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赫】推力。(半友情向.中短)

好久不见!我是南诏.
手痒痒!趁着假期继续战晨赫。
*中短篇。初三生,所以应该会在假期内完结。无特殊情况日更。
*半友情向。至始至终都没有确定恋爱关系,但是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情窦初开。
*架空,非现实。故事发生地在北京。
*希望能够带给你温暖。这是一个给予他成长的推力,让他能够独当一面的故事。


*晨赫大法好,入教保平安。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1-29 12:53: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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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1-29 12:54:00 +0800 CST  


为了获取更好的教育资源——这无可厚非,陈赫父母在孩子出生满半岁,就砸锅卖铁拖着不多却必要的行李从那东南沿海的小城搬到了中国的首都——北京。那时的北京,房价还没有高到突破天际,但开发商为了一块土地挤得头破血流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他们落户在海淀一家小小的四合院,离清华北大和圆明园不过几分钟的脚程。说起这四合院的生活,没有洗澡间,没有暖气,生活全靠不远处的公共厕所和澡堂,以及刚到秋天梧桐的叶子还没来得及落下就满胡同叫唤的小贩推车上的蜂窝煤。这些新奇的事物让这对南方夫妇犯了愁,但人是具有适应性的——也就是说,等到陈赫已经可以走路说话时,他的父母看起来已经和道地的北京人没什么两样了。

同住一间院子的正是李晨一家。他们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也是正统的军人家庭,一家人常常踏着蒙蒙亮的晨光锻炼归来,这让陈家夫妇佩服得不行。陈爸爸抱着孩子出来院子外透透气,偶尔遇上迎面过来的父子俩,寒暄几句,听他们又叹了口气说北京的空气质量又差了。这时的李晨会好奇地凑上来看一看弟弟,一副想逗他却又怕惹哭了孩子的模样,后来还是安静地退回了父亲身后。

陈赫与李晨差七岁。这是什么概念呢?当陈赫还裹在襁褓里脸皱巴巴地细细呜咽着的时候,李晨已经可以手脚麻利地冲好一壶温度适中的奶放到它面前;当陈赫穿着幼儿园制服背着小书包往校车上赶的时候,李晨已经升上四年级可以独自一人回家;当陈赫整理好红领巾准备向队旗宣誓的时候,李晨已经破例地戴上了团徽处理团组织的事宜。

又好比现在——当陈赫升上了高中,李晨已经踏入社会四处奔波了。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儿时一起种下的小树苗底下年轮添了一圈又一圈,能够见到李晨的次数却一次一次地减少。陈赫还是很喜欢自己这个邻居。李晨每一次回来,总会顺上些好吃的,都合陈赫的口味。夏天有驴打滚儿,豆馅的味道爬山虎一般攀上每一个味蕾;冬天是裹着糖霜的糖葫芦,鲜红的颜色如同壁炉里跳动的火苗,让人满心欢喜。

若是碰上两人都放假,他们会一同叫个三蹦子到西城的护国寺一趟。李晨喜欢那里的豆汁儿,陈赫却觉得那玩意儿不捏着鼻子根本喝不下去,捏着鼻子也不愿意喝。有一股很浓的酸腐味,看起来就跟中药一般。那时候的陈赫夸张地用手捂在鼻子处,另一只手煽动着,好像当真闻到什么味儿似的。但陈赫清楚地记得李晨告诉过他,豆汁儿就是豆汁儿,那个儿化音才是北京的精髓。可惜那时候他还不懂,只是悄悄地把自己面前那碗一点一点推到了李晨跟前,李晨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他便抬起头咧出个露牙床的笑。

升上高中的陈赫,周围是铺天盖地的卷子,课程表间没有一点儿间隙,所有从海绵里挤出来的时间都被炽热的阳光燎烤了个干净。那间单房的木书桌上书本堆得快要赶上门外的老槐树。原以为熬过中考就已经打完了一个胜仗,没想到下一秒又是一个火海。昏黄的灯光照得陈赫有点心烦意乱,他只觉得自己在往脑子里硬塞文字,并且还是一个个连不成完整知识点的方块字,大杂烩一般一股脑儿都扔了进去。等到要出场时的搭配——全凭陈赫的心情——结果就是把它篡改得面目全非。

浮躁是没可能学得进去的。心气膨胀得占了留给知识的位置。它可以让洛伦兹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变成差之万米谬以光年。

这是陈赫受罪,也是父母受罪。屋外槐树下摇着蒲扇的两人愁得眉毛皱满一团,絮絮叨叨地由南谈到北,由东谈到西,眼神却不离开那灯光投在窗户纸的阴影上。而孩子早已自立的李家夫妇刚散完步踏进大门,欣喜之情缀满眉梢。

“我跟您说呀,小晨今晚回来,他可有个长假啦!”

“哎哟!这可好!恭喜您呀!”

陈赫父母嘴上应着,心里也激起一股欢喜劲儿。的确是好久没有见到李晨了。他们起身,揽揽衣角向里挪,给两位留了空位。而李晨父母也领了好意坐到一旁。不愧是军人出身,李晨父亲的腰杆总是挺得笔直,站如松,坐如钟,约莫说的就是这种人了。而母亲则双眼盈满温柔,感叹着这孩子终于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小晨啥时候回来?”陈赫父亲摇摇手中的蒲扇,看着夜空疏落的几影碎钻。

李晨母亲垂头看了眼腕表,秒针争着抢着要和分针重合。“快了吧,快了吧。咱们别急。”嘴上这样说着,久别重逢的期待还是引着她往门口看。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1-29 12:55:00 +0800 CST  

胡同窄小,不通车,便成了人、单车、三蹦子的天堂。看那车的支架都松松塌塌、固定不住,只能自求多福——没准儿人碰上去还是车先散架——自然也不会发生什么特别严重的交通事故。而几盏路灯年久失修,只剩下了个高高大大的摆设,就像是四合院前的石狮子。但也没什么影响。胡同里是不需要路灯的,本地住户对回家的路早烂熟于心不说,就算你初来乍到,吆喝一声,也有大把刚搓完麻将光着膀子的老大爷用颤巍巍的手杖底好心指路。这里不用担心会发生什么盗窃抢劫,小商铺、理发店、澡堂、面馆,那么多双眼睛齐刷刷盯过来,好不壮观。

李晨就在下一秒回来了,三蹦子脆生生的铃响和吱呀呀的刹车声比他先到。

“你说!这不说曹操曹操到呢么!”

李妈妈猛地一拍掌,从石板凳上站起来,往李晨的方向走去,脚底下的布鞋落在石板地上没有什么声响。而他爸爸则在原地没有动,脸上却也明显地有了笑意。陈赫父母礼貌地站起身,冲李晨打了个照面。陈爸爸伸出手,拍了拍李晨壮实的身板,咧开个缺了牙的笑。

“这小伙子越发越帅气了哟!”

