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楼哀殿~~
放镇楼图耶耶耶。

于是我说啊。。。。
这是 完美小姐爱吃鱼 繁体id的新号米那别说我抄袭神马的= =
我原楼弃了我会说吗= =原号弃了我会说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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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真是小孩子啊。工藤。

看着面前那个扯着少女衣角撒娇的男孩子，我笑。
她与她如出一辙的白色连衣裙。宠溺的笑。

你宁愿爱着她的影子吗。

心里一晃而过的念头，却是又平添几分苦涩。


工藤，你这是，在掩饰你昨天的疯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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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了疯地醺酒，昏天黑地。
我冷漠地看着他。

你是工藤么？
——不，这样问不对呢。因为你是。
应该说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江户川了。

他终于开口“灰原……兰她……没有离开我对不对……”满嘴酒气，空气里全是酒精致命的味道，呛到我窒息。
我心里难受得要命，却还是冷下脸，僵硬着冷漠“你疯了吗？醒醒吧，她已经不在……”“你闭嘴！”突然起身，他近乎狰狞的表情狠瞪着我，然后又绝望地失去力气跌坐在吧椅上，“这不是真的……”
我快要崩溃了，我感觉自己好没用，找不回那个自信的你，那个骄傲的你，那个耍无赖的你，那个承诺要保护我的你……

我稳住自己的心。灰原哀，你不能败阵。你败了，他也败了。

深呼吸，压抑住颤抖的语调“该闭嘴的是你吧，工藤。你觉得你这样她会开心么？还是你会开心？这种行为还真是幼稚得可以啊。堂堂东京的名侦探，看惯了生死的名侦探，居然开始接受不了死亡了？说出去多讽刺。”
他颓丧地低着头，洒到发丝上的酒泛着糜烂的灯光，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即使只看得见他紧抿着的唇线，我也能够想像得出此时他蹙得死死的眉是多么难抚平。
“你什么都不懂，像你这种冷血地制造毒药害人的魔鬼，怎么会懂？也罢，我根本就不奢望你懂。”这句话他说得很平淡，面无表情到让我心慌。
我要撑不住了。
我睁大眼睛，泪在眼眶里打转，胀到酸涩，然后努力笑着自嘲：“是啊我是魔鬼。”狠狠地掐了一下手指的虎口，记不起是谁告诉我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我已经坏到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这个魔鬼，害死了我的姐姐，害死了我们大侦探最心爱的天使。我这个魔鬼，该下地狱的是我，对吧？”攥紧袖口，眼眶要载不住了。
我知道我的笑几乎疯狂了，疯狂到自己都觉得心悸。
我躲开他炙热的目光，我知道他在盯着我，狠狠地盯着我，想把我看透一样。
可惜大侦探，我的心太硬了啊，纵使你那正义之眼可以看清一切邪恶，你也读不懂我。
我又是笑，都笑到僵硬了。

你说我不懂你，你又可曾懂过我？

我迅速从吧椅上站起身，不想他竟是更快，与那束目光如出一辙的炽热的手死死扼住我的手腕，我吃痛地皱了皱眉，被他带着不得不再次坐下。
“你在做什么？闹够了就放开我这个魔鬼，滚回你的天堂。”语气强硬，居然还夹杂着我不曾注意过的妒忌。
是啊，我居然，是在妒忌。
是妒忌天堂的纯白美好，还是妒忌天使的纤尘不染？
我——又有什么资格妒忌？

“……”他还是沉默，暖蓝色的眸子覆上了冰，却仿佛即将碎裂。
他的唇线终于改变了僵硬的弧度，明明喝了那么多酒，却仍然是口干舌燥的声音：“灰原……你知道的……我不是……”
却是听不见下文了，一瞬间我只看见自己的手腕被人从工藤的手里强行抽走，虽然不疼，却莫名地觉得少了什么。然后是强烈的恍惚，恍惚过后才发现，我的腰被刚刚抽走我的那只手环着，下巴搭在披风的褶皱上，眼泪因为这个动作竟是掉了好几滴。

我闭上眼，突然有点感谢这个怀抱。

至少……工藤他没有看见这样狼狈的我。

“工藤新一！”我知道是黑羽，他的声线都与工藤有相似之处，只是我不懂，他怎么会这样愤怒。
“黑羽？”我听见工藤的声音，他在冷笑，“你来做什么？”
紧靠的人身子突然动了下，我听见水滴落的声音，然后酒杯摔在地上支离破碎的声音。我颤了颤，即刻猜到背后发生了什么。我心疼得忍不住要回头看，却愣是逼自己停下来。

不能回头。不能。

我的手死攥住黑羽的披风，咬住自己苍白的唇。
“我来让你醒醒！”黑羽低吼，“让你彻底醒来！”
我不知道这句“彻底醒来”是什么概念，况且我也没来得及去细想，黑羽就把我转过来横抱住。

眼泪还在脸上！

这是唯一的想法。我没时间用手去擦，只好仓惶地低下头，躲在黑羽的怀抱里。

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
我从碎发的间隙看见了他。
他的发梢还淌着水，衣襟也是湿的。
会着凉吗？

而后发现，他的那道目光，已经炽热到快要灼伤我了。

黑羽到底要做什么？
脑子里乱极了，最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最现实的问题。

黑羽抱着我，也不管工藤，就径直走到偌大的落地窗边。
这个酒吧在顶楼，我微微仰起脸，看见整座城市的灯红酒绿在我眸下喧嚣，虽然是寂静无声的喧嚣。
诶？顶楼？窗边？等等等等！我想我知道这家伙要做什么！这里可是顶……
“砰——！！”天晓得他怎么把玻璃弄碎的，下坠，失重，不安的感觉频频袭来，我不知所措，只好紧紧抱住这个罪魁祸首，心里已经把他骂得体无完肤了。
然后他展开滑翔翼，故作潇洒地飞了起来。我敢肯定他绝对是在故作潇洒。因为我抱着他姿势让他扭来扭去看起来特别奇怪，所以他八成也在心里骂我——发现我是故意的了。

不过，身后的工藤一定没有看出来。

我只瞟到他走到窗边，看着我们的背影，眼神无助得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我才发现这样的他比醺酒的他更让我难过，至少他醺酒的时候我可以像黑羽一样泼他一脸酒叫他醒醒，而这样的他，我却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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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藤，掩饰没有用的。就像我逃避是没有用的一样。
我看着自己又变回小孩子的手，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似乎和她道别了，那个萍水相逢的女生，那个像她的女生。
我低着头，看见他慢慢地走过来，停在我面前。
“灰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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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鱼在这里，素未生产纯新人一枚求互粉求勾搭求文评！！！（泥垢！
首先这个贴不是无水版。。。
其次我是弃楼了不是弃文，《我爱过你，那么你呢。》短篇（大雾！）同人文会在这里继续连载，大家不要说人家没信誉弃坑神马的好委屈的说……
最后各位请积极地奉上你们的文评啊！！！阿鱼最近灵感缺失……文评神马的最重要了！！！
好吧就这样，今天继续更文，上次的800楼闹剧你们真是够了= =
阿鱼这里是日更啊每次最多500+……好吧我没算过字数其实……= =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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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没了………………………………………………
总之阿鱼要在这里重新开拓新天地（……）了！！！！
大家积极地按【【顶】】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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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原……” 听见他独一无二的声音用他独一无二的方式叫我，我突然地，就不想和他一样，逃避他的逃避。

