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楚地有泽(古风父子)

17
彦教主没说什么,倒不是嫌他笨,真正聪明绝顶的人对身边不大聪明的人总是有很大的包容心的,更何况,教主大人并不觉得有什么非得学会引魂册的必要,儿子有他护着,何必还要那么辛苦,当个爱好随便练练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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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有些怏怏的站到父亲身侧,余光瞥见父亲正在处理的折子,一句话蓦地闯进了他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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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你跪在这,还真没冤枉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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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想都没想,扑通一声跪下了,等他反应过来,父亲已经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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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都跪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彦泽索性端正了跪姿,一本正经地认错:“孩儿未能管理好折教,劳父亲费心,请父亲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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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饶有趣味的盯着他,调笑道:“你倒是自觉,怎么?还没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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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到跪这个字,彦泽顿时汗毛直竖,回想起前一天被父亲罚跪举鞭的经历,那滋味,真真是苦不堪言,还不如挨顿鞭子来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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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没敢吭声,默默低着头,右手悄悄地拽紧了自己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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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少主倒是做的尽职尽责。”彦教主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处理完了手上最后一份折子,撑起身子,揉了揉酸困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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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需要孩儿帮您按按吗?”经历了昨日开诚布公的谈话,彦泽对父亲少了些畏惧,多了分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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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点点头。末了又添了一句,“叫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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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脸一红,心中隐隐有些雀跃,嗫喏着叫了一声,他本打算膝行过去,可叫完爹爹后,却忽然改了主意,转了转乌黑的眸子,大着胆子站起来走到了父亲身后,细细地为父亲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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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被乱七八糟的折子搅乱了的心情好了不少,这才悠悠开口,“你也不用着急,给你十天的时间,等修养好了,拿着白练来找我,我彦氏一族的规矩你也该了解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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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说的语重心长,燕宇一直眯着的眼睛倏忽张大,看了自家主上一眼,又默默闭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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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按揉的手一顿,呐呐的叫了声父亲,彦教主转过身,看着愣住的儿子,不厌其烦的更正,“叫爹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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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紧紧看着自己的父亲,眼中流光溢彩,像是装进了夜空中最亮的星星,闪着狂喜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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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想守彦氏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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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没有……没有……”彦泽拼命摇头,急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能……能守彦氏的规矩……孩儿……孩儿很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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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儿子毛茸茸的脑袋,彦教主叹了口气,似乎只要儿子一露出这种呆呆傻傻的样子,他就没有丝毫抵抗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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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再跟你算总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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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爹”彦泽想起父亲的鞭子,忽然有些腿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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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大人轻笑:“时光正好,随为父出去逛逛。”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08 11:29:00 +0800 CST  
18
三江岛的西边,有延绵数里的一大片桃林,据说,这片桃林是折教初建时教主亲手栽下的,这么多年,教主游乐在外,每到桃花盛开的季节,总会回来看看,即便是回不了,也会吩咐左护法,去桃林摘取上好的桃花,精心挑选给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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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教万千教众一直都不肯接受一个事实,在教主心中,他们其实还比不上几根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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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们已经备好了茶水点心,枚酒桃花,酿酒用的工具也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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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收起折扇,已经跃跃欲试了,彦泽立在父亲身后,目光灼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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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封开启,霎时间一阵醇香的酒味慢慢弥散在桃林里,混着桃花的清雅,沁人心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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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不常喝酒,只在宴会间浅酌几次,此时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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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吧。”彦教主拿着酒封,颇有些自豪的说道:“这可是世间难寻的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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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点了点头,“确实是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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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说枚酒,”彦教主放下酒封,闭上眼轻轻嗅了嗅,晕染着桃花的酒香让人沉迷,“酒仙枚落酿的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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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大吃一惊,连眼睛都瞪圆了,良好的教养让他把自己的惊呼咽了下去,可目光还是不由自主的盯着那几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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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他惊讶,酒仙枚落酿的酒,一年也出不了多少,大部分都做了贡品,进了皇宫,剩下的一小部分,物以稀为贵,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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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彦教主一眼就看透了儿子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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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差点就克制不住的点头了,他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孩子,酒对他们来说有些一股别样的吸引力,对这种传说中的绝品,自然稀罕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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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还是忍住了,他怕父亲觉得自己不务正业,嗜酒贪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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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欢就说,错过了就没得后悔了。”彦教主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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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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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吗?”他又问了一遍。彦泽忙不迭地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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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随手拿起一边的酒坛递给儿子,顺便帮他把头上飘落的花瓣摘下,“喜欢的东西是需要去争取的,别人的想法是最后才需要考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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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眼睑微颤,抿了抿唇,神情有些固执,“可是……父亲的想法很重要的。”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低着头望着脚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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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彦泽抱着酒坛,乖乖的低头站着,耳尖有羞赧的微红,就像犯了错的孩子,局促不安的想躲避大人的目光,那股乖巧却总能让父母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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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弯了弯嘴角,“爹爹的想法永远和你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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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看彦泽,转过身自顾自的开始做自己的桃花酿,彦泽愣了愣,脑子有些反应不过来,忽然捂住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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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盯着父亲看了良久,默默地把酒坛放在石桌上,凑到了父亲跟前,“爹爹,孩儿帮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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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会做桃花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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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会一点,没有爹爹酿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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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瞪了他一眼,“整个折教都知道,为父的桃花酿从来没有成功过。”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08 11:29:00 +0800 CST  
番外:桃花酿
我会酿桃花酒,在我十一岁那年,从书上学来的。
每当桃花林里花开遍地时,爹爹就会回来。
这是我一年中最高兴的日子,可以和爹爹近一点,看着爹爹在浅浅的花海里,或立,或坐,或安睡,或品茶,无数次的想要站在爹爹面前,轻轻喊一声。
可我不敢,因为爹爹说,他不喜欢我。
后来我才从林叔那里知道,爹爹喜欢桃花酿,每年桃花盛开的时候就会回来,亲手做几坛桃花酒。
“可是啊,主上大概是没有这个天分,每次做出来的酒都苦的不能喝。”林叔笑着说,在微风中摸了摸我的头。
从桃花林回去,我便自觉地跪在师父门前,默默在心里计算着时间,夕阳向晚,当我的腿开始发麻的时候,师父的门终于开了。
他的目光里透着浓浓的怜惜,一言不发的把我拉起来,一遍一遍地抚摸我的额头。
“没事的,师父。”我冲他笑了笑,却发现师父的眼睛泛了红。
我赶紧低下头,装作没看见,辞别师父,去了折教的藏书阁,找到了桃花酿的制作方法,有些兴奋又心虚的从酒库里偷了一坛酒,悄悄地做了一坛子桃花酿,把它藏在我睡觉的床底下。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干这么出格的事情,心里毛毛的,既害怕又激动,每天都要把它摸出来看看还在不在,才能放心的睡觉。
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终于熬过了花季。
那天我坐在师父跟前,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心却早就回到了屋子里那坛酒上,心浮气躁,焦躁不安地等了一天,终于等到师父离开。
几乎是飞也似得奔回了自己的屋子,嘭地一声关上门,连心跳都变快了。
缓缓地打开了那坛酒,淡淡的桃花香弥散在鼻尖,我轻轻抿了一口。
甜的!
竟然真的是甜的!
我无法形容当时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就像大海深处的浪花,翻滚着,咆哮着。
我抱着酒坛迷迷糊糊的被这股浪潮推进了疏醉阁。
午后的疏醉阁静悄悄的,静谧而冷清,这种感觉很熟悉。以前练功练得累了,我也会过来坐坐,偌大的疏醉阁空荡荡的,除了时不时过来打扫的下人会远远的冲我行个礼。
我终于平静下来。
“教主今天早上就离开了……”丫鬟恭敬地朝我行礼,漫不经心地说着些谦卑而机械的话,我并没太听清,大概是不太重要吧。
“嗯。”我淡淡的应了一声,脸上应该没什么表情。
翻滚的浪花便这么被压了下去,我捧着桃花酿,站在疏醉阁门口,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桃花林里的桃花还没谢,桃花树下站着的人就已经走了。
我捧着那坛桃花酿,坐在爹爹坐过的桃花树下,夕阳中,成片成片的桃花红的似血。如同娘亲下葬的那天,千里飞霞,天地一色。
我看着手里的酒,轻轻抿了一口。
是甜的。
那是我第一次喝酒,在父亲亲手种的桃花林里醉的一塌糊涂,被师父用白练生生抽醒。
后来,每年桃花盛开的季节,我都会酿几坛桃花酒,可父亲,却再也没有回来过。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08 11:30:00 +0800 CST  
19