“叔叔阿姨太客气了。”李晨也回应了一个笑来,冲他们微微点头。

就像大张旗鼓迎接金榜题名的状元郎回家一样,几个人围着他唠唠家常,而陈赫父亲则帮忙搬着行李,大包小包,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李晨的房间。

陈赫和李晨的房间是挨着的,也不要指望纸糊一般的墙壁隔音效果能有多好。本来就无心做作业的陈赫在李晨刚踏进大门的一刹那就听出来了,放置东西的动静更加肯定了他的猜想。他连忙拽起挂在椅背上的校服外套,汲拉着拖鞋大步大步地往隔壁跑。李晨刚在亮堂堂的小屋里坐下,就听见了陈赫大声唤他的那句“晨哥”。

“陈赫。”这名字像是叫多少次也不会涩一样。

他好像又长高了。发现了这个事实的李晨也毫不吝啬地把这句夸赞说了出来。

“那是!”陈赫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几分,露出个大大的笑脸来。转眼又攥紧拳头一副受了压迫需要讨回清白的悲愤模样,“不过我觉得我可以长得更高的,就是被重得跟秤砣似的书包压矮了!”

语毕,陈赫又像是觉得还没控诉完一样,一屁股坐在李晨旁边,凑到他耳边和他咬耳朵:“我觉得这书包跟我一样重。不,简直是比我还重!”

为了装出一副被学习任务击倒的状态,他还换了个姿势,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型倒在李晨身上。

陈赫母亲见了儿子这副模样,也不好说什么——她不知道该是心疼还是怎样。毕竟他们搬来这里,就是秉着孟母三迁的榜样,为了一个好的教育环境。但学习的苦,却也是有眼可见的。她只得叹口气,瞄了眼墙上的钟,拍了拍儿子的肚子就把他往窝里赶。

“快去写作业!再不然今天又得熬到一两点。”

听到这个时间的李晨有些惊诧,一低头便看见陈赫眼眶下很明显的一圈青黑色痕迹,就是那个“又”字的最好证明。陈赫也注意到了李晨的目光,叹了口气表示肯定,又在同时努努嘴,李晨能够看出他在表示不满。

“晨哥好难得回来!我还想和他叙叙旧嘞!”

只见他有些不平地站起来,袜子上的小猪图案从胶板拖鞋的缝隙里露出来,面积最大的是一个傻乎乎的鼻子。李晨也没想那么多,站起来手搭在他肩膀上,往自己这边揽了揽。

“没事。我有段长假,可以一直陪着你。”

听到这句话的陈赫表情马上多云转晴。他反复应着好,就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一样。眼睛弯成了一条缝,便冲李晨用力地挥了挥手。

李晨是学表演的,在北影。他觉得自己理应对于控制表情游刃有余,却每次都在看到陈赫的时候破了功,总会不自知地浮上一层浅浅的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回到书桌前的陈赫觉得今天数学作业上的函数图像都好看了那么几分。瞧这曲线多么平滑,这点取得多么完美,这趋势表现得多么准确……他突然又想起语文老师常说的那句一切景语皆情语,说不定这场面下一秒就会被用来当作阅读题,陈赫顿时感觉到一种吃了苍蝇的恶心感。

不管怎么样,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谈笑声,夹杂着收废品的人拖长尾音的吆喝声,陈赫在心里哼起了小曲儿,卷子上的题也变得清明起来。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1-29 12:56:00 +0800 CST  


陈赫完成作业是在正午十二点,比平时要稍微早一点。像实现了中华民族伟大复兴那般自豪,他揉揉酸痛的手腕,长舒了口气。估计是夹在文字与公式的间隙太久以致快要窒息,他裹着外套跑到院子里来。

现在正值北京的夏秋之交,两个季节还未谈好以什么样的姿态离开,又以什么样的姿态登场,一个便贪心地露点尾巴尖儿,另一个又悄悄地探出脑袋瓜儿。但夜晚还是属于清清朗朗的秋天——圆月倒映在骨瓷杯里正不停冒热气的水中,清晰的圆形轮廓也被晕得柔和。

“……陈赫?还不睡?”

身后传来倦意浓厚的声音,陈赫一惊,但听出是李晨后又全然放松地两步并做一步走到他跟前。

“我刚做完作业。”

只见他耷拉着脑袋,眼睛却极其有精气神地轱辘轱辘转着,像是总有一些点子会在下一秒迸发出来。李晨失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多说的话都是徒劳无功。因为李晨不是没有当过学生,学习注定是一个孤独的过程。耐不住寂寞,就也得不到成就。大量的知识需要靠你一个人去整合,去归纳,最后变成自己的东西。

李晨只捏了捏陈赫因坐得太久而僵硬的肩膀。

“陈赫,跟你说件事。”

“嗯?”他把目光转过来。

“阿姨让我晚上看着点你念书。她说,不要让你老是像个傻子一样发愣!”

想起今天晚上的事儿,李晨只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个子小小的南方女人为自家孩子犯着难,两只手搭在一起。而陈赫父亲用手刮刮鼻子,露出个没法子的笑来。这让李晨不好拒绝。不过,事实上他也没打算拒绝。在看到陈赫乌青眼圈的那一刻起,他的脑里就浮现起儿时和他玩一二三木头人的那个活泼身影。帮他一把,这是自然而然的。但帮他不代表一直推着他走,就像苍鹰要教会孩子翱翔不代表衔着它在高空俯视苍生。他给予的推力是一瞬间的,因惯性而向前,后来向前也成了惯性,就有了足够超越阻力的动力。

“哇!这妈,是亲的啊?”膝盖上插了一根名叫傻子的箭的陈赫如此哀嚎。

李晨没有理会他的扯皮,只是抬起眼睛认真地看着他,“我答应了。”

陈赫的嘴型还停留在最开始那个啊上边。听了这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干笑了几声,说好。

其实陈家父母也不是没监督过孩子做功课,但因为既耽搁自己的事儿又让孩子分心,后来告吹了。陈赫最厌恶的是他们拿起自己的书感叹好难啊,这会让人升起一种无谓的自喜感。

陈赫就透过蒸腾的水汽望着他,望着他藏着如水月光的眼睛。这目光让人感觉有了依托,让陈赫知道李晨并不会带给他这样的困扰。它把陈赫浮躁的少年狂气拽下来,拽回骨子里原来的位置。

李晨注意到他的目光,咳了几声,把手伸出来,露出小指。而陈赫也捋起校服有些宽大的袖子,把指尖儿勾过去。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大拇指相对,盖了个戳。

松开手的陈赫笑得往后仰。

“我们好幼稚!”

“这是童心未泯。”李晨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去睡吧,时间不早了。”

夜更深了。胡同里早已是不见五指,而远处的高楼依旧是让人不习惯的灯火通明。

“好。”陈赫应允着,也是困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晨哥晚安。”

“晚安。”

语罢,陈赫只看见李晨往门外走,便疑惑地睁大了眼睛。

“哎?晨哥,你去干啥?”

