之鸟,道人去也!”李道冲突然长叹一声,身影一闪,已经到了院墙之外。顿时,喊杀声惨叫声不绝。


“放箭,快放箭,还有奸人在里面!”


明月奴看着满天升起的箭影,手中长剑飞舞,如绽开的莲花一般,将一支支利箭格挡开来。又翛忽间来到高力士和李隆基面前不远处,她缓缓说道:“陛下,若今日能侥幸保住一命,还请赦免家父。”


话毕,人如惊鸿,剑光顿如明月升起。


“海风吹不断,江月照海空。”


“杀……”一群身披铁甲的禁军冲杀进来,明月奴人随剑走,剑光如明月一般,时而隐匿乌云之间,悄无声息,又时而升腾而起,璀璨而又亮丽。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8-09-11 22:45:00 +0800 CST  
“姊姊,你醒了。”


明月奴悠悠中醒来,她的记忆似乎还残留在那一夜,血流成河。她耳畔隐隐还传来高力士那大声的叱喝:“李辅国,你以下犯上,是要谋逆吗?”


在她面前的是一位七八岁的稚子,扎着牛角辫,两腮白里透红,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里满是笑意,又偶尔流露出一丝狡黠。


“太上皇如……何了?”明月奴不假思索地问道,后又意识到不对,却听那男孩笑道:“太上皇,太上皇能如何,听说兴庆宫走水,所以迁居到甘露殿去了。”


“那就好。”明月奴听到李隆基没事,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


“好什么好,天下谁不知道他为了一介女子而失了江山。如今是皇帝陛下主政,可不会容他指手画脚,也只能待在甘露殿自哀自怨。”小男孩一副大人模样,对着明月奴侃侃而谈。


明月奴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想起那晚叛乱,不由彻底明白过来,怪不得李道冲会匆匆离去,那些大唐禁军却还死命围攻,这一切怕都是当今皇帝陛下的阴谋吧!


她不由微微气馁,想到娘亲那一声“十二郎回来了吗”,心中隐隐作痛,看着那小男孩,随口问道:“这是哪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笑道:“这儿是西宁里官舍,家父白鍠,小子白玉京。”


……


甘露殿。


李隆基抱着那人的画卷,喃喃自语:“娘子,你怎么还没有回来?”


“陛下,您该休息了。”高力士似乎比前些天更苍老了。


“不要,你走开,你们谁也不能将我和我的爱妃分开。”他将怀中的画卷抱得更紧了一些。


……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8-09-12 13:15:00 +0800 CST  
本篇暂时结束,白玉京遇见李十二后,李十二才会做出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白玉京是白居易的叔父,后将这一段历史讲述给白居易,始有《长恨歌》。当然,这都是后话,下一篇写八百年后明朝嘉靖年间,太白剑宗第二十七任宗主素霓生东渡日本,因缘巧合帮助织田信长袭杀武田信玄的故事。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8-09-12 13:23:00 +0800 CST  
继续接着写短篇,偶尔更新哈。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9-05-09 22:32:00 +0800 CST  
太白剑宗之临路歌:楔子


春深日暮,载酒天涯处。醉得诗名青史铸,谁见鬓霜凄楚。志在万里鸿途,此生何惜微躯。日夜乘舟无梦,中天折翼悲乎!——词寄《清平乐》


上元元年,江夏郡。


东风吹得酒旗招展,夕阳残照里,一名头戴斗笠的女子缓缓走来。在她的身旁,还紧跟着一位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背负着比他矮不了几寸的剑匣,才走到酒楼门口,便老气横秋地说道:“小二,小二……”一名青衣小厮小跑着从店内走出来,“两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那少年却是拽住了他的一只长袖,青衣小厮微微一怔,就听那少年凑上前来,悄声问道:“今日酒楼可来了什么贵客?”