桃花酿的制作方法很简单,彦教主备了酒坛,将风干的桃花一片片撒了进去,倒入醇香的枚酒,彦泽便在一旁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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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彦教主拿起了一旁的夏枯草打算放进去时,彦泽终于有些明白了为何父亲酿了这么多年的桃花酿,从来没有成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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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花瓣本就味苦,一般的桃花酿制作之前都会在花上撒一层糖,父亲不仅没有放糖,还要加这苦极了的夏枯草,岂非是苦上加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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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时没忍住,轻轻喊了声爹爹,制止了父亲的动作,见父亲疑惑的看他,方觉自己作为有些失礼,忙站直了身子,恭敬道:“父亲容禀。夏枯草味苦,不宜加进酒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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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枯草还悬在桃花上方,彦教主挑眉,“那加了又会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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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会很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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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会很苦,”彦教主看了看手里的夏枯草,丝毫没有犹豫的把它扔进了酒里,“可我却见过加了夏枯草,却很甜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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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彦泽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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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笑了笑,没有回答,望着林中如落雨一般的桃花花瓣,目光却变得悠长深远,恍若失了星光的夜幕,透着不明不白的追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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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想知道,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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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的气氛,压下了心底的疑惑,不敢再问,安静的站在父亲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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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酿做完,时候已经不早了,彦泽身体还没好,吃完饭就被父亲撵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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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过了六七天,彦教主终于还是把为数不多的几本折子扔给了儿子,又做回了他的甩手掌柜。燕宇才终于有了单独见徒弟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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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着议事大殿人少,拉着彦泽去了个僻静的地方,神色颇有些严肃,彦泽不明所以地叫了声“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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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你打算怎么办?”燕宇压低了声音,神色严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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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被他镇住了,一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三天后,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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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主上给你立家训,你没考虑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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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彦泽呆了呆,“考虑什么?”不是恭敬领受就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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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徒弟,燕宇还真没看错了他,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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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彦泽委屈的闪了闪,嗫喏着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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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严厉的眼眸微微动了动,还是软了下来,“你爹的鞭子你已经挨过了,可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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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下意识一阵瑟缩,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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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氏家训前后百余条,你觉得你可能撑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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黝黑的眼睛倏忽睁大,睫毛颤了颤,终于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阿泽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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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燕宇被咽地险些说不出话来,他就知道,这个徒弟从小就是一根筋,不知变通,小时候不管他怎么罚,罚的怎么狠,都咬着牙一言不发的全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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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鞭子能硬抗,主上的可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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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傻子,就不知道求个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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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显然是没有这个打算的,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师父,眼睛里满满的不认同,长辈责难,怎可逃避告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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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燕宇有些挫败,“话我给你说到这里了,主上的脾气我很清楚,你只需记住,你爹若是心软,你一鞭都不用挨,可他若是心硬,给你收尸都是有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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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被他师父的话吓得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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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倒也不至于虎毒食子,”他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你乖乖求个饶,主上绝对心软。”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08 11:30:00 +0800 CST  
20
自从燕宇找过他一次后,后来的三天,彦泽真的有些坐立不安了,掰着指头数日子,对于父亲的训戒,真真是让他既害怕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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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终于挨过了十天,彦泽一晚上没睡着,一大早就沐浴更衣,收拾好自己,拿了白练在父亲屋外等着,约摸巳正时分,屋子里有了窸窸窣窣的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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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站在门外,深吸口气,轻轻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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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彦楚正衣衫不整地坐在揉成一团的被子上,头发乱七八糟,睡眼惺忪地看了彦泽一眼,又懒洋洋的趴在床上,不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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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习惯了父亲每日早起赖床的样子,自顾自的向父亲行礼问安后,起身去隔间开始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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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的清晨伴随着小鸟的叫声,显得祥和又富有生机,彦教主朦朦胧胧又眯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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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彦泽煮完茶回来时,教主大人正躺在床上,一只手挡着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眯着一只眼睛,抱怨道:“每天一大早的阳光就刺的人睡不好觉,明天就把这窗户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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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默默记下,近前道:“父……爹爹可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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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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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三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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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点了点头,彦泽立刻上前为他更衣,这一套动作他做的越来越顺手了,也越来越赏心悦目了,伺候的彦教主十分满意,就连燕林都发现,最近一段日子,主上的起床气基本没再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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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衣,束了发,彦教主又恢复了平日里风流倜傥的模样,品了口彦泽奉上的茶,满意的点了点头,儿子泡的茶都越来越合他心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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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这才吩咐下人将准备好的饭菜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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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大人早起随心,起得早了便和儿子一块用早饭,起的晚了,那就早饭午饭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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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细心地为父亲布好菜,这才恭敬地站在父亲身边,听候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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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下一起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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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孩儿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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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再吃一点。”彦教主笑着打断了他的话,看着彦泽乖乖坐下,挑了几样儿子喜欢的菜放在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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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又瘦又小,十七岁的大小伙了,才到他肩膀,跟个没长开的小姑娘一样,彦教主漫不经心的吃着早饭,心里默默盘算着怎么才能给他养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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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爹爹。”彦泽早上吃过早饭,并不怎么饿,吃的也不多,彦楚也没勉强,两人默默无语,一顿饭也算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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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下人们进来陆陆续续收走了残羹剩炙,等人终于走完了,彦泽才终于心情忐忑的跪在一脸餍足的父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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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摘下腰间的白练,高举过头顶,恭敬谦卑的样子十分讨人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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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歪着头打量了他许久,暗自揶揄,彦泽若是生在云山,定然是全族上下宠在手心里的宝贝,哪由得了他欺负。教规矩?全族上下最没有规矩的就是他彦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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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让彦泽久等,彦教主很快就接过了白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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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谁让彦泽摊上他这么个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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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腕一抖,遒劲的鞭锋炸响在彦泽耳边,他下意识一抖,强迫自己不去看地上被父亲一鞭扫出一道白印的大理石地面,缓缓褪下了自己繁复的外衣,露出光裸的脊背。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08 11:53:00 +0800 CST  
21
