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并肩(父子,兄弟)

一些废话:
大概是篇旧文,也可以当新文看
希望度娘不吞
一个卑微的小透明.jpg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06 20:50:00 +0800 CST  
一面(1)
许知年给秦柳写的毕业纪念册上,有一道题是这样的:对对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
这个答案,直到很多年后,秦柳搬家整理杂物时才偶然间被发现,许知年的字体是端端正正的楷书,因为长期被对折夹在插袋里的关系,铅笔的印记已经有些淡去。
许知年写的答案是:唯一看过我挨打的人。
秦柳因整理清扫而微微透出粉红的脸颊瞬间又红了八个度,他将手上的那页纸再次对折起来当作扇子,挥动着手腕,细细的风才因纸张同空气的摩擦吹入已经滴落汗珠的脖颈里。
他重新用小刀划开已经封装好的纸箱,秦柳将活页纸重新夹回毕业册里,连同黑色的塑料壳子一同放在了纸箱的最上层
“好了没有?”秦树终于忍不住催促道,“底下车等着了!”
秦柳一边拉着封箱的胶带,一边回头对着门外,“就来!”
秦树听着屋子里唰啦唰啦撕胶带的声音,他将拉杆重新按下去,在门口的地毯上踩了两脚,穿着鞋就往屋子里走,他看到秦柳还正忙着封箱,手不由自主地就拧上了人的耳朵,“一周前就告诉你今天要搬家了,拖拖拖!”
“哎呦,哥,哥!”秦柳顺着秦树的力道,整个人歪着脑袋慢慢从弯腰的姿势站直身子,“我有东西忘装了,  哥……疼。”
直到秦柳的两个耳朵出现了异常明显的温差,秦树才满意地松开了手,“什么东西?”
秦柳另一只耳朵也因为这个问题红起来,他低着头嗫嚅了句,“没,没什么。”
秦树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最后只是撸了把自家弟弟汗津津的脑袋,“走吧。”
“哦。”秦柳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自打高中毕业他出国后与许知年便断了联系,原想着这次回国两人住在同一个小区怎么都能见得着面,可谁知上头一纸文件下来这里要新建一个什么产业园,整座小区面临拆迁的命运,他们已经是最后一批了,而住在前头一栋的许知年早在半年前就搬走了,许知年上高中时没有手机,他的个人资料简简单单只有姓名和生日,这一来,他与许知年算是彻底断了联系,可这大抵只是秦柳一人心底的遗憾罢了,至于许知年——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愿知道。
大件的家具早就搬去了新家,如今要搬的只是些零碎的杂物,只秦柳高中一毕业就出了国,这回理东西时才发现自己白色封皮上写着各科辅导教材的书籍翻开来尽是些武侠小说,他自己都忘了这茬,又怕丢了太多他哥会翻,索性一股脑又全装了箱,秦树倒也不在意,“你自己的东西自己搬。”他伸手点了点地上的五个大纸箱,秦柳咬了咬嘴唇,“哦。”
新家位于市郊,是套采光不错的两居室,秦柳一上车就往窗户上歪了脑袋,车子一路颠簸着几乎对穿整座城市,秦柳的脑袋在窗子上哐哐砸了好几下人也没醒,倒是秦树怕弟弟就这么把脑袋敲傻了将人的脑袋拨拢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车子走走停停,经历了下班的高峰期,原本就要花上一个多小时的路程,整整翻了个倍,等他们终于在新家门口停下车来时,已是华灯初上,秦树推了推秦柳,“诶,到了。醒醒。”
秦柳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用手背抹了把流出嘴角的口水,“啊——”
“梦到什么好吃的了?”
秦柳从另一边开门下了车,他已经二十二了,不是十二,他哥为什么还总逗他?
他自然没有梦到什么好吃的,倒是梦到了与许知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06 20:54:00 +0800 CST  
一面(2)

许知年因为家里原因未能参加开学初的军训,直到九月份正式开学才来学校报道,而他们的座位早在暑假分班时就已安排妥当,年轻的班主任似乎一点都不担心,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们坐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班级男女生分配平均,而秦柳成了唯一落单的那位,许知年自然而然地成了他的同桌。
对此,秦柳颇有微词,“切,凭什么就我旁边是个……”
他将就要脱口而出的“爷们”两个字咽回肚子里,甚至因此呛出一口唾沫来,许知年皮肤甚至比班上的部分女生还要白上许多,是那种所谓的冷白皮,他轻轻拉开椅子,微微朝着秦柳点了点头,秦柳一时愣住,等他反应过来,第一节课已经开始了。
秦柳想,他对一个男生的第一印象竟然是“好看”,这简直就是疯了!秦柳摇了摇脑袋,试图将这种荒谬的想法甩出脑海。


刚进九月,暑热未消,班上同学都穿着夏季的短袖校服,唯独许知年早早就套上了长袖的衬衣,在秦柳有意无意地观察下,他发现许知年这周从未出过早操,也从未出席过体育课。
他并非对许知年有过分的关心,只是在履行作为体育委员的职责,因为每天排队整队点人头关系,总能让秦柳发现少了一个人。
第一届班委全由班主任指定,试用期一个月,他被指派为体育委员大概也与他初中时曾参加过校运动队有关。
第一周结束,许知年自然地被秦柳打上了“体弱多病”的标签。