“上厕所……”

李晨没有回头,只听见尴尬的声音顺着风传来。陈赫没法儿抑制地大笑,从怀里拿出手电筒塞给他,照亮了弯弯曲曲的小巷。

这是四合院的一个夜晚,秋风拂过芸芸众生。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1-30 11:02:00 +0800 CST  



闹钟毫无气质地扯开嗓子一声喊时,外面的天也才刚刚苏醒,脸颊上还泛着些晕乎乎的玫瑰红。陈赫一掌拍过去,世界便安生了。然后他紧闭双眼回味了五秒钟,还是挣扎着起了身,胡乱地套上宽大的校服,如醉汉似的浑浑噩噩,推开自己这扇小房间的门。

迎面而来的穿堂风如一盆冷水泼到陈赫身上,把他冻了个清醒。母亲正在饭桌上打理着,见他来了便忙催着去洗漱。陈赫应了声,走出大门外。四合院虽然没有厕所,但生活用水还是有供应的。他拧开龙头,和北京晨时气温相同的水便喷涌而出。

“晨哥呢?”他一边洗脸一边问,伸长脖子向四处张望着。

“和他爸出去晨练了。”母亲干脆利落地回答他,转过身来又换了个语气感叹,“你也跟他学学,不要一放假就窝在家里长膘。”

“我……”假期根本就不能够算假期不说,长膘也是因为我身高和体重成正比的好吗!心里腹诽着的陈赫思量再三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灰溜溜地如同过街老鼠一般挪到饭桌旁。

还没来得及等母亲开口介绍,陈赫的眼睛就通了电一样噌得亮了。

“这是麻花?”

“嗯。瑞发祥十八街麻花。”母亲把手撑在座椅上,顿了顿,“李晨从天津带来的。”

陈赫早已经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还捻了一条往母亲嘴里送去。桂花、姜丝、核桃仁,许多不同的味道和在一起,像隐喻着包容多元文化的天津,水珠一般在舌尖溅开,荡漾起一片味蕾的惊颤。陈赫不是没有吃过麻花,但吃的都是路边那种如破损衣裤般的麻花,味道寡淡得好像生吞面粉一般,比放置了许久的老面包没好多少。

这不能用好吃来形容,陈赫觉得这个词太俗了,也太不客观了。世界上没有好吃与不好吃的东西,只有你喜欢与不喜欢的东西。这份麻花倒是正中陈赫的下怀,或者不如说,李晨带回来的每一样东西,都相当合陈赫的胃口。

用手捻着毫不克制地吃了几条,瞄了眼钟的陈赫决定带在路上吃,以免耽搁值日。和母亲告别后,他便拎着塑料袋乐呵呵地出门了,袋子随着步幅晃动,打了好几个筋斗,若放在西游记里边,这都可以从长安直接到天竺了,令人惊诧的是里边的麻花还宁死不屈没有掉下。

刚出院门,陈赫便迎面碰上晨跑回来的李晨。

“晨哥!”陈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叫出了这个名字。

他停下来,用颈上的毛巾擦着汗,身上穿着便于运动的短装,见是陈赫也露出个笑脸来。

陈赫把手里的塑料袋提起在他面前晃了晃,“谢谢晨哥——特别好吃!你要吗?”

看见别人喜欢自己带来的礼物,那种欣喜不亚于厨师听见别人对他的菜肴的称赞,这都是因为用心有了回报。李晨也不愿扫他的兴,虽然刚运动完就进食实在是不太好,掰了一小段放入嘴里。已经没有了最开始吃的惊喜,但美食是经久不衰的,无论你曾经尝过多少次,还是会在下一秒入口的刹那由衷地发出赞叹。

陈赫看着李晨的表情,就可以推断出他在天津第一次尝到此是何般模样——不喜欢好吃的的人都是猪——他和晨哥当然不是。他笑弯了眼,拍了拍李晨的肩膀,向胡同深处的中学走去。一路上,来自兰州的小伙子开的清真面馆冒出热腾腾的香气;搬着藤椅在树下乘凉的老人家中气十足地唤一声陈赫的名字;收废品的人蹬着他那辆破三蹦子与陈赫擦肩而过……

而叼着最后一根麻花的陈赫跑进学校的小卖部要了一听北冰洋,躲过纪检委员的眼睛把它塞进了书包最底层。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1-31 08:51:00 +0800 CST  


陈赫从学校回来得迟,再加上吃吃晚饭拍拍母亲的马屁,跑去公共澡堂洗个痛痛快快的澡,等他正儿八经坐回书桌翻开书已经是晚上七点半的事儿了。

学校曾经要求他们每天都要看新闻,老一辈的人苦于没钱添大件买电视,而像他们这种住在四合院里边的则在时间上与直播相冲。陈赫一直都觉得能够出现在电视上很威风,听说李晨是演员后更加油然生出一种敬意,但他并不喜欢傻愣愣地坐在那里读稿子,他要的是带动电视前的观众,进入他们的情绪深处,陪他哭,陪他笑。

李晨早已经坐在书桌旁陈妈妈给他加的位置上,手里摊着一本厚厚的书,见陈赫来了便放在一旁。陈赫没有看清题目,只隐隐约约记得是红底封面,是烧遍圆明园的大火的颜色,是五四青年手中的火把的颜色,是战死沙场的烈士鲜血的颜色。后来李晨见陈赫心不在焉,把书放在了他面前——老舍的《四世同堂》。

“我很喜欢这个作家。”他的眸子暗了暗,是睫毛映出的阴影,又把目光重新定格在陈赫身上。“陈赫,我给你提个要求。你要告诉我你以后想做什么,并按照你想做的来定你想要去的学校。”

陈赫也望向李晨,望向他的眼睛深处,像是深千尺的桃花潭水。

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会是怎么样的,秉承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原则,他的未来的画板上还没有添上一笔,全凭现在来决定。就像初中升高中,他没有特别想去的学校,就这么熬过了初三进了切合自己分数的。他也没有想过如果自己那时候有目标学校,跳起来努力一把会不会真的摸得着,进个一零一之类的。他就觉得麻烦,也就从来没有体验过那种以目标为推力好好努力的感觉。他也担心过自己会不会后悔,以后没法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干喜欢的工作,但还是维持着得过且过的现状。他其实是有点逃避的,逃避将要很快到来的高考,逃避将要很快到来的未来,尽管他已经十六了,再过几年就成年了,又可以去拍身份证证件照了。

“好……”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无数只小虫子在皮肤底下钻来钻去。

“你不用急,我不催你。”李晨的声音很慢,很轻,是唱民谣的歌手,是讲故事的人。“你得找适合自己的。你想做什么,而不是别人觉得做什么好。”

我们奋力在学习这棵树上爬,老师训斥,家长鞭策,教育着要拿到最高的名次。我们随着大流,一直往上,往上。后来终于到了最高处,可以俯瞰大地,摘到那最大最红的果子,却看着远处熹微晨光笼罩着的花田忽然落泪。

——我想要的是玫瑰。

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意识到这件事,捧着那颗果子当宝;有些人向往着玫瑰,却又舍不得手中的果子,矛盾了一辈子,痛苦了一辈子;也有人重新去往那个阳光灿烂的地方,一路披荆斩棘,有的获得了成就,有的因为为时已晚而碌碌无为。

“好。”陈赫攥紧了手中的笔,死死地咬着下唇。

院外,不知是谁家的鸽子迷了路,翅膀击打长空的声音清晰有力得可以勾勒。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1-31 09:26:00 +0800 CST  



陈赫今天完成作业的速度比任何时候都快。其中有客观因素:今天的作业真的不多。也有主观因素:陈赫今天专注了很多;同时,他也不想连累李晨陪他熬到这么晚。

李晨垂眸瞥了眼表,十点四十五,不多不少。他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欣慰,下一秒便催促着陈赫赶紧收拾书包刷牙洗漱。陈赫一惊,还以为李晨会要求他继续复习。当李晨看到他眼里的不解时,把目光停留在他的眼角旁,“小猪变成了大熊猫。”

啥?这是陈赫的第一反应。紧接着他就明白了,脸泛了些红。同时有点急又有点好笑。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他怎么还记着!

