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江上秋来总寂寥

我乃一名旷古绝今的神医。普天之下没有我治得好的病,更没有我医不死的人。世间奇毒千万,十有八九出自我手。只要是拿我方子的病人,药到命除毋庸置疑。弄不死你,算我输。
哦对,忘说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江寂秋。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08 20:22:00 +0800 CST  
萌新求罩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08 20:27:00 +0800 CST  
平阳是边境的一座小城,四面环山,风光极佳,堪称现世桃源,乃偷闲度日的好去处。

城里人个个身强体壮,无病无灾。因此坐落于城东的小医馆济世堂,门可罗雀,药架生尘。

坐馆大夫是我,名唤江寂秋。

常言道,医者仁心。
常言不大适合我。行医近十载,真正救治的人没几个,死在我手上的倒是数不胜数。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技艺不到家就出来抛头露面,摆明是在自砸招牌。
不过我倒没这个顾虑。毕竟砸的这个招牌,还真不是我自己的。

日头渐西,我拾掇拾掇柜台上的物什,将空无一字的账本收进柜子里锁好,准备打烊。

刚来平阳的时候,我的生意倒没现在这么惨淡。邻里乡亲会隔三差五过来问问诊,让我看看病,开开方子什么的。

有一回城西头糕点铺的老大爷肝火旺盛,气血攻心,让我帮他去去火。我顺手就抓了几两巴豆给他包上。结果老爷子拿去喝了几天,火是去了,泄也泄了。不过泄过头,老人家身体受不住,躺了几天就去了。

人家亲属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头几天日日来我这边闹,不抵用就告到官府。张口闭口还人性命。

人既已死,哪能复生?我跟阎王爷可不熟。

自那以来,我这医馆生意就淡下来了。偶尔也有几个来看病的,倒不是人,是主人家牵来的猪马牛羊什么的。
不过生意淡了也好,我也乐得清闲。我的主业本就不是看病救人,我不靠这个吃饭,也没有所谓菩萨心肠。

我将捣药的罐子放回原处,直起腰就看见医馆门口逆光站着个身材颀长的人。夕阳的余晖,将他映射在地上的身影拖得老长。

“济世堂……”在光与影的交界处,我看见那人薄唇轻启,随即,我颇为熟悉的,但并不十分喜欢的清朗声音传入耳膜。
“名字起的不错。”那人自言自语般念叨了一句,抬脚踏进医馆的大门。

我终于看清了那张遗留在我记忆最深处,夹杂有痛楚悲戚欣喜愉悦等诸多回忆的脸。

他向我迈近一步,我下意识就后退,想要离得他远一点。

见状,他不再靠近我了,就顿在原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复又左左右右扫视了一遍医馆朴素节俭的陈设。
他轻叹一声,带着丝嘲讽的意味:“不过两年未见,威震江湖的一代毒王,居然落魄到这种地步。”

我迫使自己扯出一个极不失斯文的笑容:“你该知道,我现在不是很想看见你。”

他恍若未闻,顾自道:“我刚到平阳时,便有人同我说,这城东有家医馆,大夫叫江寂秋。医术不精,就是个残害人命的庸医。”

他抬眼瞧着我不甚好看的脸色,又道:“我道是最近怎的总有各路杀手莫名闻讯而来。料想这两年,你这尊大佛,打着我的名号,干了不少杀人放火的勾当吧?”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09 20:21:00 +0800 CST  
我眼前这位才是正版的江寂秋,我的同门师兄,真正妙手回春且宅心仁厚的医者。

而我是个冒牌货。我叫雪千澜。
江寂秋学的是医,而我学的是毒。我不知道专治跌打损伤的药膏该怎么制,也不知道染了风寒要哪几味药材,煎几个时辰,分几次喝。但我知道鹤顶红毒性最盛是哪个节气,知道五毒之物该如何捕捉、饲养、取其毒液精华。

我制的毒天下无人能解。
除了江寂秋。

大抵天命所至,人这一生总会遇到一个处处与你找茬作对,为你的成功之路铺垫不平凡华章的克星。
江寂秋就是我的克星。不止在医毒方面。

“小店打烊了,这位另寻去处吧。”我低头佯作漫不经心拨弄算盘,心思全在江寂秋身上。

江寂秋向我凑近几步:“当年一句分别的话都没有就走了。如今再见,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在心底冷笑:比如为何败坏你名堂?

江寂秋从我手里夺走算盘,扭手就丢到地上,道:“你离开云契之后根本没有回同舟会,那这两年,你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鼻音哼哼一声,颇为不屑道:“我活得好好的,江公子怎么能用熬这个字呢?何况,就算我过得的确如你想象的那般糟糕,你也不必在此猫哭耗子假慈悲了。”

江寂秋眸光黯了一瞬,道:“过去这么久了,你还是恨我。”

我最是受不得他软了语气与我说话。这种感觉就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捅进我的胸口,肆意拿捏着我的心,不痛,就是很难过。

“你知道……”我喉间一哽,“我恨的不是你。”

江寂秋字字紧逼,不给我留有丝毫余地:“那就是恨师傅,恨云契。”

两年间,我独自在内心建立起的铜墙铁壁开始瓦解。几乎被遗忘的苦痛在一瞬间全部涌进我的脑海。

我只感觉很累,开口说话都那么累:“我走之前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找我。但我没想到,我们刚一见面,你就会提及这件事。”

江寂秋望着我,目光深邃:“好,我不提。你收拾东西,同我回去。”

我明知故问:“回哪儿?”

