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棣良品铺子】【原创】棠棣不华 (兄弟 虐)

有人说,军训的新生,像一茬茬待割的韭菜,苏沐展就是这万千韭菜中的一根。
军训的衣服太肥了,他又瘦,181的男孩子体重不足90斤,上衣还好,下身直接像桶一样罩在身上,苏沐展试了试被宿舍的人笑得不行,赶紧脱下来了。
好在他在有准备,开了箱子一看,果然带着一身迷彩服,虽然颜色比学校给的军训服要浅一些,但好歹穿上以后没有那么夸张。
男孩子都有一个参军当兵的梦想,苏沐展从六岁上被家里扔给云亓训练,这身衣服,也算和他有缘。
衣服总算搞定,依旧是宿舍的这几个人,晃晃悠悠的去了集合点,男孩子适应能力总是很强,一天时间,足够他们摸清学校楼与楼之间的关系,连哪里有岔路小路都心里明镜似的。
教官是个黑黑瘦瘦的人,看上去很严肃,整队列队站军姿毫不含糊,好不容易等到他说“休息”,娇生惯养了几个月的学生赶紧席地坐在地上,也不管干净与否了。
这之间其实还有个小插曲,刚站了有十分钟,班里第一排有个女孩子,直接脸冲着地面就砸下去了。
苏沐展在最后一排,正看见前面一个人头消失,教官赶紧过去,毕竟是女孩子,指挥着一排的其他两个女生赶紧送医务室。
学生到底不是新兵,教官后来也没让他们站多久,就让歇着了。
这样的训练强度,于苏沐展来说,除了悠闲,还有闲暇时间可以胡思乱想,总之,算是惬意吧。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5-20 22:08:00 +0800 CST  
坐在他旁边的就是李越,俩人正聊着军训结束后去天津附近哪里转转,就看见苏沐展盯着自己后脑勺的方向看了一眼,李越纳闷的扭过头去:“恩?那里干啥呢?”
苏沐展低下头拆开鞋带又紧了紧,说:“不清楚。”
他眼睛好用,早就看到领头的是一个团长,后面跟着两个营长,在每一班里最后一排来回逡巡,应该是在挑什么人。
他是来享受大学生活的,一点儿也不想节外生枝。
前排有个女生红着脸转过来搭腔:“你们军训后要出去玩儿吗?”
苏沐展不善言辞只点了点头,倒是李越很是热情:“是啊,你们也去吗?可以一起。”
女生热络的回应:“我们宿舍有这个打算······”
还待说什么,黑瘦的李教官一声“起立!”打断了女生的话。
苏沐展最听不得这种指令,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立即军姿站好,结果大家都还没起来,一个班里,就只有他和教官四目遥遥相对,苏沐展稍微有些尴尬,再蹲下去有点不合时宜,只能在那等着班里的其他人都晃来晃去的站好。
那群人正好走到跟前,苏沐展之前看清的团长就站在他身后。
李教官清了清嗓子:“这次军训,跟以往有不同的地方,就是要组建一个特战班。”
中文系女生多,女生多叽叽喳喳的声音也多,一瞬间就把李教官的声音盖下去了:“啊?特战班,干什么的?”
“不会还要打枪吧?”
“要野外生存吗?”
······
苏沐展还是没有办法适应一瞬间进入菜市场的感觉,教官大喊一声:“安静!”
热闹的菜市场瞬间平静下来。
教官继续喊:“全体都有,向后——转!”
全班利落的转身,最后一排的男生,成了全班第一排。
教官还没结束:“所有男生,向前一步——走。”
苏沐展跟着男生离开了班级的队伍,有些不是很情愿,他不愿意进什么特战班,好像人生了懒惰的心理,就愿意心安理得的咸鱼一些。
面前就是刚刚走到班级后面的一群人,以那个团长为首,把几个硕果仅存的男生从左到右扫试了一遍。
因为后面会有层层挑选,所以最开始,就只简单的看看男生的身体素质——所有人比试踢腿,能踢多高踢多高,能用多大力就是使多大劲儿。
苏沐展在第三个。
那个徐团长站在他面前:“踢!”
苏沐展轻轻抬了脚,都没高过膝盖。
徐团长瞪着眼睛:“没吃饭?!再踢!”