“那你还从大黑牛变成了……”陈赫争辩,上下打量李晨之后发现好像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损的,只得吃瘪,声音也小了下来,“变成了……大大黑牛。”

至于这渊源,还要追溯到他们小的时候。胡同里办晚会,基本上是小孩子的狂欢。住在一家大四合院里的老艺术家,据说母校是西湖边的国立艺专,帮忙排了个短剧。里边,陈赫演一只小粉猪,而李晨因为年纪大、长得高,被老人家亲自钦点当了只黑牛。那时候的陈赫还不满地嘟嘟囔囔——他明明应该当一棵大树。而这只小粉猪和大黑牛还真的有点瓜葛——陈赫偷了李晨辛辛苦苦收集的粮食。

不过,那位老人家在陈赫上初中的那一年就因为肺癌去世了。虽然陈赫觉得他拍的剧实在是难以恭维,但人却是一等一的好。他记得被邀请去人家家玩的那次,老人家亲自给他沏茶,让他感受到了与大人平等的尊重。

沉浸在回忆里的陈赫有点恍惚,但魂却被李晨的下一句给招了回来。

“不——我变成了黑牛侠!”说着,他还把手伸到脑袋旁当作牛角。

陈赫忍不住笑了,用手推推他。李晨也笑着摇摇头,站起身来把椅子摆好,向陈赫道别。

“早点睡吧。晚安。”

“晚安——大黑牛。”陈赫也学着李晨,把两只牛角搁到脑袋旁,还把鼻子拱了拱。

李晨伸手拧开门,给陈赫撂下一句带着笑意的回答:“你这就真像猪了。”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1 09:18:00 +0800 CST  



道了晚安,但这夜晚却并不安生。

陈赫躺在床上,眼睛望着下雨天有点漏水的屋顶,心里想着李晨交代给他的那句话。我以后想做什么呢——他在心里反复咀嚼,拖长的尾音并不能够把他引入梦乡。活了十六年的陈赫好难得感受到一次那么深重的迷茫,像是春季嚣张跋扈的沙尘,细细密密地织成个网罩在北京的天空上,罩在人的心里。

茫茫看不清远方。他翻了个身,手捏住枕头的一角。对于文化课——他并没有多深的兴致。他不打算当老师,也并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当个科学家,美食家倒还可以考虑;对于艺术——他不曾受过音乐的专业训练,绘画也充其量就是个脸大嘴巴大的多啦A梦。他喜欢表演,从胡同里的短剧,到学校礼堂里和英子一样的小麻雀,再是初中。在众人面前表演对于他来说有着比美食更大的吸引力。他乐意自己的灵魂与角色的灵魂交融在一起,使观众产生一种强烈的代入感。

陈赫突然又觉得自己好好笑。想当演员的人多了去了,这颗彩蛋砸到自己的机会简直微乎其微。

他就这么睁着眼到了凌晨,辜负了李晨的期望。浑浑噩噩之间,他感觉自己嗓子眼在冒烟,就像被太阳直直燎烤的沙漠。他在忧心自己是不是又感冒了,夏秋之交,温差变大,常有的事。后来,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实在是不对头。他强忍着头疼与困倦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灰黑色的烟正不断地从脚边的棉絮里冒出。

这是陈妈妈为了春节而酿的甜酒。外国人来北京开展销会,她和父亲去瞅了瞅,回来的时候便拿回了一床电热毯。这是她第一次尝试——为了保持温度,她不仅用家里的棉絮把装着甜酒的瓷钵子裹起来,还在外边裹了层电热毯。四合院的位置本来就狭小,有插座的地方更是不多。思量再三,她便抱着这一大团东西放到了陈赫的床旁,还嘱咐了好多次下床的时候小心点,不要碰倒了。

陈赫愣了几秒,脑子里忽闪而过的是初中化学书上面的碳不完全燃烧会生成一氧化碳;强迫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后,他骂了句粗口,赶紧上前把插头拔下来。下一步该是什么?因为慌乱,他几乎头脑一片空白。——水!捕捉到这一关键词的陈赫转身往门口跑,正好撞上迎面来的李晨。他也是刚起床,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但陈赫没有闲时间调侃这个,而是向院外继续跑去。

把水龙头调到最大处的陈赫被夜里的寒风冻得发颤,终究还是秋天了。他有点庆幸睡得并不是很沉,发现得还算早。他提了大半桶水回到房间,烟熏得眼睛生疼。李晨屏着气,把四周的杂物都拨开了些,以免殃及池鱼。见陈赫提了水来,他伸手接过。忙碌之中两人的手碰到一起,李晨的手心渗出了汗,而陈赫的手则触不到一丝温度。

棉絮太厚,水渗不进去。李晨只能抱着赌一把的心态拨开上面那一层——增大了与氧气的接触面积,明火蹭得冒出来,把陈赫惊出了一身冷汗。李晨抿着唇,把水慢慢地淋上去。陈赫被烟呛得不住咳嗽,把房门开得大大的,今天的风向帮着把烟引出来。一桶水很快完了,但是杯水车薪,就像是小人国的食物于格列佛的胃口。陈赫接过空桶,把满满的另一桶递过去。

过了几分钟,明火算是灭了。李晨把盛着棉絮的椅子抱出来,挪到水槽里。陈赫还是有些惊魂未定,拧开水龙头的手都在微微战栗。

“没事了。”李晨眼睛盯着被烧焦的棉絮,嘴上却给陈赫打了一针镇定剂。他从架子上拿下了陈赫的毛巾,递给他,“洗个脸吧。”

“好……”陈赫看着水槽里的那床棉絮,伸手碰了碰,温度已经降了下来。

陈赫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也有感叹水火无情的苍凉感。他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把毛巾紧紧抓在手里,脑袋搁在李晨的肩膀上。他感觉脑袋热得发胀,像是里面藏了只小动物。

李晨叹了口气,余光能够看见陈赫毛茸茸的脑袋。他终究才十六岁,有这种反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李晨反复检查确认安全后,把湿嗒嗒的棉絮堆在院里一个角落。陈赫一直跟在他后面,没有作声。处理完所有的事,李晨抓住陈赫的手腕,往自己房间里走。

“今天现在我这里住一晚吧。”

陈赫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坐到李晨的床上。李晨的房间很整齐,书柜上的大多都是老舍的书。他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新的枕头,放在床边。

“可能有点挤。没办法……”

陈赫缩到被子里,用它盖住脑袋。李晨也躺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就当李晨以为陈赫睡着了的时候,只听见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还带了点鼻音。

“谢谢你。晨哥。”

