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从《召对录》入手,看清万历皇帝的成长脉络。

本人有一个毛病,每次看完一些史料后总是会遗忘,带来了不少麻烦与困扰,所以本人想了一个办法, 就是每次看完一篇文言文章后,即将其通篇翻译一遍,再加上注释见解,这样可以加深记忆,正是因此,所以才有了这篇帖子的出现。


明神宗,即万历皇帝,在任期间三十余年不上朝,故而内阁首辅的责任就显得更加突兀起来,而万历皇帝一生的所有辅臣中,有两个尤其出名,首先自然是大名鼎鼎的改革家张居正,而张居正死后,令人能稍微瞩目的,似乎就是申时行了。


申时行本人,是一个官僚,而不是改革家,他与张居正不同,他没有张居正大刀阔斧搞改革的雄心壮志,一生都在干一件事情,那就是“和谐”。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而他本人被称为‘太平宰相’。


万历十年(1582),张居正病死,张四维出任内阁首辅,次年,张四维父亲去世,他本人丁忧去职,而吕调阳已辞官回家,马自强也病死了,结果,原本还是在内阁中还属于小鲜肉的申时行,突然之间就成了一把手。


申时行一生令人瞩目的事,即是将万历时代从前十年的革故鼎新中拉了出来,走上了和谐的承平之路,申时行本人是温和的,他一直在皇帝与大臣们之间游走、和稀泥。


而张居正到申时行之间从政风格的改变,实际上也是万历皇帝本人内心经历的一个翻版,在张居正死后不久,万历皇帝虽然对其进行了猛烈的清算,但他本人却继承了张居正的意志,他本人依然有着变革的闯劲儿,然而,当他发现自己皇帝这个职位,不过是制度的摆设品之后,便开始心灰意冷,国家再次陷入申时行式的温性案牍主义。


故而,申时行本人所编篡的《召对录》,详细记载了万历十三年——万历十八年,这五年大大小小的一些细节政事,虽然只有短短五年,却是万历前十年的改革风到万历中后期温和风的一次重要过渡,从中,我们也可以看出万历皇帝本人的心态变化,以及帝国深层转变的具体脉络。


本人这是第一次通篇翻译一篇古文专著,以往看文言均为不求甚解,仓促就读,如今蓦然要严谨一些,反而有些觉得书到用时方恨少,若是期间有翻译错漏以及意见不同的地方,希望给予斧正,谢。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06 21:50:00 +0800 CST  
【原文】


序。

隆古圣哲,都俞一堂。龙云类从,鱼水交契,故能翼宣至理。跻世熙平,诗书之文可考也。


汉唐以降,此道浸微。然而英谊侧席,忠贤遇巷。宣室召问,柏梁和歌。延英之奏御有呈,崇政之议事不辍,垂之史册,并为美谈。


本朝自二祖开基,宣庙嗣统,法宫便殿。燕见非时,内阁平台,幸御不绝。自后亦复寥寥矣!泰陵锐意修复,无何而龙驭上宾。永陵取法同游,未几而朝仪并废。堂廉迥隔,书日阔疏,溉釜列夤。暌隔已甚,昔以为成规,今以为旷典。故庐陵有谕《对之录》。长沙有交泰之编,永嘉任丘,别有私纪。学士大夫,时或称而道之。


臣忝非据,渥荷上恩。九年之中,对郊坛、对山陵感恩殿、对浑河对毓德宫者,各一对。朝门御幄者三,大抵敬天勤民,定元良,容直谏,饬边备诸政事。


史官记注起居。贮之东阁,会三殿灾,皆毁于火,臣曩从阁中录得数条。藏之家语云: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臣为此惧,乃仿光正遗意。辑而存之,为《召对录》以示子孙,使世世瞻戴颂述,无替坠焉!