“回云契。”

我简直就是杂技里胸口碎大石被压在下边的人。
“师……他已经将我赶出师门了。我的好师兄啊,你让我以什么身份回去?”人活着,居然连呼吸也会这么痛。

江寂秋不再看我,收回目光盯向窗口:“那就回你的同舟会,总之你不能待在这里。”

我十分不解:“为什么?”

“因为……”江寂秋突然握住我的手腕,猛然将我带进他的怀里。
两枚飞镖从我耳边呼啸而过,落在我方才所站位置旁的药架上。

江寂秋贴近我的耳畔,呼出的气体尚有温度:“蠢.-.货,这两年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0 02:50:00 +0800 CST  
窗外人影一闪,混入街巷中纷杂的人群,顷刻间不见踪迹。
眼见江寂秋就要夺门而出,我眼疾手快拉住他:“别追了,走远了。”

江寂秋回过头:“他是什么人?为何要来杀你?”

我收回拉着他的那只手,手心里还留有他的温度。我随口搪塞道:“也许又是哪个江湖仇家吧。我树敌众多也不是什么秘密了。”

江寂秋没再接话茬。相对无言,一时有些尴尬。

我试探着缓和气氛道:“喝水吗?要不,去给你烧壶茶?”

江寂秋拦住我:“不必。”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臂,像是怕我跑掉,“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我佯作无奈,道:“我躲到这种边塞小城来都能被你找到,我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你,老哥?”

江寂秋放开我,道:“你这店不是要打烊了吗?去把门锁上,窗户关好。我们,算算账?”




我将前堂打点好,回到内室,看见江寂秋半靠半倚在书桌上,手里把玩着我的镇尺。
这镇尺紫檀木所制,约摸七寸长,两指宽。上面雕刻有精致的花纹。打人极疼。

我若早些知道江寂秋会来,定会把这些顺手的东西统统丢掉。

待我仔细关上门,回头就见江寂秋拿着那镇尺指着我:“雪千澜,你过来。”

“……”我听见我的声音有点抖,“你先把那东西放下。”

江寂秋将镇尺放回书桌上,蹙眉迟疑片刻,道:“你怕?”

我长出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平稳:“怕。”

江寂秋没有绷住,嗤笑一声,又极快恢复常态,刻意恐吓道:“怕你还敢不辞而别?我还以为这世上就没有能降得住你的东西。”
是啊,能降住我的****,是江寂秋。

俗话说,早死早超生。我闭闭眼,丝毫没有诚意,道:“知道错了。”

江寂秋自然不依:“可别急着认,还没开始说事呢。”

他要讲什么事情,我清楚得很。可我不想听。
那一刻,我如同一个视死如归的战士,走过去,一挥袖将书桌上一众笔墨纸砚全都扫到地上,清出一点地方趴上去,将衣摆撩起来握在手里,强装淡然道:“直接打吧。别说了。”

江寂秋显然被我此举,弄得有些不明所以。他顿了片刻,在我的注视下伸手拿起桌上的镇尺,轻点点我的肩,道:“当真?过会儿你莫要后悔。”

我死闭着眼,咬咬牙:“不后悔。”

虽然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我感觉他在笑,一种轻蔑的笑。

我还来不及想些什么,镇尺夹带着风声落在我身后。一声脆响,针刺般的痛感开始蔓延。

不给我留有任何喘息的机会,江寂秋再次抬手,一连五下,没有一点放水,实打实抽在我身上。
“啪!啪!啪!啪!啪!”

江寂秋停住了,手搭在我裤腰上,道:“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我把脸埋在臂弯里,闷着头不说话。

江寂秋又道:“雪千澜,我可给过你两次机会了。最后问你一遍,你果真要这般与我犟下去,自讨苦吃?”

我依然闷着头,不说话。

江寂秋搭在我裤腰上的手轻轻一扯,我只觉长裤顺着腿就滑了下来。

江寂秋道:“亵裤自己脱。你不是急着找打吗?态度诚恳点。”

见我没有动静,江寂秋一镇尺抽在我腿根,道:“听见没有?!”

我几乎是疼得弹起来,缓了片刻才察觉到江寂秋欲将我抽死的灼灼目光。我也没有磨叽,乖乖就伸手褪了亵裤。手背剐蹭到身后,一片滚烫,像我此刻的双颊。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0 18:56:00 +0800 CST  
本来不该这么快开拍的,主要是楼主自己想爽爽。情节转的应该不会太牵强。嗯,毕竟,拍拍才是重点嘛。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0 19:00:00 +0800 CST  
一个冰冷的物体抵在我身后。
我感觉到江寂秋抬起手,又极快挥下来。方才那抹凉意还未消散,取而代之的痛麻感却完完全全侵占了我所有的神经。

江寂秋面上温柔、恭谨、彬彬有礼,内心却如豺狼虎豹,对谁都无半点怜惜疼爱之情。

镇尺又呼啸而下,所落之地如泼热油。我再难调动我的思绪去想其他事情。此刻,我所唯一能做的,便是一心一意体味这逐渐加剧,波涛汹涌的疼痛。

“啪!”又一记狠厉的镇尺,叠落在我红里透紫的身后。
以前,江寂秋还会在揍我的间隙训我。现在,他什么也不说,一心只顾将镇尺舞得生风。我不知道当真是我将他惹得气极,以至他想狠揍我一顿出气,还是他要随了我的愿,对我当年擅自离开的事只字不提,以免勾起些许并不十分愉悦的回忆。

