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西院】【原创】弑父一时爽(古风父子)



小皇帝:朕神机妙算,弄死了那个要谋反篡位的逆贼,哈哈哈
太后:儿子,他是你爹,亲爹……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5-26 20:19:00 +0800 CST  
本文,不虐,放心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5-26 20:20:00 +0800 CST  
第一章

日头正盛,太阳毒辣的好像要热掉人几层皮才肯罢休,虞珩站在宫门口,第十遍问推门而出的小内侍:“陛下可有宣召?”

小内侍擦擦汗——一半是热的,一般是被虞珩吓得,小心翼翼的躬身答一句:“回殿下,还没有。”

听不清虞珩嘟囔了一句什么,他忙不迭的一路小跑去扶远处而来的老太监尚文,殷勤的给他擦汗扇扇子,好像看见了亲爹一样,尚文与虞珩擦肩而过,眼睛里划过一丝憎恨,虞珩额角一跳,脱口而出:“尚老狗你再瞪我试试?”

这句话一出口,整个殿下就是一静,尚文“呦”的一声转过头就要和他理论,还没开口,已经有另一个小内侍跑过来低声请他进去。尚文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大摇大摆的走了。

虞珩捏着折子的手差点砸到他背上,不过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耳边传来一丝“汪汪”的叫声,他恶狠狠的转过头,瞪着地上怯生生的小奶狗:“叫什么叫,狗仗人势!”

“尚老狗”很快就出来了,满脸都是喜色,显然是和他那个沆瀣一气的主上聊得不错,小内侍见尚文走远了,这才恭敬地一拱手,请他进殿。

大殿内,和外面简直是冬夏之分。虞珩感觉到了从里到外凉滋滋的,终于气顺了些,对着正位上拱手一拜:“陛下。”

他们大俞年少的小皇帝漫不经心的嗯一声,眼皮都不抬:“齐王久等了,有何事?”

“陛下,刘奕隆在户部尚书一任上政绩颇丰,自他上任,国库储粮增长了五倍不止,陛下罢了他,要换谁?”

“尚方。”小皇帝轻巧的搁下笔,答一句。

“你就是来气我的是不是?”脑子轰隆隆的响,虞珩只恨刚才没把手上的折子砸在尚老狗脑袋上,这厮果然是趁火来打劫的。他一回来,就听说了刘奕隆被罢免的事情,紧赶慢赶,被晾在了外面大半天,还是没拦得住小皇帝作死。

小皇帝轻轻叩一下桌面,似笑非笑:“齐王还没篡位呢,就开始这样和朕说话了,不知道等齐王荣登大宝,朕还能不能留一条活路?”

“要有这么一天,我虞珩断子绝孙,不得好死。”虞珩心情差的要死,冷冷的瞪回去:“少说这些没用的,刘奕隆不能换,陛下想安置尚方,找个清闲地方让他待着就是。”

“圣旨都下了,朝令夕改,朕这个皇帝不用做了。”小皇帝凝视他片刻,一甩袖子绕到屏风后走人了。

到底是皇宫内廷,虞珩不能追上前去,他憋了一肚子火,回了齐王府。

齐王府建造的有多奢华,人员构成就有多匮乏,他,一对亲卫,几个下人,外加一个病秧子幕僚上官博。

虞珩的气生了一路,到府里已经冷静了,他先是对着镜子整理了衣冠,欣赏了一回自己的“绝世美貌”,心情好了许多。这才狠狠灌了口凉茶,开始听上官博忧心忡忡的商讨最近朝野的变动,不止刘奕隆,但凡在小皇帝眼里被打为“齐王党”的人,恐怕一个个都躲不过被罢官清算的命运,小皇帝亲政后忍了一年,第一把火就先烧到了他虞珩身上。

小皇帝这是长大了,嫌他这个辅政的齐王碍眼了,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憋屈的“权臣”么,从去年小皇帝一亲政,他就交还了禁军的权力,任由小皇帝换了亲信,前段时间他人还在冀州平叛呢,小皇帝又直接踢掉了原本的安西都护,他都忍了,结果回了京城,气还没喘呢,户部尚书换人做了。

“士衡,你说,咱们这位陛下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虞珩摸摸自己的下巴,凑近了上官博。

“殿下。”上官博的神色有些紧张,本来就病弱的脸更加苍白了:“您小声点。”

“你紧张什么?别总是皱着一张脸行不行,难道本王这张美貌的脸不值得你笑一下么?”虞珩满不在乎的“切”一声,他倒不是担心小皇帝分他的权——本来就是小皇帝的,他就是纳闷:“我觉得这小子行事这么张狂,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陛下从前年少,如今羽翼丰满,自然不同以往,殿下暂且忍耐吧,静观其变。只要陛下做的不过分,让他几步又何妨?”上官博自动忽略了齐王殿下不要脸的自夸。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5-26 23:37:00 +0800 CST  
第二章
虞珩者何人,先帝同胞弟弟,当今辅政齐王也。先帝驾崩时,如今的天子尚且不过六岁,先帝因为有先帝遗命,齐王这个原本应该就藩的亲王留在了长安,十年来朝政皆决于王,虽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但近年来也称的上吏治清明,黎庶渐安。便是小皇帝自己,也说不出齐王当政时,有什么做的不好。

不过齐王殿下作为整个大俞的传奇,却并非因此,而是因为那张脸。要说齐王殿下自信不是没有原因的,他爹娘都是美人儿,齐王简直是集齐了爹娘全部的优点长出来的,从头发丝开始,都挑不出半点不好看的地方,当的起一句“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据说齐王读书的时候,学到邹忌讽齐王纳谏,不屑的直接撕掉那张纸,对着镜子里自己的脸,撇撇嘴说:“这邹忌若与本王生于同时,哪里还敢和什么徐公比美,都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份自信直到齐王活到了三十多岁,都没半点消除,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据说齐王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一天不看到自己的脸,就浑身难受,茶不思饭不想,任何不高兴的事,只要照照镜子,就烦恼全无了。

不过今天齐王殿下的心情即使照十回镜子也好转不了了。虞珩看着面前一个个封面各异,笔迹不同的奏折,差点掀了桌子。

齐王的亲卫魏武刚要踏进书房,就听到了齐王的怒吼:“老子不干了,老子要辞官。”

连树上的鸟都被吓得纷纷扑闪而逃。

“殿下,你吓到鸟了……”魏武抱怨的放下茶杯。
“鸟会说人话了?”齐王纳闷的打量一眼自称为“鸟”的亲卫,直看得他面红耳赤,被噎的说不出话来,这才轻飘飘摇了摇团扇:“去递折子,我要进宫,面见太后。”

殿内彻上明造绘以彩饰,厚重酥软的狐毛铺满了地面,正面宝座屏风,两侧熏炉,香烛相对而立。边边角角放满了精致的冰盆,大夏天的,齐王都打了个冷颤。

这个败家女人,外加那个败家小子,倒是会享受,难怪今年宫里的开销又加了三成。

说完了例行开场的闲话,太后慕容泱屏退了众人,齐王殿下这才在自己那双如九天银河映入的眸子里添了点愁绪:“阿泱,咱家这儿子到底在干什么?我哪里得罪他了,我才从冀州回来半个月,他已经裁换了三省六部大大小小十几个官员了,尤其是刘奕隆,刘奕隆这小子是长得丑了点——没有我英俊潇洒,可他管理户部是一把好手,这些年边关不稳,云南也叛乱频繁,各地天灾连连,正是要用银子的时候,换掉他,你儿子自己出钱么?”

慕容泱慢悠悠的摇摇扇子,这个臭毛病还是和爱摆谱的齐王学的,不以为然的笑了笑:“你看不出来?和你闹脾气呢,谁让你一言不合就跑到冀州去了。由着他折腾去吧,不碰点壁以为自己多能耐。”

傻阿泱,你真拿你儿子当三岁孩子呢,还闹脾气。

“你就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我跟你说,虞谨近来行事……”

齐王殿下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大殿门被轻轻推开,小皇帝虞谨一脸阴沉的走了进来,眼睛一扫,齐王规规矩矩的坐在正殿右手的座位上,离他母后十丈远呢,他这才缓了缓脸色,露出一丝笑容行礼:“母后。”

被当透明人的齐王翻了个白眼,不想和小皇帝在未央宫吵架,拱拱手要走,小皇帝却不放过他,齐王殿下听着后面小皇帝冷淡的呼唤,转过身子,挤出一丝假惺惺的笑容:“元宵啊……怎么了?”

除了公开场合,齐王殿下从来没拿自己当外人,小皇帝额角一跳,压着火气:“齐王有好几日没来过政事堂了,病好了么?”天天搁家里称病,也没病死啊,这不照样活蹦乱跳的?他倒是宁愿虞珩一辈子都窝在家里别出现,可事实是,虞珩把持朝政十年,没他在,很多朝政根本运作不起来。虞珩想起河西那边传来的密报,说齐王旧部不满空降的大都护,在军中散布谣言,滋是生非,他就恨得牙痒痒,皇权巍巍之下,竟然有人只听王令,不知君命。

这个虞珩,越发张狂。见君不拜,还称呼他的小名,除了他的父母,全天下有谁还配如此称呼他,虞珩还以为自己是当年那个年幼继位,任由他摆布的小孩子呢。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5-27 12:27:00 +0800 CST  
第四章

甘阳宫,正在沐浴的虞谨听着宫女有些惊慌的禀报,说齐王求见。

小宫女被齐王身上汹汹的杀气吓到,脸都白了,说话都结结巴巴。虞谨抿着嘴:“请齐王进来。”

他没有从宽大温热的浴池里出来,只是随意的披上一件袍子,倚在池边,歪着脑袋看着一脸铁青的虞珩,脸上还带着孩童般的笑意。

虞珩浑身的愤怒被这一双如湖水般澄澈见底的眼睛驱散了。

他放轻了脚步,慢慢走到浴池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软软糯糯,被偷偷哄着叫他“爹爹”的小子,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几乎忘了自己的来意:“陛下为何这样看着我?”

