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轩辕信，女主萧清清。

火，大火。

有人叫嚷着救火，有人叫嚷着快救救皇后娘娘。

轩辕信，这一生我与你的纠缠，就让这大火一把燃尽了吧。

你说我们同生共死，轩辕信，我们都互相折磨成至此了，就让我来解放我们彼此吧，轩辕信，这一世的结我们都解不开了。


我像个灵魂，到处飘啊飘，我想再见见你，最后一面，那个我爱了十年的白衣少年，那个说，萧清清，别怕，我一直在你身后的男人。

天啊，为什么你是现在的模样？我记得你是那样的意气风发，为何病重如此，你喷出来一口鲜血，奄奄一息，你说，若是没有了清清，我还有何苟活的意义。

在你身后从小跟着你的宦官，杨墨说道，陛下，你为什么不跟娘娘说清楚，攻打北凉不是您的意思，二小姐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您的，那年您都中毒了…

他缓慢道，我会让她慢慢的看着我死亡吗？所以，她不知道是好的，只是，害了她。

他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汇元二年，惠帝登基两年，薨。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分明是我十八岁那年，就是我死的前五年，那时候，我和轩辕信就势如水火了，我的族被灭了，我的亲妹妹怀上了他的孩子，从城楼跳了下去，她说，“萧清清，你若是原谅了他，我在地下都不会放过你。”

从那以后，我就待在深宫里，惩罚我自己，我舍不得杀了他，可是我可以毁了我自己，是我，给北凉带来了一切的悲凉，所有的战争和杀戮都是我。

我带着北凉的铁骑杀了他无数的将士，那时，他是我北凉的质子，可是我们成婚那日，他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他也曾带着他的兵马，踏平了我们的苍山。

后来，我记得我骑在马上，跟他对峙着，我说，“轩辕信，此生，我们不死不休。”

他从来不肯给我解释一句，只是倔强的看着我。

我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曾经，就是我眼里唯一的白衣少年，如今，我们剩下的，除了北凉，就只有悲凉了。

若不是我非要与他成婚，他就不会有机会离开我北凉，也不会在他离开后，我去寻找他，我北凉萧家，被灭了族。

萧家是将军世家，在北凉战功赫赫，那时候，我还是北凉王后娘娘的义女，身份高贵，北凉第一美人，我有才华，也有战功，只是那一眼，就误了我的终身。

他和其他的粉头世家公子不一样，他总是一身白衣，孤单寂寥，那是一个宴会，我只是看着他不着痕迹的打发了各个跟他搭讪的姑娘，等着大家都入席了，他还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对就是不动声色，我走过去递给他一张帕子，他才咳出了声，帕子上分明是有血丝，他掩住，向我道谢。

那双斜长入鬓的桃花眼，那一刻看花了我的眼。

君无戏言，君上答应了我的请求，只是一个质子而已，他唯一害怕的，就是轩辕信这个质子，像克死之前赐婚的少女一样，克死了我这个新晋的女将军，北凉萧府炙手可热的人物。

君上只是做的是顺水推舟的事情，他一直想要轩辕信在北凉娶妻生子，就可以完全掌控这样的棋子，毕竟他的亲哥哥，在魏国，可是太子殿下呢，若是太子登基了，也不会枉顾了他亲兄弟的性命，除非不要了贤明的名声罢了。

君上赏赐了我一座郡主府，赏赐了万金，这个婚礼，将是北凉近几年来，最为盛大的了。

北凉的风俗，是成婚前三日都不许见面，破了这个习俗，两个人不长久。

第一日，我还是忍不住去见了他，他那时候身子不好，一直咳血，所以我才放心不下，他的脸色苍白，身边只有他从魏国带来的杨墨侍候着他，杨墨在跟他说着什么，他看到我来了，制止了杨墨的话，含笑看着我，“清清。”

我坐在他的背后，给他拍背，“这几日有没有好好的吃饭？”

他冰凉的手握着我的手，“清清，你会后悔吗？”