“嗖啪!”镇尺仅打在我身后,却疼得我浑身一颤。我对数字并不十分敏感,自然说不出到底是挨了多少下。不过,以以往报数的经验来看,现在这般的痛感,定然挨了四五十有余。

我双腿抖得厉害。想着江寂秋也该是消了气,我微微偏过头,却见他再度举起镇尺,似毫不费力般砸了下来。
我死抠着桌沿,将到嘴边的痛呼生生咽下。

江寂秋这看着极其轻松的动作,带给我的却是这般大的痛楚。

“师兄……”我这楚楚可怜的声音,任谁听了都要心疼三分。

然而江寂秋听去了,回应我的却是一记镇尺。
我没有金钟罩铁布衫,肉体上的疼痛逐渐将我起初看似顽强的意志击垮。我几乎是在他再次抬手时,条件反射地将身子往另一侧歪过去。

江寂秋可不会等我说服自己,将姿势调整过来后继续乖乖挨打。
他一手压上我的腰,另一手上的镇尺几乎是没有停息地抽上我的臀肉。

我开始猛烈地挣扎。可越是挣扎,压在我身上的那只手便越是用力,抽在我身后的镇尺也越是狠厉。
“接着躲。”在一片噼里啪啦的竹板炒肉声里,我隐约听到这么一句没什么波澜的话语。

我开始带着哭腔哀求:“不躲了,寂秋我不躲了。你打,我都受着……”

我这还算威风神武的前半生,就只怕过两个人。师父和江寂秋。他们有共同点。他们都会打我。他们……他们打人都他.-.吗要命的疼。

江寂秋往我身后又补了一记,才拿开按在我腰上的手,悠悠道:“你这称呼变得挺快啊。平日里连名带姓一口一个江寂秋,打疼了就想起来叫师兄,再疼稍许,便又改口喊寂秋了。”

没了钳制,我缓缓从书桌上滑落下来,跌坐到地上。眼泪早就糊了满脸,我拿衣袖去擦。模糊的水汽里,我又瞧见江寂秋抬起手,劈头盖脸就要朝我打过来。

我顾不得什么颜面,极没.-.种地捂着脸往后缩。
镇尺终是没有落下来。江寂秋似是恨铁不成钢:“就这出息。”

我无端觉得自己委屈得很,捂着脸又哭起来:“江寂秋你个乌龟.-.蛋!你会什么?你就会打我!你分明知道一提那件事情,我就会很难过。可你偏偏要让我好生难过一番,才甘心。
“师父废我内功。在我气息紊乱之际几乎打去了我半条命。我也记不得当时是谁将我搀扶起来。我跪在师父面前,哭着求他不要赶我走。我自小是个孤儿,若不是师父将我抚养长大,我或许早便沦落为街头乞丐,甚至丢了性命也说不定。
“对我来说,云契就是家啊,师父就是我的家人。可当时我看着师父的眼睛,里面连半点怜悯之意都没有。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认为自己真的做错了。可我已经回不了头了,寂秋,我回不了头了……”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4 09:57:00 +0800 CST  
江寂秋在一旁冷眼看着我,不发一言。待我哭够了,他递来一条手帕,沉吟道:“你当真以为我留你在云契,为你治伤半把月,师父毫不知情吗?”

他蹙眉看向我,对视的一瞬,我略显慌乱地低下头,却又听得他道:“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师父说要将你赶出师门根本就是气话。可你伤好得差不多之后,偏拉不下脸去同他认错,反而一走了之,杳无音讯。”

“雪千澜……”江寂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同他对视。纵然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看着他的眼睛却无故觉得心虚。

江寂秋手上用力,大抵是想将我下巴掰下来,盖棺定论的口吻:“你根本就是放不下你那渗透到骨子里的傲气和自负心。当年你都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出手伤我,却不能为了我,放下你的傲气,留在云契。”

江寂秋终于松开我的下巴,拂袖回身,默了片刻道:“我于你来说,到底只是师兄。”

怎的?不然还想做我娘子?傻.-.子,你倒是说出来啊,老子等着你捅破这张窗户纸呢。

僵持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太久。

估计江寂秋把心态调整过来了。他坦然地到我身旁蹲下来,不由分说就将我拦腰抱起,脸上纵是满满的不情愿,语气却是同方才截然不同:“我看看伤。”

江寂秋将我轻放在床上,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精巧的小药瓶,动作熟练地为我抹上药,又将薄被盖到我身上,当是给我遮羞。

我半调侃半认真道:“大人此行到平阳巡查,收获如何?可有年轻貌美的姑娘们夹道而迎?”

江寂秋勾起嘴角:“你吃醋了?”

我阴阳怪气道:“哪能呢?大人年少有为,追求者众多,我替大人高兴还来不及呢。”

江寂秋笑笑不说话。

我道:“江寂秋,我一直搞不懂,你说你一个大夫,在朝中任的是什么官职?太医?我可从没听说过,太医还能到这么远的地儿来巡查呢。”

江寂秋道:“千澜,我不是来平阳巡查的钦差。”他的眼神十分真诚,不似开玩笑,“你的情报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我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货居然在套我的话。江寂秋极似问询的目光让我很没有安全感。仿佛我只要稍不注意,他就会进入我的内里,将我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公之于众。

我当即转移话题,摆上不可置信的表情:“所以你奔波万里,只为来此寻我?”