“朕在想,等朕娶妻了,和朕的爱妃在这里……的时候,齐王是不是也要进来看一眼?”小皇帝眨眨眼睛,一派天真,眼底露出并不符合他年纪的森然。

虞珩脸上的笑随即冷了下去:“臣只怕到时候陛下挪了国库的钱不算,该横征暴敛,贪索民脂民膏了。”

“……你大胆,放肆!”虞谨先是一怔,霎时目光一震,为他的无礼所震惊。

殿内无人,齐王殿下咬咬牙,决定要这个小兔崽子见识一下什么才叫大胆,什么才是放肆。

虞谨还没反应过来,只听扑通一声,转眼齐王已经跳下浴池,也不顾被浸透的衣衫,几步上前,右手扣住他的手腕,往池边一摁,撩起外袍,一扬手。

“啪!”

脑袋倏忽间贴上带着丝丝温热的大理石,身后蓦然一痛,带着几滴水珠溅落,清脆的仿佛能听到回音。虞谨先是一懵,随即浑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不是疼的,是被气的,他愤怒地挣扎起来:“虞珩,你欺君犯上,不想活了是不是?”

“啪!”回答他的是更加用力的一巴掌,虞珩绷着脸,像是没有听到他的威胁一样,再次扬起手,狠狠抽下去,皇帝陛下白皙如同稚子的皮肤上很快泛起了一团红晕,他脑袋一阵阵发蒙,屁股上挨了十七八下,火辣辣连成一片的时候,才如梦初醒般,连声大叫道:“来人,来人……”

“虞谨。”

虞珩捏紧了他的手,力气之大生生扼制住了他呼救的叫声,虞谨吃痛,下意识的扭过头看他,正撞上那双平日里没个正经,如今却冷的仿佛能拧出水的眸子,心里一颤,没等他再说些什么,虞珩已经把他转了个方向扯到了自己正对面:“你还记得先帝临终前说过什么?”

先帝,他的父皇,宾天的那一刻,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听从齐王管教,做个明君。”

这些年,他也的确如同当年对待父皇一样遵从齐王的教导,可如今他已经长大了,即使有如同父子的情分,难道不该君臣为先么?虞珩他怎么敢、怎么能,像对待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责罚于他!

“想起来了是么?”虞珩盯着他的眼睛:“陛下,挪国库的钱干什么?”

提起这件事,虞谨许是自知理亏,声音都低了下去:“是尚方送来的,朕……朕没拦着,朕知错了。”不过几万两银子,尚方送都送来了,他也没退回去,哪知道就被御史弹劾了,今日在早朝上,他已经认过错,也说了日后不会再有此事,虞珩却为这点事小题大做。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5-28 12:24:00 +0800 CST  
第五章

他尚且没有从低头认错的羞愤中回过神来,近在眼前的虞珩已经轻巧的跳上地面,绕到屏风后寻来了藤条。

“手。”

僵持片刻,虞谨忿忿不平的别过头,摊平双手送到虞珩面前。

从小时候开始,虞珩就一直教导他武艺,每次他要罚自己的时候,父皇从来不拦着,他心里的不满敌不过多年的服从,尽管他厌恶这种所谓的“本能”。

他整日里为了朝廷吏治忧心忡忡,三令五申,严刑厉法的打击贪/污/受/贿,小皇帝却在这儿“州官放火”。虞珩酝酿着火气,握紧了藤条,“嗖”的一声抽下去。

一连五下,带着让人惊恐的力度破空而落,少年白皙细腻的手心立刻现出几道刺眼的鞭痕来。十指连心,钻心的痛立刻引得虞谨浑身一抖,几乎要缩回手来,他死死咬着牙,不肯叫出声。

“为君者持身不正,何以驭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贪图小利,只会为人耻笑。此事虽小,却会开恶例。此例一开,后果会如何,不用我说,陛下当知。”

又是五记横贯着双手抽下,伤上加伤,虞谨的呼吸紊乱起来,有水珠从眼角划过,分不清是泪还是浴池里的水,他勉强消化了经久不衰的痛楚,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带着不甘愿的祈求:“朕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虞珩心知小皇帝疼得厉害,这种藤条又细又韧性十足,好处是打出来的痕迹很快会消散,坏处就是疼了。他打人下手从来不轻,若是这小子还年幼的时候,早就哭的一塌糊涂了,虞珩扔了藤条,盯着他不断溢出泪珠的眼睛,不想戳破他被打哭的事实:“上来吧,手不能碰热水。”

生气归生气,可小皇帝肯低头,他的气也消了。想着少年人爱面子,揍这小子两下,他肯定觉得难堪,虞珩见小皇帝赤足站在池边,疼得五官都扭成一团,想给小皇帝顺顺毛:“陛下把钱还回国库,这些钱臣给你补上,好么?”

天底下还有比他更温柔的爹么,揍两下儿子还要负责哄。

虞珩试图缓和一下和小皇帝的关系,忍着牙痛认了这笔账,哪知小皇帝并不怎么领情,警惕的望了他一眼:“齐王倒是很有钱。”这些藩王果然个个都是米虫,国库常年紧缺,连他这个皇帝也不能肆意取用,这些有封地有税收的藩王倒是滋润的不像样,几万两银子送出口,就像送了个铜板一样。

齐王殿下要是知道小皇帝这样想,死了都能从棺材里爬出来,可他脑子缺根弦,愣是没听懂言下之意,闻言还笑吟吟的摸摸小皇帝的头发,心想你爹是挺有钱,最大的资本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小皇帝的头发丝还湿漉漉的,软软的。见他没躲,虞珩满意的笑没了眼睛。这小子,长大了就越发不肯跟他亲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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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捅娄子,齐王殿下出钱不够,还得出力。他在家也躺不下去了,请了御医报了个病愈,穿好亲王朝服去上朝了。

五日一次的朝会,出现了阔别朝堂近一个月的齐王,连原本昏昏欲睡的太傅方泰都精神一振,唯一不高兴的恐怕只有户部尚书尚方了。从齐王笑眯眯看着他那一刻开始,尚方就觉得背后一凉,到齐王轻描淡写的说“以后再敢行奸佞之事,蛊惑君王,就拿他出去喂狗”的时候,尚方脸色一白,恨不得立刻跪下给齐王殿下磕几个头保证。整个朝野上下都知道,齐王的脾气没有他那张脸那么值得欣赏。并且,齐王一向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眼见齐王回归,整个朝堂顿时一片抖擞,连上奏的声音都似乎洪亮了几分。

议完江南水患,甘州开垦这些事务,礼部尚书出列奏道:“陛下,胶东王,济南王上书,言年老体弱,无法长途跋涉来长安,参与五年一次的觐见,还请陛下宽赦。”

一热就困,正捂着袖子打哈欠的齐王一个激灵,正要出言,便听上方御座上传来天子似讥似讽,清冷的少年声音:“传朕的旨意,赐给两位亲王两箱拐杖,让他们走路小心些,可别出了什么意外,我大俞的江山,还要靠他们呢。”

整个朝堂陷入了一片静默,礼部尚书讷讷难言,不敢接旨,连一向跳的欢的御史都纷纷陷入了沉默。齐王在心里哀叹一声,熊孩子你这脾气可真是随了你爹了。他用力“咳咳”两声:“陛下,臣略感不适,想来是尚未痊愈,可否先行告退?”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5-29 13:19:00 +0800 CST  
第六章

齐王用眼神写着“有台阶就赶紧下”,小皇帝握紧了拳头又松开,淡淡道:“既然齐王有恙,先退朝吧。”

“陛下,陛下……”虞珩在立政殿门口追上了行步匆匆的小皇帝,知道他心里恼火,虞珩给身边跟着的宫人使了个眼色,自己一个人跟了上去,小皇帝默不作声的踏进了内殿,狠狠一脚就踢翻了冰盆,冰块在铺着雪白地毯的地上乱七八糟的打着滚。眼见小皇帝握着镇纸就要砸,虞珩绕到他面前,伸手护住,轻轻放回书桌上,他盯着少年精致的眉眼:“小不忍则乱大谋。”

“前有胶东王卖官卖爵,后有临淄王给封地免税收买人心。现在找个借口就称病不朝,父皇在世时,他们岂敢如此轻慢悖逆。有没有把朕这个天子放在眼里?”小皇帝大大的眼睛写满了憋屈与不甘,虞珩又心疼又好笑,哄孩子似的拉他坐下,俯身道:“听没听过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君臣名分所在,他们奈何不了你,不过是嚣张跋扈罢了。陛下只需要暂且忍耐,总有收拾他们的时候。”

“那齐王呢?”

“我?”