苏沐展表现的用了很大劲儿,也就刚刚过了大腿根。
旁边的人说:“团长,算了,太瘦,不抗造!”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5-20 22:09:00 +0800 CST  
徐团长把手举在自己的眉毛那:“踢!往这儿踢!”
苏沐展把腿岔开,正想怎么混过去,徐团长悠悠来了句:“你要再不使劲儿,你们班今天晚上加练仨小时。”
苏沐展想了想,把岔开的腿又往后挪了几分,甚至身子都轻侧一些,有些蓄势待发。
女生都在后面看着,自己还好,连累其他人,他做不来。
苏沐展收了自己的力道,侧身踢过去,不像自己平时和琅轩他们那样冷冽,只有个样子罢了。
只是事情总有些意外,那姓徐的团长居然伸手在苏沐展快要碰到他眉毛的时候,扣住了苏沐展的脚腕。
几乎是下意识,苏沐展飞身抬起另一只脚开始进攻,徐团长为了自保只能放手,苏沐展一个漂亮的翻身,落在原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所有在场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不知道谁带的头,班里的人报以热烈的掌声,好像苏沐展代表新生讨了公道一样,尖叫声,起哄声,此起彼伏。
教官挥着手喊了好几声“安静”才平息下来,苏沐展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徐团长在他身前转了半个圈:“你懂武功?”
苏沐展摇头:“报告,不懂。”
徐团长没理他,跟李教官打招呼:“这人我要了。”
李教官敬礼:“是。”
苏沐展还想抢救自己:“报告。”
徐团长看了他一眼,去下一个班了。
苏沐展有些挫败的跟李教官敬了礼,很是无奈的跟上去。
他们这些被挑出来的都列成一队跟在后面,下一个班别的连长挨个儿看人,徐团长又溜达到他旁边了,问他:“从小就练?”
苏沐展还是睁着眼说瞎话:“那是下意识反应。”
徐团长说:“你当老子是瞎子?”
在他们这群人眼睛里边不知道走过多少兵,苏沐展没说话,算是默认,本来他就不会撒谎。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5-20 22:11:00 +0800 CST  
“喜欢枪吗?”
徐团长想,男孩子哪有不喜欢枪的。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别的小孩子五六岁举着玩具枪“biubiubiu”的时候,苏沐展早就端着枪一练就是两个时辰了。
偶尔兄长说句“不稳”,还要挨了藤条,再加上一块砖,重新端着。
苏沐展眼睛平视前方:“还好。”
“跟着我,能打枪。”徐团长诱之以利。
苏沐展不为所动,他没说话。
徐团长还要说什么,被人群里一堆人起哄大笑的声音盖住了,苏沐展就看见了沈梦溪。
被一个教官拎着衣服往外拖,梦溪也不想被拉出来,一直喊着:“别别别,咱别这样,不抗造,我真不抗造。”
后面的男生有起哄的:“他会弹吉他,来一个!”
教官更乐了:“会吉他?先来一个!”
梦溪衣服都被一堆人搡乱了:“弹完不去行吗?”
教官答应的挺爽快:“行啊。”
梦溪看他答应的快,觉得更不靠谱了:“准不准呢?说话得算话啊。”
教官又应了一声:“肯定算话。”
青春的岁月里,有那么一个人,浅吟低唱着,就算他席地而坐,迷彩服堆起来不成样子的放在一边,低沉的嗓音溢出来时,你也能听见风在应和。
“···就算你累了···我会在这···一人留,两人疚,三人游···悄悄地远远地或许舍不得···”
苏沐展听过,方大同的《三人游》。
少年的头发因为夏季的风浅慢,动的格外惬意,那是苏沐展第一次见梦溪弹吉他,第一次唱歌,他站在人群外,看那个少年抱着他的吉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明晃晃的散着柔和的光。
苏沐展拿手指在身侧轻轻的打着拍子。
你在阳光里,我就不怪你。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5-20 22:13:00 +0800 CST  
四段,大家查收一下。
520好多小可爱表白,么么各位,晚安丫。
和爱的人相遇相知相许相守最幸福啦啊——苏沐尧今天送了我一把亲手做的貔貅竹扇,从画到雕刻,上色选料亲手完成,我惊讶的问他:你知道今天过节吗?