我抬起脸，盯着他的眸子，金色的光在他透明的暖蓝色中晕染开，看得我有些失落。
这种温暖……

我抢在他说话前开口：“我没事。”他愣了愣，然后才结结巴巴地回：“我、我现在也没事了。”真的吗？我没问出口。
他有些不自然地将眼神移开，沉默了一会儿，出声：“灰原，我问你个问题。”
“嗯，你说。”我自始至终都一直看着他的表情，所以他一说话我马上就答道。
他又是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转过头来盯住我，声音都有些颤抖：“嗯……昨天……黑羽带你去了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我一下没反应过来，明白了之后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哦？这就是你的问题啊。”我打趣道，头向他探过去，满意地看到他微红的脸：“可是黑羽带我去了哪里，还有做、了、什、么，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你推理的话——应该比我说出来更快吧，大侦探？” 他撇嘴，一副拿我没辙的样子，微别过红红的脸斜睨着我：“你觉得黑羽他会留下什么线索让我去打扰你们么？所以……所以你告诉我啦。” 他这是……在吃醋？我这下开始觉得有趣了，腹黑属性又蠢蠢欲动：“如果我说——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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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脸上的泪早就连痕迹都不留了，所以如今是双手环胸，很不满地看着黑羽。他的脸几乎要和记忆中的那副容颜重合，害我失了神。 “美丽的小姐，这么怨念地看着我是想吃掉我吗？”看见我瞪大的双眼和两颊飞起的绯红，他戏谑地扬起嘴角：“实在是我的荣幸啊……”这句话被风吹散到空中，只留下了一个暧昧的尾音。
飞行的速度减慢，终于是落地了。我急忙就推开他的手，跑开三米远，拍掉身上所有他的味道。
他哭笑不得地站在原地看我，然后才慢慢地收了滑翔翼。我也不去理他，而是开始打量我落地的环境。
话说……这里怎么看得这么眼熟啊？这不是……
“工藤的家。”那家伙终于收拾好他的滑翔翼了，开口便是我心里所想，“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我只是诧异地看着他，等他下文。
“其实我比阿笠博士还要早遇见你哟，你不知道吧，只可惜我没来得及去抱走晕倒在地上的你。”
只可惜？我还在斟酌他的用词，他就浅笑着走向我，在我手背优雅地一吻：“抱歉，我不能奉陪了。”
然后就走了。
走了？！
这家伙！还没有告诉我要怎么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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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不呢？”
“喂……”他的声音都弱下去了，有些沮丧，“你明明知道我拿你没辙的，还这样刁难我。”
“啊啦，我没有刁难你哟。”我轻轻地笑了，装作很努力地回忆：“嗯……昨天……好像……被他……？啊啦啊啦，被你逼着喝了点酒，什么都不记得了的说~”我已经说不下去了，不是因为憋笑，而是因为工藤很仔细地在检查我。
检查我？！
“喂……你正经一点好不好？”我无奈极了。
——好像很久很久以前的什么时候，我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带着窘迫却又认真地问我：“你不会是……”我挑眉，看着他。
“在黑羽面前说了什么疯话吧？”
“激将法没有用哦。”我才不会被他骗，尽管他一副严肃的模样，可是我分得清，到底什么才是他真正的表情。
我说完就起身，打算去超市买点低热量的食物给那个馋嘴的老头子吃。
工藤却是一把拦住我，掰过我的肩膀让我直视他，我的肩被他抓地生疼，刚想抱怨他，他却眼神示意我让他先说。他咽了一下，然后开口：“灰原，其实，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和你说。”

别的事情？
——会是什么事情？

莫名的，我的心就轻轻地漏了一拍。我还在烦恼这种奇怪的感觉，为什么他的窘迫会一下子转移到我的身上啊？

“昨天……”工藤不自然地顿了顿，“对不起朝你发火了事实上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放在心上！”他说的很快，怕是担心自己过了这一会儿就没有同样的勇气再说一遍了吧，毕竟要他道歉认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工藤说出来后，抓着我的手上的劲儿都小了很多，我扫开他的手揉揉肩膀，勾起嘴角：“你就想说这个啊？”
“嗯……其实昨天晚上你走后我想了很多，兰的死……我也有责任，要不是我……”我听不下去了，脸上笑意渐淡，又恢复冷淡的语调：“你觉得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义吗？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就像时间是不能倒流的一样。后悔是没有用的。”伤害也是无法收回的，我心里抽痛地想。
“灰原，你不要这样……”他一脸懊悔的样子，可能猜到他的话让我想起死去的姐姐了吧。我耸耸肩，表示我没有怎么样，然后示意他让道。

茜色的夕阳轻柔地笼上他的脸。我知道，真的该回去了。

“还有！”他的执意让我有些恼了，我刚要开口又是被他打断：“其实我根本没有怪你！我昨天是……太……太害怕了……”他的声音竟是带了哭腔，他……是在害怕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笨女人……”工藤有些咬牙切齿，方才的哭腔瞬间消失殆尽，似乎生气了，“竟然不顾一切扑过去抢Gin的枪，你知不知道，如果目暮警官没有及时来，如果Vodka没有听Gin的命令而是按原来的轨迹开枪，如果……”“傻瓜，哪有那么多如果。”总算打断他了，我绕过他，看着西沉的太阳，“我赌赢了，不是吗？”
“谁让你赌了？！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有可能会丧命吗？！而且那时候兰已经死了……我不想……”风在温柔的茜色中悄悄地撩起他的发梢。这句话很轻很轻，轻到了尘埃里，“我不想再失去你了……”

我本来已经沉淀的心又被吹乱。

“她……才刚过世，我想你还是……”“灰原。”他好像有些累了，声音分明是柔软的，却又很坚决地打断我。

我突然发现我们说了这么多话，竟然有一半是被对方打断的。
——那么剩下的半句话，到底是说的人说不出口，还是听的人不愿听。又或是两者都有。

“她……已经是过去式了……”

我不禁有些为她悲哀，是啊，死去的人，即使活着的时候再怎么美好，都已经是浮夸了啊。工藤的这句话，好残忍，又好现实……
我泪意涌上，又硬逼回去：“是啊，是过去式了……姐姐……”我用只能我自己听到的声音唤着姐姐，还有，那个像姐姐的她……
“所以，灰原，如果我可以走出来，为什么你不可以？”工藤走向我又一次掰过我的肩。

我讨厌这种姿势，因为这样我就不得不看着他，想要掩藏的慌乱和伤感也就不得不在他眼下呈现。

不过我没想到的是，他……居然想用她的死，引我走出失去姐姐的阴霾。
我越来越搞不懂他了。
就连此刻他凝视着我深邃到迷茫的眼神……都是我看不透的迷雾……

Chapter2
一直到回到博士家我还在想工藤最后的话——灰原，和我一起走出来，走下去，好么？

走出来，我懂。
可是接在其后面的“走下去”居然是让我无法再保持原有的姿态。
我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回答他的，好像只是匆匆睇了他一眼，就挣脱他的手落荒而逃。

我也是越来越搞不懂自己了。我苦笑。

跨进家门才发现，我忘了去买食物了。
这下可好，刚想放松一下自己，却不得不出门了。
似乎什么事情遇见了他，都会乱了阵脚。

轻叹了口气，穿好鞋子，一切动作却在抬眸的瞬间冻结——门口的工藤拎着袋子，衣服有些凌乱，微微喘着，看见我以后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灰原，准备出去买东西吗？不用了。刚才看你跑得那么急，就知道你一定忘记买给博士的低热量食物了，所以顺便买了。”顺便？他要去的事务所分明在那头。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我要买东西的？
似是发觉我的疑惑，工藤一脸骄傲地说：“奇怪吗？是你口袋里的购物卡出卖你了。而且……” 他故作深沉地顿了顿，“而且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天天念叨的博士的禁忌呢？”他冲我笑了笑，太阳在此时完全落下，他逆着光的笑颜并不是很清晰，我却捕捉到了他蓝瞳中兴奋狡黠的亮光。
“嘁，你这双正义之眼不去抓嫌犯露出马脚的那一刻，却用来找你身边的人的茬，是不是太闲了啊？”我也算是恢复了一些，又开始调侃他，总觉得乐趣无穷呢。
不过他好像避开了一个话题——“诶诶，你说你‘顺便’买了东西是什么意思？难道……”我接过他袋子的手顿了顿，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顺便的意思呢，就是指我本来就是要来这里——喂喂！别推我啊！你再赶我走我可就无家可归了！毛利大叔喝酒喝傻了我可不想过去虐待我自己况且他把门锁了我根本进不去！你有没有在听我讲啊灰原！”他紧紧抓着门，我实在推不动他，便转过身赌气样地说：“借口。”然后又指指门口：“既然如此，那你就待在这里，对，就是这、里。不许进来。”
他苦着脸哀求我：“灰原~~”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差点让我忘了眼前这个孩子身体里其实是工藤那个17岁的灵魂。

