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认贼作父(古风父子)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5 13:10:00 +0800 CST  
家人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5 13:11:00 +0800 CST  


数日前,武林盟主遭遇暗杀,损失一名近侍,好在已经查明,魔教余孽几乎被除尽了。

“庄主。”报告完剿杀魔教余孽之事,男子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了什么。

“还有何事?”江审言端坐桌前,手中挥墨自如,眉目间看不出一丝感情,身居高位者,如若不是这般面无表情,就是武林盟主那种笑面虎类型的,废起人来都从不手软,哪怕那个人是他的血缘至亲。

同这样的人交谈,刚刚调升上来的男子心里有些发颤,只是受过训练,未曾表露出分毫:“公子试图自杀,祝神医正在施救。”

江审言笔尖一顿,抿了抿唇,而后才道:“下去吧,我等会儿看看他。”

旁人只说江云木试图自杀,江审言以为他只是想引起自己的注意,写完这封信才去看他,祝神医早就离开了。

江云木似乎刚刚睡着,口中塞着柔韧的绸缎,在脑后紧紧绑了一个死结,双手双脚也都被绑在床边,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动弹了。

江审言摇摇头,暗笑祝神医的谨慎,坐到床边才明白祝神医把人绑这么严实的原因。

江云木的额头上红了一大片,脖颈手腕皆是抓痕,不用想,舌头上也一定都是他的咬痕。

他已经,把能想到的所有自尽方式都试过了。

江审言这才意识到,江云木是真的想死,如果自己没有将他的功力废尽,双腿折断,他或许早就死了千百遍。

无所不能的江庄主第一次感到头疼。此事错在他,就算他再冷情,对江云木也是愧疚不已,只是他想,江云木这么渴望亲情,这么渴望一个家,自己只要满足他,养他一辈子,也足以补偿这个错误。

可他从来没想过江云木会寻死,而且是这么努力,这么认真地在寻死。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5 13:14:00 +0800 CST  


直至傍晚,江云木才悠悠转醒,长长的睫毛动了动,黝黑的眸子上像是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他的真实想法。

江审言放下手中的书,沉沉地和他对视,没成想却是自己先拜下阵来,只好叹了口气,帮他解开口中的绸缎。

江审言是太自信,他不相信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自杀,可江云木真的这么做了,绸缎一取下,他就迫不及待地在刚刚上过药的舌头上狠狠咬了一口,结果被惊怒的江审言卸掉了下巴。

嘴巴闭不上了,江云木也没有表现出痛苦或惊恐,只是讷讷地盯着江审言,仿佛他活着的目的就是去死,死不了,那就等待时机。

江审言余怒未消,高高举起的手却怎么也落不下去,江云木已经废了,根本承受不住他暴怒之下的巴掌。

是他亲手废了自己的儿子。

犹豫再三,江审言终究放下了手,冷声道:“你想死?”

粘着药粉的口水顺着唇角淌出,江云木混不在意,很是诚恳地点了点头,他点头的幅度并不大,不过足以让江审言明白他的诚意。

“莫要再想了。”江审言重新将绸缎塞进他嘴里,才助他合上了下巴,然后小心翼翼地为他解开手脚的束缚,这次江审言没敢松懈,时刻注意着江云木的举动,然而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江云木双腿已被打断,上半身更是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否则也不会自杀数次都未成功。

“以后你跟爹住一屋,祝神医会治好你的。”江审言打横抱起他,不禁皱了皱眉,江云木太瘦了,硬硬的骨头扎得他胳膊疼,于是顿了顿,带着歉意道,“是爹错了,爹会补偿你,会养你一辈子的。”

江云木鼻孔里哼出一声气,眼神骤冷,可心里面也清楚,江审言说得没错,他确实可以照顾自己一辈子,凭自己现在这副身子,哪怕是吃了仙药也不可能活得比江审言长久。

江审言瞧着他的表情,恍惚间又回到了审判那一日,江云木疼得满地打滚,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还能一字一顿,死死瞪着他的眼睛诅咒:“江审言!我要你断子绝孙!不得好死!”那是头一次,江云木直呼他的名字,反抗他的决定,并且一出口就是如此恶毒的诅咒,不惜将自己也赔了进去。

可是直至今日,江云木才明白,他既不能让江审言断子绝孙,也不能令江审言不得好死。

他已经没有了引以为傲的武功,没有了疼爱他的义父,现在的他,连为娘亲报仇都无法做到,只能靠着江审言虚伪的愧疚,苟且偷生。

可是他怪不了任何人,如今的结果,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是他太贪心,不顾义父受伤的神情,非要去渴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所以他想通了,错的人是自己,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完成自己的诅咒,他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他现在只想摆脱,哪怕身上还背负着血海深仇,哪怕这是令人唾弃、不负责任的行为。

江审言是一个自信到自负的人,他也是第一次体会到深深的挫败感:“你不疼吗?”

