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一人师塾(纯训诫)

清水拍少,非爽文。
只为实现我对训诫的一点执念,和对教育的思考。
一段自由、平等、包容的训诫关系。
希望它能带给你们一些思考和温暖。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49:00 +0800 CST  
01
“妈,你刚回来就把我送到这里,有必要么,是有多不想管我?”
说话的少年被一位妆容精致的女人拖着往楼上走,高跟鞋在楼道上踢踏作响,甚至走过的地方还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那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岁月没有在她身上留下过多的痕迹,也许是因为保养得当,也许是无需操心太多的事,但不论如何,她看起来都像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孩一般,根本看不出真实年龄已有四十了。
“哎,竟竟,我不是不想管你,但你也知道爸爸忙,我那公司也有一群不省心的家伙要应付,实在是没时间好好陪你学习,你看上个假期我们没管,你三天两头的看不见人影,也不跟保姆阿姨说去哪儿了,太让人担心了!”
女人一边把人往楼上拖,一边好言相劝。
“还有你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都快高二了,还不长心学习,次次抢着拿倒数,妈妈也不是觉得你笨,就是没上心,贪玩。虽然实在学不进成绩不好爸妈也有办法让你不被人瞧不起,但这毕竟是权宜之策,妈还是希望你能稍微认真一点对待学习,以后别被人抓住什么把柄。”
少年听着听着,更激烈地挣扎起来,面红耳赤地反驳道:“您又来了,有办法为什么不让我出国念书,留在国内有什么好的,学业压力这么大,考试这么多,烦死人了!”
“你这孩子怎么讲不听的,出国念书有什么好的,你这性子出国了那还得了,不是跟放飞了的鸽子一样,你闯的祸还少吗,国内这环境你都抽烟喝酒打架斗殴了,出国你不得闹翻了天!国外不比国内,出了事儿别想我们给你擦屁股!”
女人语气渐重,细长的眉毛也都因为激动拧出了奇怪的形状,她用力拽着少年走上去,终于来到了那扇门前,才按着儿子气喘吁吁地敲了门。
少年不服气地粗喘着,倔强地转身背对着门。
女人稍稍冷静下来,压着声音跟儿子说道:“这人是我花了不少力气打听到的,你以前一起玩的那个哥哥,汤尧,记得吧,他也来过,那小子多冥顽不灵的性格,才一个暑假就变了个样,现在都考常青藤去了!乖儿子,我相信你身上也能发生这样的奇迹!”
少年狠狠瞪了她一眼,更气了。

门开了,屋子里的光线明亮,照在那人挺拔的身姿上,莫名染了一层坦荡。
这男人看起来不过三十岁左右的样子,身材普通相貌普通,唯独那镜片后的眼珠黑得发亮,又仿佛藏了数不尽的故事。
“您好,请问是张女士吗?”
他开口问道,语气温和礼貌,充满令人舒适的修养。
“是是,您就是陶先生吧,久仰大名。这是我的儿子,许竟。”女人拉了一下少年的衣角,强行把人转了过来,低声说道:“叫先生!”
许竟扫了一眼门内站着的人,却立刻气愤地把头撇到一边,一声不吭。
女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最终还是扯出一个客气的笑容,面向门内的人开口道:“不好意思啊,我们刚才发生了一点小争执,让您见笑了。”
那人微微一笑,说道:“没事,我叫陶正,您可以直接称呼我的名字,没有关系的,请进来说吧。”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49:00 +0800 CST  
屋内,沙发上,许竟抱着手臂坐了足足十五分钟,空调的凉风徐徐吹动他的衣袖,七月的天气已经非常炎热了,但这里的窗帘却大开着,让炽热的阳光射进来,一边加热空气,一边又开着空调降温,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书房里的两人终于走了出来,陶正跟在女人身边,伸手引着人走到客厅,十足的绅士做派。
“陶老师,容我多说一句,您的协议真是做得太周全了,有它在我完全放心了。”
女人扬了扬手中的一沓纸张,上面是细细密密、条缕清晰的文字,甚至每一页都有签名,还有刚才讨论补充的相关说明和解释。
“张女士过奖了,让家长放心是我的责任之一,毕竟一整个假期的全托也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陶正的解释让女人满意地笑了起来,他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儿子还倔着故意不看她,又凑过去哄了几句:“儿子,你假期就在这儿好好呆着,老师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是会帮忙看管你,辅导你的学习,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她从包里掏出一个都被淘汰了的小灵通手机,看得许竟是两眼一黑,又听女人说道:“喏,这个手机你收着,只能打电话和发短信,里面已经存了妈妈爸爸的电话,每天记得给我们报平安,不要让爸妈担心。”
许竟气得简直想昏过去,但女人显然是打算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抛出去,立刻起身转向了站在一边的陶正。
“陶先生,那就拜托您了,我这飞机快要误点了,之后还有什么事情我们保持电话联系!”
“好的。”

女人离开以后,屋内只剩下两个人。
许竟仍坐在沙发上,不想与另一个人发生任何的交流,而陶正却不以为意地回了书房,收拾一番以后便出来准备午餐了。
他的手艺其实算不上很好,只能说是家常,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弄出两菜一汤,不奢不俭地摆在桌上。
香气飘到客厅,在沙发边无形地缭绕起来,许竟不可避免地嗅到了菜香,他已经很饿了,因为放假以来的几天他都在睡懒觉,几乎已经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今天一大早被母亲赶起来以后就立刻被拖到这边,他已经非常不爽了,但更不爽的是,自己居然被扔给了一个陌生人管教。
这餐饭他怎么也不可能吃下去。