还是太瘦了,彦教主默默在心中想着,缓步来到彦泽背后,冰蚕丝织成的鞭子散发着阵阵寒意,子虚蟒皮划过地面的刺啦声也让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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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听过云山彦氏。”他没急着动手,语气很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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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过,”彦泽顿了顿,眼中有些犹豫,“……母亲说,云山彦氏是隐世部族,居于山谷深处,不出山,不涉世,代代与世隔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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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彦教主全部的心思都在云山上,也就错过了彦泽话中不太明显的犹豫和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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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还有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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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只知道这些。”剩下的,不管他怎会问,娘亲都不肯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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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沉吟片刻,没有在继续问,彦泽未曾继承他的血脉,彦氏的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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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吧。”彦教主紧了紧手中长鞭,开口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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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浑身一紧,默默攥紧了裤脚,又松开,强迫自己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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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准备好了,彦楚提着鞭子逼近一步,气息陡转,威压渐起,屋子里的温度也慢慢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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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不由自主地轻轻瑟缩,父亲冰冷的声线响起,犹如古老的晨钟,敲响在他心头,威严又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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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氏组训第一条:不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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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罢,没有丝毫犹豫,彦楚抖手一鞭破空而下,在彦泽裸露的背上印上一尺长的血痕,鞭稍处瞬间绽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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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鞭,抽散了彦泽周身的内力,让他呼吸乱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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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甩掉了鞭子上沾的血,静静等彦泽恢复好姿势,沉声道:“凡我彦氏族人,不得入朝为官,不能与皇族扯上关系,不可干预朝代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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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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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氏组训第二条:不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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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鞭没有丝毫留情的落在彦泽的背上,遒劲的鞭锋震开上一鞭的鞭口,鲜血争先恐后地溢出,彦泽忍不住闷哼出声,单手撑着地面才不至于倒下去,胸口混乱的内息折磨的他几欲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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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咬了咬牙,咽下喉间的腥甜,喘着粗气逼着自己跪好,便听见父亲冷厉的声音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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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我彦氏族人,不得欺民辱众,不可背世离俗,更不能掀起战乱,致使生灵涂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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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氏组训的前两条,是对正统嫡系的限制,能力越大,变数也就越多,彦氏一族哪个不是有经天纬地,改朝换代之能的奇才,这样的存在,是乱世的救星,也是太平盛世的变数,稍有不慎,便能搅弄风云,致使天下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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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人,是不容于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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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彦泽虽然没有继承彦氏一族的天赋,可他终究是彦氏后人,是他彦楚的儿子,避世是他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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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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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氏组训第三条:不缚己。”没有给彦泽任何喘息的机会,鞭锋又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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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鞭,彦泽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地,喉间的血呛出,胸口像炸开一样,咳的撕心裂肺,他忽然想起师父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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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氏家训前后百余条,你觉得你可能撑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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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唇,一条一鞭,大概是撑不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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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未等彦泽跪正,彦楚便开了口,“彦氏族人追求的是洒脱自在,随心随性,是真正的自由,不缚己,不强人,身处世间而游离物外,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09 13:35:00 +0800 CST  
22
彦泽趴在地上咳了好久才缓过来,再抬起头时,眼角已经不自主地溢出了水光,瑟瑟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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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矮下身,揽过汗津津的儿子,温润浑厚的内力拂过躁动不安的经脉,压下了四处乱窜的内力。彦泽终于好受了些,冲着父亲跪好,沙哑的声音里透着虚浮,“多谢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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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拨开他额间的碎发,露出那双有些失神的眼睛,眼尾上挑,和他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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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儿子,我不希望你为了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将自己困在方寸之地,自己和自己较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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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天高海阔,你要学会放下,学会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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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蚊吟般的声音挠的彦教主的心口微微一动,“可是……孩儿哪里做的不好了,您说,孩儿可以改的。”他最怕的便是父亲对他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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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摇摇头,“你就是什么都做得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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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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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白没关系,”彦教主眼角浅浅的弯了弯,“爹爹以后慢慢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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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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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只有三鞭,彦泽的背也已经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了,连黑色的大理石地面都粘上了点点殷红,彦教主眉头紧皱,嫌弃的将带血的白练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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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还在思考着怎样才能熬过这次家训,父亲就已经收起了逼人的气场,又变回了平时温润的模样,眼睛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怜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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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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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了的百十余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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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被疼痛折磨的脑子发懵,心里这么想,顺嘴也就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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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显然也愣了愣,微微皱起了眉头,彦泽以为父亲生气了,正打算跪下认错,便看见父亲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十分不解的问道:“有这么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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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不记得了?”他颇为认真地低头思索了一番,却是真的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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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大概不重要吧。算了,先记这三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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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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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让燕宇担心了好几天的家训就这么结束了,彦楚帮儿子把错乱的内力归了位,剩下的,也就没有那么难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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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大人打完了人,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心疼,不容分说地把儿子按在了自己的床上,亲力亲为地为儿子擦拭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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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没有经验,疼的彦泽咬牙切齿,不住的嘶嘶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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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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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不,不疼?”能得到父亲这样的照顾,疼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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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笑了笑,放轻了动作,忍不住揶揄,“你师父和你说的话,你还真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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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倏忽瞪大了眼睛,惊讶的看着父亲。
彦楚没理他,取了药膏放在手上,轻轻揉热,“疼了就喊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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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终于想起了什么,耳尖微红,飞快的把头埋进了枕头上,怎么也不肯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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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燃着的安神香,等彦教主处理好儿子的伤时,彦泽已经睡着了,呼吸清浅,失血后的脸颊还透着虚弱的苍白,彦楚为他掩好被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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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门,燕氏两兄弟正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见他出来,忙迎上前,有意无意地往屋子里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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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看着两兄弟心急的样子,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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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好的儿子怎么被你教成了这样?”他对着燕宇,一边浅笑,一边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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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宇收回目光,面无表情道,“是主上说的,‘这个孩子就交给你了,收徒也好,认子也罢,养他成人,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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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彦教主点了点头,淡淡道:“是我说的,现在到还真有些后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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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宇忍不住笑了:“主上要来跟属下抢徒弟,属下自然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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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贫嘴,”彦楚笑骂了一句,心情越发的好了,“准你进去瞧瞧你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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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彦教主就发现屋子里靠床头那边的通风小窗被封了,燕林也难得的欣赏了一次自家主上的精彩脸色。