江云木的舌头发麻,可是并没有流血,他早就知道,咬舌自尽对自己来说一点儿作用都没有,他根本没有那个力气咬断舌根,只是想气一气江审言,并且表明自己的决心。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5 13:16:00 +0800 CST  


求仙教刚刚兴起之时并没有多少人在意它,可是随着越来越多的门派被夺宝灭门,武林盟主才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专修邪术的求仙教,并给予它光荣称号“魔教”。

尽管外人对其深恶痛绝,求仙教教主依旧我行我素,但是每日操劳过后,他也会想,自己做了这么多坏事,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可他没有想到,这个报应居然是江云木带给他的。

周仙这辈子做过的好事屈指可数,收养江云木无疑是他做过的最大的好事了,他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教的也都是正道武功,不希望江云木步他的后尘。他把江云木当亲生儿子来养,江云木却背叛了他。

江庄练武场,周仙立于中心,周围的屋顶上皆是正道栋梁,江云木站在江审言身后,满脸的歉意与羞愧,和那些正道之人一样虚伪。

“爹!你说不杀他的!”看到高举弓箭的众人,江云木上前一步,紧盯着江审言的眼里尽是痛苦和茫然,他知晓,正道人士不可能给义父一个公正的对决机会,可是他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连丁点脸面都不要,居然想要乱箭射死周仙!他当时还是太过天真,对于江审言他们来说,杀死周仙就是正义,只要是正义之事,用什么手段实现并不重要。

周仙这个时刻却没想那么多,他在生死关头只注意到养育多年的孩子,此时在自己面前对着别人喊爹,失望之余唯剩自嘲。

江审言嫌恶地皱起眉,并不解释先前的承诺。

江云木不再迟疑,立刻跳进练武场,同周仙背对背:“我们杀出去!”他已然意识到被骗,所以最后一刻,他选择和周仙一起死。

是的,他们根本杀不出去,可是周仙怎么舍得让他死呢?江审言的弓箭离手之际,周仙把江云木紧紧地护在怀里。

万箭穿心。

周仙咳了江云木一脸的血,一边咳一边说:“你还要……为你娘……报仇……”周仙没有见过他的娘,甚至不知道他娘叫什么名字,却知道他的执念。

这是他的执念。

江云木从梦中惊醒,指尖颤抖,冷汗已将他的额发湿透。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5 14:58:00 +0800 CST  


“怎么了?”本就浅眠的江审言沉沉地开口,伸手去揉江云木的脑袋。

“滚!”江云木猛地一震,狠狠甩开了他的胳膊,反应很快,落在江审言身上的力道却很轻,仿佛是一个弱女子在撒娇一般。

江审言怔愣片刻,把江云木搂进了怀里,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儿了。”

江云木抖得更厉害了,只不过现在是恨得发抖,他尖锐地叫道:“别碰我!你断子绝孙!江审言你不得好死!”像一个泼妇,可是他哪里还有理智?武功被废之时,他就已经接近疯了。

江审言本就对他没有耐心,被这么一闹,不禁也怒了,就着姿势方便,一巴掌冷不丁地抽在了江云木的屁股上。从前江云木吃的板子也不少,这一巴掌可以说是溺宠了,谁知道江云木居然惨叫一声,声音不大,听起来却和当初打断他双腿时一样凄惨,眼泪都混着冷汗淌了下来,即便如此,他仍然哆嗦着嘴唇念:“你不得好死……”

江审言咬牙切齿,终于下了床,取出捆绑的绸缎把他绑好,然后自己在旁边打地铺。

第二天祝神医被请到庄主的院子,心里十分诧异,看了江云木的状况后便更加诧异了。

他以为庄主只是要这个人活着,好吃好喝供着算作补偿,可他竟然把人带到自己院子,亲自照顾,当然庄主也是可以良心发现的,但是只过一晚上,庄主就又把人打伤,祝神医是真的弄不清他的想法了。

江审言听了祝神医的疑问,沉默一会儿,才道:“我昨天就打了他一下。”

“这是个小祖宗可不是小白兔,你以为养着好玩呢?你自己看看他现在的样子,别说是你一巴掌了,就是我孙女也能把他打趴下。”祝神医没有为江云木打抱不平的意思,他只是纯粹嘲笑庄主的无知,听在江审言耳里却成了严厉的指责。

江审言这一次沉默了良久。

“他还能恢复吗?”