对此陶正并无太大反应,他只是站到客厅中间,对着墙面上的时钟开口道:“早上八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我会准时开饭,一般用餐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吃完以后要洗掉自己的碗筷,其他的我会负责收拾。”
他似乎并不要求任何回应,说完就回到餐桌边自己用餐了。
许竟一口气憋了许久,他本想这人如果逼迫他吃饭,态度不良好,他就可以借此大发脾气,跟父母诉苦自己遭到了不客气的对待。
但那人并没有这么做,他仅仅是说了用餐的时间和规则,甚至都没有对着许竟说出任何要求,也没有任何强迫的意思,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喝汤的声音和碗筷的碰撞声从不远处传来,许竟咬了咬牙,手掌摁进胃部,强行把饥饿感压了下去。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49:00 +0800 CST  
陶正吃了二十分钟,便起身收拾餐具,把剩菜放进冰箱,然后又对许竟视若无睹地,拿了本书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天呐这个人,是不是根本看不见他。
许竟想,他忽然觉得非常焦虑,饥饿和气愤全都转化成了不满郁闷的情绪,这还是管教么?
他腾地站起来,一脚踢到了茶几上,闷响和刮蹭的刺耳声同时响起,陶正皱了皱眉,抬眼看向许竟。
没错就是这样。
许竟心里感到一阵快意,他更为放肆地闹腾起来,把窗户打开,热腾腾的暑气顿时喷涌而入,他挑衅地看着陶正,又去把阳台上的水龙头打开,把电视机的按钮都按了个遍,甚至把鱼缸都摔碎了。
几条金鱼在大理石地砖上扑腾起来。
陶正终于无法坐视不管,他站起身走过去,却只是俯身把金鱼拢进手心,回厨房找了个盆子蓄水,把鱼又养了起来。
做完这些,他又坐回了沙发一角,手指翻过书页,淡淡地开口道:“所有损坏了的家具都会记账让你的父母赔偿,我想你的父母也不缺这么点钱。”
他说得没错,许竟家并不缺钱。
但许竟却更生气了,凭什么,凭什么他在这人家里损坏的所有东西都可以让父母赔偿,钱就能解决一切问题吗?
甚至是他的假期,父母的陪伴,和对他的管教?
这些都能用钱解决吗?
他不可抑止地愤怒起来,青春期的反叛淋漓尽致地肆意挥洒出来,许竟几步过去把那人手里的书扔了,双手攥住深蓝色的T恤领口,狠狠质问着:
“你到底什么毛病,做的是什么工作,保姆吗?还是家教?凭什么能全权接管我父母该做的事情,你配吗!”
陶正冷静地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愤怒,他开口道:“是的,保姆兼家教,准确地说应该是全职代理监护人。你的生活起居将由我负责,出了任何问题都会是我的责任,至于我的资格,之前的几位监护对象都可以证明。其次要说家教的话,我十年前是x省高考状元,之后在A大读了本硕,在B大读了博士,期间一直从事家教工作,经验丰富,目前也是x大的老师,完全具备教育资质。并且我与你的父母已经签署了协议,从各角度上讲,我都配得上这份工作和责任。”
“神经病,你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干,做这种事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
“许竟,”陶正又皱起了眉头,他盯着那人愤怒的脸庞,镇定地开口道:“注意你的言行。即使你还没有接受我,和这里,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里的一切都不仅属于我,也属于你,起码在这个假期内是如此。协议期是整个暑假,不论你是否接受,它都不会变化,所以我更希望你能够尽快接受并且适应这里的生活。不理智的反抗不仅会损害这里的一切,也会伤害到你自己。”
这人像是不懂如何生气一样,即使是被抓着衣领被按在沙发上,被如此粗鲁地对待,也没有一丝波动地跟他讲道理。
许竟感觉自己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他咬着牙瞪了对方许久,终于把手松开,站了起来。
“行,一个暑假,不就是一个暑假而已。我的房间在哪里?”
陶正理了理皱成一片的领口,站起了身,他跨过落在一旁的书,上面已经沾了水,看起来大概是要废了,他脸色冷了一些,口气也微不可见地严厉了起来。
“虽然东西的价值可以用金钱赔偿,但感情和生命是不能的,下次再发生你有意伤害动物,损坏我心爱的书籍之类的事,我不会再轻饶了。”
许竟嗤了一声,没太理会,跟着人走到了走廊左侧的客房里。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49:00 +0800 CST  
一张单人床,一套书桌椅,一排书架,一个衣柜,便是这间客房的所有家具。
房间是冷色调的灰白,但窗户外的阳光洒进来,又莫名让人觉得并不灰暗,仅仅是比较干净,且让人感到平静而已。
许竟一进屋就倒在了柔软的被子上,床板倒是并不柔软,没有席梦思,只是简单的木板床。
“以后最好还是换了干净衣服再上床。”
陶正不合时宜地说道,打扰了许竟片刻的安逸。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许竟反驳道。
“如果你可以自己洗床单被套的话,我倒是可以放低标准,但如果这件事需要我来帮你做的话,我的标准是它不要脏到让我恨不得每天给你换一次。”
“你的标准真多,如果我不服从呢?”
“我会给你适当的教训。”
“比如?”
“禁足,禁食,体罚,诸如此类的,但会在你的同意下进行。”
陶正认真的神情让许竟有些发笑,“你认真的?我凭什么要同意被教训,更何况这应该算是惩罚吧?我怎么可能接受?”
陶正不可置否地扬了眉,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指向了空荡荡的书架,说:“今晚我们可以一起去买书,顺便制定一下暑期的学习计划,你觉得怎么样?”
许竟哼了一声,“不怎么样。我不去。”
“那我全权负责,但并不能保证我买的书都能让你满意,毕竟你没有参与购书的过程,也没有表示过自己的意见。”
表示意见?许竟忽然犹豫了一下,那是不是意味着一起去的话就可以选自己想看的书,可能就不用买那些枯燥的教辅资料了?
也不知这天真的想法怎么成立的,许竟还真反悔道:“哎哎,我去。”
“好,今晚吃过晚餐后我们一起出发。”

许竟在房间里躺了一会儿,琢磨着这档子破事儿,倒也想出了个办法,这人看起来斯斯文文很讲道理,可讲道理的就怕不讲理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许竟就是那不受束缚的光脚人儿。
屋外客厅的方向传来一阵阵打扫的声音,许竟听着人收拾完了以后进了走廊尽头的卧室,才偷摸摸地开门出去。
娘的,他也太饿了。
十六岁的年纪恰好是男生长身体的时候,别说一顿没吃了,这都下午两点了,他都已经饿得两眼发黑恐怕虽是要晕过去了。
客厅果然被完美地恢复了原样,只有一个粉色的盆子摆在原来鱼缸的位置,怎么看都格外显眼好笑,许竟忍着笑意蹑手蹑脚地进了厨房,慢慢打开冰箱,找到了饭菜。
电饭煲还插着电,“保温”的绿灯亮着,许竟掀开盖子,米饭的香味就腾地冒了出来。
肚子忍不住地鸣响出声,他捂着肚子忍住哀嚎,迫不及待地翻箱倒柜找出了碗筷,盛了饭倒了点汤进去,瞬间米饭的温度就凉了个透彻,不过是夏天这也没事,他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两碗饭,碗筷干脆地往水池一扔,就又躲回了房间。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0:00 +0800 CST  
晚饭时间,许竟已经无聊得睡过一觉,这里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没有游戏也没有娱乐,一切都枯燥得像是被关了监狱一般,除了吃睡就什么也干不了。
但五点多厨房折腾的声音还是让他确信,这里的生活的确如那人所说的一般规律准确。
六点整,他走了出来,理所当然地坐在餐桌上。
仍然是两菜一汤,但与中午的菜品不同,一盘属于再加工产品,两盘属于新菜。
许竟挑剔地只吃了新菜,况且那荤菜,辣炒牛肉,他也相当喜欢。
口味不错,他在心里默默评价道。

两人安静地吃完了晚餐,陶正放下碗筷后却没有离席,许竟没管他地吃了个饱,也把碗筷放在桌上,正准备离开,那人却开口道:“中午你没有清洗自己的碗筷,晚上也打算继续这么做吗?”
“是啊,怎么了?”
许竟理所当然地回应道,凭什么自己要遵守他的规则?
陶正解释道:“你当然可以这么做,但后果要自行承担。”
这能有什么后果?
许竟想,不洗碗而已,能怎么着。

陶正没说什么,水池里堆着许竟用过的碗,他一下也没碰,就仅仅是洗了自己和公用的碗筷,放进了柜子里。
就带着瘫在沙发上的人出了门,前往书店。

刚放假的书店人还不少,很多都是来买暑假作业或者学习资料的,许竟晃悠了几圈,篮子里就装满了花花绿绿的书籍,只不过都是小说。
陶正拿着几本辅导资料在收银处等到了许竟,对方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书,立刻不悦了起来:“我不要这些书!”
“我选的时候你也没在,否则也许你还能给我一些替代选项。”
“我不要,一本都不要。”
“不行。”陶正干脆拒绝道。
这还是许竟第一次被陶正拒绝,一种莫名的侵犯感让他更加不快了起来。
“我看什么书你管得着吗,暑假干嘛还得学习,作业就已经够多了!”
陶正抬眼看向他:“确实,你的作业有哪些?”
“我靠,别提了,天杀的英语老师布置了三十套试卷,语数英还有三本暑假作业的书,数学老师也布置了十几套试卷,语文也有十几篇读书笔记。”
“这些作业在你家吗?”
许竟忽地反应过来,“干嘛?你想干什么?我不写,我绝对不会写的!”