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0 15:59: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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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身体底子好,第二天一早彦泽便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父亲面前,端茶递水,任劳任怨,正好这几天,教中的老东西被教主一顿敲打后,殷勤的不得了,也没什么大事,燕宇也便由着他缠在教主身边,毕竟,父子默契是要慢慢培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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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这次回来已经快待了一个月了,早就已经耐不住性子,此番他打算带着儿子一起走,偏偏燕宇这个老东西借口教中事物交接未完,迟迟不肯放人,他不想让儿子为难,只能再多待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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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总是美好的,这天下午,彦泽忙完了师父交代的任务,在折教转了一圈,才在巨石桥上寻着了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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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正是日落时分,浩瀚天幕,霞光万丈,落日的余晖映照在辽阔的江面上,水天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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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蓦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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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一般的晚霞,正如他梦中无数次出现的那样,唤醒了他久远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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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知我当初为何要把折教建在三江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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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爹爹喜欢夕阳,我死后,便把我葬在西边河岸吧,那里两江交汇,夕阳很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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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光照在辽阔的江面,确实美得惊心动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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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艳丽的色彩染红了彦泽的眼眶,多年后的今天,他终于明白娘亲为何会带他隐居在两江交汇之处,为何夕阳下的娘亲会有那样哀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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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绝望的看向躺在巨石桥上的父亲,夕阳染红了父亲月白色的长袍,翩然物外,潇洒肆意,仿佛世界尽头最耀眼的火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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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刻,他终于深切地体会到了娘亲对父亲浓烈的爱意,也终于明白了她背叛爱人后的自责与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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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便是所有痛苦最初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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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如火,彦泽面色苍白,凄楚的眼睛里溢满了泪水,险些站立不稳,终于踉跄着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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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彦泽伺候父亲安寝时失手撞翻了水盆,哗啦一声溅了一地,他愣愣地看着父亲里衣上的一大片水渍,下意识地跪倒在地,膝盖落地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入目是父亲微微皱起的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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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只觉头晕目眩,呐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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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许久,彦楚上前把人拉起,安抚般的摸了摸彦泽的头,“柜子里有新衣服,把湿衣服换一下,早点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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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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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魂落魄的彦泽收拾了一地的狼藉,向父亲请了晚安礼,连离开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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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离开,若无其事的用内力催干了里衣上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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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饭时,他就发现彦泽躲躲闪闪,魂不守舍了,晚上又出了这么大的差错,连帮他换湿衣服这件事都能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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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心里有事,却不想让他知道,甚至是有意在瞒着他,能让彦泽这么做,此事恐与他脱不了干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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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健忘的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做过什么能让儿子有这么大的反应,索性不想了,上床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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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他失眠了,向来行止由心,对什么都能看得开的彦教主,竟然失眠了,倒还真是难得一见,他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越发觉得做父亲的感觉实在是新奇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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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床,喝了杯凉茶,月色入户,彦教主简单的系了件披风,打算出去转转。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1 09:24:00 +0800 CST  
久等了久等了,今天有点忙,回去就更(ฅ>ω<*ฅ)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2 19:13:00 +0800 CST  
24
夜风微凉,月色下的三江岛静静地俯卧在辽阔的江面,如同白银盘中的一颗青螺,浩瀚中点缀的一点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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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一点微微的火光,在漆黑的密林里显得异常突兀,彦楚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向着光源而去,直觉告诉他,会是彦泽那不省心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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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渐近,彦楚故意弄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可前面的人竟没有丝毫的反应,他觉出了三分不对劲,又走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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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彦泽,披着黑色的披风,跪在一团火光前,在明灭的火光里,身子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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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是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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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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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那身子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忽然转过身,像是被撞破了秘密,满目惊恐的看着他,“父……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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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的纸钱散落,飘了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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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乎是才反应过来,浑身一软,便跪在父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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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彦楚眼疾手快,踢开了那团还燃着的火焰,否则,彦泽这一跪,便要扑进火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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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眉头紧皱,看着一旁还未燃尽的白色纸钱,又看了眼跪在自己面前浑身颤抖的儿子,终于意识到,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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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谁的?”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不想吓到如惊弓之鸟一般的彦泽,可这三个字依旧像惊雷一般炸响在彦泽耳边,一瞬间收走了他所有的几日,几乎只撑不住自己的跪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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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寒凉,却比不上他此刻心中的绝望,满心满脑都被母亲的话占据,让他故事了父亲眼里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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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背叛了他,是我害得他有家归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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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不知廉耻,他恨我,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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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一天,你能见到他,千万不要提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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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背叛了父亲,而他的存在就是娘亲背叛的证据,他的出生就带着父亲的怨恨,他其实是被所有人抛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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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娘亲。”他咬着嘴里的嫩肉,才从嘴里说出了这两个字,瞬间被绝望笼罩,他们父子间的隔阂终于被摆到了面前,从前的那些疼爱和宠溺大概都不再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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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知道?”父亲冰冷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将他打入了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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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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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是良久的沉默,一点一点击碎了彦泽强装的坚强,在彦楚看来,却有些莫名的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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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揉了揉太阳穴,那些远古的记忆早就被他尘封在了脑海深处,此刻一幕幕的闪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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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看见儿子慢慢暗淡下去的目光,终于意识到,他和儿子之间还有最大的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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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并未急着去安抚宽慰儿子,彦泽此刻身心都格外的脆弱,经不得一点波澜,他必须先弄清楚他到底知道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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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娘怎么告诉你的?”他被脑海中的前段折磨着,连年轻时的怨恨也一起被翻涌出来,虽然极力克制,但他的话说出口依旧透着自己都未能察觉的冰寒,在春日的寒夜里冻的彦泽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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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开始绝望,他知道,一旦说出口,尘封的往事就会被打开,父亲对他的好也会消失,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无法欺骗自己的父亲。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2 21:38:00 +0800 CST  
看过25章的人,请你们忘了他,这才是今日分更新,溜了溜了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2 21:39:00 +0800 CST  
25
故事很完整,也很俗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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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其实连私生子都算不上,父母并不是恩爱的夫妻,连略有暧昧的情人都算不上,母亲只是父亲身边的婢女,要说特殊,大概就是父亲唯一信任的婢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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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辜负了这份信任,利用这份的信任,在主子的茶水中下了药,这才有了他,她说她伤了父亲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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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连避子汤都准备了,没有笑容,只是很平静地劝我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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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家里所有人都护着她,因为他们想要一个孩子,这件事其实是在所有人的默许下发生的,独独只瞒着父亲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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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父亲一怒之下离了家,再也没有回去过,戚黎就带着身孕也走了,她本想去找那个人,却终究觉得自己没有这个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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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只是父亲的一个不甚愉快的意外,一个被父亲抛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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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紧紧注视着彦泽,周身冰寒的气场不受控制的散发出来。彦泽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可连起来,却并不是这么回事,当年的事,是一个局,戚黎在这场局里只是扮演了一个小小的角色,他会愤然出走,也并非是因为儿女私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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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件事确实是发生过,戚黎也确实背叛过他,此事无可辩驳,再多的他就没办法向彦泽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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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冷的夜风吹起彦楚额角散落的一缕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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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脑海中的记忆搅得痛苦不已,当年发生的事,是他这一生最介怀,最挫败,最无可奈何,不可补救的一件事,彦泽的话就像是一根导火索,将那些难堪,无力全都牵扯出来,连带着彼时内心中无法宣泄的愤恨也一并翻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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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暴虐,这么多年清心寡欲才压下了他当初几欲毁天灭地的愤怒,彦氏一族追求随心自在,他却是做的最差的那一个,时至今日,那些久远的情绪依旧很容易影响他,看了眼面前被绝望和恐惧笼罩的儿子,仅存的那丝怜惜让他保留了三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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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现在有点乱,这个时候并不适合解决问题,他深吸口气,压下胸口翻腾的戾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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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为父并不介意,你也无需那么介怀,夜深了,回去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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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他控制的很好,丝丝冷意依旧从那不急不缓的话里飘散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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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现在需要他,可他也需要静一静,他不想在不理智的时候伤了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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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风很冷,连月亮也不见了踪影,最后的一丝火光消失,林子里一片漆黑,彦泽呆呆的看着父亲远去的背影,终于被恐惧压垮了最后的坚强,他好像拉住父亲的衣角,告诉他,好冷,好黑,他好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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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终究只能徒劳的抱住自己,哑着嗓子,发出低声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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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阿父还是没能唤出来……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3 09:15:00 +0800 CST  