祝神医的表情忽然严肃了,严肃中又带着点不可思议:“你想要他恢复?你以为自己当初逼他吃的什么药?”

江审言当然知道,他没有给江云木留一条退路,只是听到祝神医亲口承认,他才真正恍然大悟:江云木是真的废了。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5 15:03:00 +0800 CST  


对于江云木来说,失去武功不仅意味着多年苦学毁于一旦,更加意味着这辈子无法再为娘亲报仇。他没有考虑过求助旁人,一来这是他的家仇,不愿旁人插手,二来旁人也不会去帮他,当年劫杀他母亲的土匪早已不知去向,单单凭他记忆中的模样寻找无疑是大海捞针。

他幼年不知道父亲的存在,直到七岁那年家中遇难,他偷懒藏在柜子里睡觉而躲过一劫,醒来却目睹娘亲被杀,年幼的他瑟瑟发抖,手脚软麻甚至无法推开破旧的柜门。虽然江云木知道自己当时出去也是死路一条,但是这些年仍然后悔不已,尤其是现在,既然都是死,当初为什么没有帮娘亲分担一点痛苦呢?

娘亲断气前让他去找爹爹,他这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庄主,可是这么多年,爹爹为什么没有找过他们?江云木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

一个七岁孩童,如何独自一人寻找远在临安的江庄主?江云木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还学会了些偷鸡、摸狗之事,好在沦为盗贼不久,就让周仙逮到作了下仆。

江云木生得可爱,又误打误撞救了周仙一回,这才被认为义子,享受了一段挥霍无度的生活。可惜他得了温饱,想要的东西就变多了,寻仇来到临安后,他就开始考虑去找自己亲爹。

周仙一直不明白,自己明明哪里都比江审言强,更不会给江云木整出一堆兄弟姐妹欺负他,他却宁愿与自己断绝关系,也要去给江审言使唤。即便这样,在听到江云木奄奄一息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冲进了江家练武场,纵然这十分有可能是个骗局。

或许他只是累了,不想活了。

正邪不两立,但是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机会,他还是会教江云木正道武功,还是会教他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做偷鸡、摸狗之事。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5 15:09:00 +0800 CST  


江云木忽然间不想自杀了,他觉得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至少,他还欠娘亲一个正式的道歉。所以当江审言问他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他提出回乡拜祭娘亲。

如果江审言愿意,自然会去报仇,如果他不愿意,江云木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拿乔。

他现在是太惨了,惨到任何人都可以同情他,任何人都会同情他,他不想自己都可怜自己,认为自己都这么惨了,所以江审言为他报仇是一件应当的事。

江云木的娘亲不记事的时候就被扔在了青楼,被各种各样的姐姐们养大,老鸨问她想作什么人,她哪里知道能作什么?很愉快地表示自己想作妓子,此后才有了一个酥到骨子里的名字“雨柔”,从前大家都叫她丫头。

美貌的少女不多时就成了花魁,认识江审言以后,她才知道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和许许多多天真的少女一样,她陷入了热恋之中,也逐渐意识到自己和江审言身份的差距,发现自己怀有身孕之后也不曾告知他。

江审言办事离去,很快就忘记了这个美貌的妓子,毕竟,妓子只是妓子而已,永远都不可能和他有未来。

江雨柔在他离开的后一天就告别老鸨,去了附近的一个小山村,她没有姓,就决定随着江审言姓江,平日里种种菜,绣绣衣裳,虽然清贫,倒也能把儿子养大,如果不是遭遇窃贼,他们也许一辈子就这么普普通通过下去。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33:00 +0800 CST  


临行前,江云木受了风寒,差一点救不过来。

江审言僵硬地站在床边,对祝神医解释道:“他喊热。”

祝神医没有搭话,这两日天气乍寒,江审言内力高深感受不出,但他若是像表现出来那样在乎江云木,也不会忘记自己的嘱托。

次日,江云木赶在饭前醒了,他脸色潮红,整个人还迷迷糊糊,坐在一旁的江审言立刻搂抱着他坐起来。

“爹……”江云木哽咽了,声音软软的带着虚弱的抽泣,“对不起……”

江审言愣了一下,他已经好久没听到江云木喊自己“爹”了,周仙死后,江云木就一直恭恭敬敬地称“父亲”,规矩而疏离,只是他从未在乎过,此时听来,却不禁有几分感慨:“没事儿,爹不怪你。”尽管他不明白江云木哪里对不起自己了。

江云木拼命摇头:“我错了爹,你带我走吧,带我回家……”

江审言模模糊糊意识到什么,捧着江云木的脸问:“我是谁?”