————大学士臣申时行谨书


【注解】


以上都是开卷的一些花言美语,既然是作序,自然是一个总纲,将接下来的内容做一个介绍,故而前两段,大抵是在讲君臣亲密合作国家才能更好,而合作的最好方式就是‘召对’,这恰好与本书主旨相契合。


他说汉唐以后,召对治国的方式开始流行,并且举了“宣室召问,柏梁和歌。”两个例子,分别出自李商隐《贾生》、宋之问《桂州三月三日》的诗句,都是讲述君臣之间召对的事情。


“延英”,是延英殿的意思,是唐代专门宣令大臣召对的地方,此后遂成通用典故,是以“延英之奏御有呈,崇政之议事不辍,垂之史册,并为美谈。”可以理解成君臣之间好好合作,好好商量,就可以留名青史,流芳万古的意思。


最初的场面话说完后,接着就开始引经据典了。所谓的“二祖”,自然指的是明太祖朱元璋、明成祖朱棣,“宣庙”,指的是明宣宗朱瞻基。泰陵指的是明孝宗朱佑樘,永陵指的是明世宗朱厚熜,这俩人称呼都是用他们死后陵墓的名字称呼的。


所谓“法宫”,是皇帝处理政务的正宫,“燕见”就是皇帝闲暇的时候,召见大臣,这就叫燕见。


故而可译为,自本朝二祖开辟大明王朝的基业以后,明宣宗继承大统,不论是正式场合还是非正式场合,不论是工作时间还是私人时间,都会宣召大臣觐见,一起商量国家大事,内阁也是经常驾临看望的,自后就很少有君主再这样做了。


明孝宗锐意恢复召对的习惯,但是不久便死了,后来的明世宗最初也想恢复这样的典章制度,可没过多久他这个人就蔫了,所以这事儿也自然就黄了。


从此皇帝与大臣就开始同床异梦,感情渐渐疏远,互相跟防贼一样,远远没有以前蜜里调油的感觉了,原本召对那是天经地义的,而如今办一次都成令人愕然的旷世大典了,所以这事儿落到我头上,必须得写下来,不写对不起党和政府对我的信任啊。


长沙有不少古代关于召对的故事,都被传为美谈,我这九年里,对“郊坛、对山陵感恩殿、对浑河、对毓德宫者”都发表过我自己的见解,大概不过三件事,敬天爱民、爱护忠臣、整顿军政罢了。


史官记载的起居录,都被放在了东阁,结果这年三大殿闹火灾,这些记载的资料都被焚毁了,臣曾经从阁中抄写了一些,藏在家里头了。


申时行说:“皇上的英明如果不让大家都知道,这是有关部门的过错啊。”


所以就把这些东西编辑成《召对录》,供后人研究吧!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06 22:09: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三年五月十七日戊午昧爽上亲御布素,自武英殿步皇极门,御暖阁,三辅臣侍,太常寺请诣郊坛致祭。上徒步出大明门,三辅臣随行,百官皆前导。上数目辅臣使近前,至南郊,上躬祷毕。

出御幄,次召辅臣及九卿谕曰:“天时亢旱,虽由朕之不德。亦因天下有司官贪赃坏法,剥害小民,不肯爱养百姓。以致上干天和,今后还着该部加慎选用。”臣时行对曰:“皇上为民祈祷,不惮勤劳。一念精诚,天心必然感格。”其屡祷未应,皆臣等奉职无状所致。今天下有司官果然不能仰体皇上德意着实奉行,臣等当即与该部商量申饬。

上曰:“还着都察院行文与他,每知道,务令着实奉行,毋事虚文。”时行对曰:“今后如有不着实奉行,虚文塞责者,容臣等请皇上重法惩治。” 上曰:“先生每说的是。”时行又奏言皇上,敬天勤民,真切恳至。臣等不胜仰戴,但圣体勤劳,宜倍加调摄。上曰:“知道了。”将还,近侍请进法驾。

上遽麾却,复步至皇极门御座。时行等叩头云:“皇上小步行祷雨,礼成回宫,臣等不胜欣戴。”上答曰:“先生每辛苦。”时行等对云:“圣体勤劳,臣等分当奔走。”因叩头谢。


【注解】


万历十三年,即公元1585年,距张居正逝去,已经过了三年,但是帝国依旧没有从张居正的强权模式下走出来,尽管万历皇帝本人或许不承认,但是,此时的他,的的确确就是张居正“在人世的代言人”。


这一年的朱翊钧,还是一个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青年,他方才二十三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官僚们的眼中,这位年轻的君主,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实际上是对张居正时代政治的一种异样延续。


自万历十二年(1854)入冬以来,北京一带便缺风少雨,燥热难耐,按照中国传统‘天人感应’的习惯,天灾必应人事,是以万历皇帝为了体现自己的亲民形象,特意谕令内阁,准备亲自步行前去南郊祭祷,令礼部诸臣早作准备。