江寂秋将手探进我的被子里,在我大腿内侧狠狠掐了一把。他道:“不然呢?你的眼线给我留下诸多线索,不就是为了将我引来此处?”

我反驳道:“胡说八道。我在平阳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何来眼线?更何来什么情报。我只是无意间听得买菜老大娘闲聊,说到咱城里近日有钦差巡查。又见你无故出现在我医馆门前,所以才做此推测罢了。”

江寂秋不置可否默了片刻,忽的想起什么似的,从身上翻找半天,掏出一枚玉佩放在我跟前,兴师问罪的语气:“这是我送你的生辰之礼。也是我前日从一家当铺里赎回来的。你居然将它拿去当了?!”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5 14:41:00 +0800 CST  
我总不能实话实说,告诉他因为跟他赌气,便把他送我的礼物拿去卖钱了。我将玉佩收起来,作愁苦状道:“我也是人,会饥会寒。医馆生意这么不景气,我怎么也得换点钱花啊。总不能因为是你送的玉佩,我就抱着它饿死吧。”

江寂秋的手又不安分地伸进我的被窝。他极轻地拍了一下我的屁股,便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下摸索。

我浑身一个激灵。
我也是男人,我最是了解不过,男人这个东西,就是披着人皮,野.+.性为泯的畜.+.生。

我不顾伤处,猛地坐起来,神情肃穆道:“师兄,我有些累,先歇下了。你也早些回去。”

江寂秋似乎并不依。他站起来,缓缓向我凑近。我的胸膛起伏强烈。脑子里迅速滑过没了内功,待会儿我该如何自救种种。

鼻尖相触,他回魂般停顿下来,淡淡道:“那你好好休息。我日后得空再来。”

江寂秋面上十分淡定,一撩衣摆回身。而脚下却明显不稳,步子慌乱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5 14:43:00 +0800 CST  
第二日,我等了许久。可惜济世堂没那福分,没能等来江寂秋这尊大佛。
昨日的会面太过匆忙,我根本没来得及问江寂秋住在哪一家客栈。加之身后的伤,使我的行动能力大大减退,我自然不能去寻他了。

江寂秋大费周章来此,不可能只为找我,抑或者……带我回云契。他的目的尚未达到,不会这般悄无声息地离开。

我抱着一个江寂秋会来给我送饭的痴心妄想,苦苦等了一上午,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打开前堂医馆的门,本想着叫隔壁包子铺的大婶送来点吃的,不想门外竟倚墙站着个人,似乎来了很久的样子。

我不大确定地唤了一声:“白诚?”

长身而立的那人似早将热情耗尽,转过头麻木地看了看我:“江寂秋,你是猪吗?可真能睡。”

我极抱歉笑了笑:“今天怎么有空?没活吗?进来坐。”

白诚反客为主,极自然地在我待客的圆桌前落座,又想给自己倒杯水,拿起空空如也的茶壶晃了晃,失望地放回原处。

怕牵扯到伤,我动作不敢放得太开,一点一点挪着步子从门口往里走。旁人若是看去了,定觉十分滑稽。

白诚不瞎,自然看出了端倪,问道:“你怎么了?痔疮吗?”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被驴踢的。”

白诚欠抽笑笑:“谁家驴这么有眼力见?”

我顺手从柜台上抄起个杯子朝他丢过去:“闭嘴吧你。少废话,有事说事。干嘛来的?”

白诚抬手将杯子接住,放在桌子上,装模作样长叹道:“还能是什么事,太想你了过来看看呗。”

我双手抱臂,面无表情看着他,不说话。

白诚秒怂:“好了好了,说正事,正事。”他凑过来神秘兮兮道,“秋啊,你知道吗?咱弟兄前几日劫了个从塞外入境的异乡人,身上带着很多稀奇古怪的虫子似的东西。我们根本不懂那些,就想过来问问你。你要是有空就过去看看?”

白诚就是一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这么年纪轻轻做什么不好,偏要做个山匪。好在他心智尚全,没有加害过平阳城里的百姓,官府也便未曾出兵与他斗个鱼死网破。他的这破饭碗,暂且算保住了。

“虫子?”我质疑地看着他,“什么虫子?”

白诚耸耸肩,不以为意道:“我要是知道什么虫子,我还用得着来问你?反正就是个头不大不小,通身闪着绿光,有很多脚的那种。”

可能是出于职业病,我倏地好奇心剧增,心里痒痒得很,恨不能马上拿在手里好好研究一番。我强压内心的躁动,道:“去看看。”眼看白诚抬步就走,我连忙叫住他,“白诚!”

他狐疑地回过头:“反悔了?”

我认真道:“背我。”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5 22:24:00 +0800 CST  
兄dei们,楼主怎么又单机了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5 22:26:00 +0800 CST  
白诚殷勤得有些反常。
他一个懒得举步维艰的人,竟真将我一路背上了城郊后山。

草木掩映中,土匪窝点隐约可见。
白诚将我放下来,嫌弃道:“能走吗?我腰都快断了,可背不起你了。”

我点点头:“能走。就是有点懒。”

白诚往我身后蹬了一脚,道:“赶紧的,少磨叽。”

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往前栽倒。操,这账老子先记下了。

后山林木茂盛,白诚带着手下人砍了片树林,清出块空地,又将砍下的木材拿来盖作几间破屋子,聊以容身。

放哨的小喽啰老远看见我们就奔过来,极热情道:“来了,江公子?”