苏沐尧问我:什么节?
好吧,只是凑巧,那我也很高兴不是吗。
第二卷前面的会比较轻松,不会很压抑,喜欢训诫情节的小可爱,你家楼主又来劝退一波了。
什么?我劝退好几波了?来来来,你看着我,你觉得我会承认吗?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5-20 22:23:00 +0800 CST  
俺想阿展啦。
妈的!
好想写他的岁月静好啊。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5-23 07:59:00 +0800 CST  
莫慌,我在。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6-19 21:10:00 +0800 CST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7-04 22:59:00 +0800 CST  
白日一场风波就这样过去,人们只谈论这届新生中文系的一个男孩跟教官打起来了,虽然输了,但是长得真好看啊。
第一天军训,苏沐展的大名迅速在学校里传开,即使没见过他的,也都知道苏沐展的辉煌事迹。
当事人却没有一点出名以后的乍然欢喜,晚上的操场刮着细凉的风,苏沐展手上拿着手机听阿晨跟他打着越洋电话:“徐团长人不错,参加过维和。”
苏沐展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恩。”
那边阿晨笑,隔着七个小时的时差,伦敦还是下午一点半,阳光正足的时候,他优雅的坐在窗户边上磨着细细的咖啡:“他又不傻,琢磨一会就知道你赢他了,明天又要跟你没完。”
阿晨只在苏沐展的事上才这么上心,他出身军旅世家,在部队这方面,比苏沐展接触的人多,知道的事情多,平日里因为有哥哥在,人情世故不必上心,却因为阿展的一场小小比赛,把人家查的底掉。
苏沐展没所谓的踢踢脚底下的草坪:“没事。”
跳过这个话题,阿晨知道苏沐展有应对的能力:“大学生活怎么样?”
苏沐展却一下子想到了梦溪,忍不住也笑了:“还好。”
“什么时候来伦敦玩儿?”
苏沐展倒是认真想了想:“三月份去过了,下半年倒是要去一趟瑞士。”
晏瑾晨倒也放心:“公司的事儿吗?”
苏沐展回答的含糊起来:“半公半私吧。”
一下子把阿晨说的都起了兴趣:“什么事?”
阿展卖了个关子:“佛曰:不可说。哈哈。”
晏瑾晨也跟着他笑起来。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就挂掉电话了,他俩的感情还是很奇怪的,打电话从来不谈情说爱,你侬我侬。依旧像小时候一样,想起来什么聊什么,一点也不拘束,只是临到感情,最过火的话语也不过是阿晨会忍也忍不住的说一句“想你了”。
往往这个时候,苏沐展就会沉默起来,一句话也没有,他也不会失礼的挂掉电话,直到晏瑾晨找到下一个可以聊的话题,两个人又会“正常”的聊起来,直到互道“再见。”
有夜晚的掩饰,苏沐展神色寂寥的围着操场一圈一圈的跑起来,他也不知自己想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直到苏沐尧的电话专属铃声响起来,苏沐展才回过神,自己似乎越跑越快,吓到了坐在草坪上聊天的几个女生。
调整了几下呼吸,苏沐展接通电话:“哥,晚好。”
苏沐尧只有两个字:“跪下。”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7-04 23:04:00 +0800 CST  
妈,的!一发贴就暴躁,截来截去,第一个是长截屏,要点进去看,第二个也发完了,有文字版,有图片版,大家都能看见吗?麻烦吱一下。
谢谢小可爱们的等待,我在,等忙完这段时间,一定好好走走情节,今天晚上的更新不太满意,有时间再说吧。
高考的孩子们加油,考完了送福利,么么各位。
早点睡哦。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7-04 23:10:00 +0800 CST  
不知道坐在不远处的几个男孩女孩聊了什么,突然站起来两个人互相追逐着跑远了,留在原地的几个人也兴奋的站起来,起哄似的加油。
苏沐展左手拿着手机,不自觉得用牙齿把下唇咬起了一个角,他做了最后的挣扎:“哥,我···在外面。”
手机失声,缓缓的夜风路过苏沐展,人声渐弱,连不远处篮球场上打夜球的声音都低沉下去,苏沐展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曲下左腿,另一只腿也缓缓放平,标准的跪姿甚至因为肩平身正有些赏心悦目,有散步的人路过苏沐展,茫然的看他一眼就走开了,走过几步又回过头来再看他一眼,带着些莫名其妙。
恭敬,即使苏沐尧根本看不见他。
可到底难堪。
苏沐展不自觉得低下头,舌头僵硬起来:“沐展受训。”
“尊师重教浑忘了不说,教你一身技艺,是要你在人前卖弄的吗?”