江云木不说话了。

江审言不死心,又问了一遍。

“江庄主。”仍旧软软的带着鼻音,含着的感情却是完全不同,或者说,这一声冰冰凉凉的称呼中并没有含什么感情。

江审言忽略掉心中莫名的酸楚,不可思议道:“你还没忘了那个魔头?”

“你才是魔头!!!”江云木尖利地叫道,把江审言扑倒在地。

江审言倒没什么,反而是他自己,摔得晕晕乎乎的,脸色愈加青白起来。

“你搞什么?!”江审言十分恼火,却只能小心翼翼地抱他回床上。

江云木攥紧自己的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眼前黑蒙蒙一片,只好无助地闭上眼睛,就在他止不住胡思乱想的时候,周围的景物才一点点清晰起来。

因为江云木感染风寒拖延几日,原先需要赶制的软轿也稳稳当当摆在江庄,江审言检查一番,甚是满意,次日便扶着江云木坐上轿子。

江云木的腿已经被祝神医接好了,能稍稍走一段路。

行至山脚一处集市,江云木喊停了轿子,略带怀念地望着卖糖人的老伯,但他这副样子,怕是老伯见了要难过的,于是叹一口气,道:“走吧。”

这一路走走停停,江审言全听他的意思,他想在哪儿睡就在哪儿睡,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一句都没有插嘴,不过这一次,江审言摆了摆手,跳下轿子,将老伯的糖人都买下来,才让轿夫离开。

江云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就是江审言,此刻也不禁有几分尴尬:“这糖人给你。”

江云木摇头,似乎是因为即将见到娘亲,他没有再给江审言摆脸色:“我不吃糖人,太腻了,带回去给你儿子吃吧。”他没有撒谎,周仙知道他喜欢吃糖人,特意雇了个糖人师傅,愣是让他给吃腻了。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41:00 +0800 CST  


江审言举着糖人的手僵在空中,他似乎从来没有试着讨好过一个人,更没有被这样拒绝过,只是江云木的话虽然十分奇怪,却没有一丝得罪他的意思,便也不好发作。

江云木轻轻倚靠在窗边,看着卖糖人的老伯逐渐远去。

小镇变了,破旧的房屋翻了新,买卖东西的人越来越多,集市也越来越热闹,他离开的太久了,已经认不出故乡的模样。

这里承载了他的童年,以及一生中最快乐的回忆,他却快要把它忘记了。

如果没有遇到强盗,那该有多好呀,他的一生就这样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度过,或许,他还会考取功名,为天下百姓谋福;又或许,他会遇到一个大侠,学习武功,行侠仗义,仰慕江庄主的品行才能,但一辈子都不会遇到他,即使遇到了,也没有机会开口说话,更不会知道这就是自己的爹……

这样的设想真的太美好了,美好到江云木都忍不住红了眼眶,造化弄人,真是造化弄人,他的一生,居然就要结束了。

“云木……”江审言摸了摸他的鬓发,“车子颠,你靠爹肩上。”

江云木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只听见他唤自己“云木”,云木云木,娘亲希望他成为那凌云之木,他却认贼作父,甘愿同那心狠手辣的恶人共赴黄泉。

可是周仙救了他啊,这么多年,是周仙养育他,教导他,这个世界上,除了娘亲,也就周仙对他最好了,他又怎么能、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周仙因为自己的愚蠢被万箭穿心而死!他不想作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又有何错?!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45:00 +0800 CST  


行至山脚,马车已经不能再前进了,好在小山村并不很远,走过去倒也不费劲,江审言慢慢把江云木扶下来。

大概是临近家门,江云木的身子看着好了不少,不用拐杖也能走动,所以江审言在前面带路,除去身边的枝条和杂草。

盯着他高大伟岸的身影,江云木渐渐湿了眼眶,一瘸一拐地跟在他后面。事到如今,江云木发现自己还是崇拜他,只是这崇拜之中,多多少少去了些孺慕之情。

村里认识江云木的老人大多走了,年轻一辈的还在田里,是以没有人向他们打招呼。

停在家门不远处,江云木指了指一旁的石碑,喘出一口粗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去祭拜娘亲……你可以……去我家坐坐……”又指了指破败的家门。

江审言这才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想起他不能走远路,虽然内心对他并不欢喜,但是也不禁开始谴责自己。