虞珩挑挑眉。目光在左侧大燕的版图上扫过,这天下有五分之二都是藩王辖地,从大燕建国开始,历代加封,各王侯国,小的有几城,大的有十几城,手握军队财税,官吏法度,四散在这广袤的土地上,各个都是土/皇帝,越来越成为天子无法掣肘的存在,而他虞珩就是其中最显眼的一部分。

“虞珩,会永远站在陛下身边,齐国亦然。”

小皇帝又浓又密的睫毛轻轻颤抖许久,伸出手紧紧搂住面前之人,将脑袋贴在他怀里,似乎在寻找某种慰藉。虞珩轻笑着捋他的头发:“今年的秋闱就要开始了,只要科举不衰,天下英才会尽入陛下囊中。总有一天,陛下会超过先帝的功绩,成为一个好皇帝。”


麻木的听齐王骂骂咧咧了半个时辰,从先帝本人骂到他十八代祖宗,实在听不下去了,魏武面无表情的提醒:“殿下,先帝的祖宗也是您的祖宗。”

“老子倒了八辈子血/霉和他一个祖宗,坑我儿子当什么太子,现在好了,虞琛那个王/八/蛋死的痛快了,留我儿子当孤家寡人,老子哪天在阴曹地府见了他,抽他的筋扒他的皮……”要不是倚在榻上懒得动弹,齐王恐怕都要跳起来了,魏武默默递上镜子:“殿下,你现在的样子很狰狞。”

齐王殿下瞅着自己那张刀削斧凿般的脸,深深吐了口气:“林浮不是说永安侯常给他送礼么,永安侯是小皇帝的人,这是帮小皇帝收买我齐国大将呢,告诉林浮,给小皇帝松个口,说两句效忠的话,当哄他开心了。”

魏武抽抽嘴角:“是。”殿下您哪天就是把自己论斤卖给陛下也不稀奇。

沉闷的夏天随着秋闱的顺利结束,这项由前朝开创的制度厉行不衰,已成为三年一次的长安盛会,无数的文人士子涌入长安,连树上的蝉都沾染上了几分四书五经的气息,许是今年考生的质量普遍不错,小皇帝近日的心情都好了许多。而十月安西的大捷,更是让年轻的天子喜形于色,一扫多日沉闷,宣布要去京郊秋猎。

立政殿内,尚文悄悄的走到皇帝身边,躬身道:“陛下,已经吩咐过中书省了。诏书已经拟好,只等明旨下发了。”

“严密监视胶东王等人的动向。算算时日,尚期该到宁州了。”

“是,陛下放心。只是陛下,当真觉得齐王可信么,倘若齐王倒戈相向,那……?”

“齐王……朕信他,若他有不臣之心,不会交还禁军,更何况,齐国大将林浮已经效忠于朕,齐王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

十月初三,秋猎之日。

皇帝出行,排场自不必说。一行上千人人,前有禁军护驾,后有大臣随扈,旌旗烈烈,马蹄声阵阵,很快奔赴了京郊猎场。

猎场早就得了吩咐被围起来了,本就是乐事,猎场内人欢马嘶,旌旗蔽日,热闹的气氛感染着所有人。小皇帝从小跟着他学习武艺骑射,水平着实不差,加上众人有意相让,一连几日都满载而归,猎来的飞禽猛兽摆满了帐篷,被分发给随扈的将士和大臣。

到了晚上众人不分尊卑,围着篝火一阵闹腾,小皇帝穿着箭袖骑射服,在火红的火光下持剑而舞,皎皎如同日月。齐王殿下望着已长成了少年模样的儿子,有些感慨,被人多灌了几杯酒,晕头转向的回了帐篷,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间被人摇醒,齐王揉了揉眼睛:“何事?”

小将的声音有些颤抖,头压的低低的:“回禀齐王,陛下……陛下不见了。”

小皇帝一大早就带着人去行猎,他兴致高,众人也没拦,谁知直到半中午,皇帝都没回来,围场的校尉带着人仔细搜寻了许久,只在猎场角落里找到了已经濒死的一个禁军侍卫,看伤口是猛兽所伤,话还没说完就断了气,校尉惊恐万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敢一个人做主,赶紧前来禀报。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5-30 12:54:00 +0800 CST  
第七章

齐王听得一阵眩晕,小皇帝定是冲出了围场区域,此时顾不得追究看守围场之人的责任,他勉强稳住心神:“派出禁军所有人,分十队从各路深入寻找。”

齐王一刻不敢耽误,带着自己的人扬马便行。

出了被人为围出的区域,会遇到什么猛兽就谁也不知道了,虞珩骑在马上,勒着缰绳的手都在颤抖,他想了一万种可能,拼命的将最坏的想象抛之脑后,飞驰而过的丛木都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后面的侍卫很快被他远远甩开,耳边的风声震得他脑子轰隆隆响。

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动物的咆哮声和兵器嘭锵相击的动静,虞珩心里一颤,意识到是有人在和野兽搏斗,他奋力扬鞭,绕过林木,被眼前之景惊呆了。

一只身形足有一人高的棕熊正高高举着爪子,凶狠的嘶吼着,与他相对的侍卫正拼命用剑和他搏斗着,一人一熊都浑身的血,分不清到底是谁的,而被那护卫死死护在身后的,正是已经吓傻了的小皇帝。

那熊仰天长嚎一声,一爪子拍飞了已经力竭的侍卫,对着小皇帝猛然冲去。眼看蒲扇般大小且厚重有力的熊掌就要狠狠袭上少年的脑袋,侍卫捂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声嘶力竭的喊叫:“陛下小心!”

少年失魂落魄的一动不动,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侧方一道飞扑而至的身影,抱着少年一滚,生生挡下了这一击。

棕熊愈发被激怒,腥红着眼,第二掌就要拍下,虞珩忍着胸口翻江倒海的痛感,凝魂于一魄,怒吼着跳起,反手奋力一剑,直直刺入棕熊的右眼,棕熊哀嚎一声,分了片刻的神志。刻不容缓,虞珩拼尽全力狠狠一剑刺穿了熊身,那熊本已是强弩之末,加上踉跄着爬起来的侍卫举着剑上来帮忙,一番搏斗,十几个窟窿扎下去,棕熊慢慢没了生机,轰然倒地,震的大地都一阵颤抖。

劫后余生,侍卫扑通一声跪道,颤声道:“齐王……多亏了齐王及时赶来。”

虞珩无力的摆摆手,苍白着脸“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若非生死关头激发了本能,他所持之剑又是绝世利刃,哪来的本事刺中了那猛兽。

“齐王,师父……师父,你没事吧?”连被棕熊差点一掌拍中的时候,小皇帝都失了魂魄一样呆坐着,直到此时危险消除,才渐渐回过神来,慌忙的抱住跌坐在地的虞珩。

虞珩靠在他身上,吃下了侍卫送上的药丸,慢慢调理内息。

良久,他睁开眼睛,望着小皇帝担忧的神色,转头问侍卫:“其他人呢?”

侍卫红着眼低声禀报:“他们本留下与这猛兽搏斗,臣一人护着陛下西行,这熊既然追来,想来他们俱已亡故。”

“先回营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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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王的营帐内,御医细细诊断片刻,开了药方退下了,虞珩听着侍卫禀报:“臣等随陛下追幼熊而去,谁料在那里碰到了母熊,母熊见幼崽濒死,发了狂,马匹受惊,纷纷而逃,这才让陛下置身险境。臣等未能劝阻陛下,实在万死。”

虞珩轻叹一声,沉声吩咐:“殉亡的侍卫厚葬,看守围场不力的人收押处置,此事不要外传。”

“是。”

帐内的人都退下了,一室静默。虞珩咕嘟咕嘟灌下了药,抬眼望向一直坐在一旁的虞谨,敲敲案几:“玩的高兴么,恩?”

虞谨被他仿佛有熊熊火焰藏于内的眼神吓得一抖,站起身来,有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不……”

“我看你是活腻了,不想要命了!”虞珩狠狠的拍了一下身边的案几,怒不可遏。眼见小皇帝脸色一白,仿佛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夺门要跑,虞珩身形一动,堪堪挡在他面前,捏着领子把他摁回了床上,从箭筒中抽出一只箭矢,扬手就抽了上去。

箭矢毫无章法的落在少年背上臀上,痛得他猛的一仰头,差点嚎叫出来,却又被下一鞭生生扼住,怕被帐外的人听到动静,又挣扎不过,虞谨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死死咬住牙,硬抗着身后雷霆般的暴怒。

虞珩不管不顾的狠狠抽着,所有的愤怒,担心与恐惧一齐爆发,他几乎不敢去想象,如果他今日晚到一步,会有什么后果,一想到迎接他的会是儿子了无生息的尸体,再一想想为了他丧命的侍卫,他就恨不得抽死手下这个不知轻重的混账小子。

虞谨又惊又愧,还未从变故中找回所有的神魂,他没法对齐王这个在危难之际拼命护他的人摆出什么君主架子,可身后的抽打越来越急,火煎油泼般,像是要生生揭了他的皮,他意识到虞珩不同以往克制的怒气,终于忍不住,仓皇的握住虞珩的手,带着哭腔求饶。

被他的哭声感染,虞珩慢慢止住了怒火,喘息着扔下箭矢。

虞谨咽下口中混着血腥味的口水,任凭眼泪糊了一张脸,泣不成声。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5-31 12:53:00 +0800 CST  
第八章

小皇帝的披风上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虞珩理智尚存,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帐内有御医留下的外敷用的药,他坐了片刻,见虞谨渐渐止住了哭声,抱着他到怀里,小心翼翼的脱了外袍和中衣裤,直到他要脱下虞谨亵裤的时候,虞谨握着裤子,怎么也不肯让他动手,原本就哭的通红一片的脸更加涨红。