我笑着拿脸蹭了蹭他的耳朵，看着他的脸变红，“轩辕信，你不会想反悔吧。”

他有些深情的凝望着我的眼睛，他说，“萧清清，我愿意为了你，留在北凉。”

我笑着看着他，“不说你的身份，你这个身体，能跑到哪里去？你还指望能回到魏国呢？”多年以后，想到自己一语成谶，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巴掌，是不是只要不这么说，就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情了？

他叹息，“只是耽误了你。”

我说，“轩辕信，嫁给你是我心甘情愿的事情，你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活着，活着我们儿女满堂，活着我们百岁到老。”

他低低的说，好。

我分明看到了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一直滑落到了我的心上。

我的嫁衣，是宫制的，一朵朵百合花，象征着都是百年好合。

一步步，都是琳琅慢慢的声音，我的爹娘和妹妹送我出门，坐着花轿，我就要嫁给他了，那个我第一眼就爱上的人啊，我就要成为了他的妻子。

他让我成为了天下最大的笑话，他消失了。

质子府成为了空城，而我，成为了笑话。
我骑着战马，追出了城，我到了苍山，就被妹妹追到了，她说，姐姐，我们回去吧，他负了你，我们就用北凉的铁骑踏平他们魏国。

是啊，我想要报复他，让他知道我心里头的痛。

可是我们回到北凉，整个萧家，都已经没有了，只剩下我和我的妹妹两个人，都说是魏国的人来杀害了他们，他们的招数都是魏国的那些惯用的招数。

我骄傲的萧家，就此除名了。

这是我第一次用第一人称写小说，嘻嘻。

他是轩辕信，他有自己的骄傲，闻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气味，我就知道发生了什么，我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站了出去。

秋风瑟瑟，我把披肩披好，竟有一种独在高处不胜寒的感觉，他…是否也是这样，虽然掌控了江山，可是，他总是一个人，在她不知道的角落，他的毒，是怎么回事？

我看着侍立在一边的杨墨，那时候，他也还是小小的样子，瘦瘦小小的，“小杨子，”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杨墨知道我要说什么，他甩了一下拂尘，“萧清清，你还想怎么样，你要让他死么？”

我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情绪，“我要他死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他一刀，而他，不会还手的，你知道吗？”我轻笑，“那么，你告诉我，他的毒，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啊，”杨墨笑道，“你想听吗？萧清清，你敢不敢，听下去。”

我为什么不敢，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就是那个最骁勇的女将军，我就是那个敢爱敢恨的萧清清。

我在他的嘴里，听到了不一样的故事。

他的毒，是因为娶我，而北凉的皇帝为了制擎他，所下的，他要的只是一个我生下的孩子，而不是一个羽翼渐丰的质子，他会慢慢的衰弱致死，所以，之前那些女人，都是他设计的不娶的，他是为了自保，而他，却愿意娶我。

他离开，是因为魏国的zheng变，他的母后被刺杀，差点连累到一桩moufan案，所以他不得不走，他走的时候曾经派人来告诉我，只是，被我的妹妹截杀了。

我的妹妹，原来早就跟北凉的太子暗度陈仓，生死相许，她肚子的孩子，就是太子的，只是西凉亡，国，了，她恨毒了我们，想要我们一世不得安生。

西凉，是我下令攻打的。因为我查出来，萧家，是西凉的太子，下毒害死的，只是为了减除羽翼，好让我的妹妹，继承萧家的所有，成为他的助力。

只是，那一次的刺激，让我忘记了所有，我把所有的罪责都归在了轩辕信的身上，所以，我恨他，他也从来不辩解。

他怕我知道这一切，会寻死，会疯掉，所以他默默承受这一切。

我倚在栏杆上，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几步开外的寝殿住着我最爱的人，栏杆之外，是天大地大，是他打给我的天下，我还记得那时候的玩笑话，我说我要成为最尊贵的人，他拼尽全力也给我赢来了殊荣。