我颇尴尬地点点头。这伙人突如其来的似火热心使我有些受宠若惊。都想钱想疯了吗?

白诚不搭理他,直接略过往前走。我紧随其后。

这最不能被称作寨子的寨子里,今日出奇的人多。我记得白诚似乎没这么多小弟,且这里有诸多我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我暗觉不对,扭头看向白诚。这货目不斜视,魔怔了似的直挺挺地往正堂走。

我终于淡定不起来了,停下脚步,冷声问道:“东西在哪呢?”

白诚看了我一眼,面不改色,不说笑也不开怼,正儿八经道:“就在里面。”
说罢扭头便走,似是匆忙。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反正我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倒不如输得体面些。即便当真到了阴曹地府,也还有些吹嘘的资本。

白诚踏进正堂,摆摆手,便有俩人抬进来一个大箱子。
“就在里面。”白诚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我。

我冷笑一声:“打开看看。”

抬箱子的小卒热情提醒道:“江公子走近些吧。”

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命令道:“你来开。”

他眼底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似是担心阴谋败露的紧张。

小卒颤颤巍巍将箱子打开。刚开到一拳大小的缝时,里面便有凌厉的剑气向我袭来。
我一挥袖,指缝间的银针已插上箱中人的喉管。那人直挺挺地倒回箱子里,不过顷刻面色变得乌黑,全无人样。尚未来得及挥向我的剑气,也没能伤我分毫。

事情败露,在场的各位戏精也不再继续装了,该拔剑的拔剑,该拿刀的拿刀。

就这破阵势还想拿来唬我呢?不好意思,我还真是被吓大的。

我如沐春风笑了笑:“白诚啊,亏我把你当人看。”

白诚他个没脸没皮的玩意儿,做这种不地道的事也不知害臊,反而教训起我来了:“你是堂堂毒王雪千澜,屠人满门如捻蝼蚁。你隐姓埋名在此多年,谁知又在打着什么好主意。我也是瞎了眼,竟会同你结交。”

我怒极反笑:“谁告诉你的我是雪千澜?说话也要有个凭证。”

房外传来一个奸.+.邪得要命的声音:“这还需要凭证吗?眼前不明摆着?”

我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记这个声音。

我转过身,作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方才走进来的人,轻蔑道:“我当是谁家狗又没拴住跑来这儿乱叫呢。原来是咱东邪左使大人。可别来无恙?”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7 01:15:00 +0800 CST  
请大声地告诉楼主,你们能看见四十一楼吗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7 23:55:00 +0800 CST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8 00:03:00 +0800 CST  
陆禅轻功不错,反应能力也快。侧身一躲,便避得远远的。
瓷质药瓶砸在地上,摔得粉碎,四分五裂。里面的药水溅洒开来,沾到周遭人的皮肤上,霎时血肉模糊,白雾升腾。

场面登时失控。哀嚎者有之,抱头鼠窜者有之,执剑攻击我者,自然也有之。

其实我挺避讳这种打斗场面的,尤其是我内功被废,只能任人鱼肉之后。
因此我身上带着防身自救的暗器毒药,也就格外得多。

有人冲我背后袭来一剑,我堪堪躲过,指缝银针悄无声息送进他的后颈。

是谓,不可恋战纠缠。我正欲从一片混乱中抽身,冷不防从一旁跳出一个拼命三郎精神的小卒,长剑一挥就要直取我命门。

我已然来不及闪躲,只能在心底暗骂的握.-.草中,眼睁睁看着自己即将被捅死的盛况。

千钧一发之际,又一把长剑突然横在了我面前,毫不费力地将三郎的剑挑开,剑锋一转,抹开了他的脖子。

我顺着救命恩人拿剑的手向上看,白诚一张挂着嫌弃二字的脸映入眼帘。他一把将我往人群外推去,道:“死远点,别死我这儿。”

我眼里满是感激地看着他,暗道,还好刚才没杀。

我前脚从山匪老窝里跑出来,后脚就如潮水般跟出来许多侠义人士,抱着为民除害的念想,誓要将我手刃而后快。

没跑出几步,似从天而降的黑衣人,阻断了追杀我者的去路。
几个回合下来,侠义人士躺了一地,人数并不占上风的黑衣人却毫发无损。

啧,看看,看看。东邪的人跟着陆禅那蠢.-.货都弱成什么样子了。有此左使,乃同舟会之奇耻大辱矣。

获胜的黑衣人并没有得意忘形,而是到我面前规规矩矩单膝下跪,齐声道:“主子!”
这声主子叫得我揪心。我戳戳为首者的脑壳,痛心疾首道:“你们还知道我是主子呢?你们主子我刚才差点就没命了知道吗?我养你们是为了给我收尸吗?”

我这灵魂发问,定是让他们蒙尘已久的良心感到不安。外围一人贴心提醒道:“主子,又有人来了。好像是官府人马。”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18 00:03:00 +0800 CST  
一刻钟后,我以唯一幸存者的身份站在了平阳府衙内。

官兵到达的时候,陆禅早跑得没影了;白诚也不见了;东邪的人死的死,残的残。事发时在场众人中,只有我一个四肢健全、能蹦能跳的大活人。

衙门出动了全部兵力清理现场。除在打斗时被刀剑所伤致死之外的,那些个血肉溃烂的、面色乌黑的都被拉到衙门让仵作验尸。

大腹便便、脑满肥肠的知府惊堂木一拍,拉长调子道:“堂下何人?”