江云木不知道江审言的谴责,也没有察觉他对自己马虎的态度,他只是有点激动。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这一路上他十分害怕有人认出自己,像以前一样亲昵地开玩笑,这会让他产生回到过去的错觉,会将他的决心和坚持碾得粉碎。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46:00 +0800 CST  
十一

江审言听其言进了破败的家门,这已经不能算是家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连着布满灰尘的房间了,刚刚伸出脚,就被扑面而来的泥土气息呛得直咳。江审言不禁觉得好笑,云木居然这么招待客人,叫他来这里坐坐,怕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家变成什么样子了。

嘴角刚刚有了笑意,江审言忽然又觉得胸口一闷,云木这么久没回来,不就是为了找他吗?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父亲,却又遭遇冷眼,最后还被废了武功和双腿,就是圣人也无法忍受了吧。

天色已晚,下山不安全,江审言决定先在这里住一夜,开始忙活起来,他从未做过这些粗活,只是武功高深,收拾屋子根本难不倒他。

收拾到一间色调偏柔和的屋子,江审言知道这就是江雨柔的住处了。和自己想象的不同,江雨柔不是一个爱慕虚荣,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靠着男人过日子的花魁,她一个人带着云木定居小山村,房屋简陋,却不失生活情趣,桌子上有未完成的刺绣,腐烂也掩盖不了女子的心灵手巧。

江审言叹了口气,忽然注意到一个插着假花的瓷瓶,外面野花遍地,为何要插上假花?他心头一动,小心翼翼地取出花,果然在里面发现一本泛黄的小书,是《论语》,江审言有些失望,打开后才发现,所有本该空白的地方都被一行行娟秀小字取代,原来江雨柔不舍得买纸,就将少女的心思全部写在了老鸨送的《论语》上。这些诉说里面,不乏当年遇见江审言的回忆。

青年时与女孩儿相处之景,渐渐清晰起来。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47:00 +0800 CST  
十二

江审言是喜欢江雨柔的,被一个这样美丽温柔的少女爱恋着,哪一个男人能不动心?只是这喜欢和他的家业与抱负比起来,实在是无足轻重,况且,他对自己大家闺秀出身的妻子也是格外喜欢,没有必要惹得妻子不高兴。

想起这些往事,江审言内心也有几分惆怅,当初如果他把江雨柔娶回家作妾,想必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了,云木也会成为自己乖巧懂事的儿子,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整天要死要活的……思及此处,江审言忽然一惊。

江云木在墓碑前呆站了好久,他的眼神从墓碑飘到了野花,又从野花飘到了晚霞。多年前,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傍晚把娘亲埋进土里,哭累了,就在草地上睡一会儿,家里的狼狗会保护他,可是他被周仙捉走以后,就与狼狗走散了,也不知道它现在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生出可爱的孩子。

“娘亲……”江云木的腿又开始疼了,山中夜凉,他却是受不得一点寒气,这样的他,已然是一个废人,只是谁在乎呢?谁会关心他的身体?谁会在乎他的抱负?

江云木慢慢蹲坐在地,将带来的饭食倒在娘亲墓前:“对不起……娘……云木不能为您报仇……但是,云木来生还想做您的孩子,娘,您不会不要我的吧?”然后,他狠狠地把空碗往身边石块上一砸。

江审言匆匆赶到,顿时呼吸一滞,只见云木身体笔直地站在碑前,微微抿唇,眼角含着可怖的笑意,手上紧攥着碎碗片又急又狠地朝自己脖子抹去。

江审言吓出一身冷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脚下的石子踢向碎碗片,可惜天黑,他又是用脚踢的,一时失误砸到了云木的手,心口一揪。

好在江云木吃痛,松开了手上的碎片。

江审言这才恢复呼吸,无法抑制的怒气使得自己猛地窜到云木面前,一个结结实实的巴掌甩了过去。

江云木原先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刚来江庄时还有些黑,不知何时白成了如今的模样,鲜红的巴掌印在苍白的脸上,格外刺眼。

刚才那一石子,已经让江云木疼痛非常,此时身子一偏,便要摔在地上。

江审言慌慌张张地扑上去扶住,忆起祝神医的话,一时间懊悔万分,也不多说,把云木打横抱了起来。

江云木仍然没有醒过神,像一个玩偶般任由他摆弄。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自杀未遂了,只是从未见到江审言如此愤怒的神态,把自己丢在床上以后,江审言就开始在破旧的屋子里团团转,咬牙切齿的模样让他觉得下一刻就会被再次打残,饶是一心赴死,江云木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在其转了几圈后,脸上的表情迅速冷静下来,江云木终于敢往后缩缩,垂下眼帘揉弄红肿的手背。

“嘭”

巨大的声响让沉浸在疼痛中的江云木反射性地一哆嗦,他猛地抬起头,看见江审言手下的桌子慢慢地裂了开来。或许是觉得刚才的反应太过丢人,江云木咳了两声,欲盖弥彰地闭上眼睛。

拍坏一张桌子,江审言总算是真正冷静了,他取出药膏,轻轻坐到床头,语气生硬道:“手给我。”

“……”

“你不要惹我发火!”