他让我戴着凤冠，和他一起坐在殿上，等待所有人的叩拜，四海升平，他是个好皇帝，却不是个好丈夫，他不解释，他也不说，他…毒…

我有些失态，抓着杨墨的肩膀，“毒解了吗？”

“没有，”杨墨苦笑，“所以陛下，都是冷落娘娘你，他说，他时日无多了，你很快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了。”

他还是执拗的以为，自己想要天下，可是，她萧清清，上一世，这一世，想要的不过一个轩辕信。

“毒怎么解？”她呆呆的重复道。

难怪，他什么也不肯说，也不肯解释，他害怕若是给我的太美好，他走了的话，我一个人更加承受不住。

“是不是断情？”断情，那是西凉的秘药，据说，只要心中无情无爱便无事，可是，越爱一个人，就痛的越深，身体渐渐的衰弱，心，肺，到最后呼吸衰竭而死，我差点跌坐在地上，他知道和我在一起就会慢慢的死去，可是他还是选择了娶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的一切，哭泣着跑走了。

这边，轩辕信方才被侍候这排了尿，又换了被单，才堪堪躺好，才听到她跑走了的声音，嘴角苦笑，大约，她是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了吧，清清，大概快了，我就还给你自由，只有成为我的皇后，才能在我走后，把这大好山河，全部拱手送给你。

我记得，我的嫁妆，就曾有一本奇书，那时候我她曾经翻看了一页，只看了断情两个字，看了功效，却没有看到解法。

我的嫁妆安置在她的小金。库里，满满当当的都是，小月跟着跑着气喘吁吁的，“娘娘，您在找什么？奴婢跟您一起找？”

最后，十来个宫女和太监一起帮着找，找到了十来本疑似的书本，我挥了挥手，“别打扰本宫，我要看书，小月，你去打探一下，陛下如何了？”

我一定会救你的，轩辕信，上天让我重新回到这里，定然不是让我失去你的，轩辕信，你不会离开我的。

我们虽然成婚了这么多年，却从未亲密的在一起过，他的身体都糟糕成为这样子，若是，我们成婚就在一起，他不是早就死了？
夜里的星光点点，微风吹过，都只有花草沙沙的声音，而我，还在挑灯夜战，秋生才回来禀告，“娘娘，您走后陛下又发病了，如今才好些了，睡下了。”

我喝了一口茶，揉了揉眼睛，“知了。”

夏雨才劝道，“娘娘仔细眼睛，不如休息一会儿，您看了三个时辰了。”