谢谢你救了我。

“说什么谢呢!”李晨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脑袋。“睡觉吧,没事了。”

陈赫有点想要落泪的冲动,被生生忍在眼眶里。

我们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他用冰凉的双手抓住了李晨的手腕。李晨一惊,倒也释然,没有再说什么。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1 10:13:00 +0800 CST  
.....那什么。起火是我前几天的亲身经历....。
如果不是我外婆在,我觉得我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所以不要说陈赫懦弱,尤其是在文章里年纪还不大的情况下,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慌张是自然的。他也有很尽力地在帮助李晨灭火。
冬天干燥,大家也小心点.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1 10:16:00 +0800 CST  


没过几天就是周末,李晨比平时起得晚点,但还是抓紧时间洗漱准备出门。陈赫早就听到了隔壁房的动静,一个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忙不迭地穿上拖鞋不管左右就往院外冲,碰上正取毛巾的李晨。

“哇,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晨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陈赫,着实有些吃惊——按理说,周末的大好时光,他应该是要睡到太阳晒屁股才肯起的。

“天才陈赫决定跟你一起去晨练。怎么样,觉不觉得面上有光啊?”

其实,陈赫是早就盘算好了的。如果真的要当演员,良好的身体素质是必要的。虽然现在错过了从娃娃练起的时间,那从大娃娃练起,也不晚吧。再说,以后就算当不上,锻炼也是一件好事吧。

——就是困了点。陈赫揉揉眼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你认真的?”李晨看着似乎还没睡醒的陈赫,不大相信。

陈赫却用力地点了头。“当然!晨哥你等等我,我就去收拾。”

要说陈赫啊,平时就是懒;一认真起来呢,效率还是很高的。没过几分钟,李晨就看见一个整整齐齐的陈赫站在他面前。如果被陈妈妈看到了这一幕,一定会感动得热泪盈眶的。

“走吧晨哥!”第一次做某件事,总是有一种无穷无尽的兴致。

“走。”李晨走在陈赫前面,推开了院门。“我们去哪儿?圆明园?还是就在胡同巷子里跑?”

“啥?”陈赫愣了愣,“你平时在哪儿?”

“我去圆明园的。我有年票。”李晨把目光停在陈赫身上,“但你没买啊。不过你是学生,直接买门票也不贵,五块钱。”

怎么这么麻烦。这是陈赫的第一想法。他摆摆手,“算了算了。在胡同里多好,亲切。”

李晨的手表上,时针分针连成一条直线——晨时六点。放在郊区新建的公寓楼里,只有清洁工人在哼哧哼哧擦窗户;而在胡同里,锅碗瓢盆早就按耐不住躁动起来。

陈赫跟在李晨身后,打量着这条长而曲折的胡同。

斑驳的灰墙上,扯着一条“共迎北京奥运”的标语。听起来多么激动人心——事实上,胡同里的百姓关注的,大多都是自己的生活。名义上美化北京,崇文宣武各式胡同拆迁的消息不断传来;生意萧条,生活拮据,有多少人还能坚持到奥运来的那一天而不是被生计赶回老家;就算有幸迎接一场北京奥运,又有多少人是在忙碌的间隙才能得以休憩瞄一眼电视上激烈的赛况。

标语下,贴着各式牛皮癣,第一个映入陈赫眼帘的,是回收废品的老王。隔壁的刀削面馆,一个女人捧着热腾腾的面大快朵颐,勾起了陈赫的馋虫。李晨正好回头,看见陈赫咽口水的傻样儿。

“别急,跑完步休息一会儿我带你来吃。”

“哟!李晨,陈赫是吧?”迎面碰上一位老人正推开四合院的门,估计是去买菜。取下老花眼镜盯着辨认了许久才猛一拍手叫出我们的名字。

“哎,李奶奶。吃了吗您?”李晨点头,礼貌地寒暄。

“吃了,吃了。你俩在锻炼?”老人颤颤巍巍地把眼睛架回鼻梁,张开的嘴巴有几颗缺牙。

“是啊。”陈赫尽力稳着气息,“您路上小心点。我们先走啦!”

胡同里的人总能够保持着一种奇妙的距离。他们各自都很熟悉,每日的交流却蜻蜓点水,点到为止。这样的遭遇一路上层出不穷,使得陈赫只好用一只手撑着腰要求李晨跑慢点。

偶然经过先前那位老艺术家的四合院。屋子早已易主,现在住在里边的是其乐融融的一家。透过院门的缝隙,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正与两鬓微白的外公踢着毽子,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好像在钢琴的高音键上敲了几下——“一,二,三——啊外公,你没接住!”。

“大黑牛。”想起很久之前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故事,陈赫情不自禁地喊了声。

而李晨则回过头来,“小粉猪。”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2 10:00:00 +0800 CST  


过渡章。

接下来的日子平常得就像永远不会发生改变一样。

胡同口的叫卖声不绝于耳,收废品的老人的三蹦子吱吱呀呀像是从来没有上过油;每天一听北冰洋花掉陈赫零花钱的大部分,下一秒的饱嗝则让他满意地半倚在座位上;从公共澡堂出来头发顶上还冒着热气,踏进屋里正好就赶上新闻联播结束主持人收拾资料的画面。

李晨要求陈赫先复习了再做作业。尤其是那种需要背诵的。做作业途中也不肯打开书,实在想不起来就用笔圈着做个标记,等全部做完了再看。陈赫最初不习惯,奇慢无比,生生鏖战到两点半。而李晨也一直陪着他,倒没有什么怨言。后来渐渐地,天才陈赫学会了抓重点,在背诵的时候用自己的话解释归纳。李晨听着他一个人嘟嘟囔囔,难以抑制地露出个浅浅的笑,出门帮他打了杯热水。

完成作业,再加上翻翻明天要讲的课,将近十二点。互道了晚安,有时候还会一起去趟厕所,陈赫便倒头就睡。专心的一大好处就是,你已经再没有闲功夫去胡思乱想,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

但在医学角度,五个多小时的睡眠对人体来说实在是严重不足。虽然在高中这已经成为常态,有的初中生甚至也逐渐有这种趋势。

陈赫偶尔会在做作业的间隙支撑不住趴下身子,脑袋枕在手肘上,声音像是一只被困在笼子的受伤动物发出的细细哀嚎。

“晨哥,我休息十分钟。就十分钟……”

李晨这时会放下书本,悄悄打量趴在书桌上的他。

他的头发长长了,乖巧地伏在脑袋顶上,被灯光照得泛出些许浅棕色,就像是孩子涨红的面颊。而发尾末端则是金子的颜色。眉眼还能依稀看出儿时的模样,但更多的是少年人的坚毅。眼角下的青黑眼圈是这段年华难以让人认可的有力见证,翕动的眼睫毛轻轻扫过明月光,或许有小精灵在上面荡起了秋千。腰杆细细的笔窝在他的掌心里,是前代人的刀,是敲醒中国敲醒世界的钟声,也是这一代人没有硝烟的战场上的唯一依靠。