“陛下不让我上药,臣只能召御医来。”

淡淡的威胁萦绕在耳边,虞谨紧紧咬住嘴唇,权衡再三,慢慢松开手。

从背到臀,纵横交错的肿痕,一道青一道紫,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若非小皇帝穿着厚实的锦衣,恐怕还会更加严重。虞珩再生气,也不由心里一疼,小皇帝长这么大,恐怕都没受过这样的伤。尽管他上药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虞谨还是一阵哆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痛的扭曲的五官,让他素来乖张的脸上多了一分虚弱的柔和。

痛苦让原本发懵的神智清醒,虞谨终于原原本本意识到了今日的一切,苦涩从心口遍布弥漫全身,与身上的伤交缠重合,他呜咽着闭上眼睛:“是我,是我害死了李照他们……还差点害了师父……”

他的侍卫,为了保护他,一个个惨死,他被从未见过的棕熊吓破了胆,连剑都没有勇气握起来,若非齐王在那一刻赶到,恐怕他和侍卫都会葬身于其地。

生死间走一遭,他此时才觉得一阵后怕与无尽的懊悔。大业未竞,他这个天子若葬身熊掌,那真是徒为后世笑料了。

“你可知母熊为何要不顾一切的追杀于你?”虞珩怜惜他仓皇无措的心,轻轻叹口气,盖上被子把他揽在怀里,擦擦他被汗水与泪水糊遍的脸:“因为你伤了它所珍所爱。你也一样,众人救你,不惜性命,是心甘情愿的。”

虞谨呜呜的在他怀中痛哭,宛如一个寻求庇护的孩童。

不久后,虞珩才明白,他这一番并无刻意的温语,竟成了救他一命的箴言。


景安十年的秋猎在一场有惊无险的风波后结束。

小皇帝伤的不轻,回城的路上,虞珩甚至不顾旁人眼光上了皇帝的御车,一直抱着他。他这边殷勤的端茶倒水,讲了半天笑话,才换得了小皇帝一个笑脸,见他展颜,虞珩也松了口气,他事后想想,小皇帝到底年少,唯恐此事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浩浩荡荡的车马依仗即将要进入城门的时候,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小皇帝突然睁开眼睛,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看着他:“齐王。”

“恩?”

“朕在此诺,会保齐地周全。”

在政治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齐王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从皇帝这没头没脑,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竟听出了一丝悚然的气息,没等他开动大脑多加思考,御车的轱辘已经碾压在了长安的大道上,人群中嘈杂的议论声尽入耳内,不管这些纷纭的言语多嘈杂,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削藩”三个字。

手中捏着的茶杯骨碌碌滚在地毯上,虞珩甩了甩脑袋,怀疑自己被母熊一掌打坏了脑子,他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正对上小皇帝平静中带着一丝挑衅的目光。

景安十年,在秋闱的热潮尚未完全褪去的时候,天子颁发了诏令削藩,赵王、胶东王、济南王等皆以各种罪过被削减封地郡县,所有在朝会上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受到了驳斥,连齐王,在一言不合之后,也被愤怒的天子下令,于王府闭门思过。

齐王府。”

“三十六计看多了,跟我玩调虎离山呢。诳一群人去京郊秋猎,这下好了,等我们一回来,圣旨都明诏天下了,谁也拿他没办法。”书房的花盆瓷瓶都惨遭破碎了一地的命运,虞珩在屋子里团团转的找发泄的东西。

小皇帝这几个月,急着收拢朝堂势力,给几个关键职位大换血,生生架空了他,甚至连他的齐国将军也收买上了,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小皇帝是要干什么。小皇帝长大了,想玩票大的,可削藩岂是说说就能干的事,若如此轻而易举,先帝在位二十载,岂会按兵不动,还一个个加封他们这些兄弟。若无足够的实力,贸然动手,一个不慎,便会引起藩王连枝一气的反噬,眼下外乱频频,正是该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的时候,将与藩王的矛盾摆上台面,这到底是哪个疯子出的馊主意。此事若逼反了藩王,即使赢了战事,朝廷也会元气大伤,难以为续,损民生计。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1 17:48:00 +0800 CST  
第九章

“事已至此,已然无法阻止。想来陛下自有计量,况且削藩也并非一撸到底,不过是拿几个素来跋扈的藩王下手罢了,未必会出什么乱子。即便情况真的失了控,至多不过是打一场仗。”上官博道。

虞珩长叹一声:“派人严密监视胶东等地动向。”

一旬光阴,转瞬即逝。朝廷有条不紊的为通过殿试的士子考核授官,天子甚至还亲笔御赐了探花郎一副匾额,探花郎红光满面的接过赏赐,当场激动的说要回去日日拜读陛下的文笔。惹得小皇帝哭笑不得。前些时日的那道政令仿佛已经悄无声息的被遗忘。

“这么久了,胶东等地没有半点动静,实在令人费解。”本以为必然招致异动,没想到个个鸦雀无声,虞珩简直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是在鱼米之乡呆久了,这些人连反抗的血性都失了?

虞珩的目光还未从地图上撤下来,魏武悄然推开门走进来,带着几分异样的神色,低声禀报道:“殿下,夜阑院那边传来消息,胶东王秘密遣人来京,求见殿下。”

夜色深沉,掩盖了黑幕下种种的算计。

从夜阑院悄然回到王府,齐王望着袖口一道血痕,抿下嘴中一丝苦涩,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歃血为盟。真是可笑,我原本担心胶东王等人借机谋反,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想要推他上位,取小皇帝而代之。

上官博欲言又止再三,咬牙说出口:“殿下,或可顺势而……”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齐王带着几分冷厉的眼神已经扫过来了:“士衡,孤知你是谋士,可你也该清楚,虞珩从来没有染指皇位的野心,此话休要再提。”

“我既然答应了,想来他们也会按时赴约。时间紧迫,魏武,拿着我的兵符,秘密调配虎威军,我们要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虞珩这次,真要学学什么叫舍身饲虎了。”

“殿下,您虽为形势所逼,签下七国盟书,也该告知陛下。若不然……”若不然,即便功成,有此盟书在,齐王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天子身处宫墙,身边来往之人并非个个可信,此事不能有半分泄露,等到事发之日,我自然会向陛下解释。”

上官博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将所有的言语湮灭在唇间。说起来,齐王借口要会盟,将众藩王骗至齐地,此计虽然冒险,却实在是上策,众藩王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齐王面对着皇位的诱惑会倒戈一击,若能成功,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既能瓦解密谋策反的藩王联盟,又能消弭战事于无形,即使他忧心忡忡,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却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

“殿下,该入宫了。”齐王殿下已经在镜子面前摆弄了自己半个时辰了,眼看入宫的时间就要到了,魏武实在忍不了,出言提醒他。他实在是佩服这位主公,明明这几日因为藩王会盟的事,操心操肺,日日忧愁,唯恐哪里出了纰漏,毁了大事,怎么昨日一听到小皇帝要为他贺生,就立刻高兴地找不着北了。

齐王殿下喜滋滋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原本他和小皇帝闹了不快,被禁闭王府,也没法再大肆庆贺生辰。谁知道昨日小皇帝突然派人来传旨,说要为他庆生,请他入宫。齐王殿下一想到要见到妻儿,还能跟他们一起庆贺生辰,就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恨不得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试了半早上的衣服,头上的簪子换了又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走吧。”

未央宫内,慕容泱正在看着宫女们来来往往的端送菜品,转头问右首的虞谨:“元宵,你给齐王准备的寿礼呢?”

虞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被点名,他茫然的“啊”一声,寻声望向母亲,慕容泱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明明是高兴的事,却颇有些心不在焉,她蹙蹙眉头,压低声音提醒道:“娘知道你和齐王近来有些龌龊,可今日是家宴,你摆好态度。”

虞谨掩下了眼中的复杂,轻轻笑了笑:“娘亲放心。”

正说着,齐王到了。

慕容泱有一瞬间的失神,虞珩一身月牙色圆领长袍,踏步而来,仿佛连一室的鲜花都失了颜色。他满含笑容的走进殿内,仿佛走入的不是九重宫阙,而是他们的家,此时此地,恍惚间就如同当年他们在齐王府度过的每一个春秋。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已成为俊秀少年的儿子脸上,不知是在悲悯自己,还是悲悯这世事不由人。

齐王殿下笑眯眯的受了在场宫女的贺祷,眼见菜品酒水都上齐了,慕容泱摆摆手让他们退下,敛裳而笑:“齐王殿下今日打扮了几个时辰啊?”