夏日的余威仍在,苏沐尧的问话,声音不高,却音色清寒,让苏沐展周围的空气都下降了好几度,手脚冰凉起来。
“苏沐展,知错了。”
白天的比试瞒得了别人,却连身在英国的阿晨都知道,徐团长琢磨一会就能看出端倪,这样的事怎么能瞒的过大哥。
十二枪,三张纸。
每张纸上用弹孔拼出来都是一个英文字母“W”“i”“N”——win。
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少年,怎么会在身体不断地移动当中,稳稳的打出这些横竖勾画里,连角度都仿若是尺子比量出来的,一样角度。
是他用了心思,往小了说,不够光明磊落,不尊重对手,再大一点,做事心胸狭隘,蝇营狗苟,放低了气度,也轻贱了自己。
苏沐展从下午就一直闷闷不乐,不外乎是少年的那股意气劲儿过了,醒过神来,深切的鄙视自己。
他自小是用世家规矩浸泡出来的内敛,胸有成竹运筹帷幄是骨子里长出来的淡然,今天的事,足以让他羞愧。
一点都不怪大哥这样没皮没脸的责罚,是他自找的。
“看来是我高估了你。”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7-11 21:33:00 +0800 CST  
苏沐展垂着头,手机贴在耳边只觉得火烧火燎,身上却汗津津的。
路过的两个女孩子看他跪在地上,以为是摔倒了,作势要来扶他,苏沐展冲她们摇了摇手,示意不用,两个好心的女孩对视看了一下,一脸疑惑地走开了。
长成十七岁,他狼狈过,难堪过,却也是苏沐尧护着,云亓看顾着,人后怎么挨打受罚,人前却从来不肯落他的面子。
就连云亓,责罚苏沐展都是连近侍都不准进入的。
奉召是例外。
毕竟,这个世界上能和苏沐展结下血契的只有他,这便代表着,苏沐展人生的任意时刻,只要他想,都可以旁观和参与。
性命都可交付,何论其他。
这样跪在外面,苏沐尧要给的,绝对不是折辱,而是一根苏沐展不可逾迈的线。
这个世界纷杂与残酷并存,苏沐展的大学时光是他挣来的不假,却也有苏沐尧的放纵,谁都没有资格怀疑苏沐尧对他的维护——他是怎么让家规里写的明明白白的条文——“苏氏子弟十六岁之前完成所有学业”,路过苏沐展,对弟弟不起作用的。
他的纵容理所当然,苏沐展接受的心安理得,因为都太过熟悉对方对于自己的感情,而太过熟悉,有时候,就是无话可说。
普通人的生活本来就不属于他,普通人的爱恨娇嗔也不属于他,即使他披着弱不禁风的外衣来到烟火人间里,也不能由着这样的生活浸润自己。
狂傲,冲动,炫耀,甚至爱,依旧与他绝缘。
他还是苏沐展,只是来这里看看,时间到了,他还要回到孤绝悬凉的山峰,那里才是终点。
悲凉,无力,羞愧还是无措,各种情绪纠缠着苏沐展,
“果然出息,才走了两天,连话都用不回了。”
苏沐尧是定要给他个教训的。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7-11 21:34:00 +0800 CST  
苏沐展实在不能在人群熙熙攘攘的操场上再掌嘴了,他马上补救:“对不起,不计后果任意妄为,苏沐展知错了,明天我会找教官道歉。”
“恩。”
他只这一个字,苏沐展却要在眼下的境况里继续剖白自我,然后定罪。
让苏沐展长记性的方法很多,苏沐尧从来都用最直接的那种。
苏沐展冷静下来,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声音更是没有太多情绪:“是我行事不够光明磊落,如果不想比可以跟教官说,哥说过,士可杀不可辱,我不该用这种方式对待一个对我没有恶意的人。”
“我不该进了大学就放纵自己,时刻警醒,沐展不敢忘记哥的教训。”
枷锁和镣铐,从来不在苏沐展的身上,而是在他心里,埋在骨血中,怎么可能挣脱的开。
“按家规,受何惩处?”