然而两人从书店出来后,车子就开往了许竟家…
许竟脸色白了又红,气冲冲地问那个抓着他往家里走的人:“你怎么知道我家!”
“协议里写了。”
“你们协议里到底有多少东西!”
等到了家门口,陶正掏出熟悉的钥匙开门时,许竟更难以置信了。
“为什么你还有我家的钥匙?!”
“你母亲留给我的,因为需要拿你的衣服和作业。”
许竟感觉自己真是被卖了,完全的。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0:00 +0800 CST  
陶正守在房门口,盯着许竟收拾自己的作业和衣物,愤恨的少年一边收拾一边小声骂人:“**,神经病,智障,有毒…”
“你说什么?”陶正问。
许竟闭了嘴,偷偷在心里骂。
他试图耍点小聪明,但很快就被戳穿了。
“如果以后发现还有漏带的作业,我会再带你回来取的,当然,到时候可能还会有些附加惩罚,即使你也许要通宵达旦地补作业。”
又是惩罚,许竟心里狠狠吐槽了一番,这人永远是一副讲道理的样子,用根本不知是什么样的惩罚警告他,但怎么听都让人心里瘆得慌。
迟早要以身试法,看看到底能被怎么样。

收拾好了两个行李箱,陶正搬了大的那个,许竟拎着小的那个,不算多沉。
跟在陶正身后走着,那人扛箱子的背影看起来并不轻松,在这样的烈日下,后背都看得出深深的汗迹,许竟沉默地低下头,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想到自己永远在忙碌的父亲,见上几面都不容易,更别说什么让他印象深刻的记忆了。
小一些的时候也会想,如果自己父亲也能来接自己放学,也许也会像其他人的父亲一样,帮忙拎起沉重的书包,笑呵呵地领着他上车,陪他回家一起吃一餐饭。
但这样的情况从未出现过,后来他也习惯了,在保姆的照顾下生活,不去期盼这样的背影。
“许竟?”
一声呼唤打断了他的回忆,许竟抬头看过去,站在不远处的陶正正回头看着他,手臂发抖地扶着箱子,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还有一小段路,你手还有空吗,帮我扶一下箱子可以吗?”
“啊?哦。”许竟下意识地过去搭了把手,托住了箱子的一脚,确实很沉,他几乎感觉自己的力量太小,以至于根本没帮上什么忙。
可陶正却好像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说:“谢谢,你帮了大忙。”

回到陶正家,一路上许竟都沉默地帮他扶了箱子,甚至还提议说可以换人,毕竟是他自己的东西。
可陶正还是拒绝了,他开玩笑说年轻人长个子的时候,还是少搬重物,会长不高。
“我已经挺高了。”许竟这么说。
确实,他十六岁,如今已经一米七五的样子,还在飞快地生长着。
他的父亲是北方人,身高有一米八几,母亲也一米六几,都不是矮个。
反而陶正看起来普普通通,仅仅是一米七八的个子,身材也并不怎么壮实,却硬是把这么沉的箱子一路搬到了卧室门口,他气喘吁吁地放下行李箱,说:“你先收拾一下行李吧,衣柜是干净的,我之前打扫过了。”
“哦。”许竟下意识地应道。
“九点的时候我会过来跟你一起做学习计划,可以吗?”陶正问。
许竟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才忽地反应过来自己的处境。
怎么了,怎么拿了一趟东西就好像有些不自觉地服从起对方?
就因为一个背影,还是一句感谢和肯定,还是一个玩笑,还是字里行间的关心?
许竟低头沉默了片刻,心里反复挣扎着,是答应,还是拒绝,他不知该怎么选。
这人目前为止并未强迫他做任何事,但也没有伺候他,说实在的,许竟很难想象为什么一个事业有成的优秀人才会这样对待他。
他思索片刻,还是应了下来,“可以,到时候我想跟你聊点别的。”
陶正明显地欣喜起来,他笑了笑,“非常好,我也希望与你进行更多的沟通。”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0:00 +0800 CST  
许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其实做得挺熟练的,因为常年父母不在家,他的东西几乎不会让保姆碰,除了普通的清洗以外,他的房间是不让保姆进的,洗好叠好的衣服也都是放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看到了便会去取。
他已经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即使房子里会有另一个人,但大多数时候他总独处在自己的房间里,玩游戏或者看电影,总让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非常的孤独。
他在书桌前坐了许久,门被敲响了。
“请进。”他说。
陶正推开门,手上还搬了个凳子。
他坐在许竟身边,手肘撑在桌沿上,他没有碰许竟的任何东西,只是看着他,开口问道:“是想先聊聊,还是先做学习计划?”
“聊聊。”
“好,想聊什么?”
许竟沉吟了片刻,开口问出那个他疑惑已久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做这样一件事?”
“这样?你是指接全职代理监护的工作吗?”
“是的。”
陶正轻轻抿了一下嘴唇,说:“其实这个问题也挺多人问过了,从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的熟稔,我想我应该也清楚了这个问题的答案——是因为我认为它有意义。”
“什么意义?”
“了解不同的孩子,把他们培养成他们能够成为的人。”
“为什么你会想做这件事?”
“可能是因为自己缺乏过吧,你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曾经是高考状元。”
“嗯。”许竟记得。
“我是农村出来的,是村里第一个考上重点中学的人,全村人都觉得我非常聪明,应该要考上最顶级的学府,比如A大。我那时候也自命不凡,觉得没错,我就是要考A大的人。”
“后来你也确实考上了。”
“是的,但考上以后我发现,其实我也没有那么不凡,还有很多非常优秀,比我聪明得多的人,甚至他们并不觉得考上A大是个多大的目标,就像人生中的任何一步一样自然,仅仅是为了达成未来更宏大的目标中的一个小步骤。”
“嗯…”
“但我没有,我目光十分短浅,我以为考上A大,我就出息了。”
许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陶正也笑了。
“的确是这样,以至于我大学期间非常迷茫,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因为我已经到了我能够想象的顶峰。”
“还真是目光短浅。”许竟评论道。
陶正苦笑起来,坦率地承认了,“是啊,后来我花了很多时间去思考自己要做什么,虽然我的学术之路走得十分顺利,也许是因为我别的都不擅长,仅仅是善于学习和科研,但后来经历一些事情,看到一些社会上的阴暗面了,我也开始怀疑自己走这一路,究竟意义在哪儿。”
许竟细细琢磨着,没有说话。
“虽然这没有影响到我的科研工作,但随着我接触教学工作,遇到很多的大学生,在了解了他们的经历和想法后,我意识到,也许这样的思考应该更早一些进行,甚至比读大学还要早。所以我开始接触年龄更小的学生,主动做家教工作。”
“那你为什么不做普通的家教?”许竟问道。
“因为那太有限了,我只是受聘教学,孩子也是被要求着吸收知识而已,这太被动太强迫了,而我相信学习是一件很主动的事。”
“只有你们学霸才这么想吧。”
“不啊,所有人都是这样,你打游戏,难道不需要学习吗,如何操作,游戏的设定,怎么更快地升级,打得更好,战胜更多人,这个过程你有在训练,在吸收教训,在成长,这就是学习的过程。”
“…….倒也是。”
“我接触的人越多,越觉得大家对学习有偏见,觉得只有学校要求的学习才是学习。所以我开始想打破这种偏见,让更多的人从思想上接受学习。”
“喔…那你为什么不开课,搞人更多的兴趣引导班?”
陶正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当然是因为那太难做到了,人一多,思想就不受控制了,即使你说得再有道理,大家也会把它当做洗脑的鸡汤,不会真正地相信它,而且这也不是我做这件事的唯一目的。”
“还有什么目的?”
“很多,有些我甚至无法描述。但本质上我是希望能够在自己的努力下,让我代管过的每一个人都能具备独立的思想和良好的品格,自信地追逐你们想要的人生。”
许竟忽地垂下了头,他闷闷地说:“我没有那种东西。”
“为什么?”
许竟被问愣了,为什么?他从来没想过,他不知道,他只是在漫无目的地活着,想寻找快乐就寻找快乐,想睡觉就睡觉,从未想过那样的问题。
“我不知道。”他直白地回答道。
“没有关系,”陶正温和地说道:“这并不是一个容易思考出来的问题,但我相信你可以找到答案。”
“为什么?”许竟看向他,“为什么相信我?”
陶正理所应当地回道:“因为你聪明,热心,善良,值得被相信。”
“.…..”
为什么会有人直白地说这样的话啊!
许竟红着耳根转过头去,身旁的人却开口道:“好了,现在请拿出纸笔,写下你要完成的暑期作业吧。”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0:00 +0800 CST  
02
第二天清晨,许竟从梦中醒来,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四周稍显陌生的环境,迷迷糊糊地想起这并不是自己家。
但他实在是困得不行,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中他回忆起自己好像是被托管给了一个陌生人,甚至昨晚还稀里糊涂地答应了什么学习计划,才突然一个哆嗦地彻底清醒过来,学习计划?
他忽地睁开眼,打开小灵通看了一眼时间。
十一点二十三分。
“.…..”许竟握着手机看了许久,终于还是扔下手机躺了回去。
什么学习计划,什么暑假作业,什么托管,他通通没有半点兴趣。
不过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一切,只记得最开始是和陶正聊了天,了解了他为什么在做这样一件事,但之后莫名其妙地又肯定了自己一番,完了自己就有点不好意思了,那人便趁热打铁地让他写下了暑期作业有哪些,还对着带来的作业本一一检查过了,才让他写学习计划。
许竟自小潇洒惯了一人儿,哪知道学习计划是个什么东西。
他干脆地说不会,陶正也不恼,跟他细细讲解了怎么做一份计划,首先,从自己的能力出发设定任务量,然后规划任务开始的时间和预计完成的时间,可以设置一些弹性因素,可以选择任务为目标还是时间为目标,许竟听得昏昏欲睡,只想陶正赶紧结束,所以应付般地胡乱写了个计划出来。
陶正看了以后,还认真地询问了他是否会遵守,他耐心已经到了极限,满口答应是是是。
结果一醒来,是个球!
他才不答应,凭什么呀他又不爱学习,也不懂学习有什么用处,考试垫底都习惯了,更别说什么要求目标,他从来没有过。
许竟这辈子混到现在,最懂的就四个字,得过且过。
所以他爬起床,准备洗漱直接吃午饭了。