齐王爱美,全长安人尽皆知。慕容泱语含揶揄,虞珩勾了勾嘴角,见虞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当他还在闹别扭,有意想逗逗他:“为了博陛下一笑,想来想去,只好牺牲色相了。”齐王殿下随时不忘显摆自己的美貌,浑然不觉说话的对象有什么不妥。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2 17:48: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景安十年,十月十六,齐王虞珩以谋逆之罪,身死,国除,废宗籍。

十月二十日,胶东王等闻密谋事败,于各地起兵,向长安方向进犯。大将军尚期率领京师南军与州郡精锐迎战胶东、吴两国主力,其余诸将于各地分别抵抗藩王叛军。

十一月十日,朝廷本已占据先机,叛军主力节节败退之际,主帅尚期于军中遇刺,性命危在旦夕,副帅决策失误,致使大败。风云突变,战局顿时扭转,胶东王联军气势大振,趁机连连攻破城池。势如破竹,攻梁国国都,梁王据城死守,向中央告急。

十一月十九日,风起云涌之时,谁也没料到,陕王于临潼突然集结十万之众,攻打长安,长安被叛军包围,顿时危在旦夕。

黑云压城,长安的上空被浓云迷雾包裹着,原本就因冬日枯黄的树木都仿佛摇摇欲坠。此时距离朝廷与藩王联军宣战已经一个月有余,以胶东王为首的各地联军与朝廷大军僵持不下,朝廷主帅尚期生死未明,各地局势反复。陕王突然发难,长安城外陷入了一片混战,血腥味仿佛要冲破天际,钻入每一个人的毛孔里。天子惊怒交加,满含焦躁与怒气的声音在空旷巍峨的朝堂阵阵回响:“陕王辖不过十城,若非虞珩的叛党相助,如何能集结十万大军?真是岂有此理,都要反了不成?”

长安的禁军虽然兵精粮足,可到底不过几万之数,近半还被尚期带入平叛的战场,陕王的大军里却有虞珩手下威名赫赫的虎威军,素来有战无不克的盛名,其主帅林浮早年与虞珩南征北战,寻常人难以匹敌,若无援军及时赶到,长安城破只是时间问题。

朝廷有半数将领都被派去各地参与平叛,城内只剩一个年老的将军严复能勉强应战虎威军,眼见老将军颤巍巍的请战,众人都心有不忍,可大局为重,别无他法,天子只能应了老将军的请命。被叛乱逼迫至此,天子强作镇定从容的脸上难掩屈辱,主辱臣死,一众臣子感同身创,却讷讷无从以言。

虞谨步履沉重的回到了寝殿,事态的发展像脱缰的野马,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他本以为一切在握。虞珩被除,他的手下早已被收服。有尚期为帅,以他天纵之才,加之朝廷训练有素的兵将,狗急跳墙,仓皇起兵的藩王不足为惧,谁知尚期竟会在戒备森严的军营中被刺杀,致使军心大乱。而他本以为已经收为己用的齐国军队竟然倒戈相向,陕王趁虚而入,本该勤王的其余藩王作壁上观,而州郡的援兵短时间内根本难以到达,一时间,长安竟然陷入了随时城破的危险之中。他这个天子竟然成为了瓮中之鳖,若援军不到,难道真要任人宰割?难道这巍峨的皇城,当真要响起北鄙之音不成?

事情为何会一步步走到今日呢,他耳边响起了方才朝上御史激烈的指责:“边关不稳,灾祸频繁,当初齐王与臣等都曾谏言反对,陛下却力排众议削藩,如今引发大乱,若当真倾覆社稷,我等与陛下,有何颜面以对先帝?”

即便是虞珩谋逆,铁证如山,依旧有人敢言辞凿凿的重提他当初的主张。虞珩,这个虞珩……

“如何?”暗卫随风全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后,虞谨深深吐了口气,不愿意在臣属面前露出失态。

“齐……虞珩已被关押于泥犁大牢中,按照陛下的吩咐,已经办妥了。”

“朕本想饶他一命,让他苟且偷生,可惜,他的手下想要他的命,朕岂能不成全他们。”天子盯着暗卫一身的黑衣,仿佛要透过他看到那个令人憎恶的叛臣贼子,若非虞珩早有叛逆之心,他的大将林浮如何会假意效忠。若非林浮挑唆,素来顺服的陕王岂敢叛变,长安又如何会陷入危机,甚至尚期的意外,说不定也是虞珩早已安插的细作所为。虞珩,他活着要谋反作乱,“死了”也阴魂不散的与他作对,他恨不得能亲口啖其肉食其骨,将他挫骨扬灰,可笑他竟然还一时心软留他性命,若天要亡他,也不能少了虞珩陪葬。

暗卫随风呆呆的望着他,不知道为何,觉得此时眼中带着森森寒意的天子和地牢中的齐王仿佛渐渐重合,他看到天子的眸中浮起层层杀意,一字一句吩咐他:“杀了他。”

长安告急,天子下诏各地勤王,京城内一片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之下,连太后慕容泱都听到了风声。

面对着母亲的质问,虞谨再也无法故作轻松的强颜欢笑,眼圈渐红。

他一直让人瞒着母亲,是因为心知肚明母亲与虞珩有情,不忍她伤心,战事危急,不想她忧心,可事态发展至此,他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那就是真到了危急之时,送母亲出城避难。如此一来,便不能再隐瞒这一个多月来发生的所有变故了。

少年的声音如珠落盘,清冽悦耳,如今却仿佛带着无数的惶恐与无助,一字一句撕破着她的耳膜。

虞珩,已死。虞珩,已死!

慕容泱紧紧盯着儿子的脸,自欺欺人般,试图在上面找到一丝玩笑的神采,可虞谨提到“虞珩”两字时令人胆寒的狰狞,清晰的告诉她,一切都是真的。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4 14:34:00 +0800 CST  
第十一章(2)

虞瑾强忍着内心的惶恐说出一切,却发现母亲的脸上慢慢浮现出难以言喻的表情,不是惊,不是悲,而是……而是不可置信过后,深深的绝望,仿佛一瞬间坠入了万丈深渊。

虞谨走近几步,颤抖着抱住母亲:“娘亲,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娘亲……”

话音刚落,一记耳光已经狠狠落在他脸上,血腥味霎时入喉,他呆呆地望着母亲,耳朵被打的轰隆隆响,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慕容泱呆呆的盯着自己的的手,她青梅竹马的爱人,她相濡以沫的夫君,那个年过而立,都狡黠貌美如少年郎,那个总喜欢洋洋得意揽镜自怜,永远自信的如同能包揽万事的虞珩,怎么会,会和死这个字有什么关系呢?

“娘……”虞谨被母亲麻木如濒死的模样吓到了,他顾不得脸颊上的痛,再次抱住母亲,狠狠晃着她的身子,试图唤醒她。

“不要叫我娘。”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泱轻轻的推开他,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笑,那笑容有不清不楚的快意与残忍,虞谨从心里生出一股恐惧来,他听到母亲如往常一般亲切和煦的声音。

如春风拂面。

也如寒冬摧骨,如利刃般直直刺入他的胸腔。

“自古帝王如孤家寡人,走上无尽高位者,便要享受无尽孤独。”慕容泱微笑着摸摸他的脑袋:“恭喜你,虞谨,心无挂碍者,帝业大成。”

“娘……你到底在说什么?”虞谨呆呆的望着她。

“我在说什么?”慕容泱的笑容愈发灿烂:“你杀了我的夫君,也杀了你的父亲,虞谨。虞珩他,是你的生父。”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4 15:07: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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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4 21:44: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这是一个有着皇/族特有残忍的故事。

先帝虞琛无嗣,本欲过继胞弟之子,可虞珩不愿亲子被困于皇城,执意不从,虞琛表面不再勉强,却在得知齐王妃妊娠之时,指使钦天监为她做出“身怀凤命,可兴社/稷”的批命,虞珩明知兄长是为了妻子腹中孩儿,可妻儿性命前途在手,无奈只能屈从。就这样,齐王与妻和离,而当年的齐王妃,进宫成为了贵妃,直到今日。

这个故事的唯一温情,是一对父母无言缄默的爱。

虞谨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走出未央宫的,他仿佛在地上走,也仿佛在天上飘,连眼前的路都是一片漆黑,漆黑到看不到尽头的光芒。宫人们惊恐的发现,少年天子在宫道上跌跌撞撞的走了许久,继而一头栽倒在地。

“陛下……陛下……”

眼前似梦似真,如影如幻。唯有嘴角的刺痛提醒他,白天发生的一切都毫不作伪。

母亲之言言犹在耳,字字如泣血。

他平生所愿,不过是一家和睦,赏花游湖的生活。是先帝把他困在这朝/堂的旋涡里半生。天下人都视皇/位如至/尊,唯有他视之如草芥,他这样一个人,如何会谋取帝/位,更不用说,是从亲生儿子的手中。

“虞……齐王呢?”虞谨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都开始停滞,艰难的问出这句话。

随风诧异的听到他改了称呼,却没多问,只压低了头禀报:“陛下忘了,昨日润玉回报,已经……得手。”

是啊,他竟然忘了,难道他还在幻想着什么奇迹出现么。虞谨茫然的低下头,眼神无法聚焦,只是朦朦胧胧间看着手上,仿佛有鲜血在泅染。

他竟然,亲手杀死了自己的生父。这世上的事,为何会荒诞至此。

不过几个月,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和他开玩笑,他明明是天下最尊贵的帝/王,却仿佛一夜间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抛弃他,连最疼爱他的母亲也用那样冰冷的眼神看着他。难道,这就是他执意妄为,逼/杀生父的代价么?

十一月二十七日。长安城破。

陕王与齐国将军林浮带领的军队直驱长入,攻入皇/城。

殿外兵甲丛立,如浮云蔽日。大殿内,陕王负手而立,静静看着面前对峙的一君一臣,带着胜利者笃定的微笑。

林浮一手持刀,通红着眼,声声质问,齐王何辜,为大俞江山浴血疆场,夙兴夜寐,竟落得身败名裂,惨淡下场。仿佛一夜长大的少年天子沉默许久,惨然一笑,坦然的伸开双手,轻轻闭上眼睛:“不必多说,想要报仇,尽管来便是。”

眼见长安即将失守,他命令群臣与守卫皇城的禁军放弃了抵抗,不想再有任何无谓的伤亡。他拒绝了随风等人要带他秘密出宫的乞求,留了下来。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若江/山易主不可避免,至少,他能够坦然无畏的死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无惧无怕。唯一的想法竟是,不知在阴曹地府相见,虞珩……父亲,会对他说些什么呢?