我揉了揉胳膊，“无碍。”轩辕信在受苦，而我在享受安逸，我不想浪费一分一秒，我只想尽快的找到能救他的办法，轩辕信。

我还记得，那时候他身子虽然弱，但是不掩他的英气，我常常看着他就发呆了，他总是笑我说我是看上他的脸才与他在一起的。

我那时候只是媚笑的看着他，郎艳独绝，世间无二。

我又没有说错，轩辕信是世上最好的男儿，只能配最勇敢的萧清清。

我们也曾有生不同衾，死要同椁的约定。
那时，我从未想过他要离开西凉，我说，“轩辕信,若是我们死了,就埋在一起吧,你将我的骨盒带回你轩辕家的墓地,我要同你埋在一起.”
那时候他就笑我，“清清，这么快就想嫁给我轩辕家了？”
我脸红着瞅着他，“轩辕信，信不信，我..我咬你。”
我当真咬了他一口，然后逃开了。我在他的面前，总是做不到矜持，我在他的面前，总是个傻子。
我在他的面前丢盔弃甲，我在他的面前溃不成兵。
我一页页的翻阅着书本，唯恐漏掉了一个字，我翻到了！我的心跳都漏了一拍，上面写着：断情。萧氏第一任宗主所创。那是我家传的药物？我…我继续看下去，断情，若是不相思，则不痛，若是心意通，则缓，缓缓体衰而死。解法那里却是空白。
***玩我呢？我扔下书，怒不可遏，扶着自己的额角，怎么办？
他这个状况，怕也是拖不久的，那么，一分一秒的世间，对于我都是弥足珍贵的。
我穿上鞋子，披上大麾，门口守着的秋生吓了一跳，“娘娘。”
我说，“挑灯，我去看陛下。”
我的宫殿跟他的宫殿是最近的，可是，在前世，却是最远的距离。
轩辕信，前一世我都死了你还活着，那么，这一世，我要陪着你，就算是生死又怎么样，我都死过一次了，我又有何惧？
他的寝殿却是灯火辉煌，我有些疑惑，正要进去，杨墨伸手拦着我，“娘娘。”
我知道他对我的怨恨，我是怎样对待轩辕信的，他都看在眼里，他以为我还是想要找他报仇，“走开。”我来不及跟他解释，我知道，轩辕信，大概又犯病了。
杨墨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请娘娘改日再来。”
杨墨拦得住沙场上拼斗过的我？我闪身，就进入了内殿，里面有四五位太医，还有院首，陈院首一边施针一边让人给他撤去了帕子，又换上了一条，下首有两个太监给他按揉着腿脚，他方才犯病，定然是手脚僵硬的难受。
我走过去，都吓了一跳要给我行礼，我摇头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就坐在床边的脚踏上，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我的轩辕平安。
我伸手握住了他冰凉的手，他烧的面色通红，却四肢冰凉，我爱的人啊，我恨不得将他拥入怀中，仔细的问问，他疼不疼，他还好不好，这样的夜晚，大约是司空见惯了，所有人都各司其职，他就一次次的从死神手中逃离，然后护我周全。

轩辕信曾经抚摸我的青丝，而我在认真的给他绣着鸳鸯钱袋，他叹息，“萧清清，你知道吗？你总是有一腔孤勇。”

我偏过头望着他，“是啊，我才决心要做你的妻子，谁也拆不散我们，唯有岁月。”

他笑着，“是，唯有岁月。”

那时候我以为，我们只要心在一起，就会永远的在一起，可是后来呢？

后来，我说，轩辕信，我现在改了我的愿望了，我的愿望就是你能死在我面前，那时候他只是定定的看着我，没有说话。

后来他真的死在我的面前，不，是我先死在他的面前，我受不了爱情的折磨，受不了西凉万千将士的愧疚，受不了萧氏灭族的打击。

我说，我要涅槃了。浴火而重生，如今，确是如愿了，我重生了。

轩辕信还是待我不冷不热的，不要紧，我萧清清，就如他说的一般，有着不一样的孤勇，我可以孤身周旋三千士兵，也可以为了他一人温柔。

我每日里梳洗了就来陪他，他虽然是不要我近身，不过没关系，我都看着人照顾他，我在一边帮他阅读奏折，或者为他批改，他总是愿意教我的，大约是想要交代后事一般，总是事无巨细，给我说各个老臣的世家，盘根错节，听得我脑仁疼，我便一笑，“若是作妖，待我领，bing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他也是笑笑，若是从前，他一定会说，萧清清，你这个蛮子。

北凉的人从小吃牛羊肉，渴了大口的喝酒，讲的都是义气，是个蛮子又如何，若是从前，我还要顶他一句，蛮子又如何，你们中原人多的是虚伪。

就像现在的他，虚伪极了，他假装不爱我，假装不看我，可是却是偷偷的看着我，有时候都看着出神了，而我呢，自然是正大光明的瞧他。

若是以前，他一定会笑着揉揉我的脸，口水落下来了。

若是以前，我一定会张开手，喊着，阿信，我要抱抱。

我是个蛮子，我可以大声的说着我爱他，我可以不忌讳所有的拥抱他，我可以在他的怀里撒娇，我可以要求任何不合理的要求，当然，他都会答应我。

我看着他咳着，也可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我若是发声，他便不要我来了，他总是拿一方帕子，捂着自己的嘴，然后又让杨墨给他换一方，我的眼泪落在我的字上面，泅开了一片片盛开的梅花一般。