那青衣小厮看了少年一眼,又瞧了瞧那戴着斗笠的人。那人斗笠下挂着一层黑纱,遮住了长发和脸,只能从衣着上猜出这是位女子,而且是位年轻的女子。


青衣小厮不禁朝长街上看了看,见除了眼前二人外并没有其他值得注意的人,心中才微微松了口气。最近这一带可不太平,何况酒楼里还有一位贵客,容不得他不小心。只是这女子和一个小孩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闹出啥大事来。


不过,今天酒楼里来了位贵客,这小孩又是如何知晓的?他心中虽然疑惑,却没有流露出来,反而笑道:“这位小哥说笑了,二位能来本店就是本店贵客。这天色也不早了,不如进店歇息歇息。”


“你这小二倒是滑头,今天真没来贵客?”少年双眉一挑,显然信不过这青衣小厮。


青衣小厮见这少年似乎不打算进店,就只想知道店中有没有来贵客,心中暗暗恼怒。不由猛地甩了甩长袖,本以为顺势能将那少年拽倒,让他吃点苦头,却觉手腕一紧,那少年的五指已经松开袖口如铁箍辘一般将他的手腕扣住。


“疼……疼……”


那少年一用力,青衣小厮顿时痛呼出声来。


“又胡闹了。”


就在青衣小厮疼痛难耐之际,一道冷淡的女声响起。那头戴斗笠的女子一开口,少年咧嘴一笑,顺手一放,青衣小厮不禁踉踉跄跄向后倒退了几步,一脸骇然地看着那少年。


这小孩也忒大的力气。


“姊姊,我们进去坐坐吧,那人肯定在这儿。”


头戴斗笠的女子微微颔首,青衣小厮还在揉有些酸疼的手腕,就听那少年道:“还不去安排个好位置,给我把你们的招牌菜全上上来。”


青衣小厮听了,也不敢怨恨,说道:“好的,两位贵客,这边请。”


酒楼大堂人不多,一些美姬在轮流给客人劝酒。青衣小厮正准备安排他们在一旁空位,那少年却是提前道:“我们上二楼去。”青衣小厮不敢再惹这位小爷,连忙带着他们上了二楼。


二楼人更少,一旁胡床塌上只坐了一位老者和一位青年,两人都头戴高冠,颇有些古代儒士之风。不仅没有唤美姬倒酒,吃饭时,两人也一言不发,目不斜视,尽管青衣小厮带人上了二楼,他们都仿若未觉。


少年又道:“还是去三楼吧。”


青衣小厮都要哭了,连忙道:“这位小……哥”哥字还没说出口,又连忙改口道:“小爷,三楼都是预定好的雅座,暂不待客呀,还请小爷见谅。”


他话才说完,就听得三楼“嘭”地一声,应该是酒坛摔破在地上的声音,隐隐听到有人喊道:“拿酒来……”


只见一位身穿锦衣的中年男子匆匆从楼上下来,见了青衣小厮不由叫道:“三泉,还不下去把那仅剩的一坛新丰酒给搬上来。”青衣小厮见是自家掌柜,不由道了声是,急急忙忙下楼去了。


那中年男子又匆匆上楼,少年看了看头戴斗笠的女子一眼。那女子径直走到一旁胡床坐下,少年连忙凑了上去,缓缓道:“姊姊,你不上去瞧瞧?”


女子沉默不语。


“那人肯定在楼上。”少年继续道。


他见女子始终不说话,不由摇摇头,喃喃道:“你不上去,我可要上去了。”刚好见着那青衣小厮抱着一坛酒上楼来,他一个疾步就来到那青衣小厮面前。


“啊……”


青衣小厮惊呼一声,却见少年突然一摆身,背后的剑匣横斜起来将他手中酒坛给打落。


眼看那酒坛落地之际,一双柔嫩的小手轻轻地托住了那酒坛。“还是我给你送上去吧。”青衣小厮才听着这声音,那少年就如顽皮的猴子抱着酒坛轻快地上了三楼。


“不可。”青衣小厮还想着上去追赶,耳畔一道女声传来:“小二,请给我上桌好菜。”