“不敬师长,行事宵小,心浮气躁,狂悖乖戾,该罚···罚两下。”
两下,两根藤条。
“刚刚没有回话呢?”
苏沐尧要教训他,他就躲不开。
“加罚一下。”
苏沐展很乖,一点都不敢讨巧卖乖。
手机那边没有声音,苏沐展大气也不敢喘,不知道大哥对自己的量刑是不是不满意,于是他继续说:“沐展这就连夜回去。”
至于回去做什么,不言而喻。
“越活越回去了?”
苏沐尧出口就是训斥。
十六岁以前,苏沐展有过很多次坐着飞机赶去美国,或者开完在德国的会议就飞回国内的经历,无非都是做错了事情,苏沐尧难压怒火,紧急召唤。
过了十六岁以后,做事越来越老成持重,越来越沉稳的少年很少有什么事能够惹到兄长再这样传唤。
其实他也没有别的念头,只是觉得,自己又一次让大哥失望了。
“沐展失口。”苏沐展垂首沉默。
苏沐尧摩挲着指腹,刀削一样的眉峰紧蹙:“若是受过家法,会有几日卧床不起?”
苏沐展心下认真的计算,他已经知道大哥要怎么罚自己了:“至少七日。”
“恩,那便站着醒醒神吧。”
“是。”
“晨练倍之。”
“是。”
“问话不回,《礼记》一百遍。”
“诺。”
“起来吧。”
苏沐展却没有立即站起来,而是又说了句:“让哥费心了。”
苏沐尧淡淡应了一声:“恩。”
从苏沐展出生,苏沐尧第一个接过大夫手里那个柔软脆弱的生命,他与他血脉相连,息息相关。
寒冬腊月,漫天大雪,人人都说是吉兆,可那婴孩倔强,不哭不闹不睁眼,相面的和尚说:他不预留在这个世界,十丈红尘不入眼中,就不会眷恋,不若放他归去。
是苏沐尧,轻轻的一声一声呼唤:“凤皇儿,凤皇儿···”
婴孩在几天后睁开了眼,苏沐尧留下了他,从此,互为羁绊。
后来的成长,苏沐展的每一步,每一条路,苏沐尧陪他披荆斩棘,伴他寒冬酷暑,听他意气风发傲视群雄,看比他大四轮的一众长老提到少主敢怒不敢言。
他用海一样宽广的胸襟包容着那少年倾世绝的才华,他波澜不惊却用尽心血雕琢出这世间唯一的无双美玉,他带他踏遍河山,将世间的美好和残酷,都交给他,毫无保留。
而让哥失望,是比受过一顿家法还要令他难堪与羞愧。
电话里没有过多的寒暄,苏沐展还要回宿舍拿电脑准备跨国的视频会议,两人挂断电话以后,苏沐展站在原地想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让阿魄把学校南门提前给他准备的公寓钥匙送来。
七天不能睡觉,他还有罚写,宿舍里着实不方便。
苏沐展的大学住宿生涯,就这样被迫终止。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7-11 21:35:00 +0800 CST  
人总要淋了足够的雨水,才会长大。
这是苏沐言说的,然后三岁的苏沐展就被他拉到外面的庭院里玩儿个痛快,小孩子总是喜欢蹦蹦跳跳的踩着雨水前行,好像里面有多么了不得快乐。
于是两个人华丽丽的感冒了,吃完了感冒药还不能睡,大哥生气的样子很难看,两个人乖乖跪在大哥的腿前,举着胖乎乎的小手,一点儿也不敢动。
苏沐展挨了板子的小手红扑扑的,眼看就要肿起来,却还强忍着眼泪不敢哭,乖乖认错:“以后不敢淋雨,以后再也不踩水坑了,对不起哥哥。”
苏沐尧不许他俩上药,只让上床睡觉。
苏沐展两只手像火烧一样无处安放,乖乖的放在枕头两边,掌心向上平摊着,感冒药有助眠的功效,有人半夜进来抹上药,他也不知道。