而许知年性子有些慢热,开学一周,除了第一天和秦柳打了个招呼外——他自己也无法确定,这样的点头之交算不算某种交集,就只和前桌的女生说过少量的几句话,只是他们的对话场景通常如下:
女生回头,拿着手上的卷子或是默写本,“你好没好,不交不管你了。”
而这时的许知年通常情况下都还握着笔奋笔疾书最后一两个字,随后带着抱歉的眼神传过本子,并小声说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女生沉下眼皮低低啐了一声,又转过身去。
秦柳这时会装作不经意地吹出只供他二人听到的口哨声,“不会就别写了,浪费时间。”
许知年对此并不打算作出回应,他只是在一边默默地将笔收拾进透明的笔盒里。
然而,许知年自然有不在意冷言冷语的底气,第二天的英语课,罗孝杰印堂发黑,脸上像是笼罩着一片黑压压的乌云般地进了教室,他将手上的本子砸在讲桌上,挑出少数的那一叠在手上晃了晃,“默个课文,很难么?为什么班上只有不到十个人全对,你们还是所谓的先进班。”
罗孝杰平时总是笑呵呵的,看着十分好相与的样子,甚至在午休时还看过他和男生踢球,因此他今天陡然提高了音量,让不少人都吓了一跳,罗孝杰的话就像是往一口没有擦干净水渍的锅里倒了一滴油,刹那间安静的班级里开始噼里啪啦到处溅起了泡泡。
什么先进班,秦柳趴在最后一排,昨天躲在被子里几乎通宵打了个游戏,罗孝杰上课节奏慢又爱说些家长里短,而且从来不下讲台,在经过将近两周的摸索后,秦柳已经将英语课定为补眠的最佳时机,他被瞌睡虫袭扰,眼皮耷拉着几乎睁不开,只迷迷糊糊听到先进班几个字,秦柳将脑袋枕在胳膊上,这才想起他们某天军训的夜晚好像被集体赶到了一间大礼堂参加了一个什么入学测验,他坐直身子,用手掌托着半边脑袋,眼神落在许知年的身上。
所以许知年没有参加过入学测验,他凭什么来一班,秦柳咬了下干裂的下嘴唇,这时,许知年的名字被点到,是在那全对的十人名单中,秦柳轻轻皱起眉头——
哈,果然是个满身是谜的家伙。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07 11:14:00 +0800 CST  
一面(3)
秦柳撑着脑袋,思考着问题,不一会就像是被催眠了似的脑袋一冲一冲的,他手腕一软头就顺势栽倒了桌子上。
大概是实在太困,秦柳睡了几乎大半节课,直到下课铃响,教室里顿时炸开了锅似的闹哄哄,秦柳也只是抬了抬眼皮,许知年下课期间除了必要的生理需求极少离开教室,他低着头整理着课上的笔记,秦柳打了个哈欠,他的左边胳膊被亚麻,于是又换了个方向,这回他留了个后脑勺给许知年,不过人家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
秦柳又瞌睡过去,到了第二节课上课,班长喊了起立,他仍然睡着,许知年小心翼翼地将手指爬上秦柳的胳膊,小幅地晃了晃人。
历史老师站在讲台上,“最后一排同学,起床了。”
全班四十多双眼睛唰地齐齐朝最后一排望去,许知年的手还在秦柳的胳膊上没有下来,大概是做贼心虚,许知年的声音短促而微弱,“没,不是……我……”
许知年的脸烧得厉害,秦柳大概是睡得不舒服,又总觉得自己胳膊又麻又痒,半梦半醒间他伸手一巴掌盖在许知年手背上,巴掌声清脆而响亮,历史老师从讲台上走向最后一排,她将书卷成筒状,敲了敲秦柳的脑袋,“上课了。”
秦柳这才睁开眼睛,他扫视了一圈教室,上课问好的环节,因为他们两个人的小闹剧进行到一半,此时四十多个人都还站在原地,只大家都因好奇转过身来,站姿什么也就不多做要求了,许知年的皮肤非常显色,刚才的一下巴掌已经在他手背上烙下了三根红红的指印,秦柳抓了抓头发,“那个,不好意思,我以为有蚊子。”
许知年的脸在全班的哄笑中像是熟透了的烂番茄,在坐下时他不动声色地将桌子往外挪了几公分,不过这个小动作没过两节课就被班主任发现,“许知年,桌子排整齐,就你这张桌子凸出来像什么样子。”
桌子是并回去了,可秦柳发现他原本放在左边的书本全数挪到了右边,甚至为了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似的,许知年上课时都尽量将重心往右侧偏,到了下课时,秦柳才有机会和他搭上话,“你怎么了?这样坐对颈椎不好。”
许知年没想到竟然会被关心,自小到大,他都是孤独的存在,他性格慢热说话又有些木讷,不知如何与人相处,也不知要怎么接受那些所谓善意的玩笑,许知年抬头看了眼秦柳,“没事。”