我又指指门口：“要么出去，右拐，就是你家。”
说完我就听见博士的脚步声在身后，带着看见我和工藤在讲话有点迟疑的拖沓。
然后我就瞄到刚刚泄了气的工藤，却在和我同时发现博士来了的时候，暖蓝的眸瞬间变得亮闪闪，真的是亮闪闪：“诶！阿笠博士！我不是和你约好帮你做那个新的推理游戏吗？快点想起来啊！对对对！就是那个，推理游戏嘛！所以今天会弄到很晚我就留下来了哦——不过，灰原她好像不让我进去的样子呐……”他面对着我，好像在和阿笠博士对话一样，可是我怎么都觉得是他一个人在演戏——博士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想必是一脸茫然……
“啊……对啊……小哀，新一确实和我约好了，你让他进来吧。”博士好不容易明白工藤在拜托自己，于是结巴了一下就很快接上了他的话。

我说，你们两个的谎言说的也真是拙劣得可以。
无奈。
我就是不相信也得让他进来了。

又瞟了一眼工藤，我看向别处：“那……既然博士都开口了，就……”结果我话还没说完，这家伙就迫不及待推开我已经松懈了的手跑了进来，然后自以为很小声地对博士说了句“谢啦，博士！”是太兴奋了吧，想着压低音量却还是脱口而出。
我看着他跑去厨房的背影，还是搞不懂他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淡淡地扫了博士一眼，他马上就不自觉地战栗，我又想笑。这样就不行了，却还要帮工藤说话，博士还真是可爱。
食物由工藤去弄，我便走进地下室，想要继续我的研究。上一次的解药已经可以持续恢复一周的时间了，副作用很小，就是药效消失后可能会小感冒，不过几乎是完全没有影响的，我用了后就并没有感冒，说起来还是比较成功的。所以我猜工藤心里最庆幸的就是他至少是以工藤新一的身份参加他侦探事务所那个女朋友的葬礼的。

——该死，怎么又想到他和她。

我甩甩头，想逼自己专注。永久性的解药已经逐渐成型了，只需几天，那个骄傲自信的名侦探就会回归日本，而我，也会从此淡出他的世界。

灰原哀本来就是不认识工藤新一的，本来就与他没有交集，本来就不该有所牵扯。

一切都要结束了。

只是心里嘶哑的呐喊让我有些难过。
——可是灰原哀是认识江户川柯南的，不是吗？
是啊，没错。只不过灰原哀认识的，从来都只是江户川柯南。

——真是的。
我笑着用手掌抵着额头，茶色的碎发零散在手边。
又想太多了。
我看着微弱的荧屏，时间摇曳而去，久了，眼睛有些酸涩了，渐渐就抵不过睡意阖上了眼。

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的灵魂仿佛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地方搁浅，梦里有姐姐，有爸爸有妈妈，还有那个白玫瑰一样的少女…… 我看见风掀过无际的风信子花田，他们的笑靥在微风中渐淡。
我听见捧着一束深蓝色的风信子的姐姐附在我耳旁轻声说：“志保，还记得这种颜色的风信子吗？小时候你说过，这是你最喜欢的花哟。瞧，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呢……” 我鼻子一酸，险些落泪。
“志保志保，这是你第几个生日了呢？生日快乐哦，我们最可爱的小志保~”爸爸妈妈的身影变得透明恍惚，像是和我隔着一个世纪的距离。
“小哀~别总是冷着一张脸~笑一笑嘛~”像白玫瑰一般的她迎着阳光，侧脸柔和的轮廓模糊在七彩的光晕里。
眼泪终于是止不住地掉落，逝去的人……像跌碎的琉璃皇冠，只能折射出虚无梦幻的色彩。终究……是只能在梦里相见了……

——是过去式了。

我哭着醒来，想抬手擦去狼狈的泪痕，却发现手被什么给牵绊住了——原来是被子。
可是睡着之前我并没有盖被子的。我疑惑。
博士是不会随便进地下室打扰我的，难道……会是工藤？
他来地下室做什么？我一边掀开被子，一边想着。手胡乱擦了下脸，却在眼神扫过电脑桌的时候愣了一下，因为那上面多了一样原来没有的东西——一个精致小巧的便当盒。
我打开盒子，白雾立即扑上来，香气溢满了整个屋子，然后看清了这就是我的晚餐。是他做的吧？至少看起来不错，他确是有用心做的。我尝了一口，蹙眉，毫不避讳地道：“真难吃。”
刚才的香气是错觉么？还是我真的太饿了？还是……
我放下勺子，别过脸不去看盒子，却是犹豫了一会儿后又拿起来。
难得是他做一次饭，而且这么用心，就赏个脸给他好了。对，赏个脸而已。

——我却忘了，即使把饭倒掉，然后把空便当盒还给他，他也会相信我是吃了的。

是我不敢承认罢，毕竟这是多么霸道的想法——之后我才发觉——我就是想要吃他做的东西，就算再难吃。我就是想要他用心做的东西。


看了看电脑桌面的显示时间，已经10点了。既然自己没什么状态，就先睡觉好了。
我把便当盒拿去厨房，出来的时候却发现了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的工藤。

还真像个孩子。好不容易，可以这样静静地看他一会儿，不用靠苍白的调侃拉近我们之间的距离了。
我凝视着他的睡颜，柔和的灯光下，黑亮的刘海遮住他半边脸，睫毛在脸上投下两弯月牙样的剪影，薄唇微微抿着，恬静得不像话。

略一错身，就看见他微微反光的玻璃镜片，连睡觉都不肯摘下眼镜么？
还是说，在这里也不肯卸下这等同于虚无的伪装？

我轻轻替他取下眼镜，放在茶几上。
他有所感觉，但只是不安地把身子蜷起来，然后往沙发里又拱了拱。
我扯了下嘴角，还真像某种吃了睡睡了吃的动物呢。

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走进地下室，把原先他给我盖的被子抱了出来，为他掖好。
再次没有其它动作后，我又安静地坐在他身边看着熟睡的他。

却是落寞下来。

取下眼镜的江户川，就不是江户川，而是工藤了。
这可能是最后一次，看着这样的你了，工藤。
以后你就是工藤新一，也只能是工藤新一了。

我渐渐察觉到自己的眼睑已经越来越沉了，不禁感到奇怪，之前明明小歇了那么久，不该这么困的啊，可是，此刻的我竟然只想睡觉。
回到房间，我连换衣服的力气都没有，就直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只是，没有再梦见姐姐他们了。


次日醒来，我扶着有些发疼的头走出房间，看了一眼挂钟，差点跌倒——居然已经11点了？！我睡到这么迟？！
工藤坐在餐桌的椅子上，正悠哉地喝着红茶，看见我出来，就笑着打招呼：“早啊，灰原。”早……现在哪里早了？
我压根懒得搭理完全没有时间概念的某人，很快地扫了一眼沙发，就看见昨天那床牵绊了我的手的被子，正整整齐齐“端坐”在那里。
工藤见我往那里看，有些不好意思地想避开被子的问题：“那个……灰原，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醒的啊？本来想等你吃完我做的饭问问你什么感想的——那是我第一次做饭哦。可是没想到自己竟然困得睡着了，真是没用呢……”
我看着他笑：“啊啦，那是你做的饭啊？怪不得这么难吃呢……”看见他忽而黯下去的蓝眸，那一瞬间我竟心软了，脱口：“不过第一次做成那样已经挺不错了哟。”我纳闷自己怎么会说这个，真是不像我了。
他又欢腾起来：“真的吗真的吗？所以是好吃对吧？灰原我知道其实是很好吃的，只不过你想损我不想让我太得意……”我实在没忍住打断了他的自捧：“好吃？我可没说。我的意思是至少我吃得下去，而且‘你’第一次做成那样是很不错了啊，我指的是‘你’，至少没烧了厨房——万分感谢。”
我转过身不去看“啊”了一声的他，怕自己又心软说出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来。

她离开之后，好像很多事情都随她一起脱离了原来的轨迹，变得特别不正常——比如工藤。
从他醉酒那天起，我发现自己已经无法预料他下一步的行为了。
这种感觉真的很讨厌，就好像少了那所谓的默契。

我拿了一袋速溶咖啡，泡好后端着杯子坐在工藤对面。
小小地抿了一口，面前的某人就开始唠叨了：“我说灰原啊，其实你可以喝点别的不好吗？比如像我一样喝点红茶啦什么的。还是说你喜欢咖啡是因为它的这种颜色？因为和你发色一样吗？那你也可以尝尝热可可啊奶茶之类的，颜色也是这种哦……”我敢说他讲这些话一定没经过脑子，否则怎么会讲成这样。
我轻轻吹开咖啡上细小的泡沫，然后抬眸：“大侦探，你的推理水平下降怎么下降这么多？还有——你管得太多了吧你。”再继续盯着又漂回来的咖啡泡沫。
“喂，你这个女人还……”我再次抬眸看住他，他的话于是就这么没了下文。