南郊祭祀的礼仪本可乘坐官轿,而万历皇帝本人则特意下旨徒步行走,当日,万历皇帝从英武殿行至皇极门,侍卫们连忙各自排好队伍,百官已在大明门前久候多时,他徒步从这里开始出发,目的地是南郊的天坛圆丘。


万历皇帝刻意让自己表现的极为虔诚,他本人是否相信天人感应姑且不论,但在北京旱灾连绵,各地方官求雨无效之时,若皇帝求雨成功,自然会无形的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与民间声望。


当北京一带的百姓们看见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时,他们是诧异的,面前的队伍,以一种正方形的两列方阵向前徒步行走,庄严而肃穆,他们皆是一袭蓝色步袍,朴素而不失雅致,腰间的束带以牛皮所制,无旗帜也无音乐,文武官员分成两列,左边为文官,右边为武官,一行大约将近五千人,如此庞大的队伍,自然占满了整个街道。


而当老百姓们得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年轻人,竟然是当今皇上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必然是惊讶与愕然的,这是一场载入史册的盛会,因为上一次,北京城的黎庶们得以近距离的一睹天颜,是在宣德五年(1430)的清明节,那一年,明宣宗与文武大臣,陪着张太后一起前往万寿山拜谒宗祖,沿途的百姓们纷纷前来观看,而明宣宗也表现出了亲民的一面,与百姓们很快打成一片,甚至在农家借宿,与农民们开玩笑。


当“仁宣之治”的光辉散去之后,明朝后世的皇帝们,开始了帘高堂远、君门万里的案牍生活,那被高墙所围筑的紫禁城,渐渐的成为了百姓们眼中堪比天宫的神秘区域,而皇帝,更是成为了一个可望不可即的名词。


而事隔了一个半世纪后,这位同样年轻的君主,再次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这是万历皇帝第一次出席如此亲民的活动,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按照惯例,皇帝出行必须提前清理道路,而这次,万历皇帝特意下令,免除这些琐碎的扰民之举,是以百姓们可以肆意的在街道沿途、围观议论着面前的旷世盛典。


万历皇帝本人的脸型稍圆,昂首挺胸,步伐坚定,而他本人是否较胖,我们不得而知,毕竟中年发福不代表年轻时就会很胖,不过在众目睽睽中,万历皇帝知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政治舞台,不论是作秀还是其他什么,他都必须做出正派虔诚的一面,这位皇帝表面温和,实则骨子里却满是桀骜,如果观看他的双眼,正如普通年轻人一般清澈透明,可要是仔细注视,却发现那双眸完全是深不见底的潭渊。


万历皇帝是一个善于作秀的人,在与张居正相处的十年,这是一个小孩自我保护所繁衍出的本能,即使在途中,他也数次看着随行在自己身边的三位辅臣,多次让他们近前,询问他们身体是否吃得消。


实际上,在深宫中长年累月的生活,万历皇帝本人的身体也不适合长途行走,十几里的路途与炎热的天气,让他的身体很是吃不消,不过他还是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或许是为了心中那个万历盛世的灿烂理想、或许是为了向逝去的张居正证明,我绝对比你强。


南郊天坛圆丘,乃嘉靖十四年(1530)七月所修建,万历皇帝在天坛进行了繁琐的礼仪后,在帷幄外,宣召辅臣与九卿,说:“上天降下旱灾,固然是因为我的德行不够,但是也和贪官污吏盘剥百姓不无关系,今后提拔官员之时,需要慎加选用。”


申时行连忙说道:“皇上如此虔诚,上天一定会感动的,如今是因为大臣们玩忽职守,所以导致伤了天和,这次之后,如果还有官员不能体谅皇上的良苦用心,臣等一定会严加惩处。”


万历皇帝志得意满,将这道旨意着都察院颁布天下,并且补充说道:“要让有关部门知道,必须把政策落到实处,不要搞一些虚头巴脑的面子工程。”


申时行连忙说:“如果有虚与委蛇的官员,定会严厉惩处。”


万历皇帝颔首,下令免除了灾害严重地区一年的赋税,而申时行又说道希望皇帝操劳之时,也要注意身体,皇帝淡淡地答了一句知道了,便宣布起驾回宫。


这时太监让皇帝乘坐轿子回宫,皇帝想都不想便斥退了他们,继续跟着文武大臣们徒步回宫。


此时正是最热的时候,到了皇极门的时候,申时行说:“皇上小步行祷雨,礼成回宫,臣等不胜欣戴。”