我知道，他的生命力一点点在消失，他在一点点离我而去。

那天晚上，我让所有人都出去了，我跪坐在他的身边，“阿信，萧清清错了，阿信，可不可以原谅我？”

他苍白的脸色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神色，有激动，有开心，还有，悲伤，“清清。”他想伸手摸摸我的脸，伸到一半又垂落了下去，我伸手拉着他的手，摸着我的脸，“阿信，阿信，阿信。”我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你说的，今生的路，一起走。”

他的神色带着悲伤，“清清，你的路还很长。”

我的眼泪湿润了他的胸口，“可是阿信，若是没有了你，清清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个孤家寡人了。”

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你可以，忘了我。”

我发狠，在他的胸口咬了一口，“是，忘了你，我就找个人嫁了，我把你辛苦送给我的姜山，全部送给他，那个人欺我，辱我，也无人护我周全。”

“他敢。”他气喘了起来，额头上大汗淋漓，我抚着他的胸口，“对不起，对不起，阿信，阿信，我谁也不嫁，只嫁给你。”

半晌，他才平息了下来，“清清，你看到了，我陪不了你太久。”

那天之后，轩辕信就不肯见我，也不让我知道他的消息，我曾经试了很多次闯进去，直到杨墨说，萧清清，他不想你看到他衰败，直到死亡，他为你做了那么多，你能让他安心的离开吗？

我颓然的靠在那棵老树上，从那以后，我就只是待在他的房门外的小竹林边，一呆就是一整日，那里面住着我爱的人，我哪里离得开，断情，就是要了我的命啊，他若是死了，我萧清清能承受那样的痛苦吗？

不能，我活着的这条命，是我捡来的，是我要与他重新再来的。

萧氏的先祖啊，你们创造的这个毒，要了他的命，也要了我的命啊，你们连解药都没有，是要让萧家最后一个人也消失在世界上吗？

不知道是谁传出了轩辕信病重的消息，轩辕氏的宗亲和朝中的大臣都在传，我是个祸，国妖女，想要串谋轩辕信的姜山，笑话，我萧清清若是要，他什么都肯给我，我需要串谋吗？都是打着自己的主意。

从那天起，轩辕信一封圣旨，让我代为处理政。务。

可是我只想陪着他啊，姜山对于我来说，那真的是个笑话。

我要这万里姜山有什么用？我凭什么要守护着这方天地，我只想守护的只有那一个轩辕信。

我悬赏一百万两黄金，只为了断情的消息。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绝望。

轩辕信让杨墨来告诉我，他全部都试过的，可惜都没有成功。

可是，我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不许。

我给他写了一封信，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这句话，曾经是他教我的，他还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他说，是他心甘情愿的，心甘情愿同我在一起，纵然以后发生什么都不管，他这一世，只想冲动一次，为自己。也是这一次冲动，把他推入了深渊，原本他是不必的，他不必娶我，就不会落入如此的下场。嗨，娶妻吗？要命的那种。

我就是那种要命的妻子，他的身子都那么弱了，我还一直气他，我还一直不理他，我还一直说着戳心窝的话，我还一直恨着他，我一直让他难过了那么久，他承受了那么多，可是我呢，享受着他的呵护，却折磨着他。

他是我的劫，我何尝不是他解不开的结？

我每日里上了朝，就坐在那个小亭子里，我知道他今日还是活着的，我就是欢喜的，不知道意外哪日会来？不知道哪日，萧清清在这广袤的天地里，就是孑然一身了，那么，老天你放我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前世我怀着仇恨过着，自然是逍遥自在，今世的我心里满满都是爱，所以他的每一声咳嗽，都像是在我的心里挖肉一般，疼痛。

若是轩辕信不必娶我，他就会安安稳稳的回去，安安稳稳的成为最尊荣的那个人，他的才华他的抱负，西凉会向他称臣，他将是最伟大的帝王，我们便再也不会有交集，纵然有，那也是在战场上，彼此报上姓名，然后你死，我亡。