是没胆再说我不可爱了吧。
我心里偷偷笑着，表面上依旧淡然地喝着咖啡。

半个小时后，厨房——
“什么？绝对不行！”站在小凳子上正在洗咖啡杯的我顿了一下，立即坚决地道。
博士一脸讪笑站在某人身后，而这个某人则是满脸委屈。
博士咽了下口水对我说：“小哀啊，你看这个……新一也挺可怜的不是？毛利家已经没法去了，一个小孩子难道自己住吗？”然后看见如今矮我一个头的工藤狠狠地点头表示赞同，脸上的委屈变成亮亮的期待。
我斜睨了博士一眼：“首先，这位平成时代的福尔摩斯早就不是小孩子了。然后……你就说吧——他到底答应事后给你多少蛋糕？”
我有听见刚才急急打来的电话，大概知道是因为妃英理把那个烂醉的大叔接走，所以工藤也确实是去不了他们家了。
说起来她也真的是个很坚强的女人，自己的女儿过世了，还要照顾安慰这个堕落的前夫——毛利大叔我可没有诋毁你。

回到眼前的问题——工藤他明明有自己的房子，还非要来隔壁博士家挤，觉得太宽敞了吗？

博士继续讪笑，又尴尬了几分：“其实……”
“其实是我把钥匙弄丢了！”工藤急切地插嘴。
我差点翻白眼：“原来在你心中我的智商竟然这么低啊——自己家的钥匙是至少也要有两份的，别告诉我你两份都丢了，你知道我不会相信的。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又假如你真的丢了第一份的话，那我很荣幸由本人告诉你你家的这第二份钥匙——就在铁门旁边那个花盆下面的暗层里。分明备份钥匙还在，却要说回不了家，到底是不能回，还是不想回？”

说起来，知道这备份钥匙的位置，还要多亏了那位小偷先生呢。那天他把我留在工藤的院子里自己走了之后，我在想办法出去时，不经意就发现了没怎么关好的花盆的暗层，发现了钥匙。否则我是怎么出来的？

我缓了一下，颇有些无奈：“你想要留下来，就不能找个让我非得留你下来的理由吗？一定要说在其它地方不能住才留在这里？毛利大叔家不能住，你自己家不想住，那么我可以送你去步美家里啊，那个喜欢你的小女生肯定欢迎，说不定还会很开心地把床让给你睡——而在这里你只可以睡沙发。”
听罢，他也没管我是怎么知道那钥匙的位置的，只是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后就一声不吭默默地走了。

走了？

我还以为他会想一个“正当”的理由呢。
不过就算他说了我也不会让他留下来，不管什么理由。既然是临时想的一定会有疏漏，马上就可以推翻的。
我以为他放弃了，毕竟我说得一点没错。

——可事实上我还是错了。
至少我的“以为”就错得极其讽刺。


我一个下午都没在这个家里发现他的身影。
而晚上再次见到的他却是躺在床上的，而且呈现在眼前的，竟是他虚弱的病容。
他禁闭着眼，有些呼吸不过来，脸颊微红，分明是知道我来了的，却不睁眼也不说话。
于是我也就不开口。我站在他床边很久，沉默了很久，蹙着眉看了他很久。
就一直这样僵持了很久。
很久到我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

终于——
还是我先认输了。

因为我发现我看不下去。他难受的样子。
“你故意的吧。”我的声音冷到快要冻结。
其实心里好疼，疼他怎么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又好气，气他笨成这样，用这么拙劣的理由留下来。
“被发现了呢……咳咳……”他突然剧烈地咳起来，脸涨得通红，额上的毛巾也随着身体的摇晃掉落。
我及时接住，却在感受到那烫手的温度时，不自觉就对他恼怒道：“你真的以为自己是小孩子吗？这么幼稚的事情也做得出来，还真是有你的啊。没错现在我是得留你下来了，你高兴了？把自己折腾成这样，用这种强迫的方式逼我留你下来，你很高兴？真恶劣。”
“是啊，我恶劣呢——因为我的确很高兴。”他很快地接上，仍是微微喘着。
我拿着毛巾的手紧了紧，他终于是睁开眼看着我，有种道不清的的情愫深邃在暖蓝的眼瞳里。然后他用有些断续的声音接着说道：“因为我现在知道，灰原还是和以前一样，很关心我。所以我很高兴呢。”

“笨蛋。”我轻声骂了他一句，“真是笨死了啊用这种方式……”
说完后我咬住下唇，我怕自己又多说了不该说的。
他虚弱地笑笑：“嘴硬。”就阖上了眼睑，“灰原最讨厌的特点就是嘴硬。”
“……我去洗毛巾。”我实在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于是找个理由要离开。
“灰原，”我转身的时候他又开口，我刚想叫一句‘你一病人说这么多话不渴吗’他就说：“进来的时候帮我带杯果汁。我口渴。”
然后我就想掀桌了，虽然这里没有桌子可以让我掀。
冷静冷静冷静。
好吧我要让着他，毕竟他是病患也嚣张不到哪里去的。

接下来我就发现——我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想得理所当然却是错得……讽刺了。

我拿着湿毛巾和果汁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了起来。我撩起他有些湿的刘海，把毛巾放在他额头上降温。 “灰原……”
“怎么了？”
“我想吃之前我们一起去吃的那家店的乌冬面。”
“……”
“那家店9点就下班了哦。”
“……”
我扫了一眼闹钟——8点20分。
去那里至少也要半个小时，他这到底是在挑战我的速度还是挑战我的耐心？
我冷眼看他，他又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我，脸上是一副‘灰原一定会去买的’可恶的表情。
我看他红光满面的样子，到底哪里像个病人了？！

乌冬面自然是正好赶上打烊前几分钟买回来了。
看他吃完后，我却又是犯困了，也没精力去弄研究，于是准备收拾完了就睡觉。

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工藤带着笑意用宛若游丝的声音说了一句话，后来回忆的时候只记得起一半，因为头太沉了几乎抬不起来，也没那么多心思去记住他那句本就需要费神才能听见的话。
我记得的那半句话是“不过灰原最讨喜的特点也是嘴硬”，不记得后半句我挺郁闷的，因为我实在不懂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在心里骂他讨什么喜，真是。

出了他房间之后我随便收拾了下就直接扑到沙发上睡觉了。

说到睡觉的这个问题——
原本工藤是睡博士的床，要让博士睡沙发的，可是我说沙发上睡不下博士会掉下来，于是我睡沙发，博士睡我的床，他睡博士的床。可是后来却变成博士睡自己的床，而他睡我的。
绕了半天他居然睡上我的床了，想起来他说：“博士睡灰原的床会塌吧？”那副认真严肃的表情就想笑。想睡就直说吧，非要找个无聊的理由掩饰。等他病好了，我一定要把床单被子枕头用肥皂洗上三遍，晒在太阳底下杀菌。

第二天，我原本估摸着他的病应该快要好了，没想到却是又加重了许多。于是某人开始变本加厉。
于是就有了接下来的几天不断重演的类似昨晚买乌冬面的强迫性事件。

像这个——
“灰原。”
“嗯？”
“我想吃苹果。”
“然后？”
“你削给我吃嘛。”
“……”
要我削苹果？！我该笑吗？
——冷静冷静冷静。他是病患他是病患。
于是我妥协了。

然后这个——
“灰原。”
“做什么？”
“我突然想看《福尔摩斯全集》。”
“那所以呢？”
“我想起来上次借给光彦了，他还没还给我呢。”
“……”
“你帮我去他家里拿回来好不好？”
“……”
你非要在这种时候想看一本借给别人的书吗？！ 还让我去拿？！
——冷静，冷静……他是病患……
再次妥协……

还有这个——
“灰原。”
“又怎么了？！”
“…………你好凶……”
“……”
“我想下棋。”
“哦。”
“你陪我下。”
“不要。”
“那我想去外面踢足球。”
“不行。”
“那你陪我下棋。”
“……”
你这是强迫！！
——冷静……他是……

到后来我已经没法麻木自己了——那家伙每次让我去做事后得意到欠揍的表情哪里像个病患？！！我这几天真是当够了“女仆”，早知道这样那天还不如留他下来睡沙发，至少我还有床睡吧？