“……”

江审言不说话了,他直接抽出江云木的手,紧紧握住准备上药。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48:00 +0800 CST  
十三

许是未想到江审言会如此强迫自己,江云木瞪大双眼,原先的木讷被茫然取代,红红的巴掌印已经不那么明显了,倒使得脸色红润不少,江审言心中一动,觉出他的可爱来。

雨柔当初也是极其可爱的。

江审言心软了,放轻了手上的动作,只是这肿块总要揉开的,短短的功夫,这肿块就开始泛紫发青,不揉开日后的罪可就长了。

其实这样的伤,江云木从前是不当回事的,他自己揉,一会儿就能揉好,但是功力尽失以后,他一日比一日受不得疼,就像现在,江审言已经很温柔很有耐心了,他也疼得满头冷汗,牙关紧咬才能阻止自己泄出呻-吟。

终于,他从疑惑中解脱出来,想到自己的初衷,是了,他说自己没有磕坏脑子,脑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江审言紧握着云木不由自主往回缩的手,心下揪痛万分,要是他冷静点就好了,要是他没有废了云木就好了,要是他相信云木就好了……

可是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江庄主。”他好久没有如此平和地喊出这个称呼了,带着点别扭和委屈,不过这别扭和委屈太微不足道了,掩盖不了想通一切后内心的平静,“你别弄了。”

江审言抬头,不曾压下心疼的情绪,只是沉浸在自己决定中的江云木并没有看到,即便看到了,也不会多想些什么,他的思维已经很迟钝了,或许是因为那颗断了他后路的药,或许是因为受了太大打击,又或许,他懒了,心存死志之人,本来就是很懒的,否则定然会发现这世间的美好,定然会说服自己活下去。

身为庄主,江审言很少对人这么有耐心了,尤其是对江云木,几日前的他,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蹲在一个没有生气的人面前,屏住呼吸去等这个人说话。

如果是几日前,江审言觉得自己会先打他一顿,然后让人寻最宝贵的药材给他调理,绝不会在这个人无声反抗的同时,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手给他上药。

无声反抗的人开了口,江审言叹气,手上动作不停:“听话,等我们上好药,就不痛了。”

“你别弄了。”江云木固执地盯着他。

“你别弄了。”

“我不上药。”

“别让我遭罪了。”

他说得很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来:“我都快死了,别让我遭罪了。”

江审言的脸色终于变了:“你到底要怎样才会放下自尽的念头?”

“我本来就活不长了。”他的脸上露出了悲色。

“想不想亲手为你娘报仇?”

这句充满诱惑力的问话,在江云木的耳边炸响了。

“好好活着,我让你亲手弄死那些人,你想怎么弄死就怎么弄死。”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50:00 +0800 CST  
十四

江审言也是急了眼,否则定不会以这件事作为筹码。

当然,这承诺对于江云木的影响是巨大的,他半睁的双眼倏地睁圆了,死气沉沉的瞳孔也忽然之间有了光彩,手不再挣扎,乖乖由着江审言折腾。

离开之前,江云木又去见了一次娘亲,这一次他不再饱受愧疚之情的折磨,而是带着满满的希冀跪在墓前:“娘,云木知错了,这次定要为您取下那些狗贼的头,定要将其千刀万剐,娘,您等着,云木为您报仇!”

与来时不同,他没有避着江审言,让江审言把他的激动和对那些恶人的恨意看了个清清楚楚,于是江审言明白,这诺言说出口,便要竭力执行了,若是想要用此来拖延时间欺骗江云木活下去,怕是会适得其反。

回去以后,江审言立刻发出悬赏,派出所有手下能用的人,偌大的江庄,一夜功夫空了一半,江家大公子江逸清和二公子江逸宁收到消息,立刻从任职之处赶了回来,防止仇敌趁人之危。

事实上,江逸清与江逸宁同这突然之间冒出来的弟弟接触不多,谈不上厌恶,也并不亲近,只是听说父亲无端冤枉此人而废了他,稍稍产生些怜悯之情罢了。

他们回到家中才发现,父亲对待此人着实不一般,每日的补药亲力亲为,一口一口喂着人喝完还不算什么,居然时时刻刻,除了熬药时间寸步不离江云木的院子,怕是铁了心要去补偿。