成年后的苏沐展身体健康,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淋一场雨就能发烧的样子,可是淋雨的毛病却就此留下。
只要大哥发现不了,他乐的下多大雨都不打伞,在雨中漫步。
立秋以后,北方偶尔下起雨来,总是淅淅沥沥的,不大不小,痒的人心里透亮。
南开的图书馆很大,苏沐展转了一会也没有转完,随手捡了一本《红与黑》看了很久。
他少时便极爱读书,不管是在工作,还是吃过饭,睡觉前,哪怕是受了责罚,零零碎碎的时间稍加利用,苏沐展倒也广阅书籍。
苏家祖宅里就有一个私人的藏书阁,苏沐展在那里住着时候,十有八九闲下来的时光,倒是在那里度过的。
床头上除了书籍,连小摆件的位置都没有。
他也不挑,天文地理,人文科学,医术建筑······通通都有涉猎,这些事情,苏沐尧倒也不拘束他,喜欢看书总不是坏事,只要把手头的事情忙完,苏沐展愿意做个书虫,也便由着他。
因为下雨,他们的军训暂停,苏沐展晃晃悠悠就摸到图书馆里,到底是别人翻译过来的书籍,苏沐展翻了十几页就放回去了,他看英文书习惯看原版,直接与作者对话,倒是有一些书籍看翻译的比较有意思,像杨绛先生的《堂吉坷德》就比较有趣味。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7-28 19:52:00 +0800 CST  
出来了半天居然还在下,再要进馆有些不必要,苏沐展施施然进了雨里。
才走了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紧跟着自己,一听脚步就知道是个女生,而且没有恶意,苏沐展只觉得头顶的雨停了,一抬头,一把绿色的雨伞撑在自己头上。
苏沐展转过头,确定自己不认识面前的女生。
那女生个子比苏沐展矮二十公分的样子,看到苏沐展转身紧张的不行。
苏沐展站定,有些疑问:“我们认识吗?”
零星的雨水顺着苏沐展额前的刘海滑落下来,龙眉凤目更加清晰,连说话的语气都这样低沉好听,女孩子腾地红了脸,没有人可以直视苏沐展的美貌,即使他处处收敛,却总能轻易击中别人,女孩子有些结结巴巴:“不···不认识,你没伞,我···”
苏沐展笑笑,摇摇头:“谢谢,不用。”
他转身又走几步,那女孩举着伞又跟上来,苏沐展无奈的转身:“真的不用。”
女孩子不敢盯着他看,总觉得氧气不够用:“雨下大了。”
可不是,刚刚出来的时候,雨点也不这样急。
苏沐展挠挠头,接过雨伞:“那好,走吧。”
对一切善意,他都没有办法拒绝。
女生和苏沐展并列,沿着小路走了半截,她一句话都不敢说,苏沐展看前面有个走廊,下面站着不少避雨的人,主动跟女生说:“我在那边停下。”
廊下的人不是很多,苏沐展闲来无事,数着从天上滴在旁边一颗东冬青叶子上的水点。
那样快的速度,苏沐展的眼睛比它更快,大脑运转开,心算到281下的时候,又有一个人跑进了走廊。
那人比较匆忙,手里只拿着一件浅色的外套,人和衣服都湿透了。
苏沐展无意扫了一眼。
只那一眼。
山河湖泊,四海潮生。
世间上的每一处声息,都戛然而止。
胸腔里跳动的某个事物,以一个点为起始,“咔咔嚓嚓”的有了裂缝。
风拂过的树梢,雨打过的万物,每一片沃野,每一寸生动,是我为你起过的波澜。
什么叫喜欢一个人?