我本来真的想向他发泄一下的。
可这是最后一天了——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拿出棋盘，很淡然地对他说：“今天病好了明天你就走。”
他不满地撅嘴：“你就这么希望我走啊？”
“谁会喜欢家里多个人占自己的床然后自己睡沙发的啊？如果有这种人，那还真是不好意思我不属于他们的范畴之内。”我摆开棋子。
他终于还是要离开了，所以我也就最后一次允许他这不讲理的任性。

——他不能待在这里。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直觉。我感觉身边有危险潜伏着，假如真的来临我只能保护一个，所以工藤必须走。
我知道这种想法很古怪，但我相信自己的直觉。而且这几天，我竟是隐约感觉到了他们的气息——没错，就是Gin，Vodka，还有Vermouth。不确定，却更让我惶恐。
因为他们暗我们明。
我的无能和软弱已经害了姐姐。
我绝对不会再让他们伤害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绝不。

“啪——”清脆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我被这声音从暗下的决心中拉回，一个棋子从他手上落下，“你输了。”他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也同时落下。
他看了看之前的每一步棋，然后盯住我，两弯好看的秀眉此时正紧紧地拧在一起：“你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我没事……”脱口而出的谎话。对于别人的关心，我似乎已经很习惯接下这句话了。
“说谎。”他粗暴地对我低吼，又懊恼起什么，“我都忘了……灰原的嘴是最硬的……”我抿起薄唇，表示他这句话没说错。

我不想让他知道，并不是担心他会打草惊蛇。他是很冷静的人，即使遇到让他恨之入骨的他们，他也可以保持最基本的冷静。只是那天Gin用抢对着他时我心里巨大的恐惧我不想再经历。所以我很自私地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灰原……”
又是这样叫我，带着半长不短的尾音，就像一根明明是极细的线，却紧紧拴住我的心，让我无路可逃的感觉一样。
“难道说……你是舍不得我走？”他原本严肃的脸上玩味地扬起笑，“是不是啊？”
我听到第一个问句后就根本不打算理他了，于是甩给他一个“你没病吧”的眼神就起身离开。
“好了，灰原。不开玩笑了。”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语气里的温度却是骤降，凝固住空气，也凝固住了我刚踏离门槛的脚步。
“你……一定要自己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担着吗？”
我倒吸了口气，稳住自己慌乱的心：“工藤，我的事情，你还是不要……”
“累了的话，让我为你分担一点好不好？”

我的身子轻颤，感到莫名的难过。

工藤……你不要……不要对我这么好好不好……

Chapter3
工藤……别对我那么好……

我不是没听出他语气里的低落和哀求。
可正是这样，才更坚定了我隐瞒他的决心。

“我才不需要你来帮我。”我努力用强硬的话掩住声音里的哽咽，轻轻一眨眼才发现原来眼里已然蓄满了泪，一眨就滴落在了狠狠捂着嘴的手上，“我才没那么弱。”
“灰原你……”
我再不肯等他下文，左手故作轻巧地一撩耳边的碎发，又同时擦去眼泪，却还是不敢回头，只是微侧过左脸看着他面前还没收拾的零散的棋子：“你明天就走了，今天还管这么多做什么？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其他的事不用你操心。”
然后就硬别过脸小步地向外逃。

对，是逃。

到后来我的步子越迈越大，在走廊上奔了起来。
“嘭——！！”
一个踉跄，我的脚被什么缠住，跌在地上向前扑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原来是脚被自己的被子绊到了。想是博士打算洗了所以就往卫生间扔却没扔进门里去，于是如今绊住了我。

“灰原——灰原！！”工藤已经好转的嗓音就在不远处，似乎带着与他不符的急躁。
而我则是慌乱地看了一眼被子旁的卫生间，抓起被子进去后快速锁上了门。

“灰原！！”他冲到门口，用力捶打着门，“你怎么了？！”
我看见他的身影映在门上，毛玻璃模糊了身形却依然看得出他的瘦削。
我双手攥紧被子抱在身前，贴着墙逐渐无力地滑下去，蜷缩在墙角，眼角有可疑的液体不住地滑落。

“开开门啊！刚刚是怎么了？是什么声音？是你摔倒了吗？”

又是讨厌的关心。

“你不要管我啊！你走开啊！快点走开……”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于是就这么声嘶力竭冲着他喊。

“灰原，你别这样……”他在门外满是担心，“发生了什么你不告诉我没关系。——但是如果你要做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特别是有关组织的。你知道他们有多危险吧，所以一定不要自己轻率决定，好不好？我保证——

“无论什么，我都会与你一起面对的。”

心狠狠地战栗了一下，我把头埋在被子里，银牙紧咬住手中的被子，仿佛这样就不会哭出声音。

工藤，你怎么这么笨啊……真的真的……是笨死了……

——恍若过了一世纪之久，这个世界的一切仿佛都被我隔绝身外，身子飘渺到呼吸不着。而如今终是回归地平线。
我的泪也不再肆意横流。
“灰原，你快答应我啊？”

我从被子里将脸抬起来，再次看向那个从一开始就没停过发声唤我的不清晰的身影。这家伙……还病着吧？

工藤，你真的以为，你可以左右我吗？

泪迹该是淡了，我笑着轻叹了口气。

——不过现在，似乎还真的被你左右了呢。

我失控的情绪，都是由于他那强烈又毫无规律的磁场效应，使得南北都调了位，一切都变得不正常了。

我的感情也是。
变得……不正常了……

而其实仔细一想，也就明了了很多。我对他，从来都没有“朋友”那么简单。一开始是感兴趣的实验品，而后来……

不过工藤他……不懂吧。
我也不希望他懂。

我有些烦躁，便心想算了算了，都不管了。刚要开门出去，却想到出去定会遭到他的质问云云，就干脆打开了淋浴器。
突然听见水声的他吓了一跳，我用水声笼住了我声音里残存的嘶哑，对着门外说：“喂，你不会打算一直待在外面吧？我要洗澡了哦，你是想偷看吗？”
想必他该是脸红了，否则说出来的话也不会如此磕磕绊绊：“才、才不是！小孩子的身体有什么好看的啊？……”

……意思是大人的身体比较好看？

“色狼！”我冷下脸骂了他一句。
他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也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更是尴尬又慌乱：“不、不是啊！我是说……”他缓了一些，不过怎么说话还是结结巴巴的，“呃……嗯……其实……这个……”他到底要说什么啊，我开始不耐了：“喂，我说你……”
“啊哈，灰原我突然想起来我床上的棋盘还没收！我先走了哦，你慢慢洗不用急……”
急急打断我，急急找了个毫无悬念是借口的理由，急急就离开了。
我看着恢复明亮颜色的毛玻璃，仿佛还能幻化出他淡淡的影子。


揉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我看了看安静的走廊，有点疑惑地把毛巾搭在肩上，朝我的房间走去。
门没有关，留了一条细细的缝，我眯着眼看去，暖黄的夜灯下，坐在床上的工藤正抱着一本书，我看不见他被书遮住的脸，只看见封面上那行烫金的字——正是我昨天拿回来的那本《福尔摩斯全集》。

我推开门说道：“啊啦，大侦……”我的声音本就轻如尘埃，却是在还没说完时就让它落在了尘埃之上，于是轻到虚无。

我本以为会看见他戏谑的笑然后对我说“我早就发现你了哦”，而眼前的他却是让我看见了与第一晚如出一辙的恬静睡颜。
他睡着了。

我微弓起身子，像猫一样踏着柔软的步子走向他。
来到床前，我轻轻抽掉他手中的书，从柜子里拿了一枚书签放进去，盖上，放在床头。将灯光调暗，他的脸也越发柔和，我把他往下移，让他躺下，又盖好被子。
停下手后，我又安静地站了许久。

没事了吗？
——不，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我离开房间，慢慢地走向地下室，拖沓着满心的眷恋。
事实上解药在昨天就已经做好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才想起来要去拿给他。
——是不敢想起来吧。
好自私呢。

回到房间，我把解药放在那本书的封面上，然后转过身子面对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闭上眼把他的容颜刻在心里，那个一辈子也不该再去触碰的地方。
我轻启薄唇，说出来的话却悲伤得溢出了泪。

“谢谢你，工藤。谢谢你让我认识江户川。”