兄弟二人不由得对此人起了好奇心,便唤来一直呆在庄中的弟弟和妹妹,刚刚提及江云木,就觉出弟弟妹妹躲闪的眼神,江逸宁知晓弟弟妹妹性子顽劣,多多少少猜出了他们做过什么,只是孩子之间的小把戏,估计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道个歉即可完事,想必那江云木也不会记两个小孩子的仇,这般想着,他立刻拉着弟弟妹妹要去道歉。江逸清跟在后头,防止他们再惹出事端。

这些兄弟和妹妹,陡然全部出现在江云木的居处,恰好江审言出去熬药了,这情景一时间让江云木有些发愣,想到以往的捉弄,他顿时冷下脸来,连茶杯都不放下:“你们什么意思?”大夫说他需要多出去走走,才能好得快些,可是他明白自己时日不多,虽不急迫,却也剩不了几年,何必要去忍着痛折磨自己?不如整日瘫坐在床上,喝茶看书来得自在,还省得去看那些令人心烦的人和事。哪知他不借着江审言的愧疚找人麻烦,人反倒跑过来找自己麻烦。

江逸宁没想到他这么横,不过看到少年脸色苍白,紧紧抱着杯子的模样,忽然生出几分心疼,再看弟弟妹妹,就更加严厉了:“道歉!”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51:00 +0800 CST  
十六

“云木哥哥,对不起。”两个小孩子软软糯糯地开口,似乎都快哭出来了,“这次是真的,我们知道错了,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弟弟瞧见他眼神,怔愣了一下,住了口,妹妹却还在哽咽着说:“爹爹不让我们来见你,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如果你生气,你就打我好了,只要你早些好起来……”

江云木原本还在冷着脸听,到后来不禁好笑地盯着江逸宁,眼神中满满的不屑与戏弄,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江逸宁郁闷了,他没有教过这些话,哪里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学来的。可人是他拽来的,只好跟着圆场:“他们自小顽劣不堪,也是我们管教不严之过,真的非常抱歉,我比你大五岁,你若愿叫我一声兄长,我自是高兴,你若不愿,我也待你为亲弟。这件事,我已了解到原委,是我们江家对不起你,日后,我们定当对你负责。”

如果这话是他刚入江家时听到的,他肯定十分感动,只是时至今日,他只能偏激地听出这人语气中的疏离,当真一刻都不想再和这些人相处了:“我累了。”

江逸宁脸色一黑,他没想到江云木连场面话都不愿说,直接就赶他们走了,江逸清倒是明理些,道了声别就命令弟弟妹妹跟他离开,这让江云木对他有了丁点好感。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52:00 +0800 CST  
十七

江审言捧着药回来,听说了刚才发生的事,慌忙跑进里间,急急地问道:“云木,你没事吧?”

江云木正抱着杯子发呆,瞧见江审言异常紧张地冲了进来,整个人也跟着紧张起来:“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消息?嗯!是有的!我们的人已经与江南的情报组织接触了,确定当年有几批强盗扎根江南,其余的地区已被排查,如果他们还没有死的话,估计就在江南一带了!”江审言被这一岔,想起正事来,兴奋地向江云木道出近日的收获,他说的简单,江庄却为此付出了不少人力与财力,对于在江湖上地位堪比武林盟主的江审言来说,这无疑是十分冒险的行为,只是他不说,此时的江云木也感觉不出这些艰难。

江云木很是高兴:“这太好了!太好了!庄主,我能为娘亲报仇了!我终于能报仇了!”
自周仙死后,江云木满心挂念着的就是报仇,恨不得立刻就飞去将那伙贼人碎尸万段,如今知晓这愿望快要实现,顿时高兴得什么都忘了,连带着对弟弟妹妹也和颜悦色起来——不知怎的,江逸修和江逸云这几日总来找他,或是赠些幼稚无比的玩物,或是强拉着他去院里赏花。

偶尔江云木会自作多情一番,觉得这两个孩子是为以前作弄他而愧疚,短时间便没那么厌恶了。至于为什么是短时间,大概他嫉妒心重,又矫情怕疼吧。

这样平静的日子没有多久,江审言果然在一个月内将那伙贼人捉到了。走去地牢的路上,江云木能清晰地听到自己一下接着一下的心跳声,没有规律,却撞得极重,要把整个胸腔撞破似的。