出来的时候,陶正已经在厨房洗菜了,许竟毫无兴趣凑过去围观,但也闲得无聊,这家里连个电视机都没有,他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最后还是找了本昨晚买的小说来看。
虽然陶正拒绝了他不买教辅书的要求,但基本上许竟挑选的小说他也都结账了。
许竟翻开小说的第一页,阅读障碍似的扫了半天也没读进去几个字。
他从来没读过小说,就他这样的人,阅读过最长的文字还是游戏里的武器介绍。
饭菜被端到了桌上,许竟抬头看了一眼,自觉地走了过去,桌上还摆着他昨天放那儿的碗筷,水池里的也是半点没动过,许竟翻了翻放碗筷的柜子,空荡荡的一个空碗都没看到。
“没碗了?”他问。
陶正正在一边盛饭,侧身对着许竟,视线都没挪过去分毫。
“有啊。”
“在哪儿?”
“水池里,还有餐桌上。”
“……”许竟深吸了一口气,问:“就没有一个干净碗能用了吗?”
对方无动于衷,“有啊,洗了就有。”
许竟明白了,这就是所谓的后果自负。
“行,你厉害。”许竟心口不一地咬牙切齿道。
不就是洗碗,谁还不会似的。
不过当他看到水池里那个油腻腻的碗,伸手试图碰了一下,就被那滑腻的触感恶心得不行了。
他开大水龙头,用清水暴力冲洗,然而碗内的油渍似乎经过一整天的凝固,顽固得不得了,怎么也冲不干净。
许竟下不了手了,站在水池边祈祷式洗碗起来。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1:00 +0800 CST  
翻页的声音此起彼伏了一个下午,天边快要昏暗的时候,许竟已经不知不觉读完了不薄的一本悬疑小说。
刚翻过最后一页,灯忽然亮了起来,他才意识到是陶正去开的,对方看了一眼时钟,目光又落在了许竟身上。
“这样阅读的感觉是不是还不错?”他问。
许竟愣了愣,他都没想过自己竟然能读完一整本书,哪怕只是小说。
陶正又笑了笑,“很好,你正在学习专注了,这也可以算在下午的学习安排中。”
专注?阅读小说也是专注吗?
许竟回过神,反应过来对方提起了学习安排这回事,才想起那份被自己搁置的计划。
一时心情复杂。
他无意完成计划,仅仅是在看小说,却因此受到鼓励,说是在学习专注。
他也有些搞不懂了。
如果说这也是学习,那与他之前的印象也相差太多。
坦诚地讲,他也一直认为只有读正经书,看教材,写作业,完成老师安排的那些任务,才叫学习。
可现在,看小说的投入也被认为是在学习专注,他有点迷惑了。
学习究竟是什么?
他想起前一天晚上陶正与他说的,即使是打游戏,想要打得更好的过程中付出的所有努力也都是学习。
但他读小说,没有这样的追求,他只是无聊,没事做,而小说还挺有趣,就不自觉地投入了。
这是学习吗?