然后再不敢睁眼看他，即刻捋着微湿的刘海落荒而逃。只是这一次比前几次在他面前落跑还要狼狈。

我好怕自己会后悔。

回到地下室，我迅速删去电脑上所有关于药的资料，然后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赤井先生吗？”我的声音淡漠又疏离，“我准备好了。”

——深夜，十一点四十。
墨绿色的雪弗兰投射出不足三米的光，即使一直在奔驰，也似是随时要被周围的黑暗吞噬。

就像我一样，一直在黑暗的紧随中逃亡，随时可能被发现然后被他们从世界上抹去。

我坐在车里，空洞的冰蓝色眼眸映在车窗上，也倒映出了窗外不曾逗留过片刻之上的夜景。
身边的人打了个哈欠，针织帽下的墨绿眼瞳里覆满了倦意。他微微不满地开口：“我一直认为我说的‘随时都可以离开’是指日期，你怎么会理解为时间？”
我听到是问句，便转过头来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沉寂：“是你自己没有说清楚。而且，我怕自己没有这个勇气再下第二次决心。”
赤井闻言轻叹了口气，我感到有些奇怪，他从来不会这样的，今天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感到我疑惑的眼神，他冲我歉意地笑了笑，似乎只有在我身边的时候，他才会很自然地放下距人的冷漠，“你真是……和你姐姐越来越像了啊……”
听到“姐姐”两个字，我的身子瞬间僵住。

姐姐……
那个我梦里捧着深蓝色风信子在我身边轻吟浅笑的姐姐……
我的眼前又晃过与她度过的时光，虽然并不多。

车子熄火停下，入眼的即是一栋毫不起眼的公寓，在周围起起落落的房屋包围下，似乎是个看一眼就会遗忘的地方。
下车后，我仔细打量着这栋公寓，对赤井笑道：“我说，FBI还真是用心呢，跑到不繁华又不冷清的街旁来找到这样一栋公寓，也不容易吧？”
“当然不容易了，FBI还是挺看重你的，这次居然会派我来照顾你。要知道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对象，他们是不会让我出来的。”他走向公寓，一边说着。
我又是笑，只是不知道是否带了嘲讽：“那我还真是荣幸呢……”他们想必也只是想用我作饵引出组织，才会说要保护我。

不过……也好。
过一段安稳平和的日子，然后将组织彻底解决，回归这个世界的另一面，做一个平凡人。
也好。

姐姐……这……就是你所希望的吧……
只是你看不见了呢，幸福的志保……你看不见了呢……

恍惚中渐看清眼前的一块古铜色门牌。
——309号房。
身前的赤井掏出钥匙轻巧地转开门锁，已经斑驳上锈迹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尖叫，似乎在欢迎这个房间的新主人。
他随手打开灯，又拿出烟点了燃。我提着包跟进来，环视了这个房间，简单的装潢，简单的家具，甚至不足五十平，却是小到温馨。
我先是淡淡睨了赤井一眼，他愣了一下就很“懂事”地掐灭了指间的烟。然后我又轻抚过那些崭新的家具。
是白色的啊……

我背对着他苦笑了下。最不适合我的白色，是他的意思吗？

——能当个普通的女孩子，挺好的不是吗？

我仿佛听见身后的他带着落寞的笑向我传达着姐姐的愿望。

是呢，姐姐最大的心愿，就是让我摆脱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做个普通的女孩子。
只是她一直没有明白，万劫不复的意思。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早点睡，我明天再来。”赤井略有磁性的声音传来，我背对他，撑着沙发的扶手，没有回头，低低地应了他。
待到身后门锁相扣的清脆声音响起，我就再也撑不住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

工藤……这次……是真的离开你了……

我不小心看见自己倒映在大理石茶几上悲戚的神情，就实在忍不住抱起靠枕埋头哭了起来。

是啊，真的真的，离开你了……



——次日。
阳光踏着惬意的温柔，在我的眼睫上舞着慵懒。我眯着眼起床，看着米白色的天花板，红肿的双眼开始有些痛楚，我轻轻地揉了揉，然后努力去忘却。

从今以后，工藤新一，就不再是灰原哀世界里的角色了。
我做好解药的那一刻，也为他砌好了离场的阶梯。

而江户川柯南，与工藤新一拥有同一个灵魂的江户川柯南，在工藤新一回归的那一瞬就死了。
——因为他们两个人，从来都只能是一个人。

我换好衣服，决定出去买点日用品什么的。
由于某些我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原因，出门时我易容成了步美。那个单纯得没有一丝杂念的傻女孩。

路过花店的时候我的脚步顿了一下，徘徊许久还是走了进去。待到我出来时，手中已捧着一束尚还是花苞的风信子。
深蓝色的。

没有他的日子，只有逝去的姐姐可以陪伴我。可是我怕我绵长的思念，游不过那波澜万千的忘川。深蓝色的风信子，是我最爱的花，亦是姐姐唯一喜欢的花。如今能连接我们的，想必也只有这种蓝到忧伤的花了。

回到家，刚在房间里插好花，门就发出了移动时才会发出的“嘎吱”声。
是赤井吧。

我走出房间，抬眸的刹那却是僵硬了视线。
——是姐姐。
是我魂牵梦萦，日思夜想，哭着质问工藤为什么不去救的姐姐。
我心里乱得难受，紧紧压抑住的对工藤的一丝一毫的念想都在看见她的那一刻崩塌。

姐姐……你的出现……是为了让我不要放弃追逐他的脚步吗？

失神片刻后我就醒悟过来，冷着声音对“姐姐”道：“是你吧，Vermouth。”似是疑问，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淡然。
“姐姐”疑惑地睁大眼睛：“你在说什么啊？志保，我是明美啊。”
我谨慎地退了两步，我不知道Vermouth来这里的目的和这次行动代表了什么，我只知道我希望中平凡女孩的生活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她顺着我往前进了两步，柳眉弯成了一个悲伤的弧度，说：“志保不会是忘了我吧？我好不容易活了下来……”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我直接打断她，她不是姐姐，“别装了。你不是她，第一眼我就知道了。”
“姐姐”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纤细白皙的手终是抚上那张脸，再缓缓扯下那张总是笑着对我说“志保别丢了自己哦”的脸。
她浅金色的长发像阳光倾泻在我脸上一样倾泻下来，卸下伪装的笑容看起来温暖和煦，却是没有丝毫温度，只深刻地感觉冰冷刺骨到让我恐惧。

“又见面了，Sherry。”
同样冰冷的声音，叫着我最不愿接受的身份。

她踩着极细的高跟鞋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潇洒从容地坐在了沙发上。
我却和她恰好为两个极端，极力掩饰着惊慌失措，颤着脚退到退无可退，紧靠着墙，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刚才我真的不希望是她的，即使我已经说了出来，我看见她靠近我，就再也不能冷静了。
似乎是天生的，从第一次与Vermouth交战开始，无论抱着什么样的心，我总是会输。

“你还真是悠闲呢。”她抚过沙发白色的绒毛，金色的刘海遮住那双水绿色的瞳，于是我只瞥见了她嘴角意味不明的笑，“你还不知道吧？最近……他，找你找到发疯。”

他……？

他！

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被她语句中的“他”侵袭到纵使扶着墙都无法站稳，那种贯穿身心的寒，是比她的冰冷更加让我感到绝望的深渊，就是姐姐想要让我解脱，那个寒冷得万劫不复的深渊。

——Gin！

我发现自己的呼吸急促到快要窒息，她可以找到这里来，那是不是说明……
“你放心，我来这里，Gin他并不知情。”她看了眼恐慌的我，有些嘲讽地笑骂，“假如他知道你这么害怕见到他，不晓得还会不会找你找成这种鬼样子。”
我平复了下心情，总算可以作出正常的交流：“……你……什么意思……？”我还是忍不住问道，明明知道她的意思，就是不敢相信自己的以为，想要从她嘴里听见答案。
“呵，非要我说吗？他最近没有得到任何有关你的消息，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只要一有人问起，二话不说就举枪击杀，连我最近都不太敢招惹他呢。我还真是感慨了好久，这么一个冷漠到不把任何一个女人放在眼里的男人，却独独无法放下你，硬是追着你的足迹。——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吧？”她挑起那双碧色的眼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震了一下，她又快速地接道：“你知道的吧，他爱你。从他第一眼看到你开始，他就只爱——你。”
我震惊到险些滑落坐到地上，我看着她，想让她别说了，可是她怎么会理会我：“他真的是爱你的，同为女人我感觉得到他对你的爱。只不过，于他的世界，表达爱的方式不同于你所想要的，所以你……”她瞟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我，“所以你可不可以试着接受他的方式，回到他身边？”