若是我没有嫁给他，那我定是嫁给了一个世家子弟，安稳一辈子，没有大富大贵，只有岁月平淡。

在那个午后，就都错了，我若是贪食一块桂花糕，就不会抬眼见到那个白衣少年。

“陛下怎么样了？”我看着眼前的王太医，手中不自觉的握着一颗莲子，那是我亲手剥的，想让人给他熬成羹。

“陛下夜不能寐，每日咳血也增多，大约...”王太医不敢说，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皇后娘娘。”

“还有多久？”我真是佩服自己的冷静，大约，我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两个月...”王太医战战兢兢的道。

我知道，他都是往好的说，他说的两个月，那都是多了说的，所以，很快很快，他就要离开我了。

我手中的莲子落在地上，我坐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很多，我决定去找轩辕信。

我去的时候，他刚刚病发过，脸色苍白，一点气力也没有，他就这样看着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我坐在他的床边，伸手握着他冰凉的手，这双曾经握着莫邪剑的手，这双曾经为我打下天下的手，“阿信。”

我说，“阿信，我想带你回西凉。”

他睁着眼睛看着我，想要说什么，却咳了起来，我将他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他的血就吐在我的衣裙上，一朵朵绽开，就像是我们西凉开的赛格花，花开的时候是一片片的红色，就像是来自地狱一样的妖艳。

我一边拍着，一边哄着，“我们认识在西凉，你还要娶我在西凉，你是我的人，我想让你葬在我的家乡。”到时候，就可以和我葬在一起，其实早在我重生回来的时候，我就派人去了西凉，我要修一座大幕，我要与他葬在一起。
生不同袅，死也要同棺。

你看，我不只是孤勇，我还有固执。

阿信，我怕你一个人冷啊，我也怕，我一个人的寂寞。

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咳嗽，我不知道这么多的日夜，他是如何熬过的，“阿信，我只想陪着你，在你最后的日子里。”上天若是不许我们在一起，那么，我也要过好这岁月。

我还是抱着他单薄的身子，忍不住流泪，他轻轻道，“清清，我...跟你，回西凉。”

他是有多么爱我，才可以如此纵容我，他是帝王，他若是死了，要葬在帝，陵，而不是跟我一起，回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说，“我，娶了你，就是西凉人。”

阿信，我该怎么做，才能不负你一腔深情。

他说，“埋葬了我，你回来，继位，不然，我不去。”

我望着他，笑着道，好。

你希望我继位，不怕我发疯了，拿全天。下与你陪。zang。吗？

轩辕信并不似之前不大愿意见我了，大约是他觉得自己的大限将近了，很是珍惜跟我在一起的时间，我也放下所有的事情来陪伴他，我们把政务交给了丞相，六皇叔坚国，那是他的小.弟.弟轩辕逢，才十二及冠，却很是聪颖。

我们走的时候，轩辕逢来送我们，“清清姐姐，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蹲在他的面前，认真的看着他，“小孩，答应姐姐，守着这万里疆土，我们有缘再见。”哪有什么缘了呢，我和他，注定不是不死不休，就是死在一起，我们从开始，就决定了要在一起，到最后哪里肯放弃呢？

轩辕信是我在世上的第一个亲人，那么轩辕逢就是第二个，那时候我把自己关在宫里，很是烦闷，这个机灵的小鬼，便来看我，陪我，他说，清清姐姐，若是我哥哥对你不好，等我长大了，我就接你出宫。

这个傻孩子，我还是搂着他，“别哭了，别哭了，都以为大人欺负你呢。”

他说，“我都长大了，姐姐，我等你回来。”