26
这一夜,彦楚睡得并不好,他做了一个冗长的梦,从离开云山,到建立折教,几乎把这么多年又重新经历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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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天边鱼肚才微微泛白,再次面对那些往事,他倒是从未有过的清醒,过往云烟,转瞬即逝,不过是些虚无缥缈的执念,把握当下,才是云山自在随心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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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梦,彦楚竟有了脱胎换骨,豁然开朗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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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下心了,周遭的声响便清晰起来,门外那一缕虚浮的气息闯入了他的耳朵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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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眉头一皱,想起了什么,翻身下床,推开门,清晨的凉意迎面扑来,冻他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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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果然跪在院子里,眼睛浮肿,眉间还带着清晨的雾气,整个人微微颤抖,乍一见他,浑身瑟缩了一下,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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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的心蓦地揪了一下,其间还带着一丝不起察觉的怒气,被他的心疼掩盖在有些微寒的目光下,他什么也没说,走上前,有些强硬的俯身将儿子冰冷的身体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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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的身子还在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怕的,安静的窝在父亲怀里,乖的不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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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起的被窝还是暖的,彦楚三下五除二的扒了儿子被露水打湿的衣服,将他塞进了被子里,冰冷的身体刚一接触温暖的被窝,彦泽就狠狠打了个寒颤,抬起头,情不自禁地望向父亲,却又被那道目光逼得躲躲闪闪,眼中泛起了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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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昨晚不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还会对我这么好,他还会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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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不敢说话,深怕一句话,梦就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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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怜爱又心疼的摸了摸儿子冻的有些青紫的脸,声音柔和似水,染上了浓浓的怜惜:“不是梦,爹爹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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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了一晚上的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一晚上的担惊受怕,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再见到父亲冷漠疏离的眼睛,此刻在父亲温柔的安慰下,所有的恐惧害怕忽然变成了一肚子的委屈,催着眼泪汹涌澎湃地往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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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他抽抽噎噎,呐呐如蚊吟,可彦楚还是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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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顿时百感交集,万分后悔昨晚就那么走了,拿过一旁的帕子,替彦泽擦了擦眼泪,微微一笑,“嗯,不走,爹爹就在这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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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身体蜷成一团,试探着微微把脸向父亲的身边挪了挪,虚虚地贴着他的衣角,像极了一只被丢弃的小狗,想靠近又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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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追悔莫及,他轻轻抬起彦泽的头,让他枕在自己膝间,无师自通的拍着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儿一样,“睡吧,爹爹就在这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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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慢慢放了下来,困意便席卷而来,彦泽在父亲的温柔安抚下,终于慢慢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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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拍着彦泽后背的手没有停,彦楚看着眼角还挂着泪珠的儿子,思绪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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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见面以来,彦泽在他面前都恭敬有余,亲近不足,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彦泽良好的教养和礼仪,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这个孩子,之所以毕恭毕敬,听话守礼,甚至于不要命的修习引魂册,完全是因为很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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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孩子很自卑,因为他觉得自己的出生不受任何人的期待,是母亲背叛的证据,是众人痛苦的根源,他一直把自己放在连私生子都不如的位置上,不敢行差踏错一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4 10:04:00 +0800 CST  
27
燕宇来到疏醉阁时,便看见主上披头散发地披着件外袍坐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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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挑了挑眉,上前行了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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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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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林还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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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看了他一眼,燕宇只好老实回答,“昨晚下手重了些,还在床上躺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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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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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可要属下服侍洗漱?”燕宇打量着有些狼狈的自家主上,询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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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教主回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揉了揉眉心,“去侧卧吧,阿泽在我房里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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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人很快备好了洗漱用具,燕宇以前也是服侍惯了的,对彦教主的喜好习惯也是一清二楚,他看着眉头紧锁的主上,总觉得今天早上不大对劲儿,自家教主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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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还记得戚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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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燕宇手一抖,檀木的梳子便落在了地上,“看来属下是真的老了,连梳子都要拿不稳了。”燕宇笑了笑,如无其事的捡起梳子,换了把干净的,“主上今天怎么想起这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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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佯装镇定,手心里却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戚黎,他当然记得,主上的贴身侍女,从小服侍,他与燕林刚来到主上身边时,就是她无微不至的照料,手把手的教他们如何服侍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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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主上的母亲新丧,戚黎可以说是主上最亲近的人了,旁人见了她,都要尊称一声姑姑,人人都以为,她会是将来的主母,却不想后来竟会发生那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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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教之所以无人敢惹,皆是因为那段时间主上的残暴,后来,时间久了,最初的愤怒过去,戚黎这两个字,也没人敢在主上面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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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泽可曾与你提过关于戚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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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梳子又掉在了地上,燕宇整个人都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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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回头冷冷地看着他,“左护法不过才三十多岁,怎的连梳子都拿不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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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宇被主上言语中的冷意吓得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属下该死,主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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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问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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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曾!”他想都没想,大声回答,“少主从未提起过任何有关姑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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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的眼神稍缓,“起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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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少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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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起来。”他的语气不容置疑,燕宇不敢违背,慢慢站起身,内心的担忧丝毫未减,他一直跟在主上身边,曾亲眼见过那段时间主上的残暴,他若是把前尘往事迁怒在少主身上,那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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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信给小八,让他问问当年保护阿泽的那批人,他们母子,那些年,住在哪儿,都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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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埋在儿子心中的一根刺,他必须把这根刺彻底的拔出来。
“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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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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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很久没有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了,谁知燕宇不为所动,甚至变本加厉,又跪在了地上,“主上,这件事与少主无关,还请主上不要迁怒少主,少主一片孝心,天地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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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儿子孝不孝,需要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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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昨晚被梦魇折腾的够呛,本就头昏脑涨,烦躁不已,看开是一回事,但那股怒气到底是没有发泄出来,原本已经被儿子惨兮兮的样子压了回去,此刻又全被燕宇给激了出来。