我双眼失神，身子抵着墙，断续地对她说：“你到底……来做什么的？劝我回去……吗？是他让你来的……？Vermouth……你太天真了……”
“You are wrong，天真的是你。他是绝对不会放弃你的。Gin是哪样的男人，想必你比我清楚多了。——得不到的话，他宁愿毁掉。”我突然抬眼惊惧地看着她。
她的意思是说，他要毁掉我容不下他的生活？那博士，步美……还有工藤他们不就……
“你们要做什么？！”我急急站直身子盯着坐在沙发上玩着靠枕流苏的她。
“我想你可能又想错了。我今天的确是自己来的，路上碰巧看见你拙劣的易容，好奇而已。他们不知道的，你真的不用担心。我是想起了那个cool guy的承诺啊，他说要保护你的，所以我来找你，但愿Gin没有发现你现在这样。不过出于私心，我是希望你回去，Gin就不会再追究你身边的人，这样对大家都好，不是吗？你也担心cool guy吧，刚离开他？你仔细考虑下，也许对不起你，可是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

我沉默，咀嚼着她的话。
她说得挺乱的，想必也是临时才想到要跟我说，却都是理。
我如今若是协助FBI抓住组织，以Gin的身手要逃脱确是轻而易举，这点似乎刻意地被我忽略了，总想着若是解决组织就一切安宁了，却没想过这解决的过程是有多么困难。

如果我回去，FBI就不会再有和组织唯一的纽带，他们就不会再相见再相战了。那时候，我便会躲在离光明很远很远的地方，偷偷死去，不会有人发现。

——只是姐姐。
我望了一眼花瓶里那束娇艳的深蓝色风信子。
——我没法出来了呢。

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本来就是不可能发生奇迹的，这一点，我早就该明白了。

“好了，看你也确实是明白我的意思了，那我也不多说别的，还是尊重你的意见。现在得先走了呢，刚刚来的时候似乎就有人盯着，要是不走恐怕待会就走不了咯~”Vermouth从沙发上站起来，拍了拍裙子，对我笑言。
我只是觉得奇怪，这个一向是想要杀了我的女人，今天怎么如此……？
她看着我，清浅的水绿深邃了一层：“疑惑？呵，没必要的。因为，我和你，本来就是同样的人。”

她的意思，我是知道的。
她说，她和我，都是要背叛组织的人，是——同类。


她走后，我就回了房间，对着刚刚才插好的那束风信子发呆。

深蓝色的风信子……花语，是忧郁的爱呢……

这样寂寞的花朵，就像姐姐对他的爱。——也像，我的……


“灰原！”铁门被粗暴地打开，又发出了与昨晚同样的尖叫，只是这次由于急促而短暂了。
我走出去就看见撑着门喘气的赤井，他抬头发现我，马上迈着大步子奔过来过来抓住我的肩上下打量，嘴里不停问着“没事吧没事吧”。

要不是看见他独特的墨绿眼瞳，我都在怀疑这狭长的眼里的慌乱到底是否来自他。

他的手又紧了紧，“刚才我看见明……嗯……应该是贝尔摩德吧？她易容的才对。接到消息我吓了一跳，赶来时她已经走了。你没事吧？她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此刻该是温馨感动的吧。

可是为什么，我只觉得刺目到难过。

曾几何时，工藤他……也这样掰过我的肩，让我直视他，恳求我“一起走出来，走下去”。

我眯着眼看着赤井的黑色针织帽，努力不让他和他的影子重合。


我想忘了他。可是潜意识里居然在排斥。
排斥什么？

真是有够荒谬。


我缩起身子，扭着肩挣脱他的手：“没什么事，她来看看我的新住处。刚刚我上街被她看到了，她是跟着我来的。”她让我回去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告诉他的。
他被我逃离后的手僵硬地顿了顿，有些尴尬地收回，听了我的话又皱眉：“是吗？那她为什么要易容？还是易容成明美……”
“她当然是怕有粉丝跟来啊，人家可是大明星呢。”我笑着对他说，却是在笑自己扯的谎。
“是吗……”他当然不信，所以墨绿又加深许多，“可是……”
“好了赤井先生。”我不再看他，再次走向房间，“你不用管我那么多吧？毕竟你的任务只是照顾我而已，心理医生这个职业实在不适合你哟~”
我适时地捂嘴轻笑，他该是无言以对的。

“灰原。”

我突然发现他对我的称呼很熟悉——是和工藤一样的“灰原”。

只是，我不要听。

“别叫我‘灰原’。”

——不想让他们重合，就是这样。

“叫小哀吧。”

——霸道地连名字也不给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赤井愣了一下，又接着说：“小哀……我只是……”关心你。

我侧过脸的时候瞥见他轻启薄唇将未说出口的话语演绎，心下一颤。

是姐姐交代他的吗？

“谢谢。”我快速给了答复，没有回头直接走进房间，然后反手关上门示意他离开。

听见许久后房间外传来闷闷的关门声，我才有力气再回过神来。

我看见距离不远窗台那里，阳光被切成格子状温柔地淋在风信子上。风信子的深蓝色透明成飘逸清冷的浅蓝，是那种九霄苍穹似的纯净，美得虚幻。

阳光总是温暖到寒冷。
我心里轻叹。

因为那种温暖，是被我拒之门外的。

关上的门，就像被自己禁锢的心。
打不开了。

赤井，对不起，我不能够接受你的关心。

因为这种关心，会变成最终荒唐后的无限失望，覆水难收。


而Vermouth，也是对不起，我不能够答应你的要求。

因为这次——

我想自私一回。

Chapter4

所以我留了下来。

我把赤井的关心关在门外之后，他也没有之前那么频繁来找我。

我的确是想自私一回。过过平凡人的生活。
一会儿也好，为了姐姐也好，为了自己也好，为了不想见到Gin也好，为了……与自己同在一个城市的他，也好。

我想要那种不该属于自己的平淡。

贪心就贪心吧。
反正……
也就这样了。

而安稳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一年后。

今天是很平常的一天。

我在花瓶里换上了新的风信子，摆弄枝叶的时候，阳光恰好从云层中探出，在花岗石上反光刺痛我的眼，我的手一抖，闪过片刻的疼痛，食指尖竟是渗出血来。
我蹙眉看着那不知何时缺了一角的花瓶，尖利的棱角上还隐约着血迹，丑陋得触目惊心。
又看看手上的口子，我心里突然莫名地晃过不安。

是那种非常，非常强烈的不安。

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又笑自己，都平静这么久了，不可能现在才来吧？
我含着食指，让唇齿间充斥着血的腥味，然后另一只手轻撩起过肩的长发。

没错。
是长发。

我望向梳妆镜的时候又是楞住了。一年来，后半年我失神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我还是没法习惯这样的我。

发梢微打着卷儿，不用低头也可以看得见那抹陌生又熟悉的茶色。因为留了长发，我易容步美的次数越来越少，如今只要戴上帽子，连妆都不用上就可以出门。

他认不出来吧。
对啊，认不出来的。
一年来一直这样侥幸着。

一年的相离，感觉自己的感情终于是淡了吧。

我随手扣上一顶宽沿帽，就出门打算去花店买一个新的花瓶。

本来的确是很平常的一天。
一样柔和慵懒的阳光，一样微微烦躁的尘埃，一样没有风缭绕的夏日，一样通向花店的林荫小路。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常。

可是今天却注定不可能会是平常的一天。

刚走到离那家花店不远的地方，我就被一双有力的手从路上抓进两簇树丛的间隙里。
抓我的只有一个人，但这个人却足以让我全身上下冰凉到几欲绝望。
这种危险的死亡气息，让我万劫不复的深渊，自然是除了Gin再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拥有。
他把我抱得死紧，像是要将我揉进他身子里，我的帽子早已掉落在草地上，他的头埋在我发间，使劲地嗅着我的味道，然后用他独特的冰冷声音恶狠狠地对我说：“Sherry，以为可以躲得掉我吗？”
我全身都早已僵硬，嘴唇怕是被齿咬成了绛紫色，说不出话，只是不停地颤抖。
一年了，还是被他找到了。