万历皇帝笑答:“先生辛苦了。”答完,皇帝便回宫向太后汇报工作了。


【备注】


[1]:万历皇帝祈雨发生时间,《召对录》记载为五月十七日,而《明实录》记载为四月十七日,这里取前者。
[2]:天坛祈雨过了一个月后,天降甘露。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06 23:36: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三年五月十九日上视朝毕,退御暖阁,召辅臣时行等至前,牍授时行曰:“这是陕西巡按御史董子行奏本。”先生每看,时行受牍且披且奏曰:“臣昨日接得董御史揭帖,曾略节看过。其一说抚镇官当亲自巡历地方,巡抚一年一次,总兵一年两次。其二说巡抚久任,责成其三时。”行方检疏中条件未及言。上曰:“是说方而官。”时行曰:“是说边方兵备官,宜加优异。其四是说沿边同知通判等官,宜慎选用。破格迁除其所言多是。”

上曰:“然边务重大,各抚镇官不亲历地方,专委那小官下人,多不用心整理。岂不误事?”时行曰:“圣鉴允当,边事全赖总兵巡抚整理。若每年巡历地方,则凡险要修与不修,兵马齐整与不齐整,都身亲目击。下吏不敢躲闪欺蔽,自能尽心整理:”

上曰然。必须亲到地方,看某处该修守。某处该设备才好,专靠下人查看不得。时行对言巡抚迁转,昨蒙皇上以方弘静任浅不准推升。臣等深服圣断,着令久任最是。盖在任年久,不惟其才猷得以展布,便是地方百姓也得相安。

上曰然、即有年久的宁可加俸加衔,不可轻易更动。这本先生每将去看来。时行等叩头谢曰:“皇上留心政务,臣等不胜欣戴。但臣等愚暗,不能仰赞圣明万一,尤不胜愧悚。”

上曰:“今后有政事,再与先生每商量。”时行等复叩头出阁。

臣召对之典。自孝庙而后,久废不举。是日朝罢,百官俱北向立候上还宫。忽就暖阁召三臣,即三臣亦不知所以。比奉对出,百官闻状,无不喜色相庆。谓复见孝庙时盛事,翕然有太平之望矣!


【注解】


万历十三年(1585)五月十九日,刚刚下朝,百官纷纷准备等皇帝回宫后,他们也好下朝。


忽然来了几个小黄门,说皇帝在暖阁要召见三位辅臣(申时行、许国、王锡爵),三位大臣与百官们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为何。


三位辅臣跟随几个小太监向平台走去,诸位大臣们也是狐疑不解,纷纷等在原地,等待消息。


当三位阁老到了平台时,万历皇帝正坐在案旁,将手中的题本递给申时行,道:“这是陕西巡按御史董子行的奏本,先生且看看。”


申时行将题本拿在手里,说:“董御史的题本,昨日我也曾看了一些,第一,是说镇抚官应该亲自巡历地方。巡抚一年一次,总兵一年两次。第二,是说巡抚应该负责完成春、夏、秋的农作任务的事情。”申时行接着翻看手中的奏疏。


皇帝笑着说:“是说官吏选拔的事情。”


申时行说:“第三,是说边防官应该选用优秀的人,第四,是说沿边同知通判等官,要谨慎选用。”


皇帝蹙着眉头,说:“边务的问题十分重要,我也是清楚的,如果各抚镇官不亲历地方巡视,专门让那些小人管事,不多用心管理,岂不是误事么?”


这些边务问题在帝国早已出现,如董子行在奏本中所提及的一些边事弊端,实际上早已经绵延积累百余年,已经成为潜规则,皇帝对此或许有一定的认识,但终究只是耳听所闻,是以对其顽固性估计不足,但申时行完全不同,他早已经清楚这里面的门门道道,自然只能含糊其词。


申时行说:“皇上说的是,边事全部要靠总兵巡抚整理,如果每年巡视,边境的险要修还是不修,兵马整齐不整齐,都可以亲眼看见,下级官员怎么敢欺瞒呢?一定会尽心尽力的。”