冰冷的声音让青衣小厮如坠冰窟,不由自主地止住了脚步,看了看那头戴斗笠的女子,“客官,请稍等,我这就去安排。”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他才觉浑身轻松如意,刚才那一阵起自内心的寒意也瞬间消失。


他又听了听,三楼也没有传来什么异声,遂不再管它,下楼去安排那女子的饭菜。


少年抱着酒坛上了三楼,那锦衣男子虽然诧异怎么是一小孩抱着酒来了,但还是迎了过来,准备从那少年手中把酒坛拿走。才来到那少年面前,突觉眼前一花,少年已经从他身旁溜了过去。


“良宰兄,还能饮否?”


少年来到雅间门口,就见一道身影跌跌撞撞起身,朝他走来。


那人长袖宽大,醉眼迷糊,看着少年怀中的酒坛,似乎觉得袖口有些重,不由将袖口撸起,露出干瘦的手臂:“来来来……一起饮上几杯……”但走近了似乎发现这人身高不对,揉了揉醉眼:“咦,怎么是个童子,你叫什么名字?”


“太白兄,韦某在此呢。”一旁坐着的锦衣老者也站了起来。


少年仔细打量了那人几眼,只觉脸庞消瘦,看起来和那些穷酸先生没有多大区别,这人就是名传天下的谪仙人?


“小子白玉京。”


那人哈哈大笑:“白玉京?好名字,好名字。”在少年身后原本还想骂上几句的中年男子,见此也停下了脚步。


“昔日小仙翁称元都玉京,週迴九万里,在大罗之上。世人皆道我为谪仙人,今日见汝,莫不是唤我升仙入此玉京乎?”那人神情略有些落寞,旁边锦衣老者连忙道:“太白兄,说好了不醉不归,莫顾此言他。”


少年看着他那落寞的神情不知为何心中发酸,天下谁人不知此人当年豪情,天子坐前高歌,高力士脱靴,贵妃磨墨。


又手中一轻,酒坛被那人夺去,开了封盖,长喝一口,吟唱道:“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学剑翻自哂,为文竟何成。剑非万人敌,文窃四海声……”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9-05-09 22:33:00 +0800 CST  
“他睡觉了。”


这是白玉京下楼说的第一句话。


斗笠垂下的黑纱被一旁的风吹的摇摆,白玉京似乎看见女子神色复杂的脸庞,又缓缓道:“姊姊,你不上去瞧瞧?”女子一阵沉默,娘亲已经被她回了宣城南陵,她此来正是接他回家。


她想过很多次与这人的会面,但真正面对的时候她发现她内心似乎有些胆怯。


当初无论是去见受命于天的太上皇还是武功绝顶的龙虎道人,她心中都没有一丝怯意。但此时此刻,她犹豫了。


遥想那年,应该是天宝元年,她才四岁,他奉诏入宫,就一去不返。听娘亲说,五年后曾回来过,但她却没有一丁点印象,怕是回过南陵,也未曾回过家。


那人的身影如今早已经模糊不清,尽管整个天下都流传他的诗名。


“小二,给我们准备两间上房。”这时,那一老一少两位儒者打扮的人吃好了饭,年轻人叫道。他的声音分明不大,但在楼下的青衣小厮却听得一清二楚,噔噔噔小跑着上楼。


“两位客官是要住店?这边请……”那青衣小厮躬身笑道。


“等等,我们也要两间上房。”女子突然开口道。


白玉京诧异地看了女子一眼,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那起身的两位。老者长相清癯,看起来应该年过花甲,头发都花白一片,但精神抖擞,一双昏黄的眼睛中隐隐熠熠生辉。在他身旁的年轻人冠面如玉,眉清目朗。


只是这二人打扮古拙,头上的高冠如山峰重叠。此时起身来,那宽大的衣袍更是拖到地上。白玉京微微诧异,这等装扮也能行走江湖?