你等不到我了，你的哥哥都没有等到我，他等到我回来了，却没有等到我们好好的在一起，一生一世。

我潇洒的挥挥手，“我跟你哥哥是过好日子去了，你哭丧脸干什么，你长大了，就来西凉看看吧，”若是有机会，能看到我跟你哥哥的塚，就来添一抔土，我死过一次了，只是那时候遗憾没有他，如今，我们可以埋在一起，对于我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那时候是他看着我离开，如今是我看着他离开。

那种心疼，我如今才能体会到。

我爬上了那辆特殊制造的马车，“阿信，我交代完了，从此，你就要与我浪迹天涯了。”

我把头发跟他的头发绑在一起，“与君相结发，恩爱两不离。”他的头发如瀑一般黑，眼睛微微的闭着，看着我的动作，微微的笑。

“清清，你不打算回魏国了。”他淡淡的说着，一小句话，他却说得很艰辛。

我摇摇头，心虚的看着他，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喂了一口，“陛下你说什么话呢，我什么时候没打算回去了。”

他捂着心口，喘息着，好半天才说，“你在西凉建了一座夫妻墓葬，据说，那样修建，可以下一世相见，清清...”

我尴尬的笑着，揽着他，哄着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陛下您呢，是啊，我是打算，以后往生了再跟您葬在一起的..”

他叹息，叹的我的心都疼了，好像那一口口气都叹在了我的心上，如一把把小锥重重的敲击在我的心上，“你怎么不问我在哪里学的诗词，我跟你讲啊，都说轩辕信学富五车，而我什么都不会，我总要学些什么，才能跟你有共同的语言罢。”

轩辕信不再问我了，他只是低声道，“我只是，想要亲手把这份礼物送给你。”

他说的礼物，就是我的那句玩笑，我要成为最尊贵的人，可是若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了你，我还要这礼物做什么，轩辕信你不知道你爱上的女人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我要这天下做什么？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们好像回到了最初的那段时光，他是轩辕信，我是萧清清，再也没有别的身份，我们就只有彼此可以依靠。

轩辕信的毒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常常是四肢没有知觉的颤抖着，整个人觉得寒冷无比，我常是给他裹了被子抱着他，又给他按摩四肢，越到后面，他越是不喜别人触碰他，总是需要我亲力亲为，那也是好的，我也喜欢他依赖我的样子。

我们走走停停，每日傍晚都会停下来，找最好的客栈住着，第二日再启程，每日清晨醒来，他的眼睛都是湿漉漉的，总是喊我，“清清....”带着点撒娇，又带着点欣喜，我知道，他庆幸自己还活着，又可以陪伴我一天。

我总是先给他活动一下浮肿的双腿，他的腿已经不能走路了，肿胀不堪，又给他按摩了一下手，最后亲他一口，才给他换上干净的衣衫。

他每日里都是温文尔雅的，总是让我读书给他听，我学的是骑马打仗，他学的是各种文学，博览古今，他总是给我讲各种的典故，给我分析各种的东西，他说，清清，我希望你有个孩子，能够陪你一生。

可是，他却不肯跟我生孩子。

他说，不能让孩子没有父亲。

他连一个念想都不肯给我，他说活着是是一件最美好不过的事情，他说每日里清晨都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是幸福，能吃到可口的菜也是幸福，能买到自己喜欢的首饰也是幸福，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是幸福。

可是轩辕信你不知道的是，萧清清是一个轴的，只能喜欢你一个人，心里再也装不下别的。

我上一世可以一把火结束了自己，这一世也可以伴着你一起入眠啊，我的轩辕信，我的轩辕平安。

到底是你不了解我的执着，还是低估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曾问他，轩辕信，若是我死了，你会怎样。

他愣了一下，不敢看我，只是说，当然是好好活着。

我冷哼一声，上一世，你可是为了我，活活的呕死了。

轩辕信今日状态很是不错，早上喝了半碗燕窝粥，平日里，他总是吃一口便没有什么胃口了，他难得有着兴致，看着我，“清清，不如我给你画幅画像吧。”