——可是他呢？为什么他还没有找到我？
我分明已经害怕得无以复加了，却还是在此时想着他。
掩不住悲伤无尽地溢出。

Gin感觉到我的分心，于是松了我，凑近我的脸，帽沿抵着我的额，如鹰一样犀利的眼盯着我，我想他是只看出了我的害怕和绝望，而没有悲伤。
“回来吧，Sherry。”他不放过我任何表情，死死地盯住我。
我依旧没法发声，只是满眼不甘与抗拒。
他脸色冷了冷：“你没资格和我商量。”说完就抱起我离开。
我真的恐惧极了，对于这个男人。

FBI在做什么？为什么我被抓了都没人发现？还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他们发现了？

果然我的安危比起组织粉碎只是陪衬。
而陪衬，从未重要过。

是呢，就像……我在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重要过一样，只是陪衬。

Gin银色的发丝不时扫过我的脸，不停地让我感受他的存在，我却只感到彻骨的寒。
于我，他的存在就等同于密封的冰窟，只有无尽的寒。
一路上我都是看不见确切的方向的，似是故意又似是无意，他的风衣始终遮挡着我的视线，我们走过什么路，上了什么车，与谁交流过，我统统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最后我们在一栋高楼屋顶落脚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今天的夜晚没有我想的那么平常，分明是盛夏的夜啊，却看不见任何一颗星星，月亮也被遮住了，于是夜幕便只有与此时的寒一样无尽的黑暗。

Gin轻轻地放我下来，却并没有说话。我退了十几步，强作镇定冷冷地看着他，他帽沿压的低低的，看不见眼，我猜不到他的表情，因为他的嘴角没有任何弧度。
一会儿后，我看见他的唇线慢慢弯了起来。
——弯成了一个极其诡异的弧度，诡异到危险。而这个弧度，居然，是笑。我在刹那觉得毛骨悚然。

我不敢看他了，因为我大概猜到，他又有新的乐趣了。
我比较恐惧的是这乐趣的主角貌似是我。

他慢慢走向我，分明是很短的距离，我却觉得他走了半个世纪之久。
他一点都不急，闷热的风鼓起他的长风衣，银发也在其中飞扬，我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死神。
终于是来到我面前，他蹲下颀长的身子，一只手插在风衣口袋，另一只手摆弄起我衣服上的吊饰，然后又看着我的长发笑说：“Sherry，没想到如今你越来越女孩子了嘛？才一年而已，不仅对组织没那么敏感了，连自己的风格也改了吗？”只是这笑没有一点温度，依旧是无边无际的寒。
我没说话，就这样看着他的举止。
这场突如其来的对决我不想败，所以我要以静制动，不能开口。

只可惜我还是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Gin看我不说话，又是一笑，附到我耳边，对着我的耳朵轻轻呼了一口气，言：“做个交换吧，Sherry，我不会让你吃亏哦。”他那只摆弄吊饰的手停下，抬起来，温柔地帮我把头发捋到耳后，“就用你对他说，你不爱他，来交换，他的平安。”说完浅浅地咬了一下我的耳垂。
我却是感觉不到了，我敢说我的瞳孔在这一瞬间缩得死紧，盛满了不明的情愫，然后身子再次不住地微微颤栗起来。

他说，他。


“灰原——！！”



这即使阔别了整整一个春秋，也从未让我觉得陌生的语气和声音。

我当然知道来自谁。

是那个我千躲万躲也躲不开的大侦探，那个也许曾经匆匆在街上与我擦肩而过却认不出我的大侦探，那个就算耍赖也非要留在博士家的大侦探，那个得意地让我为生病的他做这做那的大侦探，那个要我答应和他一起走下去的大侦探，那个承诺无论什么都要与我一起面对的大侦探，那个……我始终不敢承认自己一直爱着的，大侦探。

工藤。

我的脸被Gin遮住了。我看不见他，他也看不见我。

听见他的声音后我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踉跄着刚退了一步，就被Gin一把抓住手臂，他邪邪笑了一下，然后微张那抿着胜利的唇线，本就冰冷的声音被压低后又是骤降了好几度：“怎么样，换吗？”我紧咬住薄唇，努力睁大蓄着泪的眼，狠狠地瞪着他。

我不知道Gin是怎么让工藤来这里的，我只知道我想要的一切安稳都完了。

我不理会他。他看着我死死咬住直到苍白的唇，用他纤长的食指一点一点地抚过，然后松开抓住我的手臂，拉低帽沿忽地站起来转过身去。
我身子还没缓过来，没有他的支撑差点就要跌坐下，又退了一小步努力站稳。他长风衣的角甩过我的脸，我闭上眼的那一霎那看见了他的手抚过在腰间的黑色手枪。

闭眼的时候眼前便走马灯一样闪现过他用枪指着他的场景。那相距甚久的恐惧在此时又骤然升腾，被几乎重合的记忆碎片无限放大。

而睁开眼时，我就看见仅离我几步的工藤，已经吃了解药变回17岁的他的小腿突然出现了一个令人心悸的黑洞，然后倏地崩溅出死亡颜色的血，不停地流下来。他撑不住瞬间的失力单脚跪了下来，捂着伤口的手也抵不住血的外溢，只是看着地板急促地喘着气。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承受不了，疼到发疯。我忍着疼忍着泪小跑到Gin身边，侧过脸用长发掩住自己在工藤眼前的面孔。我看见Gin还举在半空冉冉起烟的手枪，又是一阵痛苦袭过。

他果然说到做到。

我扯住他的风衣，同时又攥到了几根银发，紧了紧手指，颤抖着声音对他说：

“我换。”



我听见自己已经麻木了的声音，没有一点感情地对他屈服。

我说，我换。
我答应他，用，我不爱他，这句话，换他的平安。

我很明白他在示威，假如我现在不答应，下一秒的准点就是工藤的心脏。

我努力把泪眨掉，微低下头借着长发遮掩，用左手胡乱抹了一下，就侧回脸面对着单脚跪地的工藤。
中了枪的他依然不失镇定，有些凌乱的发因为汗水贴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海蓝色的西服有他急切跑来的褶皱，领口微敞，露出因瘦削而异常明显的锁骨。
他看见我看向他，声音由于惊喜而激动起来：“灰原！你最近怎……”然后清醒了点看清我的模样，有些疑惑地顿了顿，“这……你的头发……？”
而没有受伤的我却没有他镇定，这样的他让我心疼又心慌，我冷下脸，蹙起眉急促地说：“你来做什么？来找我吗？——真是多事。要我告诉你吗？我这一年过得很好，没有你打扰真的很好！我不需要你无聊的关心！”我的手死抠着衣角，使劲地撑着就要因为这离别后第一次见面自己的冷漠而倒下的身躯。
他明显愣住了，醒悟后却是看向我身边的Gin，僵硬起面对着我而柔和的线条，恨恨地说：“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双手环住胸，似乎这样可以站得更稳一些。然后用轻微到看不见的幅度轻颤着启唇：“你问他做什么，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情吧？我在问你呢，你为什么到这里来？”我已经开始微微喘气了，因为自己的违心，而呼吸困难了。
他看我这个样子，也微微严肃起来：“灰原，别闹脾气了好不好？跟我回去，不要和他们再在一起堕落下去了。”
“闹脾气？堕落？”我笑了，只是不知道有多少癫狂的成分被融在其中，“你什么时候看见的？我有吗？不了解我不要乱以为，只会让人觉得你真的很可笑！”

我笑，是因为我突然怕自己等下会说不出来。
对他。
说我不爱你。

“灰原，你不要这样……”他的声音又弱下去了，与一年前一模一样的无奈，一点儿都没变，只是这次，有没有受伤的缘故呢？

自己，真的好残忍。
——那就继续残忍下去吧。

“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回去？”我努力挑起眼，淡漠又轻蔑地看着他。
“……因为……灰原，我发现我……离不开……你…………而且……你不是爱……”
“爱你吗？谁告诉你的？你又是什么时候看见的？少自作多情了，开什么玩笑——”我急急打断他的话。

很好，给了我一个铺垫，让我顺着你说出来。
真的很好。

我故作傲慢地微扬起脸，看着天际终于在此刻回归世界的月，任清冷的光芒洒在我的睫上，赋予我勇气，然后用不咸不淡只有自己感觉得到的颤音说——

“我不爱你。”

沙花。。。给浅么么哒的。。。

我错了一不小心按了发表。。。@浅时光lat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