那年轻人见白玉京望来,不由微微颔首,脸带笑意。


“两位……贵客也要住店,那都这边请。”青衣小厮微微一怔。


“请。”年轻人施礼道,却是让白玉京与女子先行。女子没有说话,跟着青衣小厮下了楼。一行五人经过大堂朝后门进去,后门外是一座宽敞的院子,院落中种有几棵桃树,此时开得正盛,风一吹,花雨簌簌。


青衣小厮给他们四人都选好了房间,那年轻人在进房间前突然朝女子开口道:“鲁人颜师卿。”


女子还没开口,白玉京就笑道:“原来你就是传言中的鲁儒呀。”


他说的鲁儒当然不是褒义词,特别是在谪仙人一首嘲讽鲁儒的诗哄传天下后,世人对鲁儒更是嗤笑不已。“鲁叟谈五经,白发死章句。问以经济策,茫如坠烟雾……”鲁儒也就成了迂腐的代名词。


“不得无礼。”女子叱喝一声,朝那年轻人淡淡说道:“原来是颜家子弟,小女子明月奴。”


这女子正是谪仙人李太白与南陵刘氏所生的女儿明月奴。


谪仙人李太白好明月,在湖北安陆时与许氏生的大儿子取小名为明月奴,大名伯禽。后与刘氏在一起生了女儿又取小名为明月奴,只是与刘氏关系不和,奉诏离去时明月奴又年幼,所以明月奴一直未有大名。


颜师卿也是好风度,听了白玉京的话并没有生气,朝明月奴施了一礼,与那一直未发一言的老者一齐进了房间。


白玉京看了看明月奴,两人也进了房间。


“姊姊,那二人?”


“应该也是来寻他的。”明月奴淡淡说道。


翌日,上午辰时一刻,天晴。


酒楼外,颜师卿看着明月奴,缓缓道:“家师说有你在此,今日难以替他报昔日之耻,不如归去。”


“那何不归去?”明月奴淡淡道。


“你就不想听听昔日何事?”颜师卿说道。


“不想听。”


这时,白玉京匆匆从酒楼内跑出来,说道:“我刚问小二了,他醒了。”又朝颜师卿说道:“我想听,你快说来听听。”


颜师卿苦笑。


在他一旁的老者突然道:“师卿,我们走吧。”


颜师卿摇摇头,说道:“昔日江湖传闻,龙虎道人败在一名女子和一名和尚联手之下,那女子名叫明月奴,若真是姑娘,颜某自当归去。”


“姊姊就是明月奴,这江湖难道还有其他明月奴不成?”白玉京说道。


“那可未必。”颜师卿突然解下了腰间的长剑,长剑剑鞘华美,剑柄带有明黄色剑穗,剑镗镶有明珠,日色落入其上光华流转。这像是一把君子佩剑,不像是杀人的剑。


“当年李太白辱我等鲁儒,家师气愤不过与之比剑伤了经络,至今未愈。颜某近来修行有成,特来代师报昔日之仇。不过,既然姑娘在此,颜某只好先向姑娘请教。”


明月奴点了点头:“请!”


“你的剑呢?”


“你尽管出招就是。”


颜师卿看着空手的明月奴,神色一正,施礼道:“还请姑娘持剑!”


“果真是鲁儒,迂腐不化,我姊姊若真拔剑,你就更没有出手的机会了。”白玉京笑道。


颜师卿神色不变,继续道:“还请姑娘持剑。”


明月奴见此,开口道:“玉京,剑来。”


白玉京突然身子一翻,背负的剑匣转动着离了其背,飞向明月奴。明月奴宽大的袖子一拂,剑匣张开。袖中伸出白皙的五指,轻轻地握住了一柄古朴的长剑。


长剑一转,那剑匣被拨动,稳稳地飘落到白玉京手中。


“请出剑吧!”明月奴说道。


“失礼了。”颜师卿话声一落,手中长剑“吟”得一声出鞘。“小心了,迅雷风烈!”