林浮再难抑制自己的滔天恨意,虽然他远在齐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跟随齐王十余年,深知齐王的品行,怎么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分明是小皇帝视齐王如眼中钉,借故除去他罢了,他不但害了齐王的性命,还污他身后之名,若齐王地下有灵,岂能安息。他起兵反抗,就是为了让这个昏/君得到应有的下场,既然天理不昭,那便由他替齐王平反昭正。

君不君,臣不臣。齐王,莫要怪罪林浮不忠。

长枪出手,力破万钧,眼看就要刺穿天子的胸口,千钧一发之际,却见远处飞奔一人,用尽全力推开了天子,鲜血四溅,长枪刺穿他的身体,他发出难以抑制的嘶吼。

鲜血溅在虞谨白皙的脸上,他下意识的抱住尚文下滑的躯体,尚文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虞谨听到他仿佛带着无尽欣然的声音:“大仇得报,死而无憾了……”

“你在……你在说什么?”

“陛下,尚文出身大族,自小也有父母疼爱,无忧无虑,可……可我父亲因言获罪于先帝,我全家株/连,尚文,尚文被没入宫廷……我恨,我恨这世道不公,我恨先帝……所以……所以……我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报复……”

浑身的血液倏时冰冷,虞谨怔怔的接话:“尚期……”

“尚期的亲卫,是我的人……他念及我是他的叔父,从来不曾疑我,他还是个孩子,就像……就像陛下一样单纯……”最温柔与最恶毒的笑容竟能在同一人脸上浮现,他费力的吐掉口中潺潺不断的鲜血,瞳孔渐渐散大,低喃道:“先帝对不起我,所以我要看着他的江/山动荡,骨肉残/杀……可陛下无辜啊,陛下从不曾因为尚文卑贱而轻视于我,这条命,是尚文还给陛下的……哈哈……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啊……”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5 14:52:00 +0800 CST  
第十三章(2)

这个自幼陪伴在他身侧,如同亲人的尚文,竟是一头随时等待张开獠牙的猛虎。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信的呢,虞谨麻木的擦掉脸上滚烫的血,苦涩的笑了出来,缓缓站起身。

“虞谨,连最亲近的人都背叛了你,你这个皇帝做的可真够失败的。”看了半天好戏,陕王不无讥讽的挑了挑眉:“林浮,还等什么,孤给你报仇的机会,不要错过了。”

从近卫手中接过刀,林浮面沉如水,缓缓走近天子。

大殿内只听得到武者复仇的脚步,与天子越发从容的呼吸声。

就在陕王屏住呼吸,等待最后胜利的时候,突然,耳畔传来阵阵杀声,喧嚣震天。兵戈相击的动静之中,大殿门被轰然推开,整齐划一的虎威军携风涌入,有一清冷之声高昂断喝“林浮住手!”

林浮浑身一震,停下脚步,不可置信的转过身,虎威军豁然退向两侧,让出一条道路来,逆光中缓缓走出一人,如同天降。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5 14:57:00 +0800 CST  



伪更预警,这是被吞的楼
第三章

“没好。臣年纪大了,一点小病小灾的,不知哪天就要了命。这病啊,说不定哪天心情好了,自然就痊愈了。”

年不过三十四岁的齐王大言不惭的说自己老了。见小皇帝面露不爽,齐王心里攒了几个月的恶气出了不少,笑眯眯的行过礼,潇洒的走人了。留下小皇帝在背后杀人般的眼神,让大殿内的空气越发冷了冷。

虞谨咬着牙转过身,正对上母亲有些探究的目光,他忙调整了一下神色,上前倚在她怀里撒娇,眼见气氛和缓温馨了许多,他在母亲胳膊上蹭了蹭,含了几分试探:“娘,你离虞珩远点吧,不然别人会说闲话的。”

“先帝都不怕别人说闲话,我怕什么?”慕容泱含笑捋了捋他的头发,虞谨一怔,目光闪过一丝不自然,藏在宽大袖子的手紧紧蜷了起来。

他知道母亲是在暗指当年他父皇强娶弟媳之事,可若非当年钦天监测出他的母亲,当年的齐王妃“身怀凤命,可兴社稷”,先帝又怎么会如此行事。

“虞谨,齐王为了大俞江山夙兴夜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娘不许你跟他这样说话,更不许你直呼他的名字,听到没有?”慕容泱拍拍他的脑袋,语气并不严厉,小皇帝沉默了许久,轻轻嗯了一声。
——————————————————————————

本来想要找慕容泱打探一下情况,结果话还没说两句,小皇帝来的挺及时,这个小东西,手伸的挺长,防他像是防贼。罢了,小皇帝无非就是想夺权,自讨了个没趣的齐王殿下决定还是回家养生,给小皇帝腾地方。

这天齐王殿下正躺在自家庭院的葡萄架底下,晃着腿“滋溜溜”捏着葡萄吃,耳朵边哗啦啦一阵风声,又闷又热的天气,昏昏沉沉的让人只想睡过去。正当齐王殿下准备去见周公的时候,上官博这个败兴的行家来了。

齐王殿下看到折子上火红的像血一样的封泥,一下就坐了起来。

政事堂不去了,齐王殿下这个太尉不能放着军务不管,西边越来越不安宁,眼看着又要打起来了,可严复将军病重未愈,都护府还被小皇帝架空,能依靠的竟然只有尚期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要说尚老狗也是好运,自己挺不是个东西,偏偏侄子有本事,战神两个字形容这个十七八岁的毛孩子一点儿不夸张,想他虞珩自认文武全才,在这小子手下也只能甘拜下风。

可……若是再给尚期军功,齐王捏着折子,颇有些踌躇,尚老狗依仗的是小皇帝,尚期自然是小皇帝的势力,他也不是不愿意交权,可尚老狗明摆着脸上就写了“奸佞”两个字,任由这个死太监势力做大,只怕像尚方那样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小皇帝啊,培养心腹,也洗洗眼睛看清楚,难道尚老狗那张菊花一样的脸笑起来会比我虞珩更好看一点么。

“殿下,您就先别自夸了……现在怎么办,八百里加急,等着回报呢!”上官博委婉的提醒一句已经思路发散的主公。

把腹诽说漏嘴的齐王面不红心不跳,镇定自若的接过笔:“能怎么办,什么也不如打胜仗重要。令尚期为帅,从陕州调兵三万,即日奔赴安西,余下的交给兵部去拟定。去告诉尚方,好歹领兵的是他尚家人,给我老老实实筹备军饷,别整那些什么克扣亏空的幺蛾子,不然拼着得罪皇帝,我也先弄死他。”

“怎么,还不走?”

“殿下,您还不知道,今天早朝,御史上奏,参奏户部尚书尚方,挪用国库银两。”

“什么?”虞珩眨眨眼睛,差点笑出声来,不明白自家幕僚为什么还一脸忧心忡忡:“尚方自曝其短,这不是好事么,让御史台好好表现,多搜集一点罪证,等这场仗打完了,老子立刻做掉他。”

“挪用的银两……给了内库。”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5 20:06: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颀长的身姿,一身麒麟银甲,面带银色面具,看不清容貌,唯有一双璀璨如寒星的眸子,凛然不可侵犯,带着赫赫威严。

突如其来的变故,不等陕王反应过来,他和殿内的所有下属已被一拥而上的虎威军团团拿下。

“主……主公!”林浮扔下刀,欣喜若狂的含泪跪倒。

这世间只有一人,不需兵符,就能调配虎威军,那就是齐国曾经的王,虞珩。

形式突然逆转,殿外杀声不断,虎威军竟然对陕国军队倒戈相残,陕王绝望的瞪大了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虞珩的目光在大殿之内缓缓掠过,落在已经呆滞当场的虞谨脸上,他步履稳健的走到小皇帝身前,缓缓跪了下来:“陛下受惊了。”

虞谨一片空白的大脑终于因为这熟悉的声音蓦然清醒,这温润如玉的声音宛如世上最华美的乐章。他的心都要跳出体外,每一个毛孔都充满着不可思议的欣喜若狂,他已经无暇顾及外界纷纷扰扰的一切事态,只是颤抖着扑进刚刚站起身的虞珩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入手硌人的盔甲让他眼睛一红,大生大死过后,恍如隔世的失而复得,就像做了世上最美好的梦一样。

若此情此景是梦,也不要再让他醒来。

虞珩拍拍他的背,声音镇定从容:“虎威军上下听命,拿下陕王逆党,缴械者免死。退出长安城,等待命令。”

“是,殿下。”声如洪钟,直击人心。

虎威军,有五万人之众,陕国军队余者不过三万,虞珩尚在,成王败寇,大势已去,陕王不甘而怨毒的眼神在虞珩身上划过,不愿引颈受戮。一阵惨笑过后,苍然引剑,血溅当场,霎时没了气息。

虎威军压着陕王叛党井然有序的退了出去,刚刚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们死里逃生,含着泪互相搀扶着走出去,大殿内顿时只剩下君臣三人。