新建的小区,配套设施还不够完善,秦树在网上搜索了半天才点上外卖,秦柳坐在地上整理着箱子,“哥,如果我喜欢男生的话怎么办?”
秦树被这突如其来地问题吓到,手指一滑,输错了付款密码,他将手机倒扣在桌上,“那我会再送你出一次国,并且不可能再同意你回来。”
大概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秦柳并没有发脾气,去宣扬所谓的自由,他只是摩挲着纪念册的黑色封皮,“你知道他在哪是不是?”
秦树付了款,从餐桌前的椅子上站起来,“我们两家素昧平生,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知道了。”秦柳从地上爬起来,他光脚踩在地上往自己的那间卧室走去,秦树在身后叫他,“马上吃饭了,你去哪?”
“睡觉!”秦柳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与烦躁。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07 16:20:00 +0800 CST  
郁郁(1)
秦树有些呆愣地坐回了餐桌边上,他很难想象自己的弟弟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他咬紧嘴唇,沉重的呼吸声从鼻腔中泄出。
秦柳在出生前的名字叫秦蕊,是个女孩的名字,被写成了一张纸条如今留在了老家卧室梳妆台的玻璃台面下。据说是因为自家母亲特别想再要个女孩,因此连名字都早早起好,可秦安却说,“都是你过早的确定了名字,才不能遂了心愿。”
秦柳比他小了七岁,算算时日,几乎是二胎政策一开放,夫妻二人就紧跟步伐造小人了,可结果他并没有等到自己的妹妹,而是等来了一个令人头疼的混世魔王,秦柳还记得自家母上拿着预备给女儿的小裙子追着要秦柳穿的样子,胡思乱想之际,外卖小哥按响了楼底下的门铃。
秦树接过外卖放在桌上,便去敲秦柳的房门,“起床,吃饭了!”
秦柳也不知是真睡还是假睡,秦树又敲了好几次门,里边都没有一点动静,秦树试了试门把,意料之外的,秦柳并没有锁门,他蜷着身子侧躺在床上。
秦树站在他身后,左右来回晃动了眼珠,他有三年没有见过秦柳,这几年他又长高了不少,配备的单人床秦柳的脑袋要顶着床板才能将将身子放下,他又叫了一遍,“吃饭。”
秦柳又将腿往回收了点,他的声音带着丝沙哑:“不想吃。”
秦树单膝跨在床上,用手背贴住了秦柳的额头,“生病了?没发烧啊?”
秦柳有些厌恶地将秦树的手拍开,他支起身子,“哥,你不是不想管我么?这几年我一直都在想,是什么让你那么毅然决然地要送我出国?”
“抱歉,这两年我忙着考试没时间管你,你那时还小我才想着将你送去爸妈那,你在哪里还习惯么?”秦树的解释像是要弥补心中的一分愧疚,可秦柳明显不吃他这套,“你给我安排的学校离爸妈住的地方开车要三个小时,我住的是学校宿舍,他们经常旅游,我借住在教授家里,你满意了?”
秦树的心脏被狠狠捏在手心里,他抬眼望着眼前和自己有七分像的弟弟,“那你怎么不说?”
“我找过他们一次要生活费,他们说你十八岁就自主独立还要担当我监护人的工作,所以一分钱也没给我,后来我就开始在学校找兼职做了,要想吃饱并不是一件难事。”秦柳翻身下了床,他光着腿站在地板上,随手从椅背上拿下要换的裤子,“秦树,你们从来就没想过我是怎么想的!”
秦柳的眼圈有些发红,像是积攒了许久的委屈终于要在今日爆发出来,他的呼吸音变得越来越粗重,秦树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又劝他,“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可秦柳换了衣服就要出门,“我有事出去一下。”
秦柳才回来一周多的时间,据他了解原先的那些老同学秦柳都不再联系,现在出去?
“你去哪?天都这么黑了!”
“你管我去哪?”秦柳虽然还嘴硬着,可他的脚步却在门口停住了,秦树一喜,盼着事情能就此出现转机,秦柳回过头,“有钱么,借我一千。”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09 16:36:00 +0800 CST  
秦树还没把你要钱干什么问出口,耳边已经传来了一阵碰门的响声,秦树回到餐厅解开外卖的袋子,塑料的透明盒子摸着还有些残留的温度,秦树拆开一次性筷子,有些食不知味地随意扒拉了两口。
新家还没通网,秦树百无聊赖地将电视调到了电影频道,一部电影看完,秦柳却丝毫没有要回来的迹象,秦树拨通了电话,却得到无信号的提示,他不由得紧张起来。
秦树咽了下唾沫,起身给自己灌了杯水,广告期间,秦树又打了好几次电话,却无不例外地没有接通,秦树的心脏像是坐在悬空的秋千上来回摆动起来,这下彻底坐不住了,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时地走到阳台扒在窗口向下探着身子。
样板房,拎包入住,原是给人提供了便捷,秦树总共也就来过三四次,更遑论才刚回国的秦柳,一种浓浓的不安渐渐涌上秦树的心头。
电视里开始播放下一部影片,秦树是再也看不下去了,郊区的夜里异常安静,只余下昏暗的路灯为行人点亮夜路,可他又必须需要一些声音来缓解内心的紧张,突然——
手机音乐突兀地从客厅里响起,秦树回身抓起茶几上的手机——
陌生号码,他有些失落,电话依然执着地响着,秦树抱着有事没事接了再说的心态,向上滑动了手机屏幕,秦树紧紧拽住裤腿,“喂?”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09 17:42:00 +0800 CST  
郁郁(2)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瑟缩,“…哥……”
“小柳?!”做哥哥的自然第一时间辨认出了弟弟的声音,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归了味,秦树滔滔不绝地抛出问题:“你在哪?”
“去干什么了?”
“怎么不接电话?”
“这个电话是谁的?”
“什么时候回来?”
秦柳压根找不到插话的机会,若不是黑脸门神似的大叔盯着他找家长,他才不想打这个电话。
“怎么了?”
“小柳…怎么不说话?小柳?”
秦柳深呼吸了一口气,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握住了拳头,“他妈秦树你让不让我说话!”
秦树这才停下来,他的心头像是终于拨云见日一般敞亮,“嗯。”
秦柳侧身靠在墙边,他将听筒换了个手握着,走廊尽头嵌着一面半身镜,正照出他额头的伤来,“哥,我……”他停顿了一下,“我出车祸了。”
秦树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又小鹿似的在胸腔里横冲直撞起来,不过既然人还能打来电话那应该没什么事,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用尽量平缓的语调问道:“在哪个医院?我来接你。”
秦柳抿了抿唇,他转过身子,把背贴住墙面,原本看着他的大叔不知什么换成了一个英俊的小哥,只是都是一样的面无表情。秦柳向下扯了扯有些缩水的衣衫下摆,“没在医院,在银亭派出所。”
不应该在医院么,怎么会在派出所?出了什么事了?秦树满肚子的疑问,可当务之急还是要把人接回来才是,“我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说是马上,秦树挂了电话搜地图,银亭派出所单程就要三个小时,地图上显示已经出了市,秦柳怎么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今天搬家顺便就跟着小货车一块过来了,连车都没开,秦树叫了车,大概是距离实在太远,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司机接单。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一块被带来的人一个接一个走了,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下秦柳一个人。他被安排在靠墙的长椅处坐着,秦柳无力地转了转眼珠子,他伸直腿向下滑了滑身子,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值班的小哥和秦柳年龄相仿,大抵从心底产生了某种亲近感,他从衣柜里拿了条毛毯出来给人盖上,秦柳动了动身子,将毯子抖落在地上,“谢谢,不用。”
小哥扁了扁嘴,“那你饿不饿?”
秦柳低头按住了胃部,他一晚上没吃东西了,别说还真有点饿。
“那你等下,只有泡面可以么?”
秦柳点了点头,小哥从办公室一侧的纸箱子里翻出两桶泡面,拆塑料膜加调味包冲水,一气呵成,很快办公室里就充斥着泡面的香气,秦柳咽了下口水。
小哥端着碗喝下最后一口面汤,“你家长什么时候来啊?”
秦柳不喜蔬菜包,小哥也没征得他的同意自顾自全加了进去,如今他正用一次性叉子一点点往外拨脱水生菜,他皱了下眉头,“不知道,怎么你要下班了?”
“没有,我今天值班要早上才能下班。”他将泡面碗扔进垃圾桶里,“你慢点吃,我老大出任务去了,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秦树来的比预想中的要稍快一些,大概是夜里车少,卡着超速的点一路在高速上疾驰,但秦树赶到银亭时也已经快半夜一点了,他下了车一步四级楼梯直奔大门而去,“你好,秦柳是不是在你们这?”
被拉住胳膊的小哥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是他哥?”
“是,他人呢?出了什么事了?”
小哥扬了扬下巴,秦柳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脑袋歪着微微张着嘴,显然是睡着了的样子。
“昨天夜里,我们接到举报澄山有场非法赛车活动,我们设了路障,但令弟驾驶的车辆看到路障后调头就走,后因操作不慎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小柳他不会开车……”秦树打断了他的解释。
“我们发现车的时候,令弟正坐在驾驶座上,方向盘上也查出了他的指纹,我们有理由怀疑当时驾车的正是令弟。”
信息量太大,秦树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他一路遏制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如今再一次叫嚣着想让自己成为全场的主角。
“因为他没有驾驶证,又报不出身份证号我们无法查证他的年龄,所以只能麻烦他的监护人跑一趟了。”
秦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谢谢你。现在需要办些什么手续么?”
小哥拿出一叠纸张,“您在上面签过字就可以了。”老大临走前交待了,要是有人来接就让签字走人,为了保住饭碗他决定还是少说话多做事。
秦树签过字,看着小哥的背影消失才一脚踹在椅子上,秦柳被突如其来的响动震醒,他擦了把嘴角,“哥?”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0 13:19:00 +0800 CST  
郁郁(3)
“回家!”秦树的声音像是被裹在冰块里一样透着寒气,秦柳转了转僵硬的脖子,“你生气了?”
“我不该生气么?”
秦柳梗了梗脖子,坐在椅子上没有动,秦树站在他的侧后方,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我再说一遍回家!”
秦柳护着后脑勺好半天才从眩晕中出来,他讪讪地起身,跟着他哥往大门走。
他们离开的时候,似乎刚刚有一场逮捕任务结束,原本空荡而寂静的大厅一下子热闹起来,染着一头黄毛的青年一路上都在叫着“你们抓错人了!”“我真不知道!”
秦树不可避免地多看了两眼,他一想到自己大半夜的被叫来保人心头的火气更盛了,他一把抓着秦柳的胳膊,连拉带拽地将人拖出了大门,他拉开车门,“上车!”
秦柳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这才反应过来他哥买车了,明明去年圣诞回来的时候都没有,秦柳没坐副驾驶,钻后排去了,秦树也不逼他,拉上安全带,踩了油门就走。
凌晨的高速路上,除了偶尔掠过的货车外就只剩下街边星星点点的路灯,秦柳实在受不了车内诡异的安静氛围,他按下车窗,凉风呼呼地伴着汽车引擎的轰鸣声钻进耳膜。
过收费站时,秦柳从后边看着秦树揉眼睛的样子,他原只想着跟人出去玩个通宵,看他哥着急的样子,谁知才刚接上头就出了事,像这种半夜跨市提人的事他更是想都没敢想,再加上他其实从小就怕他哥,一想到秦树一整夜为了他提心吊胆的奔波,秦柳脑子就像被糊了浆糊似的,他晃了晃脑袋,劝自己别多想。