我拱拱手:“草民是城东济世堂的大夫,江寂秋。”

那知府显然没有听我到底说了什么,惊堂木再度噼啪砸在上好的雕花红木桌,仗势欺人道:“大胆刁民!见到本官还不下跪?!”
两旁的捕快很是配合,水火棍敲着地面,低沉的嗓音极有节奏地发出两声“威武”,震得我耳朵生疼。

我不慌不忙扯犊子道:“大人有所不知啊,我这腿是假腿,使唤起来费力得很。我纵是被大人的威严所折服得五体投地,却依然要受这身体障碍的限制,不能将我的仰慕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

知府先前的满腔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足自豪与对我不幸遭遇的深切同情。这没脑子的东西明显就是信了。

“哼,假腿?”我这厢忽悠得正起劲,冷不丁从堂外屏息凝神围观的众人中,传来一声冷哼。
我循着声源回过头,只见人数不少的群众很是自觉地后退,让出一条能供一人通过的道。一身红色官袍从容地上前,与一众粗布麻衣,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来的这位似乎是大人物,唯我独尊的知府急急迎上来,战战兢兢道:“大人,小的正在办理一桩要案,您怎么过来了?”

大红官袍脾气似乎比知府还傲,都不正眼瞧他,反而晃到了我跟前,道:“我听闻府衙来了个与我同名同姓之人,特来一睹尊容。”

一说到此处,我忽然又非常难过地想起来,眼前这个乌龟.-.蛋,昨日情真意切对我说:“千澜,我不是来平阳巡查的钦差。”重点还是,老子当时脑袋被驴踢了,这种人说的话,居然真的,信了。
我去你的钦差!去你.-.麻麦劈满口胡言的江寂秋!



江寂秋并不知我已然在内心将他千刀万剐。他鸠占鹊巢,极具风范地在堂案前落座,手中惊堂木拍得比那知府还要熟练。

两年前,一样的起点,我们是同门师兄弟。两年后,我一落千丈沦为草芥大夫,江寂秋一步登天荣升朝中要臣。这人与人之间要命的差距啊。

“传衙内仵作。”
话落,仵作上前,俯身见礼。
江寂秋道:“验尸结果如何?”

仵作哆哆嗦嗦回话:“回大人,那几个死者所中之毒十分罕见。小人无能,并不知其成分及作用啊。”
这就对了。小爷的毒都是独家秘方,绝不外传的。江寂秋分明知道是我干的,却偏还要走这个死板的程序,多费口舌。

江寂秋遣退仵作,又道:“堂下何人?”
大抵这诸多公堂套路话已经编撰成册。他们这些当官的,上任之前必要背得滚瓜烂熟,才能对堂上各类状况应付自如。

恍若时光倒退,我重复了一遍先前的动作及回话,只是语气里多带了丝不情愿的意味。

江寂秋依然十分官方:“平阳后山土匪老窝惨遭灭门血洗。你一介普通大夫,为何会出现在那处?”

——“伏羲阁一夜之间被灭门血洗,经青龙崖的溪流染了红三日未澈,连草木从地下吮吸的都是死在你手上百口亡魂的鲜血!你怎么配称得上是人?连阴间地狱的魑魅阎罗都远不及你!”

脑子嗡的阵痛了一瞬,耳边远远近近回荡着一些虚无的声音。我只觉眼前开始泛黑,稍有不慎就要仰倒。

我在众人半寸不移的目光下,缓了好一会,才开口答话,声音显得有些僵硬:“草民……在山上采药。”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21 02:50:00 +0800 CST  
江寂秋发觉不对,微蹙了蹙眉,用语仍旧官方:“本官看你脸色不是太好,身体可有不适?”
我摇摇头,头昏脑涨的感觉减少了些许:“草民无碍。”

江寂秋不作声默了片刻。他估计是职业病犯了,在强忍冲下来为我把把脉,看到底出现了什么状况的冲动。

江寂秋清清嗓子,又道:“那么,采的药草现在何处?”

我学他清清嗓子,从善如流道:“草民没有见识过什么大场面。路遇众人打斗,仓皇而逃。慌乱之中,便不知将背篓遗失在了哪里。”

江寂秋不置可否又道:“你可曾看清打斗两方是什么人马?”

我脱口而出,笃定道:“不曾。”

江寂秋的脸上虽依旧没什么表情,目光较之方才却俨然凌厉起来。
生什么气真是。你骗我说自己不是钦差,我也没这么生气。

江寂秋冷冷盯着我,明显是想拿自己的地位震慑我。他道:“你可知,公堂之上隐瞒实情信口开河可是大罪。本官最后问你一句,你可有证据证明自己与两方人马皆没有瓜葛?”

我不服气道:“大人这不是明摆着在为难我吗?难不成要把那些死人叫起来问问,到底认不认得草民?”

我此举堪称火上浇油。然而江寂秋还没来得及发作,一旁被冷落许久的知府先暴跳而起,好似要为江寂秋出这口恶气,喝道:“大胆刁民,钦差大人亲自问话你竟不知心怀感激,反而还敢在公堂之上这般油嘴滑舌!简直就是违法乱纪目无王法!来人,先打五十大板挫挫他的锐气!”