孔子迅雷风烈必变,人不可无敬畏之心。而颜师卿这一剑正是迅如雷霆,暴烈如风,明明只有一剑,但在白玉京看来,似乎有无数剑影笼罩明月奴周身。


在他出剑的刹那,明月奴似乎有些失神,她突然回头仰望一眼。酒楼三楼窗户珠帘半卷,一道身影正痴痴伫立。


白玉京不由惊呼:“姊姊……”


但就在颜师卿的剑要碰上明月奴的身子时,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明月奴,将她的身子移动到了三尺开外。颜师卿眼中精光一闪:“风行草偃。”


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遇风必偃。长剑一转,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剑光顿如展开的折扇。


而姚明月正如那草一般偃了下去,整个人的身子向后倾倒。而颜师卿的剑则来回横扫,致使姚明月向后倾倒的身子几乎贴到了地上,眼看无处躲避,她突然如圆规一般从颜师卿右侧旋转到了其身后。


此时,姚明月在后,颜师卿在前。瞬间,颜师卿步入险地。


但颜师卿反应之迅速,也足以让人称奇,却见他猛然反手一刺,仿佛自尽一般,但剑身却是从右手腋下穿过,刺向姚明月。


三楼那道人影微微一叹:“无求生以害仁,有杀身以成仁。”


这一剑正是“杀身成仁”。


若换了其他江湖中人,就算是那些成名的一流高手,怕也会被颜师卿这出乎人意料的一剑给反制。但姚明月终究不是常人,似乎早就料到此剑一般,手中长剑剑鞘由下而上,刚好顶在了颜师卿的剑身上。


刹那,颜师卿闷哼一声,却是被自己的剑割伤了胳膊内侧。这一剑确实是险招,不成功,便成仁。


“承让!”


姚明月的话让颜师卿神色一黯,那老者也摇了摇头,颜师卿朝明月奴行了一礼:“谢过姑娘手下留情。”他往酒楼三楼看去,只见珠帘落下,隐隐一道身影缓缓离开。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9-05-11 22:10:00 +0800 CST  
江夏离浔阳只隔了一条长江,明月奴和白玉京二人远远地跟着那人上了同一艘船。那人在船头,明月奴在船尾。长江水浩荡,船儿摇摇摆摆,向着浔阳而去。


这已经是白玉京见到那人的第三天了。


三天过去了,明月奴还没有想好怎么和那人说。


明月奴有耐心,白玉京却没有。他仗着年纪轻,又身材瘦小,穿过拥挤的船舱,来到了船头。只见那人站在船头,任东风吹起他的衣袂。正伫立遥望,也不知想什么。


白玉京蹑手蹑脚地来到那人跟前,便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你们怎会来此?”


尽管那人还望着前方,但早就发现了白玉京。


白玉京笑道:“你知道我们?”是来寻你的几个字却没有说出口。


“你这小孩倒是鬼机灵,明明是我先问你的,你倒反问起我来。”那人原本带着些惆怅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你应该知道,我朋友众多,朝野之事,就没有我不知晓的。”


“那你倒是说说,我们怎么会寻到这儿来的?”白玉京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你们从南陵过来?”


白玉京听了,顿知此人早就知道他们二人。


又听那人说道:“韦公身体安好?”


他说的韦公正是时任南陵县尉的韦冰,一年前他两还在江夏相逢,饮酒作乐。至今黄鹤楼上还遗留着他送给韦冰的诗句:“我且为君槌碎黄鹤楼,君亦为吾倒却鹦鹉洲。赤壁争雄如梦里,且须歌舞宽离忧……”


而明月奴和白玉京能寻到此处正是得了此人指点。


“韦爷爷身体好的很,不用你操心,你这又是去哪儿?”


那人笑道:“你可知浔阳哪里才是好去处?”


白玉京笑道:“你要去庐山?”


“孺子可教。”那人说道:“你可去过庐山?”


白玉京摇了摇头,说道:“庐山瀑布真有你说的那般飞流直下三千尺吗?”