“太后呢?”殿内没了外人,虞珩把快要勒死他的小皇帝拉开,露在面具外的眼睛中徒然显现出痛苦的神色,佝偻着身子,仿佛一瞬间垮了下去,虞谨注意到了他的异样,仓惶的扶住他,低声道:“娘不肯走,我……我让人把她藏在密室里了。”

虞珩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推开小皇帝,踉跄着站好。林浮忙上前替他解下盔甲,这才发现重甲之下,中衣已经被汗渍和血渍浸透,此时的虞珩就像一个被从血水和雨水里捞出来的人,连喘息也艰难了几分。虞谨眼神一缩,连连退了几步,脸色煞白,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千言万语交汇,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初见的狂喜散去,浑身的惶恐,愧疚与迷茫压上心头,

“陛下去陪太后,这里臣来处理。”地上还到处是血,拨乱反正的事千头万绪,虞珩接过林浮送上的药丸,勉强压下了胸中翻腾不定的血气:“林浮,替我更衣。”

长安的天,在寒风中渐渐散去阴霾,晴朗起来。虞珩这个名字的重新出现,让凛冽的寒冬都仿佛一夜回暖。

政事堂内,一众重臣老泪纵横,他们被叛军禁锢在府上,忧心天子安危,江山存亡。屠刀悬颈,更是惊惶不安,唯恐满门遭难。齐王现身,如同天降救星。

齐王宣称是他与天子合谋,诱敌深入,可虎威军与禁军在长安城外厮杀,是事实,天子束手就擒的姿态,也不似作伪,若说诱敌,所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过惨烈。尽管其中漏洞重重,只是齐王当面,大局为重,此等问题也没有哪个不长眼的人非要提及。

安抚了群臣,分派了任务,此时也没人记得齐王早已被剥夺爵位,罢免官职了,兵部尚书颤巍巍的禀报前方战况。其实前线的战场不过是日久僵持,拖住了朝廷兵力,才让陕王钻了空子,其余诸王见局势不明,又作壁上观,这才导致长安危旦。长安之危既解,又有齐王这颗定心丸,众臣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兵部尚书话毕,虞珩轻轻冷笑一声:“传令,若尚期未愈,由胡敏接替主帅之位。诏令诸王,不出兵勤王者,与叛逆同罪。林浮,召集齐地所有兵马,赶赴临淄。孤倒要看看,残兵败将,何足为惧!”

未央宫,白天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宫变,每个人都面色惶惶,心神不定,直到突然传来齐王觐见的消息。

短短一个多月,同样是在这座宫殿,却恍然如岁月惊变。

“阿珩!”尽管已经听小皇帝讲了虞珩死而复生的一切,可亲眼见到本以为命丧黄泉的至爱,慕容泱再也抑制不住,不顾形象的扑进了虞珩怀里,哽咽着抱住他。

“娘!”眼见虞珩痛苦的攥紧了手,虞谨慌忙冲上前把她拉开:“娘,齐王他……”

“他,他身上有伤,不要碰他……”触及到虞珩漠然中带着警告的眼神,虞谨咬着唇松开手,声音越来越低,直到湮灭。

“受了点轻伤,不用担心。”虞珩接过话茬,安抚的替慕容泱擦了擦眼泪,眼中的痛苦被温柔所取代:“我来晚了,让你们受惊了。”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6 17:46:00 +0800 CST  
伪更预警

第八章

小皇帝的披风上已经渗出了丝丝血迹,虞珩理智尚存,知道自己下手重了,帐内有御医留下的外敷用的药,他坐了片刻,见虞谨渐渐止住了哭声,抱着他到怀里,小心翼翼的脱了外袍和中衣裤,直到他要脱下虞谨亵裤的时候,虞谨握着裤子,怎么也不肯让他动手,原本就哭的通红一片的脸更加涨红。

“陛下不让我上药,臣只能召御医来。”

淡淡的威胁萦绕在耳边,虞谨紧紧咬住嘴唇,权衡再三,慢慢松开手。

从背到臀,纵横交错的肿痕,一道青一道紫,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若非小皇帝穿着厚实的锦衣,恐怕还会更加严重。虞珩再生气,也不由心里一疼,小皇帝长这么大,恐怕都没受过这样的伤。尽管他上药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虞谨还是一阵哆嗦,额头上密密麻麻的冷汗,痛的扭曲的五官,让他素来乖张的脸上多了一分虚弱的柔和。

痛苦让原本发懵的神智清醒,虞谨终于原原本本意识到了今日的一切,苦涩从心口遍布弥漫全身,与身上的伤交缠重合,他呜咽着闭上眼睛:“是我,是我害死了李照他们……还差点害了师父……”

他的侍卫,为了保护他,一个个惨死,他被从未见过的棕熊吓破了胆,连剑都没有勇气握起来,若非齐王在那一刻赶到,恐怕他和侍卫都会葬身于其地。

生死间走一遭,他此时才觉得一阵后怕与无尽的懊悔。大业未竞,他这个天子若葬身熊掌,那真是徒为后世笑料了。

“你可知母熊为何要不顾一切的追杀于你?”虞珩怜惜他仓皇无措的心,轻轻叹口气,盖上被子把他揽在怀里,擦擦他被汗水与泪水糊遍的脸:“因为你伤了它所珍所爱。你也一样,众人救你,不惜性命,是心甘情愿的。”

虞谨呜呜的在他怀中痛哭,宛如一个寻求庇护的孩童。

不久后,虞珩才明白,他这一番并无刻意的温语,竟成了救他一命的箴言。


景安十年的秋猎在一场有惊无险的风波后结束。

小皇帝伤的不轻,回城的路上,虞珩甚至不顾旁人眼光上了皇帝的御车,一直抱着他。他这边殷勤的端茶倒水,讲了半天笑话,才换得了小皇帝一个笑脸,见他展颜,虞珩也松了口气,他事后想想,小皇帝到底年少,唯恐此事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浩浩荡荡的车马依仗即将要进入城门的时候,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小皇帝突然睁开眼睛,转过头来,认认真真看着他:“齐王。”

“恩?”

“朕在此诺,会保齐地周全。”

在政治场上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齐王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从皇帝这没头没脑,前言不搭后语的话里竟听出了一丝悚然的气息,没等他开动大脑多加思考,御车的轱辘已经碾压在了长安的大道上,人群中嘈杂的议论声尽入耳内,不管这些纷纭的言语多嘈杂,他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削藩”三个字。

手中捏着的茶杯骨碌碌滚在地毯上,虞珩甩了甩脑袋,怀疑自己被母熊一掌打坏了脑子,他有些茫然的转过头,正对上小皇帝平静中带着一丝挑衅的目光。

景安十年,在秋闱的热潮尚未完全褪去的时候,天子颁发了诏令削藩,赵王、胶东王、济南王等皆以各种罪过被削减封地郡县,所有在朝会上提出反对意见的人都受到了驳斥,连齐王,在一言不合之后,也被愤怒的天子下令,于王府闭门思过。

齐王府。”

“三十六计看多了,跟我玩调虎离山呢。诳一群人去京郊秋猎,这下好了,等我们一回来,圣旨都明诏天下了,谁也拿他没办法。”书房的花盆瓷瓶都惨遭破碎了一地的命运,虞珩在屋子里团团转的找发泄的东西。

小皇帝这几个月,急着收拢朝堂势力,给几个关键职位大换血,生生架空了他,甚至连他的齐国将军也收买上了,他真是被猪油蒙了心,竟然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小皇帝是要干什么。小皇帝长大了,想玩票大的,可削藩岂是说说就能干的事,若如此轻而易举,先帝在位二十载,岂会按兵不动,还一个个加封他们这些兄弟。若无足够的实力,贸然动手,一个不慎,便会引起藩王连枝一气的反噬,眼下外乱频频,正是该韬光养晦,休养生息的时候,将与藩王的矛盾摆上台面,这到底是哪个疯子出的馊主意。此事若逼反了藩王,即使赢了战事,朝廷也会元气大伤,难以为续,损民生计。

“事已至此,已然无法阻止。想来陛下自有计量,况且削藩也并非一撸到底,不过是拿几个素来跋扈的藩王下手罢了,未必会出什么乱子。即便情况真的失了控,至多不过是打一场仗。”上官博道。

虞珩长叹一声:“派人严密监视胶东等地动向。”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6 19:18:00 +0800 CST  
第九章

“事已至此,已然无法阻止。想来陛下自有计量,况且削藩也并非一撸到底,不过是拿几个素来跋扈的藩王下手罢了,未必会出什么乱子。即便情况真的失了控,至多不过是打一场仗。”上官博道。

虞珩长叹一声:“派人严密监视胶东等地动向。”

一旬光阴,转瞬即逝。朝廷有条不紊的为通过殿试的士子考核授官,天子甚至还亲笔御赐了探花郎一副匾额,探花郎红光满面的接过赏赐,当场激动的说要回去日日拜读陛下的文笔。惹得小皇帝哭笑不得。前些时日的那道政令仿佛已经悄无声息的被遗忘。

“这么久了,胶东等地没有半点动静,实在令人费解。”本以为必然招致异动,没想到个个鸦雀无声,虞珩简直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难道是在鱼米之乡呆久了,这些人连反抗的血性都失了?