公安的椅子到底不如车后排舒服,秦树的车开得是个匀速,几乎没什么颠簸,秦柳摇摇晃晃间脑袋一歪就睡着了,他们回家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慢慢泛出白色,秦柳半天感觉不到车在移动才后知后觉地睁开眼,“到了?”
秦树熄了火下了车,秦柳才一个激灵跟着开了门,秦树站在车前也不走,秦柳下了车,小区的底下停车场还未投入使用,秦树只能将车随意停在了沿路的空位上,秦柳扫视了周围一圈长得差不多的房子——
额,不认识家在哪。
秦树绕到他身前,给他指了路,“看到前面那排房子没,最里面那栋,蛙跳回去。”
秦柳张了张嘴,又瞪大眼睛跟看怪物似的,“额,哥……那个……”
“怎么?”
秦柳抿着嘴,他的身量要比秦树还高一些,此刻站在他身边低着脑袋着实有些突兀。
天色越来越亮,秦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怕丢人?”
秦柳跟着连连点头。
“放心,被人看到了只会当你在晨练。”话说到了这份上,秦柳知道躲不过,乖乖背了手蹲了下去,其实,秦树很少罚他体能,因为从小校队的经历对于秦柳来说一点体能根本算不上什么,比如,此刻的秦柳全须全尾地站在电梯口,连大气都不喘一下。
秦树站在电梯门前,指了指身后的楼梯,“跳上去。”
秦柳昨天全程跟着他哥,连自家门牌号都没记,他发誓他不是故意问的,“几楼啊?”
秦树淡淡瞄了他一眼,“五楼。”
谁知秦柳一下子就腿软了,他扶着墙壁,“哥,我错了,五楼会累死的!”
“累死了哥给你收尸。”说着秦树按开了停在一楼的电梯,电梯门叮的一声关上了,秦柳干脆自暴自弃地坐在了地上,他算了算蛙跳上去需要的时间,傻子才跳上去。
谁知道,电梯立马就在他头顶上的二楼开了,秦柳吞了下口水,还没来得及站起来,他哥就出现在了半层的平台上,“我刚想了下,我就受些累陪你一起走上去好了。”
怎么还会有这招?!
秦柳连滚带爬的站起来,“我就坐着歇会,歇会!”
秦树居高临下地点了点头,“看来在加国的几年没怎么锻炼。”
等人上了五楼,秦柳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他颤颤巍巍地晃着两条腿进了门,连气都没喘匀一口,秦树在后头关了门就下了命令,“客厅里跪着去。”
秦柳到底还是怕他哥,毕竟他要真反抗,他哥不一定是他对手,但不反抗也不代表顺从,“哥,你闹什么,我已经很累了,让我洗个澡我想睡会。”
“睡,睡,睡什么睡,车上没睡够么,我还没睡呢!你干了这么混的事还知道要睡觉!”秦树火气又蹭地上来,他顺手就拉开了还没来得及整理就放在鞋柜上的羽毛球拍包,从里面取了拍子出来,使了全力就将拍柄往秦柳的膝盖上砸,秦柳本来就站不稳当,三两下,就整个人重心一偏,往地上栽了。
秦柳膝盖骨传来一阵刺痛,他撑着身子呼呼地喘着气,秦树也不叫他跪好,本就是这样的姿势下起手来更为趁手,两人到底差了年岁,秦树再是个文弱书生的样子,使上全力的手劲也依然不容小觑。
羽毛球拍砸在臀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秦柳只觉得自己的臀部像是肿成了两个大,他哑着嗓子,“哥,哥!我错了!”
秦树闷着头就打,秦柳实在受不了,回过手来挡了一下,“啊!”
秦柳疼得脸都白了,冷汗层层叠叠地往外冒,他小心翼翼地弯了下手臂,刚才那一下像是结结实实地敲在了骨头里,他哥都好几年没打他了,以前就是打他哪有下这死手的,果然是以前觉得他小心疼他么,秦柳一想到他妈说的那句“你已经成年了,我们就没必要管你了。”心底又一阵莫名的委屈涌上来,果然秦树你也是这么想的么,因为我已经长大了,所以不用再顾虑着我们之间的情分了。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2 16:40:00 +0800 CST  
郁郁(4)
秦柳重新转回身子,四肢着地的姿势让他的臀部保持在一个高点,秦树握紧球拍,木质的拍杆又一次往臀上砸去,像是要将秦柳的臀肉拍烂似的。
秦树一口气又连着十好几下,确保每一寸臀肉都被照顾到,秦柳小臂前端似是从骨缝里透出一咪咪的痛来,他张着嘴往外吐气试图缓解这份疼痛,为了不给左臂过多的压力,秦柳将右臂下压,整个人的重心也都偏向右侧,左边的臀部被顶得更高,也更方便下手。
秦树在气头上打人时从来没有言语上的训斥,他只是闷着脑袋一下狠过一下地敲击着秦柳的整个臀面,秦柳将脑袋埋在双臂间,摆出一副任打的姿势,秦树挥了五十多下,连自己都觉得胳膊开始发酸才将球拍啪地一声仍在了地上。
一夜未睡的秦树加上此番又发了一顿火,一时气血上涌,整张脸都憋成了深红色,连后脑勺处都隐隐传来被人用拳头砸过一样的闷痛,他跌坐回身后的沙发扶手上,因为太过用力的关系,单人沙发被往更靠里的位置挪了一下,发出了吱的一声噪音。
身后的疼痛不如先前那般铺天盖地地传便全身的每个细胞,秦柳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臀上酸,麻,胀,痛,似是五味杂陈,他护着自己的臀部扭转了身子,秦树没让他起来,他便只能委屈巴巴地跪坐在地上,“哥~”
这一声叫得可谓百转千回,秦树抬脚点了点他的大腿面,“起来,现在知道乖了。”
秦柳起身,他的两条腿适才因为蛙跳,此刻抖得像个筛子似的,倒真不如让他跪着更舒服些,可他此刻又怎么敢再提这茬。
凉城的夏天,与其名字本身截然相反,才过了六点,气温已攀升至三十五摄氏度附近,紧闭着窗门的客厅内渐渐变得闷热起来,再加上秦柳才刚剧烈运动过,不一会浅灰色的汗衫背后就透湿了一大片,秦柳垂着脑袋像是从水里被捞上来的玩具熊耷拉着耳朵,他声音像是被裹在一层保鲜膜里,“我知道错了。”
秦树也不挪窝,直接就分腿跨坐在了皮质沙发的扶手上,他手肘撑着膝盖,右手食指紧紧按了按鼻梁骨的位置,看着十分疲惫的样子。
“我不该让你担心。”
“我知道了,你回去睡会吧。”
“哥!”秦柳有些急了,他哥语气平静地可怕,像极了在酝酿又一场疾风骤雨,秦树的声音都透着疲累,“我说我知道了。”他抬起头,将站在身前的秦柳又往自己身前拉过来些,“这话我今天只说一遍,要是下次再让我知道你和这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我也不送你出国了,我打断你的腿养你一辈子!”
秦柳进屋后连鞋都赶不及换,一双脚被闷在运动鞋里像是肿了一圈似的,他试着动了动脚趾,被汗湿的袜子黏在鞋底,他的脖子垂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这话的意思是他哥打算放过他了,不然以他接触地下赛车半年多的时间一桩桩算起,怕是要脱几层皮,“我不敢了。”
秦树也不知他认错是真心实意还是只为了糊弄自己,他自己都折腾了一夜,今天还有重要的病人要接待,秦树起身伸了个懒腰,“你最好记得今天说过的话,还有正好放暑假了,你顺便把驾照考了吧。”
新家的两居室各配了一间浴室,不必担心存在抢洗澡时间这样的事情发生,秦柳看着他哥回了房间,在背后做了个鬼脸。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3 15:44:00 +0800 CST  
【一些废话:
啊,终于不用输验证码了
今天有点短,这个故事结束了
小许快出场了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3 15:45:00 +0800 CST  
写在前面:
都是瞎编的!
都是瞎编的!
都是瞎编的!
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病程(1)
秦树与许知年约的见面时间是上午八点,因此,他几乎只留下一个洗澡的时间便要出门。
许知年来电话时,秦树刚从浴室里出来,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擦干,只随意在肩上搭了条毛巾,平时许知年对治疗总是相当抗拒,每次都是三催四请地才肯来诊室一次,从来没有哪次是主动打电话来的。
秦树拿起电话坐在床边,“小年?”
许知年的状态听起来有些不太对劲的样子,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是,对不起秦大哥,我今天来不了了。”
秦树叶顾不得从肩头掉落到床上的湿毛巾,作为一名专业人士,他必须严肃的指出,许知年的精神状况容不得他自己做出中断治疗的决定,“小年,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你的心理状态必须要有专业的医生干预,并且……”
“是,但只今天一次,我……也希望您这个月都不要和我联系。”许知年突然加快了语速,像是在躲着什么人急匆匆地拨打了这通电话。
许知年的治疗疗程是每周一次,这一个月就至少是四次,秦树握紧手机,他必须弄清楚许知年究竟在推托什么。
“小年,你听我说……”
秦树听见话筒对面移门被粗暴拉开的声音,“你在和谁打电话?”
“拿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变成了浑厚的中年男子,“你哪位?”
“你好,许先生,我是小年的心理医生……”
“你是说我儿子心理有病?”男子叫嚷道,“你才有病,秦树是吧?”许明恒也不知哪里来的技能,只要听过一次的声音他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更何况当年秦柳带着许知年“私奔”,两家还合力找过孩子,“你弟弟祸害我家儿子还不够,现在你又来对我儿子纠缠不清,你是个什么玩意,说我儿子有病!”
电话就此被挂断。
秦柳不知何时站在了卧室门口,“小年?你和许知年还有联系是不是?”
“知不知道偷听别人打电话时很不礼貌的事。”秦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秦柳自知理亏,扁了扁嘴巴,“我浴室有些漏水,我来你这洗个澡。”
秦树看他连换洗的衣服都拿在手上不像胡说的样子,只是才搬来的新房子,排水就出了问题,他刚踏进秦柳房间的浴室就收回了脚,因为地漏堵塞的原因,整间浴室已经变成一片汪洋,他先用毛巾垫在地上吸了水才打电话给了物业。
许知年的手机被随意仍在墙角,他跪在林玲的牌位前,许明恒的声音自他头顶传来,“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知道。”许知年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让你进来跪着,是让你打电话的?”
“不是,是我的错。”
许明恒抬腕看了眼手表,“嗯,现在是早上七点半,跪足十二个小时你就能起来了。”
而这之前,他已经跪了有半小时之余,此刻小腿胫骨到膝盖骨的位置正像是有万千小虫开始啮咬一般,许知年晃了晃身子,许明恒的手上已不知何时多出了根藤杖来,三根小指细的细藤纠结编缠在一起的藤杖只要一下,就让人觉得皮肤像是被撕开一般的疼痛。
许知年向前一冲扶着案桌,“对,对不起。”
许明恒将手中的藤杖杵在许知年肩窝的位置,“跪好。”
许知年直起身子,他穿着白色衬衣,背上的红印若隐若现自右向左斜穿了背部。
许明恒将藤杖放在了桌案的架子上,“许知年,希望你能有二十多岁的人的自觉,要是让我发现你偷懒,就不是刚才这么轻描淡写的一下了。”
许知年咬着嘴里的嫩肉,轻描淡写,这一下就已经像是要将他生生劈开了似的,他用鼻子呼出了两口气,才缓缓开口,“我不敢的。”
许明恒在许知年幼时被“绑架”之后就在家里各处都安装了摄像头,一开始是为了保护他,后来就起到了某种监视作用,他以为等上了大学他就能就此拜托,可谁知,许明恒却连市都不打算让他出,更别提出省了,自然这其中也有他母亲林玲的意思,所以许知年对于母亲的意外身亡一直处于痛快与愧疚的纠结之中。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3 21:19:00 +0800 CST  
病程(2)
在许明恒的眼里,许知年是相当会钻空子的。
距离林玲意外身亡已过了四年,许明恒自然知道这不能全怪责到许知年的头上,当时肇事逃逸的司机后来也被逮捕受到了相应的惩罚,可他心头总有根刺似的一直戳在了血管上,不动还好,可但凡想要拔除,哪怕只是轻轻一碰,都极有可能引发大出血。
许知年的母亲说是日系控也不为过,许明恒原本打算许知年高考结束后,就全家一起去日本旅行,他甚至已提前报好了旅行团,只等着许知年放假时就给全家一个惊喜,可谁知就在没几天后,林玲就出了意外。
于是,为了故去的妻子生前未能满足的心愿,许明恒特地将一间屋子装饰成了日式的风格。
许知年动了动僵硬的脖子,屋子里没有装空调,他用体感便知这进屋子内少说也有三十六七度的室温,屋顶上悬挂着的木质风扇正慢慢转动着,一点一点的摩擦着空气,可这样小的空气流动又哪里敌得过夏季的酷热,没一会,许知年的背上就被汗打湿了一片。
绿豆粒大小的汗滴顺着后脖颈一路沿着脊椎渗在伤口上,许知年咬着牙从牙缝间滋出一口气来。