他冷冷笑了笑,“你不走,我走,左护法想跪,那便跪着,天黑之前不许起来。”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5 08:49:00 +0800 CST  
28
离开疏醉阁,彦楚去了彦泽的房间,凭着记忆果然在原来的地方找到了那日看过的地经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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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被朱笔标过的地方,两江交汇,山水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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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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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随意在地图上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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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吧,这里不错,两江交汇,山水环绕,夕阳一定很美。”
——……——……——……——……——
屋子里点了安神香,彦泽一直睡到下午才醒来,意识刚一回笼,他便惊恐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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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彦楚放下手里的书,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午后的慵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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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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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楚笑了笑,和往常一样,不厌其烦的更正道:“叫爹爹?”
.
“爹……爹?”
.
“怎么?睡傻了?”彦教主放下手里的书,起身来到床边,揉了揉儿子的脑袋,“饭菜还在热着,先起来吃点东西。”
.
彦泽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做梦一样,不,连梦里的爹爹都不会这么温柔,温柔的让他开始怀疑,昨晚的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在做梦。
.
他动一动,膝盖上的刺痛瞬间将他打回原形,流光溢彩的眼睛染上了不相称的落寞,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不是梦,所有的一切都发生过,半生寥落,一夜长跪,漆黑的夜色里被黑暗吞没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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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温热,都是彦泽喜欢吃的,他低着头,碗里是父亲亲手给他夹的菜,头顶是毫不掩饰的宠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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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事情,父亲没说,他更不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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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被抛弃,这份好,却让人更加的胆战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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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确实更加的小心翼翼,彦教主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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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天气应该不错,适合出门,回来这么久,倒有些想念外面的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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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的筷子啪的一声落在了地上。彦楚又塞了一双新的给他,“你和为父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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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怀疑自己听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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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吃完,回去收拾收拾,白练也带着,为父这次,只带你一个,伺候的不好,就罚你跪着举鞭子。”
.
他温柔地替儿子擦了擦嘴角,笑的眉眼弯弯。
.
第二天,果然晴空高照,万里无云。
.
巨石桥边,清风徐徐,燕氏两兄弟都来送行。燕宇拉着彦泽的手,满脸担忧,“出门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外面不比教内,饭要好好吃,衣服也多穿衣服,别贪凉,最近天气还冷,没人看着你,可别不把自己当回事。”
.
他向来稳重,难得会有这样老妈子的时刻,固然滑稽,却也更加的让人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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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放心吧,阿泽能照顾好自己的。”彦泽眼眶红红的,除了上次中毒离教,他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师父。
.
彦教主等了半天,终于有些吃味了,“怎么,不放心把你徒弟交给我?”
.
燕宇满脸郁色,“确实不怎么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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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还得让你照顾,他要是再打你,你就抱着他的大腿撒泼打滚。”
.
“你真是……”彦教主哭笑不得,这是还记恨他昨天罚他跪呢。
.
“师父……”彦泽拉了拉燕宇的衣角,脸色微红,笑的有些无措。
.
彦教主心头暗叹,揽过儿子的肩膀,“放心吧,一定把你徒弟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
“主上~”燕林幽怨地开口,“您真的不要我了吗?离了我,您能睡的好觉吗?”
.
“离了你,我才能睡得更好,”彦教主拢了拢儿子被风吹散的碎发,看都没看他一眼,“没办法,我拐跑了少主,只好把你这个右护法留下了。”
.
“好好跟着你哥,学学怎么处理教务。”
.
“您这明明就是害我,哪里是学习,根本就是被虐待,说不定您下次回来就见不到我了。”
.
燕宇狠狠踹了他屁股一脚,燕林嗷的一声惨叫。
.
“怎么说话呢,”他冲着彦楚恭了躬身,“教主放心,绝对打不死。”
.
燕林委委屈屈地摸了摸屁股,幽怨地躲在了一旁。
.
“走吧。”他冲着儿子笑了笑,当前一步进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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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泽回头看了师父一眼。
.
燕宇冲他摆摆手,“去吧,他是你爹,永远都是。”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6 10:52:00 +0800 CST  
伪更,我就是来做个实验