许竟琢磨了半天,感觉自己脑袋越想越迷糊,最后还是被菜香打断了思路。
他按时出现在了餐桌边,盛了饭,两人又沉默地吃了起来。
吃完后,陶正去玄关似乎准备出门,他问了许竟一句:“要一起散步吗?”
许竟疑惑地看着他,这什么老年人爱好,他从没想过这种事。
“饭后出去走走,晚上会比较凉快一些。”陶正补充道。
“不去。”许竟还是拒绝了,他只是觉得很奇怪。
对方并无太多意外,应了一声就准备出门,可许竟又叫住了他。
“哎,我想出去是不是也随时可以出去?”
陶正回身看向他,点头:“是的,你有去任何地方的自由,但前提是保证自己的安全。”
“如果我回来的时候没人怎么办?还有钱,我出去要花钱怎么办?”
“我除了晚饭后会出门散步半小时,其他时候出门都会告诉你的,如果你回来发现我不在,打我电话就好。”
陶正说着,让许竟用那小灵通记下了号码,又指着玄关上的小盒子补充道:“出门要花钱的话,这里我会常备一百块钱,你有需要直接取用就好。”
居然不仅能出门还有零花钱,许竟想,他还以为自己被卖到这里来真是关监狱的了。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1:00 +0800 CST  
交待完事情,陶正就穿上鞋子出门了。
这才第二天,连许竟都好奇他怎么不担心自己跑了。
可想想也是,自己家的钥匙都在陶正那儿,而他这个年纪也没有身份证,买不了火车票,再者说了,一百块钱,哪儿也去不了。
…不对,还是有些地方能去的。
奶茶店、咖啡厅、网吧、游戏厅,只要能找到那伙一块儿玩的朋友,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了。
想着想着,许竟还是换了身衣服拿着那个破小灵通准备出门了。

可才一开门,他就看到门边站着那个高大的年轻人了。
对方显然也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开门,瞧见他也是一愣。
“许竟?”
“汤尧哥?”
许竟脱口而出,虽然那人与他印象中的模样已经变化很大,那是他儿时的玩伴,一直到初中毕业都还有联系,可才一年不见,对方俨然有了一副成年人的样子,眉目轮廓都更清晰锋利了些,与印象里那个混世魔王的样子还算符合,但汤尧不过收了步子一站直身体,就散发出了一阵许竟极不熟悉的沉稳气息。
“你也被送到这里来了吗?”汤尧问。
许竟瞬间像是舌头打了结,支支吾吾地承认了。
他从小就怕汤尧,或者说是崇拜他,汤尧是他们那伙人里最生猛也最**的一个哥哥,从来仗义护短,不管哪位朋友惹了什么事,只要是他护着的认识的,他都会二话不说地叫来一伙人撑场子,基本上跟他玩的人就没有怕过谁,不仅是在这个城市,隔壁城市也都知道汤尧这号人,那简直称得上是声名远扬,恶名昭著。
那种一呼百应的霸气和桀骜不驯的作风深深地烙进了许竟的记忆里,所以当他看到汤尧出现在这里时,都有些难以置信,母亲说的居然是真的。
许竟看着汤尧一直不进门,甚至还没听他敲门,不自觉问了出来:“你在门外站了多久,怎么不敲门?”
对方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表情陌生得让许竟再度讶异了一次。
“这个点先生去散步了吧,我只是没想到还有别人在家。我能进来吗?”
许竟大惊,说不上是因为汤尧提起陶正时的熟悉了解,还是最后那个问句的礼貌自然。
“当然能,快请进,您跟我还客气什么呀哥。”
汤尧这才进门,扶着门框换鞋时还笑了笑,“不是跟你客气,这都先生的规矩,你都出现在这儿了,那这就屋子你也有一部分使用权,让不让进也需要经过你同意了。”
这话信息量太大,许竟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最开始来到这时,陶正说的那些话。
“…这里的一切都不仅属于我,也属于你…”
也属于他?许竟感到有些震撼,他下意识地跟着汤尧坐在了沙发上,问:“汤尧哥,你真在这里待过一个暑假?”
“是啊。”对方相当坦然。
“你接受了他的那些规则?”
“是的。”
“……”
许竟简直有点怀疑人生,这个世界疯了么。
连汤尧都被驯化了,陶正到底什么来头什么本事。
许竟脸上复杂的表情映入汤尧的眼底,他爽朗地笑了起来,又染了从前那副桀骜的色彩。
“你是不觉得我被洗脑了啊?”
许竟僵着脸上的肌肉,一时不敢承认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汤尧突然坐近了,抬手用臂弯卡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在脑袋上狠狠揉了两下,就像从前他对自己的兄弟一样。许竟顺从地任他揉着,那种熟悉的滋味才渐渐回来了,他讨饶道:“哥,哥,汤尧哥!你怎么还喜欢揉人啊!”
“傻小子,瞧你这蠢样儿,谁看了不想揉!”
话虽这么说,但汤尧还是把人放开了,他舒了口气,感叹道:“好久没这么揉人了,真爽。”
许竟捋着自己的头发坐直了回去,这才相信面前的汤尧如假包换,还是原来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1:00 +0800 CST  
这间屋子还像一年前一样,一点都没变过,除了本该放电视的地方,放了一个粉色的盆子…
“这儿鱼缸怎么没了?”汤尧问。
许竟一口气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摔了…”
汤尧吸了口气,又笑着往后靠在沙发上,吐槽他:“真够**的你。”
许竟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避开了目光。
“这里跟一年前一模一样,完全没变过。”汤尧的目光在四周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身上藏着的疲惫感忽地泄了出来,他轻轻感叹道:“真好。”
许竟感觉到汤尧心情不好,但也不敢问,只能沉默着听他说话。
“还有五分钟。”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许竟搞不清楚前言后语地看了眼时间,七点二十五分,汤尧对着时钟发了会儿呆,又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早上。”
“那现在应该还没接受这里的规则吧?”
“嗯…”许竟不明白,汤尧太了解他,也太了解这里的一切了,他也了解汤尧,但他始终无法想象汤尧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愿意接受另一个人的约束。
所以他思索再三,还是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会接受这里的规则?还…叫他先生。”
汤尧眨了眨眼,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以后你会知道的,比起其他任何地方的约束和限制,这里简直像天堂一样。你永远是自由的,不会受到莫名其妙的否定,永远会被宽容,被接纳,被肯定,被信任。”
许竟疑惑了,“这么多规则,怎么会是自由的?”
汤尧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能肯定,所有规则就一定是为了限制自由,而不是为了让自由更好地发展而存在的?”
他顿了顿,问:“你确定自己的自由,仅仅是出于你个人性格的发展,不会伤害到任何人,不会给别人带来负面影响吗?”
他抬手指向那个可笑的粉色盆子,“可你砸了鱼缸,对吗?”
“这是你认为该有的自由,还是你觉得,自由就是为所欲为,不必考虑任何人的感受?”
“……”许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没想过这些问题,他只是不想被约束,但从来没有反思过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汤尧忽地回过神,愣了愣,又笑了。
“没想到有天我会对别人说出这种话。”
许竟才反应过来,是啊,汤尧哥从来是最桀骜,竟然会开始考虑别人的感受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汤尧又开口说道:“尊重他人的人也会得到他人的尊重。”
“以前我以为这句话是说我的,为了让我尊重别人,可后来我发现这句话其实是陶正说给自己的。”
他声音低了下去,透着满满的疲惫和怀念:“他永远会尊重你,考虑你的感受,给你无条件的信任,但最后你会发现,自己也学会了尊重他,信任他,甚至还会为别人考虑起来。”
“我真挺感谢他的,”汤尧说,神情真挚且坦然,“好好珍惜吧,许竟。”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2:00 +0800 CST  
门锁突然响了两声,汤尧猛地站了起来。
许竟还沉浸在刚才混混沌沌的聊天内容中,回过神对方就已经紧绷着身体站在他面前,而玄关旁换着鞋的陶正也在错愕地看着汤尧。
“你回来了?”
汤尧眼眶募地红了起来,他咬牙强忍下去,哽咽地唤了一句:“先生…”
陶正换好鞋走了过来,还差几步的距离,他就看见汤尧膝盖一软,几乎要弯了下去。
他急忙上前抱住,语气重了一些:“你干什么!”
汤尧的脸埋在他的肩上,肩膀颤抖得不像话,但还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去书房说。”陶正扶着他走进了书房,许竟惊得说不出话。
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汤尧哥哽咽,不是,他刚才想干嘛?跪下吗?
刚建立起的熟悉感瞬间被打碎,连渣都不剩,许竟茫然惊恐地跟了过去,在书房紧闭的门前听下。
里面传来汤尧带了哭腔的声音,是他从未了解过的那一面。
“对不起,先生…您打我吧,我好累…真的太难了…”
许竟听得三观俱碎,简直无法想象这样的话是从汤尧口中说出来的。
陶正压低了声音,他听不太清,但能隐约感觉到是在低声训斥或开导汤尧。
他不知道汤尧到底经历了什么,遭遇了什么,但这样的对话对他来说还是太难以置信了。
紧接着,就像是嫌许竟的三观还不够碎似的,里面传出了一声陶正的叹息,随后就开始响起破风声和抽打的闷响。
许竟听得浑身一僵,真是在打人,这人说的体罚也是真的。
但为什么汤尧会接受这些,他完全无从得知。
抽打声响了一会儿,就听到了汤尧压抑的哭声,还有陶正低声安慰的声音。
这些对许竟来说都太无法理解了,他像是被抽空了灵魂,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卧室。