申时行的回答实际上就是没有回答,万历皇帝对其的设问完全被申时行踢皮球一样的弹了过去,这让万历帝十分纳闷,不过皇帝本身毕竟不似官场老油条,很容易便被申时行带走了话题。


皇帝说:“是啊,必须亲自到某处,看某处的情况,专门靠下人可不行啊。”


申时行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又说一些巡抚任命的事情,用以转移话题。


皇帝想了想,说:“方弘静资历太浅,还是不要晋升了。”


申时行连忙道明白了,并说自己会挑选年纪资格老的大臣,一定能安抚好地方百姓的。


皇帝想都不想,反驳说:“年纪老的大臣,宁可加俸禄加荣誉,也不好轻易劳动人家。”


万历皇帝并不是一个有为的君主,但是他本人却有一个十分可贵的特点,那就是知人善任,这个特点从他年轻时直到晚年,都能得以窥见,他本人虽身在九重深闺,但是再看人这一方面,却比任何人都看的透彻,譬如后来的万历三大征,战局初启之时,明军都处于不利的地位,而万历帝每次都会根据前方战局的情况,在他独特的分析下,不断的调整人事调动,获得最后的胜利。


故而,面对万历皇帝的反驳,申时行也只好说一些场面话来应付。


末了,皇帝说:“今后有事情再召先生来商量。”


申时行等人叩头回去,走到宫门外,惊讶的发现百官们还未散去,有官员问辅臣们皇帝召见他们是干什么去了?


申时行等告诉说了事情后,百官们一个个的嘴巴张成了0形,因为平台召对,自从孝宗之后,便已经荒废了,如今万历皇帝再次恢复召对大典,百官们无一不喜出望外、弹冠相庆,都说仿佛又看到了孝宗皇帝时期的盛典了,天下太平,指日可待。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07 00:24: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三年闰九月初九日上阅寿宫毕。还感思殿。辅臣时行等,迎于道傍。上于马上回头四臣,命司礼监太监张诚召入殿门,有顷,上御东室。召四臣入,既叩头。

上面谕曰:“朕亲阅寿宫礼成,卿等扈从勤劳。卿元辅特赐玉带一条,罗衣一袭。次辅国玉带一条,罗衣一袭。次辅锡爵罗衣一袭,次辅家屏口衣一袭。以酬卿等之劳。”时行等奏寿宫吉壤,断自圣裁。臣等奔走无功,乃蒙皇上非常特赐。臣等不胜感戴天恩之至,因叩头谢。

上复谕云:定国公文璧彰武伯炳,各扈从有劳。人每赐玉带一条,罗衣一袭以酬之。卿等传示。时行对云:“臣等容即传示,叩头出。及门,上遽命中使止之,仍召入东室。”

上以部院诸疏授时行等谕曰:“朕看阅寿宫,自有主张,他每原不知风水,如何纷纷来说?”时行等对云:大谷山原系吉壤,皇上聪明。天纵一经,圣览自有定裁。但皇上此行,上自两宫圣母,下至六军万姓,无不顾皇上亟赐裁定。近因人言,恐圣心有疑惑,所以九卿
诸臣有此陈奏。

上曰:“且待朕看定,如何这等忙迫?是甚么意思?”时行对云:诸臣之意,不过欲仰圣裁,亦无他也。

上意未释。复以御史柯挺疏授时行曰:“柯挺初说要向简山,如何又不说了?着他回将话来。”时行对云:“柯挺初时原有此议,因张邦垣说己亥于景命相妨,所以不敢固执前说。”

上复以李植等疏授时行,时行见其疏内有青白顽石语。对云:“李植等说青白顽石大不是。大凡石也麻顽或带黄黑者,方谓之顽。若其色青白滋润,便有生气,不得谓之顽石矣!”

上曰:“李植等原择三地,二处不堪,其宝山一地,亦可著调外任罢。”时行对云:“圣裁允当,因请将诸疏持出,票拟进览。“

上曰:“先生每拟票来朕览。”又谕云:“朕明日还京。”四臣皆叩头出。


【注解】


寿宫,即皇帝本人的坟地,阅寿宫自然就是看自己的坟地的意思。


万历皇帝的陵墓,也就是后来的定陵,修筑于万历十二年,石床上共三个位子,分别留给皇帝与皇后、以及下一个皇帝的母后。也即是说,万历皇帝一生最为心爱的女人郑贵妃是没有资格与皇帝死后陪伴在一起的,而后来,万历皇帝死后,郑贵妃一度霸占中宫,想谋取皇后之位,这件事被文人们以尖酸刻薄的语气进行讥讽,甚至指责郑贵妃的目的是想扰乱朝纲,效仿武则天,这实际上未免太过夸大其词,实际上,当时国家的环境,已经不容许武后的出现,而严格的宗法也已经确定,郑贵妃纵然母仪天下,也无法操纵朝纲,后宫干政在明朝是一个比宦官干政还要敏感的话题。