物业的维修工来的还算及时,秦柳理所当然地钻上了秦树的床,他将自己裹进薄薄的空调被里,卧室里的中央空调是恒温的二十五度,秦柳只露了个脑袋出来,“哥,你刚才是不是给许知年打电话了,你不是说你不知道他在哪吗?”
秦树拿着电视的遥控器扳过秦柳的身子就往臀侧甩了好几下,“不疼是吧!”
秦柳撅着嘴,“疼。”
“疼就睡觉!”秦树将遥控器随手甩在了床头柜上。
秦柳翻了个身,他睁大了眼睛,其实虽然昨夜折腾了一夜,可他倒是睡了几个小时的,现在也不怎么困,可秦树就坐在他边上,他也不敢动,只剩下脑子一直不停地在转。


许明恒坐在通往院子的平台上,近几年他又将戒了好几年的烟重新抽回来,并且每日的量也再逐渐增加,许明恒打开烟盒,不过一天多的功夫,一包烟已经半空。
尼古丁被吸进肺里,许明恒将烟头夹在手指间,烟草的味道飘进空气中,夏日炎炎,许明恒开着阳台的落地窗与屋内形成对流。
如果不是许知年不好好去学校,闹什么离家出走,林玲又怎么会因为在路边看到个疑似许知年背影的孩子就慌不择路地横穿六车道的主干道,一想到这里,许明恒便恨得咬牙切齿。
可到底,许知年是他与妻子共同的爱情结晶,他心里头再恨也不能对儿子痛下杀手,许明恒能做的也只是让秦柳远离自己的儿子罢了。
但,秦家那小子明明当年答应了他们全家都会搬迁到国外,为什么如今又回来了,还又和自己的儿子联系上了,是一直以来他都被蒙在鼓里了么?


许知年曾不止一次想过,他要如何摆脱内心的这份负罪感,可他更不懂,他明明能够有更好的未来,为什么自己的母亲就是不愿意对他放手。
因为屋内闷热的关系,许知年额头上的汗似小股的瀑布似的顺着流汗往下流,他虚虚睁着眼睛,望着自己母亲的遗像,脚腕处的疼痛开始叫嚣起来,他不知还能撑过多久,跪十二个小时这种事,本身就不现实。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4 10:20:00 +0800 CST  
病程(3)
许知年曾一度这样评价自己的父母——
我生活在一个病态而畸形的家庭之中。
他抬眼看着母亲照片里的笑容,妈,你说是不是?
在许知年十几年的中小学生涯中,同学老师对他的印象绝大多数都是家教很严格的三好学生,而唯独只有秦柳曾经在分班前给他留了一份便签,“我希望你能真正的快乐起来。”
快乐?什么是快乐?
他背负满身罪孽,怎么可能有什么真正的快乐?