我握着他冰凉的手，开口想要拒绝，他如今身子那么弱，早已没有力气行走，都是坐着轮椅，我怕他支撑不住，但是看到他渴求的样子，我想着道，“不如让画师来，替我们一起画一张可好？”到时候便可以拓印在我们的墓道里，若是有来生，我就能看到你长什么样子了。

他的眼里都是我，从不肯拒绝我，他说好。

等着杨墨带了人来，他都在我的怀里睡着了，他最近总是睡眠不好，在我的怀里能安睡片刻，我比了个禁声的手势，让画师开始画起来，没关系，睡着了就画他睡着了的样子，我的轩辕信，什么模样都是好看的。

画师整整画了两个时辰，我还是那个搂着他的手势，只收手轻轻的在他的腰后按摩着，画师把画拿给我看，真是眉目传神，就好像是印在上面的一样，我很满意，我让他们都出去，才轻轻把他放平，给他按摩腿脚。

他因为不怎么走路下地，所以时常有浮肿，感觉倒是好的很，若是不按揉，起来就会又疼又麻，我从来不愿意他受这样子的苦，因为那样子我会更痛，我取了点药油，在自己的手上暖和了，才给他按摩着，按揉上去，微微的疼痛他的脚掌在我的手中微微颤抖着，他的脚掌白净细腻，只是足下垂很严重了，手一松开，就无力的栽倒着，看着却是那样可怜又可爱，按揉的时候拉扯着筋，却是让他整个人微微一抖，他的小腿已经没有什么肌肉了，有些纤细，肉是下垂的，却是疼痛分外敏感，常是痛的无法入睡。

他的排泄也松弛了，有感觉，却是憋不住，常是有滴漏，有时候病中，还会有失禁和尿不出来的症状，这些都不算什么，毒药发作的时候，那更是痛的如癫如狂，好几次，我都狠狠心，想要结束他，因为那样子实在太痛苦了，可是他一直咬着牙，不喊一声疼痛，只是攥着我的手，仿佛我能给他无数的力量。

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哭的自己都要崩溃了，眼睛像是核桃一样，我什么都想为他做，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又按摩着他无力的双手，他病中没有什么力气，有时候手举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这双曾经阅读奏折的手，这双指点姜山的手，这双拉着我，说要一辈子保护我的手，越发的纤细苍白。

我知道他的命不久了，我也知道，我的命也不久了，我只是心急的想去看看，我们的墓地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有什么不舒适的地方，到底是希望，他死了之后能得享的是安逸，他受的苦实在是太多了。

我给他换了尿垫，又给他按揉了一下他的胃。

他醒了，“画师来了么？”
“都画好了。”我把画拿到他的面前，给他看，“你看，还是那样俊朗。”

他看了也是十分满意，“这下，不怕你忘记我了，若是想我，就拿出来看看，不过可要藏得紧了，”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意回去，我写了诏书，到时候杨墨会给你看，我也知道你嘱托了丞相什么。”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轩辕信，我是求了何子明要保轩辕逢登基，可是，他也给我留了后手。

我也叹口气，“你做什么总是放心不下我。”

他有些犹豫，才为难的看着我，“我怕你死心眼。”

真是了解我，我就是个死心眼，他大概是想试图打动我，“我把西凉划分出来了，从此你一人说了算。”

我差点都要笑出眼泪了，你给我什么，我没有了你，还有什么意义呢，我的存在就是你啊，我在西凉的家都没有了，唯一的你也要离我而去，凭什么你要求我要坚强，凭什么你要求我看着你死亡，凭什么！是不是这样子才算是对我萧清清上一世的惩罚和报应！

他看我绝望的样子，有些慌了，开始咳嗽了起来，“不是，我，还没死，我会...尽自己所能...”

我怕他发病，只是揽着他，顺着他的胸口，“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

他的眼睛里带着悲伤，“若是..可以多给我几年，我...愿意用...所有来换。”

我也愿意，我愿意用我的命来换你的命。

上天有眼，轩辕信从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为什么报应在他的身上，为什么报应不是我萧清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