“那是自然,等你见了,你就会知道可能不止三千尺,真如天河垂落一般。”


翌日,白玉京见到了那人口中所说的天河垂落,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庐山常年云雾萦绕,那一挂银川正如从云端垂落而下。映照着日霞,仿佛升腾起五色光华,美不胜收。


瀑布坠落于地声如雷霆,但丝毫遮盖不住那人的歌声。


“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手持绿玉杖,朝别黄鹤楼。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明月奴和白玉京落在后面。


“玉京,你还记得我教你的那一剑吗?”明月奴突然开口说道。


白玉京点了点头。


“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白玉京还记得明月奴施展这一剑时,不正如这一挂银川,从云端垂落而下。心中对于明月奴不禁更多了几分佩服,“姊姊她也从没有来过这庐山,竟然单单见了诗句,便创出如此剑法,真可谓天人也!”


“你去将这一剑使给那人看看。”明月奴说道。


白玉京微微诧异,但既然明月奴说了,他也不多问,小跑上前。


那人不愧是当初闻名江湖的剑仙,虽然曾被龙虎道人所伤,但依然于瀑布声中将明月奴与白玉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此时见白玉京小跑而来,笑道:“你也会剑法?”


白玉京笑道:“那是自然!”


那人又问:“剑法如何?”


白玉京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取下背负的剑匣,拿出一把古朴长剑,长剑拔出,剑身闪闪寒光,笑道:“看剑!”


那人只见白玉京小跑着一跃而起,竟然有丈余高,以白玉京年龄来看,着实了不起。


蓦然,白玉京在空中如翻跟斗般,双脚朝上,头朝下,手中利剑刺出,一道亮光垂落而下。虽远不及明月奴使来,剑气纵横,光芒四射,如天河决口,浩浩荡荡,但其剑锋之利,绚人眼目,令人胆寒!


那人轻笑,大袖一拂,白玉京顿觉身子一轻,又倒转了过来,稳稳落地。


“你看这剑法如何?”白玉京笑着问道,满脸自得。


“确实是一等一的上等剑法。”那人笑了,说道:“你也才十来岁,竟然就学得如此剑法,佩服佩服。”可能上了年纪,喜欢回忆和感慨,又说道:“我当年和你这般年纪都不会使剑。”


他是到十五岁那年才好剑术,也不得不说天赋过人。常人若等到十五岁练剑,怕一辈子都难以有所成。


白玉京笑道:“这都得谢谢姊姊,若没有她,我也不会使剑。”


“哦。”那人似乎来了兴趣:“你和她怎么认识的?”


白玉京听他这么一问,偷偷回头瞧了一眼明月奴,见明月奴没有任何反应,才说道:“你知道龙虎道人吧?姊姊就是和龙虎道人交手后,又遇上官兵作乱,为了保护太上皇受了重伤,好在被玄鸣和尚救了,安置到我家……”


“玄鸣和尚是谁?”那人问道。


“他是大慈恩寺振上人的弟子,你应该不认识。对了,他姨父你肯定认识,正是前些年新任尚书右丞的王摩诘。”


那人听到王摩诘三字,也是微微一怔。说起来,当年因为玉真公主的事,二人间也落下了些矛盾,自此酒会诗宴几乎不相往来。


“她为什么要去保护太上皇?”那人听他说玄鸣是王摩诘的外甥,也就没了兴趣。


白玉京又将明月奴为了请太上皇下诏书救她爹爹的事一一道来,这些事不是明月奴告诉他的,而是他从太师父公孙大娘听来的。姊姊不擅言语,满腔心思无法说出口,那就让他来代她说。


一老一少就在这瀑布下面,一个说着,一个听着,而明月奴一人在几丈外痴痴伫立。

楼主 LEN小强  发布于 2019-05-20 09:36:00 +0800 CST  

楼主:LEN小强

字数:16099

发表时间:2018-09-04 02:0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4 00:36:05 +0800 CST

评论数:38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