陈赫有时候会突然睁开眼,正对上李晨的目光。

那时的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只是看着李晨,像是看着他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温和目光——就像是那场短剧里李晨看着枕在粮食上呼呼大睡的自己一样,从来没有选择责怪;看着他面庞的轮廓,看着他微翘的发丝,亦或是紧闭着的双唇——也可能他什么都没看,那只是单纯的一个方向,抬起头来就映入眼帘。

李晨会把热水壶递给他,看他先用舌尖试探水温的小心样子,然后把目光停留在书本上——心却不在此。就好比失去了其余感官的聋子,他能清楚地听到陈赫的吞咽声,以及指尖翻动书页的声音。

陈赫中午在学校吃饭。陈赫母亲是一个家庭主妇,而父亲则是不远处建筑工地上的一个水泥工;李晨父母先前都是警/察,在军队就定了终生。后来退了役,父亲在胡同里的小学当着保安——说是保安,不过是每天按按闸门供学校公车出入——他常常一边吃着饭一边指责:“那群假公济私的领导,估计都在上班时间偷着出去享乐哟。”而母亲则在学校食堂里担职。估计是天生的正气,她从来没试过留多点菜给自己丈夫。而李晨父亲也毫不在意,即使每天吃的都是冷掉的剩饭剩菜。

李晨偶尔会去看望他们,大多时间是在家里揣摩剧本。时断时连的网络让他没法忍受,只得出门找家复印店把它印成实体。

中午只有两个人,陈赫母亲便邀请李晨一起吃饭。虽只是两个家常小菜,也能吃出她的手艺。李晨也不是个不懂礼节的人,他主动要求洗碗,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好让陈赫妈妈放心地去打牌。

“陈赫最近……怎么样呀?”她有时候一边吃饭一边问李晨,小心翼翼地,又有些紧张。

李晨听到这个问题,愣了愣神。陈赫趴在桌上小憩的睡颜就这么毫无防备地从脑里一闪而过。他偶尔皱皱眉头,不知是不是加速度a=△v/△t又进入了他的梦中,亦或是坐标轴上无数个点又组成了奇奇怪怪的函数图像。

“我觉得陈赫,认真了很多。”李晨的神情像是面对一件关乎自己的大事一般庄重。“请您一定要相信他。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3 09:44:00 +0800 CST  




陈赫的家乡在福建,依山傍水,承接着东海南海。但他并不是在那里长大,也就从来没有体验过把“福建”念成“湖建”的别样风味。

从九九年开始,十一变成了个小长假。当然,那时候还没有所谓的“旅游黄金周”的称号。这对于住在北京的外地人来说,是个极适合的回家探望乡亲父老的机会。陈赫父母没有赶上第一波热潮,第二年也就这样吧。第三年,也就是零一年的今天,他们终于下定决心——买下了回福州的火车票。

李晨他们没什么地方好去,只打算再围着北京城转转。

他们便在十一的清早互相告别——北京的金秋十月,香山的枫树羞红了面颊,胡同口的银杏叶有丝绸一般的色泽,而路旁的臭椿叶落满地。李晨反复嘱咐陈赫,看好身份证和火车票。陈赫摆摆手,安啦——接着比了个Okay的手势,给了李晨一个大大的拥抱。李晨最初没反应过来,在他的手环住自己脖颈的一刹那回过神来,也环住了陈赫的腰。

“再见陈赫,路上小心。”

“再见晨哥。嘿嘿,不要太想我!”

陈赫挑挑眉毛,半跑半走着跟上父母的步伐,钻入出租车。

火车没有晚点——但到达福建已经是第二天凌晨的事了。家里的老屋易主了,路口凭生杂草。他们住进了亲戚家,还是像四合院里的一样配置,陈赫一间,父母一间。“从北方到南方的漫漫长路,从冷冽到习惯的崎岖坎坷。”被子踢到一边仰天睡着的陈赫没由来地想到这句话。但对于他来说,反而是从习惯到湿热的难以接受。他吸着似乎比北京含水量多了一倍的空气,扯了扯自己的睡衣领口,翻了个身。

陈赫是冲着大海来的。他极少出海淀——况且海淀只有湖,何况北京城——就算出了北京城,和渤海那还是隔着一个天津卫。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海,就像是一下子变回了幼时一样,把上衣胡乱丢到一边就往水里跳,激起一片如欢呼一般的水花。水温在南方还附着夏天的惯性。他泡在水里,仰着看天——不知道晨哥有没有来过海边。后来,他又摇摇脑袋,真是白想,他都去过天津了,怎么可能没看过海。

身为人生命的支持力之一,水总是让人亲近的。陈赫用手捧起一把,断了线的水珠大滴大滴地落回海洋。水珠之于大海的感情,就好像人类常说的落叶归根吧。但人类对大地,终归不会像落叶那么深沉。这般无私的感情,是献给同等的人的。那叫爱情。

陈赫想,自己现在是不是归根的落叶。但是,这个根,好像在漫漫人生的过程之中无限缩小,变成了远航的一个停驻点。在此休憩,调整后,又再次扑扇起翅膀,回到人生的舞台上去。——北京,才是陈赫人生的舞台吧。

陈赫起身,甩甩湿漉漉的头发,走上沙滩。被海浪吞吞吐吐的白沙,其中埋着大大小小、第一次见到阳光的海螺、贝壳,以及一些碎石。他讨了个塑料袋,拾了一些好看的放入其中。把其对着阳光仔细地看时,虽不会像三棱镜一般把光分散,却毫无保留地展现了造物主的神奇。指尖描摹着壳上的纹路,陈赫把它们重新放回袋子里,在回到城里的时候买了个礼品袋,尽数塞了进去。

“给亲爱的晨哥。”他在纯色的便利贴上这么写着,“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海!”

停笔,他把纸条折好,一并交给了邮政。在写地址时,他突然想起不知在哪儿听说过,在哥斯达黎加,没有地址,没有门牌,他们都是找一个标志性的建筑,再描写自己家与它的相对位置。陈赫觉得,这个写法,也是适用于北京胡同的;但对于郊区那些大楼,千篇一律如同复制粘贴一般,估计就要让邮递员头晕了。

他出门时,看着福州渐渐多起来的高楼,一如北京。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4 09:40:00 +0800 CST  



邮政在快马加鞭两天之后到达了北京。当李晨打电话给他来道谢的时候,陈赫特别想看见刚收到这份从天而降礼物的他是什么个模样。惊讶?欣喜?感动?——陈赫希望都有。他想起李晨上扬的嘴角和弯着的眼睛,就不住地偷笑。他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陈赫想看见,在李晨面前炫耀。

可惜李晨的剧组没给他这个机会。当陈赫踩着假期的尾巴推开四合院的大门——行李箱在不平坦的石路上颠颠簸簸,李晨已经飞去上海拍戏了。——这敢情是个接力啊!坐在桌前的陈赫把笔搭在唇间,有些忿忿不平地想。他有些失落,在海边挑选贝壳有多用心,这份失落就有多大。这是一对平衡力,作用在陈赫身上。原以为一回来就能扑进李晨的怀抱,和他叨叨咕咕南方的好与不好。算了,下次吧。心里梗着的他深吸一口气。重新把注意力投回课本。