这一天,他已经期待十年了。

十年来,每一个梦魇缠身的夜晚,每一次死里逃生,每一段在刑架上煎熬的时光,他都是凭着这一信念强撑着,他要为母亲报仇!他要手刃仇敌,让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审言跟在他身后,看着他一步一步,庄重而又缓慢地朝地牢前进,没有试图去扶一扶,或者干脆背他直接奔向目的地。因为江审言明白他的认真,明白他想要自己走完这段路的心情。只是不知道,走完这段路,他们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53:00 +0800 CST  
十九

当年的贼人,已经死去三个,剩下的四个,皆被严严实实地绑在木桩子上,表情狰狞,只是他们老了不少,即便再凶狠,也没有当年的气势了。

江云木愣愣地盯着这些人,他想,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事,他的娘亲现在也像他们一样老,两鬓花白,带着皱纹的眼角微微眯起,严厉也好,温柔也好,一定是天下最好的娘亲。

可是娘亲死了,这些畜。牲却活到了现在!

江云木瞳孔陡然缩紧,戾气极重地开口:“给我一把刀!”

江审言惯用刀,平日里都会在怀间藏一把小刀,不过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

这把还带着生父温度的刀,让江云木的戾气更重了,他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凭什么要受到这样的折磨!凭什么爱他的人都不得好死!凭什么伤害他的人都能活得这么快乐!

只见他手起刀落,整个刀身扎入了当年侮辱母亲那人的肩头,慢慢地在血肉里转了一个圈,阴暗的地牢里顿时传来凄厉的惨叫。

“疼?”江云木嘴角勾出诡异的笑容,“娘亲一定比你疼得多。”

缓缓拔出后又是一刀,以同样的方式在那人另一肩头扎出窟窿,听到更加绝望的惨叫过后,他满意了:“现在差不多。”

江云木的目光忽然开始涣散:“你欠娘亲的,已经还了一半,那欠我的呢?”

“我……”

“我也疼……”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55:00 +0800 CST  
二十

如法炮制地杀了其余三人,江云木长长吐出一口气,胡乱抹了一把脸上溅到的血。

时隔多年,他终于手刃了仇人。

七岁,他从七岁的时候,就开始每日每夜的做梦,梦到这些人在自己手底下惨叫,梦到这些人流尽鲜血,痛苦地向自己母亲忏悔,他这样残忍,却不敢告诉任何人,甚至义父一直以为他会心软,常常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他。多年的梦、坚持、执念,终于在今天消散了,他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就好像心底有什么东西,原先压着自己,时不时让自己难过一下,迷茫一下,现在突然不见了。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靠的江审言。江审言虽然忽视他,虐打他,最后甚至废了他,但是这些年的养育不是假的,这些天的照顾不是假的,还助他报了杀母之仇。

江审言已经不欠他了。

这种一切都还清的感觉,真好。至于义父,父子之间,还谈什么欠不欠的。

江云木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那把沾了血的刀,肮脏的血被擦尽,露出尖利的刀身,这真是一把好刀,他浅浅地笑,狠狠往自己小腹刺去!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56:00 +0800 CST  
二十一

“不!!!”江审言目眦尽裂,急急用手接住锋利的刀刃,这是他的爱刀,是著名炼器工匠所制,削铁如泥,此时这把爱刀被他紧紧握在掌心,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其生生扳断,一分都不敢松懈。

好在江云木虽然态度坚决,手上却使不出多少力,否则也不会让他轻而易举地拦下。

江审言后知后觉地生出怒气,猛一用力,夺走刀扔在地上,仍心有余悸,抬脚将其踢的远远的,方才缓过神,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在阴暗的地牢里格外清晰。手上的伤深可见骨,他不是没有别的办法阻止江云木,可是想到自己之前踢的石头让江云木疼了好几天,心里又慌,便也顾不得别的,选了最笨的一种方法。

他又想到刚才夺过刀子的动作太粗鲁,赶忙用没受伤的那只手去拉江云木,江云木哆嗦一下,跌跌撞撞地后退,江审言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强行把躲闪的人扯回来,抬手就要打他,可是手伸到一半立刻僵在空中。

现在的江云木,打不得骂不得,动作粗暴一点都要担心伤到他,哪里舍得落手?哪里舍得责罚?

江审言叹了口气,认输了,只忍着痛将人打横抱起,缓缓走出地牢,一路上还得注意着江云木的表情,防止一不留神他又要折磨自己的舌头。

楼主 穿秋望水  发布于 2019-05-06 14:56:00 +0800 CST  

楼主:穿秋望水

字数:20163

发表时间:2019-05-05 21:1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6-28 00:20:33 +0800 CST

评论数:159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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