彦爹要带着泽宝宝去游山玩水+解决问题了,哈哈,后续小八的出现频率也会提高,说不定还会让他露个脸,嘿嘿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6 11:06:00 +0800 CST  
29
彦楚的目的地,是江东的一个小镇,一路向东,繁花似锦。


马车走的随意,车夫也甚是悠闲,宽大的马车内,彦教主随意的躺在车上的小塌上,身子随着马车的晃动有规律的摇着,彦泽跪坐在一旁,替父亲轻轻打扇。


车轮碾过石子,忽然剧烈的震了震,彦教主被一惊,张开眼,迷迷糊糊的看了眼一旁的儿子,操着绵绵的睡意慵懒道:“不必打了,休息会儿……吧……”


一句话都没说完,眼皮又慢慢合上了。


彦楚每天都要午睡,时候一到,困意上涌,整个人就懒洋洋的,彦泽看着父亲安详的睡颜,一言不发的继续打扇,能为父亲做些什么,他其实很高兴,一点都不觉得累。


彦楚睡了约摸有一个时辰,醒来时,日头已经偏西,他撩开车帘,看了眼周遭的景象,又把目光转向彦泽,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了丝丝水光。


“还得多久才能遇到城镇?”坐了一天车了,浑身酸疼。


“回父亲,大概还有两个多时辰。”


“这么久?”


彦泽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车夫走的慢,能在两个时辰赶到镇上已经很快了,“父亲可要停下休息休息?”


彦楚闻言坐正了身子,没回答,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彦泽耳尖一红,连忙改口,“爹爹可要停下休息休息?”