李晨去上海,是进行剧组的一些收尾性工作,再加上宣传。他偶尔会发一些照片给陈赫——是大海。他果然看过大海。陈赫叹了口气,那自己这份礼物在他面前是有多稀松平常。转念一想,这是天才送的!怎么能跟别人一样呢。这个自我安慰界的翘楚又把自己从失落里面挖出来,吧唧着嘴欣赏他发来的照片的魅力。那时候,上海有名的还不是象征着发达的灯火通明的夜景,而是那片波澜壮阔的长江入海口以及向着地平线蔓延过去的东海涛涛。

李晨的电视剧紧跟着新闻联播,不知是天意还是人为——这使每天刚从澡堂回来浑身冒热气拿毛巾擦着脑袋的陈赫津津有味地立在沙发旁,看个半小时,然后再心情如花开地去做作业。李晨第一次出场的时候,那带着点傻劲儿却又挺拔帅气的形象乘着战场的硝烟直接冲到了陈赫的心里最深处,让他凭生出一种震撼和向往。他打了个电话给李晨,在听到他声音的一刹那居然分不出是那个角色还是他。

陈赫认认真真分析着他的角色,即使他刚出场,却抓住了每个有张力的细节。李晨在电话那头有些感动——可惜那时候的手机还没有录音功能,他只能打开免提,找了个录音机录下来,静静听他说。

“谢谢你,陈赫。”他的声音有些哑,清了清嗓子后恢复原状。

“谢啥?我只问一个问题,天才分析的对不对?一个字回答。”

李晨几乎可以看见陈赫挑着眉毛嘚瑟的神情。他忍不住笑了,引起那边人的不满,叉腰跺脚的声音都可以听到。

“对,对,对。陈赫是天才。”他的声音极其温柔,引得陈赫红了耳根。.

他似乎有些慌张了,静下心来措辞。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晨哥,你不用担心我。我是谁?天才陈赫欸!即使是看你的电视剧,我也有分寸……不会影响学习的。”陈赫像是在立军令状一样,紧张得舌头都有些打战。下一秒,他垂着眼睛,手心用力得都渗出汗来,“晨哥。我要考表演系。”

李晨听了,没有过多的话语,只是一个字:好。这个好字,却又折射了无穷无尽的温暖与力量,尽数融到陈赫的血液里,骨髓里,身体上上下下的每一个细胞里。

“那我挂啦?”陈赫的声音很轻,是在询问。询问的却是他能够知道答案的问题。

“好好加油。”李晨的声音很有力,是在回答。回答的却不是陈赫的问题,而是他立下的人生。

时间渐渐过去。春去秋来。四合院的院墙一天一天破败,被风雨狂沙侵蚀。胡同里的人走了一批又一批,那家清真面馆被另一家湘菜馆所取代,空气中都飘着辣酱的气息;那个在两人晨跑时打招呼的老太太,在一年后的某一天安详地去世;还有城区被拆迁的胡同的户主,拖家带口又重新安顿下来,同时带来一些使人不安的消息;也有一群年轻人,奔向郊外鳞次栉比的高楼,无可奈何地每天花费两个半小时的车程上下班。胡同口的奥运倒计时从来没有改过,没有人有时间改,也没有人关心过要改。它就立在那里,像是一座不老的丰碑。

陈赫念书的学校甩下大手笔,带一批孩子去香港游学——那时的陈赫已经足够优秀。他在那里偶然瞥见买豆汁的小作坊,想起北京,便买了杯。后来一入口,什么啊,是豆浆。他突然想起李晨的那一句——豆汁儿就是豆汁儿,那个儿化音才是北京的精髓。陈赫终于理解了。

他在一个小店给李晨挑了条领带,简洁的斜方格样式,极淡的蓝黄相接。他付了钱,收拾好,把礼物盒放在书包的最底下。心里一如在福建的海边。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5 08:59:00 +0800 CST  


拆迁的巨手从城区伸出来,所到之处,人事俱非。陈赫的高中三年一直伴随着这些消息度过,从最开始的惊慌,到后来的习惯,只把它当作个笑话。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但事实上,当大家都凑在胡同口对着一张告示七嘴八舌地议论的时候,他的步子便停住了,连同着心跳都好像停住了——这是零四年五月的一天,还有十几天陈赫就要上高考的战场。

他能够猜中告示上的内容,但他不愿意去看。陈赫转身回了家,阴郁的气氛笼罩了家,也似乎蔓延到了天地间。那天的晚上是一场暴雨,史无前例的暴雨。告示被风吹走,但早就已经完成它的使命,在人的心上灼出一个大洞。这里有世世代代长住在这个胡同的老北京;有从外地来打算以此为基点扎根发芽的年轻人;也有对胡同有深切迷恋的,被一纸文书逼得狼狈不堪的,他们原以为能够在这里安顿下来,却没想到这里的命运和他们原来的家一样。灼出了的那个大洞里,每个人埋葬的东西都是不同的。路旁的一棵极高的臭椿被雷劈成两半,似乎是一种奇怪的隐喻。

陈赫那天晚上彻夜未眠。夜阑卧听风吹雨,入梦的却不是铁马冰河,而是小的时候那场文艺晚会,李晨牵着他的手踉踉跄跄上台。

李晨赶回来是在一个星期后的事情。他进门的时候,偶然发现门旁的土墙上,被印了个大大的拆字。他只觉得呼吸不畅,就好像是在这里生活的一切都被否定了。

李晨注意到陈赫的低沉,这在高三生来说是万不应该的。但他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心情也和陈赫一样。李晨知道,没有人应该生活在贫困之中。四合院没有暖气,没有厕所,许多人挤在一间院子里,生活条件的确不能跟那些商品房相提并论。但这是北京的精气神,人踏踏实实把脚踩在地上,接着这片土地的地气。怎么能这样一棒子打死一群人呢?那群不愿住的,就搬去别处;那些喜欢这儿的,就把这里修缮好,留下。互不干涉,互不冲突。

夜晚,李晨听见隔壁房间陈赫翻来覆去的声音。他敲了敲墙,很满意地听到那边动静忽然停了。

“陈赫,睡不着的话,就来我这边吧。”

紧接着是一段长久的沉默。李晨听见那边舒了口气,说好。

陈赫抱着枕头和被褥,一屁股坐到李晨的床上。李晨挪开点位置,帮他把东西打点好。

“晨哥,你也没睡着啊?”陈赫其实心里是开心的,他的父母对拆迁这个消息并没有表露出什么态度,搞得自己为它心情不好像是个异类一样。这下好,他终于找到统一战线的李晨了。

其实李晨睡不着,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隔壁房间的陈赫实在是太吵了——他对于这个消息发表的评论被李晨听得一清二楚。但他看着陈赫脸上的笑,便不忍心戳穿真相,取而代之的是点头肯定。

陈赫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但一下子又被吞没在黑暗中。

“哎?”