府衙的衙役被知府欺压得服服帖帖,说一不二,也不等堂上江寂秋这位钦差大老爷的点头应许,当即有两人拖着水火棍朝我走过来。

我不动声色抖抖衣袖,露出手里几根针头泛黑的银针,看向江寂秋。
我认为这个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姓江的,赶紧叫这俩人.-.滚.-.远点。不然小爷手抖一不小心给毒死了,可是概不负责的。

江寂秋眉间沟壑渐深,冷声命令道:“慢着。”江寂秋本就有股常人难近的冷峻之气,此刻面上带起薄怒,似汹涌波涛之前的片刻宁静,更是骇人。

两个衙役当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望着江寂秋。
江寂秋一拍惊堂木,起身道:“将人收押。今日退堂。”语罢,不管公堂外哗然的围观众人,拂袖离开。

收押这两个字,别人听来是案子审一半强行退堂的最正常不过的结果。然而听在我耳朵里就是:等找个没人的地方,看我怎么收拾你。

衙役将我架进大牢,推进一间没有人的牢房,生锈的铁链锁了门,伸着懒腰缓步走出去。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21 23:05:00 +0800 CST  
牢内光线不是太好。我靠着墙在干草上盘腿坐下来,眯眼盯着过道里忽明忽暗的火盆。

火舌宛如一个婀娜多姿的舞女,肆意跳动。但它拨动的不是我的心弦,而是我近乎要遗忘的,一些关乎前尘往事的回忆,夹杂有诸多不堪回首的痛楚。

我总以为我已经遗忘,已经摆脱,已经重获新生。
其实根本没有。
我自己清楚地知道。不需要他人提醒。

我依然记得云契。记得九轩阁前那片不是很大的桃花林,每年开春总是满树满树地花开,空气里弥漫着的全是花香,只要风一吹,那抹清香好似就会随着呼吸直入心肺。我也记得江寂秋院子里种的那棵大槐树,小时候每逢夏日,我总会在师父布置课业的时候偷溜出来,在树荫下乘凉。偶尔会看见几条毛毛虫从我眼前的枝条缓慢爬过,那般悠闲、静谧、与世无争。

我自然也记得我的……我的师父,于我恩重如山,亦师亦父之人。
我父亲是个酒鬼,每次醉酒都会耍酒疯,对我破口大骂说着些我根本听不懂的话。我时常怀疑我那素未谋面的娘亲就是他在喝醉之时给打死的。

有次我爹在赌场欠了钱,被人打了半死回来,把家里翻得底朝天,找出一个这般家徒四壁之人不该拥有的精巧锦盒。他叫我把里面的东西买了换钱,给他卖药。
我出了家门好奇地打开,里面是我娘留给我的东西。一张纸页泛黄的信,一个刻有同舟会三字的银质令牌,和一个米粒大小的红色宝石。

彼时我并不识字,不知那些是我娘的遗物。果真就傻愣愣跑去当铺将令牌和那锦盒以二十文钱当了出去。那封信店主看也不看说当铺不收垃圾。而那个红宝石,我却是存了私心偷偷留了下来。

很多很多年之后,我终于知道,那个东西不是红宝石。它叫赤灵。

我拿着缺斤少两的几服药匆匆忙忙赶回家去。我父亲却早已断了气。彼时我才七岁,什么也不懂,在屋外哭着求人帮忙,来来往往的众人没有一个停下来。
除了师父。

就这样,我机缘巧合成为了云契宗宗主的闭门弟子。白日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

师父教我四书五经,教我武功,教我用毒之术。我能安安稳稳长大成人,有常人难及的傍身之技皆拜师父所赐。他于我是重生之恩,生生世世做牛做马仍难报矣。

可惜我此生过得十分混.-.账。莫说报恩,我那些所作所为加起来,该是在报仇才对。

青龙崖一事确是我过。即便我有多大的难言之隐,屠人满门鸡犬不留,也该是无恕之罪。

师父予我的那些惩罚远不够。他废我武功,将我打得半死,心里难受自是难免,可我从未因此恨过他。这些都是我应得报应。师父肯留我一条命苟活于世间,便是仍对我存有一丝师徒之情。

江寂秋说我离开云契是因放不下傲气。殊不知我是再无颜面去见师父。与其碍着他的眼惹他不快,倒不如我流亡在外,往后所作之孽,皆与云契与师父毫不相干。

可即便我有这般深刻的思想觉悟,当初附加于肉体之上生不如死的苦痛却是依然真切得让我难以回首。

一想起来心就会疼到呼吸困难。一想起来就会后怕,本能的恐惧渗透在骨血里。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22 01:30:00 +0800 CST  
左右不过一个时辰,牢头模样的一人带着几个狱卒冲进来,二话不说将我架起来压出牢门。

平阳不算富裕,可这地牢修建的却是十分宽敞。一众普通牢房少说也有几十间,更谈何那些用于关押重犯之地。一眼望去,绵延不绝,木门铁链之内,皆是破布麻裳愁眉苦目的可怜人。
狱卒压着我经三四条过道,才终达一开阔之处,手铐脚镣及一众刑具俱全,应有尽有。想必此乃严刑逼供之最佳场所。

架着我的两个狱卒猛然将我按倒在一条长凳上,动作熟练地将我的双手绑在凳腿上,又把我的双腿紧紧缚住。

我试着挣脱了一下,这群爱岗敬业的狱卒绑得十分结实,我纹丝未动。

我临死也不忘打趣,道:“你们府衙可真够穷酸。这种麻绳,小爷上吊都不稀罕用。”