坐在书桌前,许竟看着前一天写下的学习计划,完全定不下神。
计划很可笑,对他来说,即使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每天从几点到几点,学习、阅读、或是写作业,但这些东西对他这样一个自我放逐已久的人来说,都太遥远了。
他无法想象自己为什么要去做这些,也无法想象一个人为什么要接受规则的约束。
他的确喜欢被照顾,被妥善地教育,被讲道理,但他又不愿讲道理,不愿被束缚,不愿做别人希望他做的事。
无论是父母期盼的学习,还是陶正口中的规则,他都不想顺从。
他不要活成别人想要的样子,即使他不知道自己想变成什么样。
许竟想不明白青春期的叛逆到底是什么,他只是在本能地抗拒这个世界约束他的一切。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2:00 +0800 CST  
不知纠结了多久,门突然被敲响了。
“谁?”他下意识地问。
“我。”汤尧推开门,怀里抱了个枕头,他的脸上被收拾得看不出一点哭过的痕迹,平静下来的样子反倒带了些成年人的稳重镇定,他说:“今晚我不回去了,想问问能不能跟你一起睡这屋,不行的话我去客厅睡沙发。”
“不不,可以,当然可以。”
许竟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应允得那么快,他跟汤尧认识这么多年,睡一块儿完全不是问题,但经过刚才的几轮印象轰炸,他也有些不认识现在的汤尧了。
对方道了谢,把枕头放下就去洗漱了。
过会儿再出现,就换了身不知是谁,但想想应该只能是陶正的干净衣服。
灰色的T恤下隐约还能看到汤尧的胸肌线条,而灰白的裤子下,还隐约能看到肿起的痕迹。
许竟真是要疯了。
他疯狂回避目光,不想看到任何不属于从前那个汤尧的部分。
甚至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觉得陌生,也许是害怕自己也屈服。
可汤尧却相当坦然,甚至上床躺着的时候还呲牙咧嘴地嘶了两声,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许竟的脸募地烧了起来。
“你脸红了?”
许竟回头瞥了一眼,发现汤尧正定定地看着他,立刻转身背对过去。
“没…我有点热,我开低点空调,不介意吧?”说着便拿着遥控器按低了好几度,直接从二十六调到了十八。
“我介意。”结果汤尧如此说道。
许竟吓得手一抖,又下意识地一边道歉一边调高温度:“对…对不起,我调回去。”
他放下遥控器,感觉到身后那束安静的目光还打在他的背上,心中又懊恼又纠结。
可能不该让他来这里睡的…但是为什么仅仅是被看着他都觉得这么难受。
许竟满脑子仿佛装的浆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嘛。
“你怎么了?”
汤尧又开口了,许竟哆嗦了一下,闭了闭眼,想装没听见。
心里无限祈祷起来,不要跟我说话不要跟我说话了…
可是完全没用。
汤尧又问:“你怎么这么紧张?是我吓到你了吗?”
许竟认命地垂下头,回答道:“不是…”
“还是让你很意外吧,这些,和这样的我。”
“不是…我只是觉得很奇怪…”
“奇怪什么,奇怪我接受规则,信赖先生,还是奇怪我愿意挨打?”
不知为什么听到最后两个字,许竟心里又是一跳,他犹豫地开口答道:“…是…是吧。”
汤尧叹了口气,说:“可能你现在还不能明白,有时候接受规则不意味着妥协,只能说明你肯面对。并且你要接受的也不全是规则,还有真正的体贴和照顾。”
“我明白…他对我挺好的…”
才相处了短短两天,就被肯定了很多,被鼓励了很多,也被照顾了很多。
许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并不认为这是出于关爱,而是出于…金钱的交易。
“他对你的好不是莫名其妙毫无缘由的好,都是有根据的——”
“我知道,因为钱。”许竟不知怎么地,竟然打断了汤尧的话,他说完又反应过来,闭嘴颓丧地垂下肩。
汤尧皱起眉头,严肃地说道:“转过来,面对我。”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2:00 +0800 CST  
许竟纠结了一瞬,还是乖乖转了过去,他抬眼看了看对方,又逃避地垂下目光。
“你真不愧是我兄弟,跟我以前几乎是一模一样。”汤尧说:“我跟他抗争了足足有半个月,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打了他,砸了他的电视机,茶几也被我毁了一个,还有沙发,你有兴趣去他常坐的那个位置看看,掀开罩子可能还能看到一个烧黑的印记,我弄的。”
“但是他没跟我动手,也没告诉我父母,即使被我推倒在地上,打得嘴角流血,也没跟我说重话。他要是反抗了,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觉得自己**,因为伤害我的人都活该被我打回去。可是他没有,他的规则永远是那样,不强迫约束你,也不用暴力或者权力欺负你。甚至我后来过了很久才明白,我遵守那样的规则,仅仅是能够保护他的基本安全而已,甚至大部分的规则都是对我自己有益的。那让我时刻记得自己是独立的,自由的,安全的,这竟然也是规则带来的效果,你是不是觉得很难想象?”
“你跟我家境差不多,我父亲是在这儿有权,我不管闹出什么样的事儿,他都能给我收拾,但也仅限于给我收拾烂摊子。我估摸着你这性格,家庭情况不会跟我差太多,他对你的那些照顾,甚至比你亲生父母给得还多,还细致,对不对?”
“你以为这是因为钱,那我想请问,他这样一个事业有成的人,犯得着为了这点钱给人做保姆么?犯得着因为钱,整天肯定你这儿,肯定你那儿的,还都有理有据,绝不会盲目夸你么?”
“我们这种人,看惯了用钱用权摆平问题,甚至看到真正的感情时,都会觉得陌生,难以置信。”
“但我想告诉你,他的真心不是任何人能怀疑的,那份赤诚经得起所有人的检验。我完全地信赖他。”
许竟几乎就要被说服了,可他还是摆脱不了那些让他印象深刻的声音。
“可你为什么会要他打你?那也是动手,也是暴力,也是在伤害你。”
汤尧认真地看着他,开口是十足的坚定:“那不是,他没有任何要伤害我的意思,是我主动要求的,就不是暴力和伤害。我愿意他对我动手,愿意接受惩罚,但那不是他要给我的惩罚,是我自己想给自己的。”
“…我恐怕无法理解。”
“你现在不能理解没关系,甚至我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理解,人的意志有多脆弱,思想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思想可以出那么多的毛病,有那么多的矛盾,即使被肯定也会产生质疑。这些东西并不一定每个人都要经历,只是我选择了追求,所以才要承受,而当我违背自己定下的规则时,我完全愿意受到惩罚。”
许竟有些气馁,这些东西完全超出了他思考的范畴,他真的想得很简单,从来都是依靠本能在过活。
汤尧继续坦然地说道:“其实我要求的时候,先生也反对了,他觉得我把自己逼得太紧了,的确,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是我希望自己能承受,能扛过去,就算被导师否定,被社交抛弃,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永远不会停下脚步,但累了的时候能回来歇歇脚,我已经很感激了。”
他的语气太过坚定,许竟忽地扬起头,看着那张略显成熟的脸庞,桀骜分明还留在那明亮的瞳孔中,半点也没减过。
汤尧还是那样的骄傲,坚强,对任何人都不心慈手软,包括自己。
这是他认识的汤尧哥,即使他更自信强大,即使愿意对另一个人顺服,但他本质上还是那样,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只要自己想,就会坚定地摇旗对这世界呐喊。
实在是…太令人钦慕了。
许竟甚至有那么一刻挫败地想,自己这样的人不配跟汤尧做朋友。
可下一秒,汤尧便对他发起邀请:“许竟,你有没有兴趣靠自己的力量,去影响一下这个世界?”
我的天。
许竟吓得直吸冷气,这什么级别的邀请,他不行,他不敢,他从来没想过。
“…汤尧哥,你怎么成年了还这么…中二。”
对方听了又爽朗地笑了起来,连床都被笑得颤颤巍巍地吱吱作响。
“这有什么好中二的,不管能不能做到,起码可以先想想嘛,光想也碍不着谁,有啥好怕的?”
“…话是这么说…可你说出来也不怕被笑话…”
“不怕啊,我很骄傲自己敢这么想。更何况我们这种人,有资本有基础的,想做可能还真能做成,为什么不想?我们不想还等谁去想?”
“……”许竟放弃反驳了,果然,在汤尧哥面前,他永远只会被说服。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2:00 +0800 CST  
汤尧是真的很累了,他跟许竟多扯了几句家长里短的,寥寥应了几句,就带着倦意躺下睡着了。
许竟坐着发了会儿呆,还是去洗了个澡。
围着浴巾走出浴室的时候,站在门边的陶正把他吓了一跳。
“汤尧睡了吗?”他问。
许竟莫名地松了口气,“睡了。”
“哦,今天你的学习计划完成得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聊聊?”
“…不怎么样,我能拒绝么?”
“可以。”陶正接受了他的拒绝,却还是补充了一句:“但我希望你无论学习还是生活上,如果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及时与我沟通。”
许竟想了想,还真有一个。
“你会打我吗?”
陶正愣了愣,很快就摇了头:“如果你不需要,不同意,不允许,那绝不会发生。”
“好。我去睡了。”
许竟走回房间,深吸了一口气,的确,他感到安全。
陶正完全坚持他的原则,一直到现在都相当尊重自己的意愿。
只是躺上床,看到熟睡的汤尧时,一个想法忽然出现在了许竟的脑海中。
或许接受他的规则也不错。
?!
许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怎么回事,自己是真的被汤尧说服了还是怎么了。
居然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太可怕了,他不能迷信别人说的话,他要亲自验证,自己摸索这个世界的一切。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3 19:53:00 +0800 CST  
有朋友说12楼看不到,这里补档12楼。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4 18:33:00 +0800 CST  
03
第二天一早,许竟是被汤尧叫醒的,他才半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穿了运动服的汤尧站在他面前,头发都还是湿的。
“你到干嘛…”许竟含糊地问,伸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七点半。
他欲哭无泪,“怎么这么早…救命,我还要睡觉。”
汤尧拍了拍他的屁股,“快起来,我都跟先生一起跑步买菜回来了,你咋还睡,起来吃饭!”
“不…那人都没叫我你怎么还来喊我起床…放过我吧我还没睡醒…”
汤尧又笑了起来,甚至抓住了许竟的双手把人拖起来,一边还不忘吐槽:“还想让先生叫你,你自己跟他说去呀,快起,不要这么懒了——”
“你们放假还早起的都是变态吗,天呐为什么还要来管我…”许竟哭诉着被迫起了床,但也不敢跟汤尧哥闹脾气,还是无奈地坐起来醒神了。
背后又被拍了两下,汤尧继续劝着:“主要是不早起就吃不上早饭,待会儿怕你饿着。”
“我知道,八点,但是我晚点起来可以自己出来热一下早餐,或者直接吃午饭…嗷!汤尧哥!”一句话还没说完,后颈就被人掐着拎了起来,许竟不敢反抗,嗷嗷叫着讨饶:“哥,哥,您是我哥,我起,我起还不行嘛。”
“知道就好,不知好歹的家伙。”汤尧松了手,哼了一声,“今早吃面,起晚了就没你的份。而且我再提醒你一句,这饭是吃一顿少一顿,别以后吃不着了又后悔自己错过了那么多次机会。”
许竟揉着头发站起身,一边嘟囔着一边往外走:“也没多好吃…错过了不就错过了…”
“嘿你这小子怎么就这么迟钝,那要的是好吃吗?”汤尧忍不住踹了他屁股一脚,许竟踉跄了一下,捂着身后敢怒不敢言地瞪着他,汤尧噗地一声被逗笑了,“真不懂事,真该让先生先揍你一顿再说。”
谁不懂事!怎么成年了的人老爱说这种话。
许竟闷闷地去洗漱,连刷牙的力气都比以往大了不少。