就是见到对方之前,不知情为何物;
错过之后,更不知情为何物。
我们,终归是相遇了。
以灵魂,以生命,以轮回。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7-28 19:53:00 +0800 CST  
《礼记》不算很长的篇幅,少时的苏沐展熟读四书五经,兵法谋略,读史可以明智,以《史记》为首,各家之言,他也广为涉猎,隐藏在史家如铁之椽的字迹里,些许几字,便可窥见一场血流成河的刀光血影。
再多的便是《礼记》“家规”等篇,苏家创业百年,那些家规,经年整理下来,早就厚重无比。
后世子孙随时代变化又有删繁就简之处,可几百年的家规压下来,连粘贴带解释,足与一本古代汉语词典的厚度相当。
苏氏子弟自开蒙起,便要熟练背诵,苏沐展更厉害一些,他是真的可以把家规,从最后一个字,背到第一个字的。
倒背如流于他,也不是形容词了。
与他的记忆法有关,更多的是经年责罚,少年练就的一场血汗功夫。
可这样熟悉的,篇幅不长的《礼记》,今天晚上,苏沐展却写不下去。
他悬空而坐,毛笔在砚台上舔了笔尖,一手赵孟頫的小楷印在纸上,成年以后他有了自己的风格,比之大家,更有一股横竖撇捺里的英气在那里。
刚刚作废的一堆纸团扔在桌子一角,流畅的字迹刚刚走了两行,“禮”字的点又点的消瘦,苏沐展重新把笔放回去,另一只手将宣纸揭起来团成一团,扔在了角落里。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8-06 21:12:00 +0800 CST  
脑海里不自觉又想起了下午见过的少年,他毫不在意的顺了顺被淋湿的头发,外套没穿在身上确实抱在怀里,苏沐展扫了一眼,不知道里面包了什么东西,竟叫他宁愿淋湿自己,也这么宝贝的抱在怀里。
兴许是有急事,他站了没一会,雨势还是那样大,便又忙忙的跑进雨里了。
他个子比苏沐展还要高,两条大长腿在雨里放开奔跑,一会儿就在拐角那里不见了踪影。
苏沐展没有什么动作,没有搭讪,没有结交,甚至连句话都没有说,任由他冒冒失失的闯进自己的世界,又匆匆忙忙的跑开。
他是冷静的。
认识了又怎么样呢?
他和阿晨订了婚,晏苏两家利益纠葛在一起,就连家法,那一条能饶得了他。
苏沐展倒是不惧怕责罚,而是这样一个令他欢喜的人,是不能存在的。
撇开所有的一切不说,从小到大,他喜欢的任何东西,哪一样,没有消失呢?
“这荷花开得不错。”
第二天清晨,前一天他喜欢的那朵荷花被人剪下来,打理的格外精致,养在一个矮矮胖胖的青花瓷盆里。
五岁的他,指着两个陪他玩儿好几天的影卫,兴奋的告诉大哥:“大哥,他们两个可好了,我们现在是朋友。”
可他从说了那句话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个小影卫。
他去哭,去闹,愿意用家法用训练量换回来,没有人理会他。
有人跟他说:“小主子,您还是接受吧,如果还想让那两个人活着。”
普兰色的眼睛把泪花挤的到处都是,他泪眼婆娑的问:“那就是还活着?”
那人点点头。
还活着,是他对两个影卫的最后一条消息,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过。
渐渐的,他明白了,他所有的喜怒哀乐,对于身边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他喜欢的东西,不被允许。
因为你的喜欢,有时候会成为弱点,而这样的可能,绝对会在一开始出现的时候,清理得干干净净。
他不能有弱点,因为活着,就很不容易。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8-06 21:14:00 +0800 CST  
后来他收敛起所有的情绪,再也不笑,再也不哭,不闹。
这样总好了吧。
怎么会?
苏家的少主人,见了人一点表情都没有是很失礼的事,因为你待人接物要极具风范。
笑不能高声,连露出几颗牙齿都有规定。
什么?笑不出来?