许知年睁开眼的时候,正躺在自己的卧室里,他有些惊慌地坐起来,怎么回事!
许明恒从外面推门进来,“醒了?”
“嗯。”许知年扭过头看向窗外,墨黑色的天空悬着一轮明月,他睡了多久?!
许知年还来不及跪地请罚,许明恒已经开了口,“给你煮了粥,醒了就去吃点。”
许知年两条腿垂在床边,“谢谢爸。”他低头看着自己小腿上因为罚跪而印出的网格状的红痕,紧紧拽了一把床单。
许明恒径自出去了,许知年背上已不像白天那般被蛰得生疼,反倒是清清凉凉的,他试探性地将手摸向身后,果然是起了条棱子。
小米粥加白糖,许明恒也不知道为什么儿子喜欢吃这个,这还是很多年前他与妻子争吵的结果,“谁喝粥加糖啊,配着榨菜吃不好么?”
“小年喜欢,你别捣乱!”
许明恒手一抖,一勺粥泼在了桌上,为了不让自己情绪过于波动,他向来很少去主动回忆这些,只是有些事情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必然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许知年从楼上下来,他从善如流地跪在桌边,对着厨房里忙碌着的许明恒的背影,“爸,缺的时间,小年之后会翻倍补上。”
碰!许明恒从厨房出来,将碗敲在玻璃桌上,“不用,吃完来我房间一次,我有事问你。”
许知年被这声响惊住,他抬头试图从许明恒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情绪,许明恒微皱起眉头,“听到没有!”
许明恒似乎只是对他长时间不回话的举动有些生气的样子,他连忙应了,“是。”
许知年应了声,许明恒这才用鼻音哼了一声,转身就上楼了。
他看着许明恒上了楼才站起来,电饭锅的保温功能似乎不错的样子,陶瓷的小碗中还微微冒着热气。
屋子里安静极了,只有勺子碰上碗壁放出的叮当声。
许知年吃得极慢,饭桌对面的墙上的挂钟指针一格一格的移动着,许明恒自上楼后就将房门紧闭起来,似乎也没有要出来催他的意思,许知年的双腿躁动不安起来,趁现在走?回学校?或者去随便什么地方?
可是他又为什么要走呢?明明他也是个受害者。


笃笃。两下敲门声。
许明恒放下手里的杂志,“进。”
许知年关上门。
“呵,舍得上来了?我以为我准备了一桌子海鲜大餐。”
许知年一早就习惯了许明恒的这种冷嘲热讽,他淡然地走近许明恒,茶几上摆着檀木的戒尺,“对不起,让爸久等了。”
许明恒拿起茶几上的戒尺,“趴上去,下面的问题,我问你答,答得满意了大家都早点休息。”
许知年撩起衣服下摆,顺从地趴在茶几上,冰凉的大理石面贴着肚子,一丝丝的凉气正钻入肚脐,他的两只手撑在地上,脑袋向下垂着,不一会就嗡嗡地直发闷,许明恒将戒尺架在他的臀上,“第一个问题,什么时候接受心理疏导的?”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4 16:38:00 +0800 CST  
大家好,有人么?
我试探性地问下小许是实话实说呢还是死扛不开口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5 09:36:00 +0800 CST  
【好像还是被折叠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8 22:29:00 +0800 CST  
【好像写得有点放飞自我
今天的文档还是空白的
应该没有人会蹲我的文的
好了
安心地关电脑了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19 18:22:00 +0800 CST  
病程(4)
许知年下意识地崩紧了【屯】部的肌肉,不过数秒的时间,许知年的【屯】上就是一空,许明恒提着戒尺在他【屯】峰处不轻不重地敲了十下。
“额。”戒尺重新被放回【屯】上,许知年喉结滚动了一次。
“怎么不能说么?”
许知年跪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膝盖又红又肿,无论是借力落在地上或是绷直双腿都并不好受,他垂着头,发丝落在眼前遮住了视线。
许明恒重新拿起戒尺,在另一侧的【屯】【半】上同样的位置复制了与刚才力度相当的十下。
许知年的【屯】瓣麻麻胀胀的,却远不及许明恒过去打他时的力道,夜还很长,这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才是令许知年最恐怖的。
“爸,爸……我,我说!”许知年的声音砸在地上,许明恒突然发现他与许知年这几年交流甚少,他竟然对儿子低哑的嗓音颇为陌生。
许明恒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床尾处。
许知年吸了吸鼻子,有些话他对着秦树是自然而然地一个患者对医生描述自己的病情,而对着许明恒则更像是一种——控诉!
因而,他必须仔细思考措辞,既能完整表述清楚近几年的所有事端,也最好能够不惹到许明恒。
许知年的身子慢慢下滑,他跪伏在茶几边上,烧得发烫的脸贴上茶几面,刚好起到了降温的作用。
“第一次是大一下学期的时候,我找辅导员聊过几次,但都没什么效果。”
“后来到了大二,多了学生会的工作和社团的工作有些忙不过来,觉得压力大就……”许知年说到这,就闭了嘴。
“就什么?”许明恒问道。
许知年动了动眼珠,斜眼瞟了眼自己的左手胳膊,“爸别问了。”
许明恒眉头紧锁,他大概能猜出是这样的回答,可他难得愿意让儿子吐露些真心话,得来的却都是这般模棱两可的答案,许明恒未尝不生气,但他隐隐觉得这大概是最后的机会了,他强压着怒火,尽力地压低嗓音,“继续。”
许知年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被放过了,他松了口气,接着道:“后来,我又去找了学校的心理老师,大三的时候情况好转了很多,大概最明显的是晚上不会再做噩梦了,我就自行把药停了。”他转了个脑袋,将另一侧的脸颊贴上茶几,“再后来就是今年五一,您问我什么时候回家,我那个时候因为忙着建模的事当了一篇期中论文……”
他说到这,又停了下来,这件事因为距今才两个多月,许明恒自然也是有印象的,他接到辅导员电话,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许知年正面无血色地躺在病床上。
后来,他和辅导员询问过得知是因为一个专业课的老师“威胁”要让他挂科,许明恒那时绝不会想到许知年的心理状况脆弱到任何一件小事都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只觉得许知年小小挫折就闹到要自杀的地步,等他醒了,就拔了输液管隔着病号服抽了许知年一顿。他突然有些庆幸,许知年其实清醒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因为紧接着他就在辅导员的陪同下去了秦树的心理咨询室。
许明恒从床尾站起来,他俯身轻轻拍了拍许知年的背,许知年又一次紧绷了身体,“爸……”
“起来。”
许知年有些茫然地直起身子,大概是回忆太过痛苦,许知年的眼圈都是红的,眼泪一直在眼眶处打转。
“爸再问你个问题,你是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心理状况有问题的。”
许知年跪直了身子,他的手指在裤缝边搓来搓去,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很多事也就没有再隐瞒着的必要,“高三的时候突然发现对心理学感兴趣,后来,你们不同意,但我偶尔会看看书,后来妈出事以后,我就晚上睡眠不好经常做噩梦,白天上课也没精神,我就随便做了几套心理测试题,我也知道这些可能都是假的,所以也没在意,以为是刚上大学不适应环境,但是反而到了快放假的时候,这样的状况会愈发明显,我就想是不是其实是因为我抗拒的其实是您才是。”
许明恒突然有些心疼,他抬手摸了摸许知年汗津津的头顶,“是爸不好。”
许知年震惊地抬头,许明恒这是在和他道歉?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样的情形发生。
“是我们管你管得太严了,但正如你母亲说的,每次你得了教训,下一次考试就能拿个第一回来,所以我总以为……”
许知年从小到的成绩都稳在年级前五,除了有次他故意考砸滑脱到了倒数的位置,可他考过的几次第一从来都觉得是自己运气好,哪可能被揍一顿就能得第一,他也没有这种控分的本事啊,他爸摆明着就是想打他,那时他也不懂要怎么反抗,在这种巨大的压力之下,最先被压垮的自然是最为复杂而脆弱的七情六欲。
许知年摇了摇头,“爸,我也想问您一句,当年妈出事,是不是因为我?”
其实林玲当年没有看错,他也在远处看到了林玲横穿马路,他想大声疾呼,可他又怕被抓回去免不了一顿毒打,等到他在外流浪了三天回家,他母亲已经躺在了重症监护室,并且再也没有醒来。
许明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这些许知年早就猜到,不然许明恒也不至于每年都在母亲忌日那天罚他长跪,许知年咬破了干裂的嘴唇,“爸,您打我一顿吧。”
许明恒手中的戒尺敲了敲许知年的脸颊,“我打你干什么,如果为了你私自去治疗的事,那我很高兴我的儿子知道自己需要什么;如果为了你母亲的事,确实你不离家出走就不会有悲剧的发生,但这事无论是那司机还是你母亲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也罚过你了,下次再动不动张口闭口就是打的,我就直接打脸了。”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20 10:24:00 +0800 CST  
还休(2)
秦柳刚溜回到操场,远远地就见着有人对着他大声嚷嚷,不过操场上到处都是活动着的身影,闹闹哄哄的,他除了能看清人挥手的身影,其实一句都听不清。
秦柳朝着篮球场的方向跑了几步才隐约听着声。
“你去哪了?老马到处找你。”被替补换下来的吴平坐在篮球场旁边的高地上抬头望着秦柳。
老马指的是他们的体育老师马朝旭,秦柳用牙齿磕了下嘴唇,他刻意放慢了脚步,紧皱着眉头装着一副不太舒服的样子,“额,早上可能吃坏肚子了。”
吴平不疑有他,“哦”了一声,“对了,老马说看到你让你去趟办公室。”
秦柳刚想屈膝坐下,又不得不重新站起来,“谢了老兄!”
体育组办公室就在双杠区后边的一扇小门进去的第一间,秦柳敲了敲门,喊了报告便站在门口,马朝旭招手叫他进来,“来了?过来帮个忙。”
秦柳心里惴惴,按理这自由活动时间,老马一般都是窝在办公室打游戏或是追剧,等到了下课铃响前再出来整个队宣布个下课就完事的,这突然这么大张旗鼓地找自己。
“你看,这不后面几天就期中考试了,早操也就停了,正好这两天的分刚提交上来,你把这表单上的数据列出来排个序给我。”
秦柳站在办公桌前,眨了眨眼,嗬,敢情抓壮丁来的。
他点头应了,接过马朝旭手里的表单,整间办公室里就一台电脑,秦柳拉了椅子,对着墙坐下了。
表格都是现成的,秦柳按着纸上的分数敲进对应班级的格子里就成,这事一个小学生都能做,等他输入完全校的分数,又合了三遍也不过就五分多钟的事,秦柳更想不通了,老马这宁可白等二十分钟都不肯自己花上几分钟敲两下键盘到底是为什么,他起身,椅子发出嘎吱的声响,“老马,填完了。”
马朝旭对学生这样的称呼似乎已经习惯了,也不纠正,“哦,那边有个打印机,你打出来给我。”
秦柳按了打印键,又去门口的打印机上拿了纸过来,其实每周的评比分数除了早操还有卫生包干,教室整洁度,甚至眼保健操等等评分环节,也因此他做的只是其中一环,即使现在打印出来了也是无法成为最后的评比结果的。
换句话说马朝旭只是借口要他留在办公室,至于为什么他到现在还没想明白,不过他似乎也不需要想了,老马笑眯眯地看着他,“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找你做这些?”
秦柳咕嘟一声滚了下喉结,“嗯。”
“你不是不喜欢上体育课么,以后体育课你也不用上了,过来帮帮忙,刚好天也要热了,这还有空调吹挺舒服的是不?”
秦柳扁了扁嘴,他在心里吐槽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不喜欢体育课了。
马朝旭就跟会读心术似的,“要不你怎么还能跑没影了呢,二十分钟,别和我说你蹲厕所去了?”
……
秦柳差点别自己的口水呛死。
马朝旭将椅子转了个角度,用手指敲了敲玻璃台面,“我也不问你干嘛去了,但第一节课我就说过即使是自由活动时间,也都必须给我在操场待着。”
他突然严肃起来,秦柳垂了头,将双手从校裤的口袋里拿出来,站得端端正正的,“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下次是下次,我给你算了时间,正好,这节是上午最后一节课,二十圈操场跑完你就能回去了,也不耽误你上课。”
是不耽误上课,可是耽误吃饭啊。
“怎么,有意见?”马朝旭挑了挑眉。
“没有,我现在就去。”秦柳对着马朝旭鞠了一躬,转身离开了办公室,他背着办公室拉上了门,心里忍不住咒骂了句:有病啊!活该找不到女朋友!