“算了,到镇子上再说吧。”彦楚咽了口口水,午觉醒来,喉咙有些干。


“倒杯水吧。”


“是。”彦泽回身拿过茶壶,早上上车时泡下的此刻已经凉了,双手贴着杯面,用内力加热后,才捧给父亲。


彦楚还没来得及接,马车忽然剧烈摇晃了一下,彦泽没拿稳,杯子倾斜,水便撒了出来,刚好撒了彦楚一身,幸好杯中水不烫,也就是濡湿了衣摆。


彦教主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见对面的人普通一声跪下了,膝盖砸在木板上的声音让人头皮一麻。


彦泽整个人都变得慌张起来,诚惶诚恐地向他请罪,满脸歉意,愧疚,竟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着实不像一个儿子。


彦教主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


“哪错了?”他顺着儿子的话问道。


“孩儿服侍不周,打湿了父亲的衣服,还望父亲恕罪。”


“你既然都知道错了,怎的还让为父恕罪?”彦楚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人,出口的话听不出任何温度。


彦泽呼吸一滞,脸色蓦地惨白,做错了事还想逃避,彦泽,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难怪父亲不悦,“孩儿知错,请父亲责罚。”


“罚依然是要罚的,”彦楚在儿子看不见的地方勾了勾嘴角,拿起一旁的折扇,悬在彦泽眼前,“哪里做错了就罚哪里,你自己动手吧。”


这是要让他自罚?彦泽很快就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可到底是半大的小伙子了,自己打自己手心这种事,实在是太羞耻了,他愣愣的接过父亲的折扇,檀木所制的扇骨分量并不轻,触手微凉,他乞求的看了眼父亲,却未得到半分动容。


彦泽咬了咬牙,缓缓伸出左手,他自小长在折教,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伸出的手也十分好看,骨节分明。


车轱辘一圈一圈的转着,每转一下,车身就会摇晃一下,木板便狠狠碾一次膝盖,他睫毛颤了颤,咬牙闭上眼睛,右手终于狠狠砸下,力道之大,几乎可以听见破开空气的咻咻声。


十指连心,小时候,他不小心被门夹了手,整整肿了十几天,连筷子都拿不起来,这一下下去,彦泽已经能预感到那种钻心的疼。


然而,他并没能体会到那种痛,扇骨没能砸到他手上,在距离手心半寸之地,被他爹拦下了。


一直面无表情的彦教主终究是叹了口气,丢开了扇子,将儿子拉起来,坐在自己身边。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7 13:19:00 +0800 CST  
回来了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8 17:49:00 +0800 CST  
30
问题已经爆发出来了,便不能在自欺欺人,彦泽远了牛角尖,当晚彦楚俺不犹豫的离开更是在他心上加了一道抹不去的伤痕,此时他们的关系其实很脆弱,即便彦楚在如何的纵容宠溺,彦泽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亲近,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这是他十一年里慢慢生长出来的执念,不会因为他的三言两语的开导安慰就过去。


向来放荡不羁的彦教主竟也有了一丝挫败,他无可奈何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老实的儿子。”


“父亲……”彦泽低下头,眼神有些暗淡,他确实一点都不像父亲的儿子。


“傻,”彦楚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制止了继续胡思乱想。“还得为父手把手的教你。”


他捡起地上的杯子,换了个新的递给彦泽,“再倒一杯来。”


彦泽听话的照做。


彦楚接过杯子,杯中水温热,已经被儿子用内力温过了,他心头微动,轻轻抿了一口,神色越发温和,他拉过儿子的手,掌心内力透过儿子的指尖,慢慢划过他湿了的衣袍,温热的气息流转在彦泽指尖,暖洋洋的,不一会儿,衣服上的水渍便被蒸干了。


彦泽目光灼灼的看向父亲,眼中流光溢彩。
马车还在摇晃着,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的转来。


“水洒了,可以再倒一杯,衣服湿了,弄干就好了。”


“在爹爹眼里,这些都不算是过错,我让你自己动手,意思就是我不生气,只是无聊了,想逗逗你”他笑了笑,继续道:“或者说,我想听你叫声爹爹,想让你撒个娇,求个饶。”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他彻底解决这个问题之前,不让这道伤痕再次加深。


彦泽呆呆的看着他,满眼震惊,他忽然有些手足无措,父亲的温柔让他几欲沦陷,让他忍不住想要躲进他的怀里,可内心的自卑却在提醒他,他不配,他没有资格。彦泽喉咙动了动,眼中不由自主的擎上了泪花,终究还是低下了头,呐呐的叫了声爹爹。


彦泽点了点彦泽的鼻尖,“现在叫爹爹已经迟了。”


彦泽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神情有些呆滞,轻轻问:“爹爹还要罚吗?”


彦楚的心蓦地软了,“嗯,要罚。”


“就罚你三个月内,只准叫爹爹,不许叫父亲,”他威胁般的捏了捏儿子的手,“叫错一次,便还一下。”


前路漫漫,彦楚并不着急,此行便是去解决问题的,他就不信,凭他云山彦氏后人的才智,还拿不下一个孩子了。


行行复行行,马车慢悠悠地走了一个多月,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江东的一座小镇上,彦楚和儿子一前一后地走在大街上,镇子并不算繁华,到也有很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彦教主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儿子,“有什么想要的,为父给你买。”


彦泽摇摇头,又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彦教主装作没看见,又继续往前走。


这下可苦了彦泽,他张了张嘴,想喊住父亲,到底没敢,只能继续跟在父亲身后。


昨日他犯了错,请罪时叫了三声父亲,被父亲拉着指尖,用折扇狠狠抽了三下,当场疼的他挤出了泪花。


父亲还勒令他不许上药,到现在,两只手还肿的老高,这么大了,还被父亲打手心,彦泽越想越丢人,又把两只手往袖子里藏了藏,生怕被人发现。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8 20:05:00 +0800 CST  
最后的存稿

楼主 琉璃苣绿  发布于 2019-05-18 20:05:00 +0800 CST  

楼主:琉璃苣绿

字数:148139

发表时间:2019-05-06 02:2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9-03 03:39:57 +0800 CST

评论数:8425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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