三人同时落了座,许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是第一次在这里吃早饭。
陶正煮的只是普通的挂面,加了葱姜蒜,盐和生抽,还有一个煮蛋盖在面汤上,看着既清淡又美味。
尝了一口,的确挺好吃,许竟四五口就吃掉了一半。
“面够吗?”陶正问。
许竟抬头看了对方一眼,关切的表情让他不自觉地回避了目光,含糊地应了一句:“够。”
“好,慢点吃。”
一旁刚咽下嘴里食物的汤尧挑眉看了看许竟,问:“今天先生怎么不食不言寝不语了?”
挑衅意味虽然足,但他忍笑的表情还是让许竟看出来是在开玩笑,陶正甩了个眼刀过去,汤尧就笑嘻嘻地受下,继续吃面喝汤了。
许竟收回目光,低头吃着,莫名觉得这样的气氛很好。
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温馨,虽然仅仅是有人陪着吃个早饭而已。
可想想这样的场景,记忆中也没有过,保姆或者厨师做得早餐总是更好吃,甚至出去和父母吃自助餐的时候,菜品永远更丰富更美味,可三个人坐在一起也都是无话可说,静静吃着自己的,谁也不管谁,硬生生地都能吃出一种孤独感。
他好像有点明白汤尧说的,早起赶这八点的早餐,要的也不是好吃,而是一种氛围吧。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4 18:33:00 +0800 CST  
吃过饭,许竟在汤尧的注视下把碗洗了,他不自在地僵着身体,问:“一直看着我干嘛…”
汤尧自然地把碗筷放进水池,说:“我只是没想到你做事还挺仔细。”
说完还把手在许竟头上揉了揉,“我以为你可能还挺粗糙的,毕竟这么迟钝。”
“…我不迟钝。”许竟反驳道,甩干手上的水就让出了位置。
陶正也收拾了碟子过来,端着站在水池边,汤尧抬头一看,立刻接了过去:“我来洗吧。”
“没关系,你洗完自己的就行。”陶正拒绝了。
汤尧愣了愣,还是强行接过去,说:“我等会儿就回去了,还是让我来吧,毕竟…是我回来找您。”
毕竟自己也不是一年前的自己,和陶正也不是那样的关系了。
汤尧可以理解一年前陶正细致入微的照顾,但现在既然已经没了协议,他还是想做一个独立的,不是一直受人照顾的成年人。
陶正没再阻拦,反而问了起来:“不多待一会儿吗,这里随时欢迎你回来,想休息多久都可以。”
汤尧呼吸又是一滞,他压下了情绪,说:“不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这次就是想回来看看您。”
“我很好,不用担心。你也注意安排时间,别让自己累坏了。”
“嗯。”