凉城,一座寸土寸金的城市,新泽中学又位于市区,因而这里的地价就更高了些,操场也不是标准足球场大小,一圈是二百五十米,因此二十圈是刚好五千米的距离,这对于秦柳来说并不是个可望而不可即的距离。
不过,他仍然花上了三十多分钟的时间,马朝旭并没有亲自监督他,可他大概是觉得人品守恒,今天不好好完成惩罚,说不定大后天的英语考试会有幺蛾子等着他,因此他回到教室的时候,大家都吃过了饭有些人在埋头看书复习,有些人则抱着校服趴在桌上午休。
许知年看他满头的水走进来,“怎么弄这么湿?”
“没事。”秦柳瘫坐在椅子上,即使他以前是校篮球队的,也不代表他喜欢长跑。
许知年从桌肚里抽了几张纸给他,“你把头发擦擦先,你是不是冲水了,这样会头疼的。”
秦柳有气无力地抬手,将纸捏在手里随意地往脸上摁了两下。
他们的春季校服是白色的长袖衬衫,秦柳刚长跑完,因为出汗的原因,他的衣服完全被汗透成了薄薄透明的一层,许知年抿了抿嘴,“怎么那么多汗。”
“别提了,那老马,哦,我说体育马老师,我就一会功夫没在,就罚我,五千米,你知道五千米什么概念嘛!”秦柳一边抱怨一边喘气,他现在两条腿都直打颤,天知道他是怎么跑完还爬了四层楼回教室的。
许知年脸上露出些尴尬的神情,他从来没有上体育课的机会,“很累吧?”他看着秦柳有些苍白的脸色,有些懊悔问了这么一句废话,“你是不是还没吃饭?”许知年补救似的问了句,说着他从桌肚里拿了个面包出来,因为从教学楼到食堂要经过一个中庭,许知年又不喜欢戴口罩,因而碰上晴天他都是自备面包在教室里啃,只有阴天时偶尔会去食堂吃,秦柳看他递过来的面包,“那你怎么办?”
许知年摇了摇头,“我不饿。”
今早林玲做了生煎包,他一口气吃了好几个,到现在还撑着。
秦柳接过面包,“那谢谢了。”
许知年淡淡一笑,秦柳拆了包装袋,将面包送到嘴边,他看着旁边的身影,还是将面包掰成了两半,“这样,我们一人一半吧。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20 10:25:00 +0800 CST  
还休(3)
秦树五指张开在秦柳的眼前晃了晃,秦柳的手上依旧抱着那个玩具盒子,眼神空洞无神直勾勾地看着远处被漆成米白色的墙面。
“喂,我问你中午吃什么?”
“你傻愣着干什么?”
“想什么呢?”
“嘿!小柳!”
大概是眼睛瞪得发酸,秦柳才回过神来,匆匆眨了两下眼睛来缓解疲劳,“啊?哥你叫我?”
秦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啊,这怎么总魂不守舍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失恋了。”
秦柳将手上的盒子放在了书桌上,自暴自弃地呈人字形躺在了床上,“倒也要给我谈啊!”
秦树也不知是开玩笑的还是真当真了,认真思考起来,“钱叔叔家的女儿好像跟你差不多大来着,前两个月我见了次小姑娘出落得标致,只是人现在是国内名牌大学的研究生,不知道能不能看上你。”
秦柳朝着他哥白了眼就将头转过去了。
“那要不陈大哥的小妹?和你一个医院出生的,以前住一个小区,经常来我们家玩的……”
“哥!请停止你的臆想!”秦柳从床上弹起来,一字一句一板一眼地对着秦树说道。
秦树只当着他心里还惦着许知年,“我告诉你,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就这事没商量!”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大学都没毕业,用得着这么急么?”秦柳探着脚摸索着刚才被他踢飞的拖鞋。
秦树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难不成是他搞错了?
“不是吃饭么?走吧。”