那就打。
做成宽板的戒尺抽在脸上,几下就能肿起来。
教习的师傅规规矩矩的提要求:“请主子露出八颗牙齿,嘴角要微微上翘。”
苏沐展跪在地上,倔强的垂着头。
苏沐尧坐在他身前的书桌翻着文件,头也不抬的说:“不必问,做不出来就打。”
连养伤加受罚,脸肿的连汤水都进不到口里,一个半月的时间,苏沐展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与人说话,总能温温和和的,笑容浅浅,嘴角弯弯,那是用尺子比量出来规矩礼貌。
他连笑都由不得自己,对于喜欢这种情绪,更要敬而远之,谁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不管什么后果,绝不是皆大欢喜——苏沐展早就清楚知道的事情。
他们不必相识,苏沐展就已经开始担忧了。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8-06 21:15:00 +0800 CST  
按下性子又写了几张,作废的多,留了两张放在案角上,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都没有休息,站着是所有责罚里面最轻的,第一夜比较好熬,苏沐展把规定的《礼记》写了厚厚一沓就看见天空微白了。
今天中午,他回到公寓趴在窗台上休息了一会,家里有一个像秋千样的架子,比着他的身高从房顶垂下来,晚上的时候就可以站着趴在上面休息一会,睡是睡不好的,聊胜于无。
歪头看了一眼手表,十点整,苏沐展开了视频和苏沐尧问晚安。
视频响了一会儿才接,苏沐尧耳朵上还塞着一粒黑色耳机,他没有理会苏沐展而是对着耳机那边的人用一串意大利文说了句什么,苏沐展思绪比较乱,支着耳朵也就听见了苏沐尧后半句“去查,无故缺席例会的原因”,又说了两句才抬手结束了那边的通讯。
苏沐展等大哥转过头来,才规规矩矩的问安:“大哥晚好。”
苏沐尧只说了一个字:“恩,”
苏沐展继续汇报:“今天跟教官道歉了。”
其实徐团长昨天回去,把靶纸往桌子上一放就看出来了其中的机巧,苏沐展早晨专门向他致歉,他也明白苏沐展这样的动机,无非是不想示强于人前,至于少年骨子里的那些想赢的劲头儿,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所以苏沐展跟他道歉的时候,他也大喇喇的跟苏沐展致歉,如果昨天不是自己逼迫太过,少年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苏沐尧自然知道,苏沐展从来不是投机取巧的孩子。
他随口问了句:“《礼记》呢?”
苏沐展以微不可见的幅度快速眨了眨眼睛,但随即坦然,实话说道:“回哥的话,还没写完。”
本来苏沐尧挂了那边的电话就打开一个标着三颗红色星星的文件夹,听到苏沐展这样说,才转过头来看向视频。
苏沐展被他盯着不自在,只觉得隔着一个屏幕,身边的空气都抽缩了好几度,他不自觉的虚虚吞咽:“还有十三遍。”
苏沐尧还是没有说话,苏沐展不自觉抖了一下:“请哥责罚。”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8-06 21:16:00 +0800 CST  
苏沐尧放了手边的东西在桌子上,身子随意的向后靠着,他那样渊渟岳峙的坐着,一只手搭在椅子的把手,一只手随意的放在身上,此时偃旗息鼓的样子像是盘在广袤草原的豹子,只要猎物出现,便将闻风而动,一击致命。
苏沐展就被锁在这样的目光里,他不敢有任何多余的行为,只颤着步子往桌子上去取已经写好的一沓纸,一失手,不小心将桌子上的装白开水的玻璃杯子碰到,苏沐展手忙脚乱的去捞,杯子还是掉在地上,摔的粉碎。
他不敢耽误,只将手里摞得整整齐齐的纸张又压的更整齐,双膝跪地,将纸张奉与苏沐尧。
苏沐尧自然是接不过去的,苏沐展什么性子,什么时候完成多少任务他甚至比苏沐展自己知道的更清楚,于是他一击中的:“发生什么事了?”
苏沐展不敢撒谎,只口说几遍“是我的错”,再就垂首跪着,一言不肯多说。
苏沐尧心下明白,他定是遇到什么事或者什么人,才连功课都未完成。
可又有什么事让他心下难安,笔都下不去。
“去把杯子洗干净。”
刚刚玻璃杯摔在地上的声音,苏沐尧自然是听见了。
苏沐展面如金纸,心中悚然,却不敢不做:“诺。”
玻璃碎成小小的不规则块状,洗的时候他也没干搓弄,只用流水在两个手心里倒换着冲了几遍。
再回来跪好,就听见苏沐尧吩咐:“含着,我问,你答。”

楼主 柳色殇别  发布于 2020-08-06 21:17:00 +0800 CST  

楼主:柳色殇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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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0-03-11 16:2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1-31 03:21:4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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