离开的时候,汤尧拥抱了陶正一下,仅仅是一个拥抱,他几乎又要控制不住情绪了。
可眼眶泛着泪,他还是笑着说:“我感觉自己一回来,好像就要变得软弱了。”
陶正抚着青年笔直的背脊,轻轻说:“没关系,我永远为你骄傲。”
汤尧偷偷擦了眼泪,吸吸鼻子,松开了手臂。
他退了一步,看着陶正充满信任和赞赏的眼神,颤抖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端端正正地深深鞠了个躬。

汤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正如他突如其来地出现。
没有一点预兆,也没有一丝留恋。
许竟在阳台看着从小崇敬的人坚决的背影,只觉得震撼和钦佩。
他大概也是想成为那种人的,敢爱敢恨,敢想敢做,敢于承受也敢于弯腰,敢于奋起也敢于拼搏。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炽热的一颗心。
哎。太让人羡慕了。
许竟挫败地转回身,迎面对上了陶正的认真的目光。
“学习状态不好的话,需要我的帮助吗?”他问。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4 18:33:00 +0800 CST  
需要,挺需要的。
许竟又一次坐回了书桌前,看着写了学习计划的那张纸发起呆,不过这次,有另一个人坐在了他的身边。
“你觉得这个计划有需要改善的地方吗?”陶正问。
“有。”
“哪里?”
“全部。”
“.…..”
许竟侧过头看他,“我真不爱学习,我一点也不想学习。”
“这需要一个过程。”陶正平静地说。
“什么过程?”
“学习的过程,它有几个要素,你有兴趣听听吗?”
“嗯。”
陶正这才开始解释:“人的很多行为其实都是学习的过程表现,比如模仿,练习,探索,思考,学习其实比你的定义泛化得多,昨天你阅读小说的时候我也告诉过你,这算得上是学习的一部分。”
“可我不这么认为。”许竟反驳道。
陶正扬眉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我只是因为小说好看,就被故事吸了进去,不知不觉地读完了。我没想从中学习到什么,也没有想过专注。”
“你说得对,你的确是没有目的地在做这件事,但你却完成了专注的表现。我注意到你开始其实是有些烦躁的,频繁地抬头看我,但后来你慢慢地降低了频率,甚至最后全神贯注地读完了这个故事,我起身开灯你也没注意到,那个时候你是专注的,对吗?”
“那倒是。”这点许竟没得反驳。
“实际上,无论是你有意识的专注,还是无意识地专注,它都是一个必要的元素。在我们学习的时候,能够无意识地专注自然是最好的,那说明我们全身心地对学习的内容感到好奇并且完全地投入,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而当我们没有那么容易投入的时候,我们用意志去控制自己的思想,说服它投入,这样才能有意识地专注起来。”
许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是可以理解的。
陶正继续说道:“无论如何,专注是需要被训练的,可这又要说道学习的动机,你能想到几种学习的动机?”
“兴趣,压力吧。”
“没错,兴趣,压力,甚至恐惧焦虑各方面的因素,都会让人学习,但很多人并不缺乏这些东西,却无法好好学习,主要有三个原因,一是不够专注,二是缺乏目标,三是无法忍受枯燥。”
许竟想了想,好吧自己都没有。
他挫败地点点头,五官都颓然了几分。
陶正却温和地笑了笑,像是在安慰他:“然而在我看来,这些都是可以有意识地引导和改变的。”
许竟又抬起头看他,“可我都没有,怎么改变?”
“兴趣可以被发掘,压力可以被接受,专注能够被训练,目标设定可以后天习得,而忍受枯燥的能力也可以被锻炼出来。这无关你有没有,而在于你想不想。也就是说,你愿不愿意接受它。”
“接受什么?”
“学习,和成长。”
“我不太明白这有什么好接受的…”
“这当然要接受,一个人得先明白自己是什么,才能找到自己要什么,最后才知道自己的行为是为什么。”
这些深奥的大道理弄得许竟脑袋又开始晕晕乎乎起来,“你能不能说简单点?”
“可以,比如汤尧,他最开始不学习也不愿成长,甚至不接受也不面对自己,但当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想做怎样的事以后,他其实就开始面对第一个问题了。”
许竟摇了摇头,说:“可我觉得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很难,也不知道怎么去找自己要什么。”
“你可以尝试,体会,自我察觉,也就是多感受,你得先搞明白自己的感受。比如最简单的,你喜欢做什么,不喜欢做什么,喜欢被怎样对待,不喜欢被怎样对待。”
许竟想了想,“我没有什么喜欢的,我只是不喜欢被约束,被束缚。”
“那可能你还需要更多的察觉,不过就目前来看,你一时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可以先试着避开自己不想要的,或者暂时随大流。”
“随大流?我还以为你会更劝人独立。”
陶正没有否认,“一般是的,但如果你自己都认不清自己,怎样才叫独立呢?一味地逃离束缚可算不上独立。”
“.…..”许竟无话可说。

楼主 谨庠  发布于 2019-06-24 18:34:00 +0800 CST  

楼主:谨庠

字数:48752

发表时间:2019-06-24 03:4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03 02:37:3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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