“哼,这么急着找死?”又是江寂秋那声标志性的冷哼。

曹操来得总是比我想得还要早。

一众凶神恶煞的狱卒立马蔫蔫,躬身退到一处不敢出声。有眼力的一个殷勤地给江寂秋搬来了太师椅。

江寂秋撩袍而坐,冠冕堂皇道:“先前你在堂上的供词,有几处问题。本官特来给你纠正纠正。”

严刑逼供、旧账清算,这说得可真他.-.妈好听。

江寂秋扫视了一周那些个看起来很是多余且碍事的狱卒,道:“你们辛苦整日,可以回去休息了。”

先前将我压过来的狱卒道过谢,陆陆续续走出去,直到剩下的全是我从未见过的生面孔。面上是与那一身狱卒服饰大相径庭的冷然气质。

不知江寂秋使了个什么眼色,五大三粗的一人从刑架上取下一根木杖,径直朝我走过来。
我还未从不可思议中回过神,刑杖已被高高举起,又疾风而下。

“啪!!”
仅仅一杖,将将把我打得昏死过去。不只是我伤痕累累的屁股,就连层层皮肉之下的五脏六腑,都几乎被震得粉碎。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定然不会相信方才砸我的是个刑杖。这致伤程度,与千斤锤有何区别?

“江寂秋!”我赶在第二杖落下之前,急急喊道。施刑人缓缓放下再度被抬起的刑杖,看江寂秋脸色。
而江寂秋在面无表情看着我。

我既然叫了他一声,那么必须要有后文。我稍有些艰涩地开口道:“你……你昨天已经打过我了。”

操,这么没脸面掉身份的话是怎么从我嘴里说出来的?!

江寂秋面部肌肉有明显抽搐,然而嘴角却未出现弧度。由此可见,这乌龟.-.蛋就是在憋笑。

江寂秋勉力维持自己在手下人心目中的形象,硬生生将方才那发自内心的笑憋了回去,故作深沉道:“是谁定得规矩,昨日打过,今日就不能再打了?”

我本来已经红得发烫的脸,此刻更是像在被火灼。

执杖的兄台十分懂得察言观色。见江寂秋与我二人皆是尴尬,他毫无预兆一杖打下来,将我所有正在关注脸面的注意力悉数转移到了屁股上。

“啊!你他.+.妈能不能轻点?!你打的是个大活人,不是头死.猪!”痛到失去理智,顺口就骂了一通。脱口而出之后才发现,似乎是将自己也顺带骂了进去。

江寂秋这回倒是没有笑。他脸上是招牌的面无表情,毫无怜香惜玉之意道:“找块抹布把嘴堵上。聒噪得很。”

话落,当即又来一人顺江寂秋的意,将一块破布强硬地塞进了我的嘴里。这伙人估计是早就商量好的吧?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26 02:21:00 +0800 CST  
用以照明的火盆里火势旺盛,将执杖人抬起刑杖的影子,清晰地映射到地面上。我心里发怵,不敢再看,收回视线紧闭上眼,额头虚虚抵上凳沿,留给江寂秋一个略显落寞的……后脑勺。

“啪!!”
不知是因被撞击,还是当真痛到抽搐,我整个人猛然一颤,冷汗涔然而下。
因着那碍事的破布,嘴里的痛呼被阻隔,旁人听来皆是一通极其愚蠢的“呜呜呜……”。

我低着头,再看不到施刑人的动作。于是下一杖的降临几乎毫无预兆。方才的痛感还未消逝,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之时,叠落下来的木杖,又带来新一轮火辣的阵痛。
手指死抠着绑我手腕的麻绳,想以此借力,抵抗身后难耐的疼痛。然而,效果似乎不大。

“啪!!”
又是在我缓过来之前落下的一杖。施刑的兄台一看就是位久经刑场的老手。力道掌握得十分到位,间隔也控制得恰到好处。看似区区六七杖,却能极轻易地打掉我半条小命。

“啪!!”
原本我还能在嘴里呜呜些个什么,现在我不想叫不想喊,就想留着些气力好消化这愈演愈烈的痛楚。
身后是何等的盛状,不必看也能猜到。我屁股估计早已化脓流血,一层油皮糊着裤子,定然已被撕裂开来。

我在此自怜自艾,然执行人却丝毫不受影响,力道只重不轻,血肉模糊之状他恍若未见。
刑杖再度狠狠砸下来。我无意识地开始扭动身体,然而地牢的麻绳质量好到过分,我手脚皆被紧紧绑着,动都难动。

施刑人还是没有停手。江寂秋好似也没有半点要叫停的意思。
我所有的神经都在感受那一亩三分地的剧痛。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打湿,忽的有水珠滴落到刑凳上。我本还以为那是汗水,可眼前有些模糊的景象让我明白,那原是眼眶里充盈不下的水雾。

唉,我又双叒叕……被江寂秋揍哭了。

下一杖迟迟没有落下来。我抱着视死如归的念想,静静等了许久。方才抽泣到肩膀不停颤抖,在漫长的等待中,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

耳边有极轻的脚步声,我还未来得及做任何反抗,视线里突然多了个指节分明的手,托着我的额头硬生生将我的脸转向他。


楼主 洛兮涵嫣  发布于 2019-06-26 16:53:00 +0800 CST  

楼主:洛兮涵嫣

字数:23863

发表时间:2019-06-09 04: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7-19 23:13:22 +0800 CST

评论数:20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