虞珩的目光还未从地图上撤下来,魏武悄然推开门走进来,带着几分异样的神色,低声禀报道:“殿下,夜阑院那边传来消息,胶东王秘密遣人来京,求见殿下。”

夜色深沉,掩盖了黑幕下种种的算计。

从夜阑院悄然回到王府,齐王望着袖口一道血痕,抿下嘴中一丝苦涩,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歃血为盟。真是可笑,我原本担心胶东王等人借机谋反,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着这样的主意。”想要推他上位,取小皇帝而代之。

上官博欲言又止再三,咬牙说出口:“殿下,或可顺势而……”

他话还没说完,那边齐王带着几分冷厉的眼神已经扫过来了:“士衡,孤知你是谋士,可你也该清楚,虞珩从来没有染指皇位的野心,此话休要再提。”

“我既然答应了,想来他们也会按时赴约。时间紧迫,魏武,拿着我的兵符,秘密调配虎威军,我们要给他们来个瓮中捉鳖。虞珩这次,真要学学什么叫舍身饲虎了。”

“殿下,您虽为形势所逼,签下七国盟书,也该告知陛下。若不然……”若不然,即便功成,有此盟书在,齐王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天子身处宫墙,身边来往之人并非个个可信,此事不能有半分泄露,等到事发之日,我自然会向陛下解释。”

上官博眼神变了又变,最终将所有的言语湮灭在唇间。说起来,齐王借口要会盟,将众藩王骗至齐地,此计虽然冒险,却实在是上策,众藩王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齐王面对着皇位的诱惑会倒戈一击,若能成功,可谓不战而屈人之兵,既能瓦解密谋策反的藩王联盟,又能消弭战事于无形,即使他忧心忡忡,总觉得有些不祥的预感,却也想不出反驳的理由。

————————————

“殿下,该入宫了。”齐王殿下已经在镜子面前摆弄了自己半个时辰了,眼看入宫的时间就要到了,魏武实在忍不了,出言提醒他。他实在是佩服这位主公,明明这几日因为藩王会盟的事,操心操肺,日日忧愁,唯恐哪里出了纰漏,毁了大事,怎么昨日一听到小皇帝要为他贺生,就立刻高兴地找不着北了。

齐王殿下喜滋滋的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原本他和小皇帝闹了不快,被禁闭王府,也没法再大肆庆贺生辰。谁知道昨日小皇帝突然派人来传旨,说要为他庆生,请他入宫。齐王殿下一想到要见到妻儿,还能跟他们一起庆贺生辰,就跟开了屏的孔雀一样,恨不得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试了半早上的衣服,头上的簪子换了又换,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走吧。”

未央宫内,慕容泱正在看着宫女们来来往往的端送菜品,转头问右首的虞谨:“元宵,你给齐王准备的寿礼呢?”

虞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被点名,他茫然的“啊”一声,寻声望向母亲,慕容泱觉得他今日有些奇怪,明明是高兴的事,却颇有些心不在焉,她蹙蹙眉头,压低声音提醒道:“娘知道你和齐王近来有些龌龊,可今日是家宴,你摆好态度。”

虞谨掩下了眼中的复杂,轻轻笑了笑:“娘亲放心。”

正说着,齐王到了。

慕容泱有一瞬间的失神,虞珩一身月牙色圆领长袍,踏步而来,仿佛连一室的鲜花都失了颜色。他满含笑容的走进殿内,仿佛走入的不是九重宫阙,而是他们的家,此时此地,恍惚间就如同当年他们在齐王府度过的每一个春秋。

她的目光轻轻落在已成为俊秀少年的儿子脸上,不知是在悲悯自己,还是悲悯这世事不由人。

齐王殿下笑眯眯的受了在场宫女的贺祷,眼见菜品酒水都上齐了,慕容泱摆摆手让他们退下,敛裳而笑:“齐王殿下今日打扮了几个时辰啊?”

齐王爱美,全长安人尽皆知。慕容泱语含揶揄,虞珩勾了勾嘴角,见虞谨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只当他还在闹别扭,有意想逗逗他:“为了博陛下一笑,想来想去,只好牺牲色相了。”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6 19:19:00 +0800 CST  
第十章
是啊,这般惊世绝艳的相貌,这般温言煦煦的言行,若非得知真相,便是他自己都被被这张伪善的面孔蒙在鼓里吧。

虞谨捏了捏手心,心扑通扑通直跳,好像要跳出体外。他从小在史书中读过无数阴谋算计,鸿门宴会,政权更迭。直到此时此刻,才荒诞的意识到,他同样被逼着成为了故事的主角。他尽力说服自己冷静下来,虞珩绝非寻常人,他此时此刻的不设防,不过是被生辰的气氛冲昏了头脑,若被他看出异样来,一击不中,满盘皆输。

他勉强笑了笑,端着酒杯起身,走到虞珩面前,深深垂下眸子,唯恐被虞珩看破他眼中的恨意:“谨祝齐王生辰,千秋无疆。”

虞珩接过酒杯,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语气说道:“陛下这语气,不像是在祝我千秋,倒像是在盼我去死呢。”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他到底怎么得罪这小子了,祝他生辰都这么勉强。虞珩这边连讥带讽的,却见虞谨神色一滞,连喘息声都突然重了几分。虞珩觉得他今日实在有些奇怪,还没来得及细想,虞谨已经吐了口气,咬了咬嘴唇,带着几分歉意:“齐王恕罪,朕……朕……”

他吞吞吐吐许久,突然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几分委屈:“谁让你打我,到现在还疼呢,连睡觉都疼,吃饭也疼,哪里都疼。”

虞珩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有些错愕的望着突然孩子般撒娇的小皇帝,余光就瞥见慕容泱心疼中带着几分责怪的眼神。

孩子大了,脾气也越来越大了,还喜欢当着他娘告黑状,齐王殿下嘴角一抽,忙安抚般的捏捏小皇帝的脸:“好好好,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行不行?”他示好般端起儿子送上的酒,一饮而尽。

是啊,以后不会了,因为你再也没有机会了,沿着朕为你选的路,好好走下去吧。下辈子,再不要生在帝/王之家,更不要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眼见虞珩把他送上的酒一饮而尽,虞谨提到嗓子眼的心才慢慢的放回了肚子里,手心的汗几乎要浸透衣襟。

他唯恐虞珩尝出问题,甚至都没有敢直接用毒药,而是用了无色无味的迷药。这种迷药,会随着酒劲渐渐发作,谁也看不出破绽来。

少年天子的嘴角划出一个小小的弧度,只觉得自己此刻不可置信的冷静,他扭头望向母亲:“娘,我们来玩行酒令如何?”

酒过三巡,齐王殿下已经迷迷糊糊的倒在了案上,嘴里还在嘟囔刚刚想出来的诗句,虞谨对着进来的侍卫使了个眼色:“娘,齐王醉了,我带他去宣阳殿休息吧。”

“好。”慕容泱并未察觉到什么异样,笑着目送他们离去。许是她也饮了不少酒,晕晕乎乎的并未多想,为何一向千杯不醉的虞珩会如此容易醉倒。

夜幕中,宣阳殿内。小皇帝望着一动不动倒在床上的齐王,眼中闪过一丝怨恨:“拿到了么?”

暗卫低头奉上刚刚得手的东西。

尽管那日已经听到了暗卫的密报,可今日真正看到手中之物,虞谨还是忍不住浑身战栗不止,冷意从每个毛孔争先恐后的往出溢。自从削藩的诏令下达之后,他陆续收到各地的回报,说藩王均按/兵不动,并无异样,他只当是这几个藩王怯懦龟缩,不敢与朝/廷抗衡,没想到,他们竟然打着这样恶毒狠辣的主意。更没想到的是,齐王虞珩,这个往日里满口忠言大义的人,竟然藏着如此狼子野/心。

“清君/侧,尊齐王,奉明主……”盟书上,字字如雷霆轰鸣,似乎在预示着皇/家代代相/残,无法逃脱的命运。

若非他年幼时,无意从虞珩处得知了他绝密的夜阑院所在,若非他听从尚文所言,没有放松对虞珩的戒备,恐怕哪日他身首/异处,江山易主,都会被这个大奸似忠的人蒙在鼓里。

暗卫深深埋着头,同样被这几日的一连串事情吓破了胆。

大殿内熏炉袅袅,许久,年少的天子长长叹了口气,他不觉得欣喜,只觉得悲哀,若非亲眼所见,他自己都不愿相信,虞珩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往日种种如白驹过隙,难道十多年若师徒,若父子的情谊,都是假的么,他向来只觉得虞珩跋扈嚣张,却也觉得那朝夕相处的关心与爱护不曾作伪,可事实给了他最残酷的当头棒喝,权力面前,感情一文不值。

高处不胜寒,注定了,他走上这个位置,就该成为孤家寡人,成为所有人的敌人么?

室内温暖如常,他蹲在因为服下迷药已经昏迷不醒的虞珩身旁,望着这张好看的脸。你不仁,我不义,休要怪朕心狠。

“给朕剑。”

暗卫奉上短剑。

虞谨接过,面露决绝,手起剑落,正要划过面前之人的脖颈,却突然听他嘟囔了一句“元宵”,他手一抖,剑在虞珩白皙的脖子上拉出一道血痕,被骤然抽离,他蓦然站起身来,呼吸开始急促。

他原本的计划是直接取了虞珩性命,永绝后患。可事到临头,不知怎么的,竟有些犹豫了。


楼主 仔仔宝贝4  发布于 2019-06-06 19:20:00 +0800 CST  

楼主:仔仔宝贝4

字数:75326

发表时间:2019-05-27 04:1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8-24 15:38:4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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