是李晨关了灯。

他轻轻地把陈赫往后拽,让他乖乖躺好。

“睡吧。明天我带你出去。”

李晨所选的目的地是所谓“穷崇文,破宣武”。

他们搭车到前门大街,往南一直走。零零星星的土灰色的胡同组成了这两个区,但部分已经被推为平地。蓝色的锡皮棚里,传来建筑工人们喊着号子作业的声音。陈赫想看个究竟,奈何蹦起来也不够高。李晨开个玩笑,装模作样要把他抱起来。他却脚一蹬,害得两人险些摔个狗啃泥。陈赫抬手抹了抹脸,却不曾想手上沾了灰。

“成了个大花猫啦。”李晨递给他一块帕子,一副好笑的模样。

“嘁!”陈赫没管他,兀自走在前面。

工人抡锤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伴随着砖头碎裂的惨叫。

李晨带着陈赫,爬上阶梯,来到一个三层小楼房的高处。这里的楼房都不高,因而可以览遍这个片区的全景。太阳把暖橙色的光洒下来,洒在每一片土地上,洒在它们身上承载着的发着亮的回忆上。一条胡同已经拆了,它隔壁的几条抱着惶恐不安的心情依旧这么生存下去。但生活的本质就是不安——在这背景下,胡同里的人依旧平静地经营着自己的生活。多种营生在这里发生奇妙的化学反应,融合成这座城市。陈赫能看见胡同交界处的市场,以及几棵探出头来的椿树,旁边是一间小学,五星红旗孤零零地飘扬着。偶尔有几家坚守阵线的钉子户,他们的房子于周边,就好像一座孤岛——这是他们与这座城市相逢的孤岛。

“在往西北过一点,更北一点。”李晨悄悄地开口,指着远方。“就是海淀了。”

陈赫鼻子一酸,把头靠在李晨的肩膀上。他这些天来一直想哭,却总是到达那个临界点就止步不前。悲剧就是把有价值的东西毁坏给人看。他想起鲁迅这句话,便无法抑制地浑身战栗起来。

李晨轻轻拍打着他的肩胛,望着他通红的眼睛。

“北京真美。”

尾音扬在风中,散入每一条小巷。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6 09:45:00 +0800 CST  



哭过了的陈赫心情平复了下来,在几天后的高考也正常发挥。可能真就是化悲伤为动力了——成绩出来,意外得好。他仔细思量,在志愿表上用正楷写上了上海戏剧学院六个大字。因为出生在大海边,陈赫和海之间,就好像有一条无形的线,把他们串在一起;况且,一直长到十八岁,他都没怎么出过北京,也是时候看看外边的世界了。他没什么表演基础,却一路过了上戏的考试,最终成功拿到了录取通知书。这有一部分是李晨的功劳。另外一部分,采用陈赫的原话——“天才就是为了舞台而生的!”

李晨在得知他报了上戏后,有些遗憾,他是北影的,以后不能和陈赫以校友相称;但又有些欣慰,因为陈赫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知道他要什么。

这大学四年里,陈赫居然还加入了李晨在上海的粉丝后援会,闲暇时间就去参加他的见面会——台上的李晨常常带着陈赫送给他的那条领带。李晨偶尔也会来看看他,叮嘱几句,帮他的父母顺点东西,还有自己带给他的一些小零食。他常常说,“放假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当地吃。正宗又新鲜。”

孩子们都张开翅膀奔向天空了,再加上时不时上门谈拆迁事宜的政府官员的逼迫,四合院里两家人的感情更亲了——他们是同类,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四个人,每天一起散步,一起吃饭,一起看李晨主演的电视剧,一起给陈赫打电话,一起在槐树下乘凉,听夜晚的风在叶间跳跃穿梭;一起对政府的拆迁工程发表看法,得出一个统一的答案。

但他们终究还是分开了,就像是一个整体被撕裂成两半。

那是个暑假,陈赫和李晨都回到了家中。他们是被通知回来参加这老房子最后的葬礼的。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房子被夷为平地,只剩下一堆堆破碎的砖瓦尘土,还有拆迁工人随手丢进去的烟头。里面的回忆从石头的缝隙中钻出,流离失所。两家人沉默不语,母亲在流泪,父亲在叹息。李晨则拉着陈赫的手坐在槐树下望着那座四合院原本所在的地方,望着他们的生活原本所在的地方。门外的石狮子被拆去了一座,另一只张着嘴,像是要唤回些什么。但声音太渺小,被尘沙掩盖住,被锤头更大的敲击声喝止住。

李晨父母搬去了朝阳,住在一个三房一厅的大公寓里,十七楼。时常能够听到业主对建筑质量不满的投诉声。陈赫曾经听李晨提起,说他们总在担心电梯坏了怎么办。这老胳膊老腿,爬上个三楼都已经气喘吁吁。而且,入住这么久,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邻居;偶然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又是一声关门的巨响。——不过,公寓楼里,有暖气,有热水。这是四合院不能比拟的。

他们在离开了温暖情谊的同时也离开了艰苦的生活。谁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而陈赫父母干脆回了福建,回到了根的所在地。陈赫已经习惯了夹杂着海水咸味的空气,这种习惯更让他怀念起北京。

大学毕业后,陈赫加入了华谊。他在北京遇见了李晨,清清朗朗叫了一声:“哟,前辈。”李晨一把把他抱住,像是要把他揉进骨血里。

他们一起去看了一场奥运会的长跑比赛,坐在人声鼎沸的观众席间,脑海里却不约而同浮起的是胡同里那个大红标语——共迎北京奥运,还有那些被时光沉淀下来的人和事。

李晨偏头打量着有些出神的陈赫——他长大了,能够独当一面了。他的手机叮得一响,是经纪人发来的剧本。李晨无意间瞥了眼,名字是《爱情公寓》。感受到李晨的目光,陈赫抬起头,咧出一个露牙龈肉的笑——李晨是真的好久没有见到了。

二零一零年,崇文宣武合并东西城。李晨拉住陈赫的手,跳上个三蹦子径直去了护国寺。豆汁儿送上来,搁置在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陈赫嗅了嗅,捂住鼻子,又露出一副夸张的厌恶表情,眉毛挑得老高。下一秒,他便又看着李晨笑起来,把凳子往他那儿又靠了靠。

“晨哥。”

他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谢谢你。”

——什么啊。李晨想。

——他还是那个傻得不得了的陈赫。

——还是那个可爱得不得了的陈赫。

二零一五年,李晨和陈赫相约去了后海。

骑着三蹦子的人,操着一口地道的普通话,向身后的游客细细介绍着这胡同的历史。

两人相视一笑。

推力源于爱。但力的方向却又不尽相同。

在获得了成长推力的过程中,有许多事会发生变化。但也有许多事是不变的。

有些事,是向好的地方奔跑;有些事,则是停滞不前,甚至倒退。它们甚至有些时候会发生冲突,牺牲的是一些让人一时难以发现的东西。

这就是生活——重点是错误怎么被指出,怎么挽救;怎么选择出一个平衡点,对多方都有利。

我希望你更好。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7 12:13:00 +0800 CST  
——谢谢你给予我的推力。
全文完,总字数18,656。

希望这会是一个温暖的故事。
晨赫长中短篇全部达成(。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7 12:18:00 +0800 CST  
新年快乐。♡

楼主 不见南北  发布于 2016-02-08 09:35:00 +0800 CST  

楼主:不见南北

字数:345

发表时间:2016-01-29 20:5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01 21:39:26 +0800 CST

评论数:7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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