许知年的计划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漏洞百出,然而,秦柳的成绩其实和他也没多大关系,他所想的只是挑战自己父亲的权威。
因此,当第一科语文考完,秦柳和他对了作文发现自己跑题后便提出了中止计划的打算时,许知年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嗯,没事。”
可那时的秦柳大概也不知道一个人在叛逆期时所做的事会如此荒谬甚至带着一些执拗。
距离考试结束已经一周的时间,那天许明恒出差,家里只有他和林玲两人,晚饭是中午剩下的半碟子青椒炒蛋,许知年端着碗稀饭,嘴里寡淡得不知滋味,兴许是太过安静,林玲便想着找些什么话题,“最近考试了?”
许知年鼻息微微吹动,“嗯。”
“考得怎么样?”林玲往许知年的碗里夹了一块青椒,许知年皱着眉头拨开了,“还好。”
“怎么这次分这么慢?”
许知年咬着筷子,“卷子送出去了。”
“哦。”林玲的眼神里流露出些迟疑,不过她没有追问,只是将自己的碗筷收了,“把菜吃了把桌子收一下。”
许知年听到林玲将房门关上就放下了筷子,他将碗里的稀饭连着还剩了几口的青椒炒蛋一起倒进了垃圾桶里。
那晚许知年辗转反侧,距离出分的时间越近,他就越焦躁不安起来。
到了第二天,大部分卷子都陆陆续续拆了订书机按班级分好准备做试卷评估了,与其他老师一样,文菁也习惯先调取班上几个好学生的卷子看看他们考得怎么样,许知年自然是在她内定的名单之内的。
她从一叠答题卡中抽出许知年的那份——
办公室里响起络绎不绝的讨论,有表扬哪个同学考得好的,也有数落学生最近不够认真全体现在分数上的,苏岑扫了眼文菁,“你们班许知年怎么样,这么又要第一了吧?”
文菁放下手里的答题卡,“马马虎虎吧。”
“英语没考好?可惜了,他理化两科都接近满分了。”
文菁笑了笑,岂止是马马虎虎,她盯着许知年答题卡的鲜红刺目的二十六分,起身收拾了卷子往班级走去了。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20 10:26:00 +0800 CST  
还休(4)
文菁站上讲台的时候,班级里四十多号人神情各异,她匆匆扫了一圈有大概对考试很有自信急切地等着成绩的,自然也有没考好希望这事就这么过去的,她将手上的答题卡倒扣在讲桌上,“后面翻译和作文的分还没出来,今天先讲第五单元的单词。”
许知年对上文菁扫过来的眼神,他倏地低下头去,双脸微微有些发红,他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为内心增长出一种不知名的羞怯还是因为今天多云他跑去食堂后被晒了一下,许知年撑着下巴,手指慢慢抚上一侧的脸颊,有些微微的刺痛。
这一节课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直到下课,文菁走下讲台,穿过教室,用手指骨节轻击了他的桌面,“跟我过来一下。”
许知年抬头,又低头看了两眼自己光洁如新的书本,起身跟了出去。
文菁并没有把他带去办公室,而是下了楼,去了一楼走廊尽头的一间空屋子,那里摆着台专门越来读卡的机器,文菁将他的那张答题卡挑出来,许知年看了眼自己二十六分的答题卡,两只耳朵像是被压在铁板上火烤一般。
文菁问他要回了答题卡,又随手抽了张空白的答题卡丢在地上,“踩两脚。”
许知年不明所以地望着文菁。
“踩两脚。”文菁又重复了一遍。
尽管许知年依然一头雾水,但做了近十年的“好学生”,许知年有着较强的执行力,文菁蹲下身子,将踩了脚印的答题卡捡起来,转身送进了读卡机里。
读卡机发出滴滴两声警报音,许知年的心脏像是坐上了秋千,上上下下来回做着单摆运动,他吞了下口水,有些不敢睁眼看显示器上的分数。
文菁靠着一侧的桌边,“跟老师说说,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许知年摇了摇头,“没有。”
“那是考试的时候不舒服了?”
许知年依然只是摇头,刚好下一节课的两分钟预备铃敲响了。
文菁轻皱了下眉头,“先去上课吧,有什么问题随时都能来找老师。”
“谢谢文老师,那我先回教室了。”说着许知年对着文菁鞠了一躬,才转身走了出去。


许知年从一楼跑上四楼,他带着些微喘在教室门口喊了报告,这节是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瘦老头,说话还带口音,“去哪了,听不见上课铃响么?”
许知年有些尴尬地红了脸,他何曾犯过这种鸡毛蒜皮的小错,“下次不会了。”他小小声地回答道。
“他被我们文老师叫去了!”秦柳在最后一排大声插话,郭其民扭过头看许知年,“是嘛?”
“嗯。”许知年胸腔起伏得厉害,因为长期缺乏锻炼的关系,他的肺活量较常人要小上许多,郭其民点头将他放进了教室,“最后一排刚才那个插话的男生起来把课文的第一段读一遍。”
秦柳这才低下头从杂乱的桌肚里去翻找他的语文书。
“都上课几分钟了,书都还没拿出来,你们班就这种态度,难怪考不过人家。”
其实因为一个同学忘记准备上课要用的课本就迁怒一个班级是相当没有道理的,但大人们似乎总喜欢以小见大,哪怕是些微的一件小事在他们看起来也跟天塌了似的。等他真正明白有些事的确能够影响人一生轨迹的时候,已经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而如今,他只是轻轻推了推秦柳,将他的课本推倒了秦柳的桌上,并且用眼神表示“先用我的吧。”
秦柳读完课文刚坐下,就将脑袋往许知年那边凑了下,“文老师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大概是我没考好。”
“啊,几分啊?”
“不知道,还没来得及看分数就上课了,文老师就把我放回来了。”大概是分数低到他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许知年难得地撒了个谎。



“最后一排两个男生站起来,知不知道上课时间啊?还说话!”
“许知年,你知道这次考几分吗?94分,再考下去是不是要不及格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此起彼伏的疑问荡漾在每个人的心中,许知年怎么会考那么差,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疑问,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
【卑微写手在线蹲个夸奖
“节日”快乐?

楼主 ____伊郗  发布于 2019-05-20 15:13:00 +0800 CST  

楼主:____伊郗

字数:82278

发表时间:2019-05-07 04: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31 00:46:10 +0800 CST

评论数:581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