故而,关于郑贵妃的行为,或许猜测其动机的十分之多,实际上,这个可怜的女人也许只是为了一个天底下最简单的理由罢了。


这次的陵墓地址选在了大峪山,当皇帝看着面前的施工景象,心下便想到了这一点,他心爱的女人无法与自己在死后葬在一起,这让万历皇帝的内心有些难以接受,而当郑贵妃为万历皇帝生下第三个儿子朱常洵的时候,万历皇帝心中的一个念头,就开始渐渐发芽。


万历十三年(1585)九月初九,皇帝阅览了自己的陵墓工程进度,下午,准备回感思殿,辅臣申时行等人,在道旁低头迎着,皇帝忽然从马上回头,看着四位大臣,然后将司礼监太监张诚招呼到身边,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张诚招呼辅臣召对,一会儿,四位大臣在东室见到了皇帝。


这四位辅臣,分别是申时行、许国、王锡爵、以及王家屏,皇帝看着面前的四位辅臣,很高兴地说:“这次阅览寿宫的礼仪完成了,爱卿们为了这些事情也肯定十分辛苦了,特赐申先生玉带一条,罗衣一袭;许先生玉带一条,罗衣一袭;锡爵先生罗衣一袭,家屏先生口衣一袭,以酬谢诸位的辛苦!”


申时行连忙说:“寿宫的选址是吉祥之地,会选择这么好的地方,都是皇帝英明的缘故,我们奔走徒劳,都是应该的,皇上赏赐真是恩宠啊。”


万历皇帝接着说:“定国公徐文璧和彰武伯杨炳二人,也十分辛苦,人每赐玉带一条,罗衣一袭以酬之,卿等传示与他们。”


定国公徐文壁是明朝开国元帅徐达的后代,徐达嫡系即徐辉祖一系,世封魏国公,而幼子徐增寿,因在靖难之役时,支持燕王朱棣,并且痛斥建文皇帝的削藩政策,结果被建文皇帝杀害,朱棣破南京后,得知徐增寿被害,失声痛哭,在不顾皇后的反对下,坚持世封徐增寿的后代为定国公,而关于万历皇帝的陵墓工程,徐文壁便是其主要负责人之一。


申时行说:“我们出去就告诉他们。”说着就打算叩头离开,不想皇帝让太监制止,召他们回来。


万历皇帝忽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奏疏,递给了申时行:“这次去阅览陵寝,是我自己的主张,他又不知道风水,怎么纷纷说这事儿不应该让我做呢?”


申时行说:“大谷山本来是风水很好的地方,皇上聪明,自然裁定,但您此行,上寄托了两宫皇太后,下又有六军百姓,都在看着您呢,所以大臣们害怕您疑惑,才会这样说。”


万历皇帝不满地说:“那也应该等我看完,怎么如此催促,是什么意思?”


申时行继续打太极,说:“大臣们的意思,不过就是想赶紧知道皇上您的意思罢了,没有其他的意思。”


皇帝又以御史柯挺的奏疏给申时行,道:“这人最初说要选简山,怎么如今不说了,让他给我回话。”申时行说:“他原本有这个意思,后来张邦垣这里和帝王的天命相同,犯了忌讳,所以不敢再说。”


皇帝又将李植等人的奏疏给申时行,李植之前上书,说大峪山当地多石,绝不可以采用,申时行看到后,对其委婉地进行了反驳,万历皇帝对李植生出了不满,说李植之前选择了三个地方,两个都不行,还不如将他贬官的好,申时行点头,万历客套了一番,让申时行拟票给自己看,申时行准备离去,万历皇帝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朕明天回京,四臣颔首,离去。


万历一朝的矛盾在此时已经初见端倪,张居正的去世,万历皇帝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乾纲独断,打造一个朗朗乾坤,却不想大明王朝自建立伊始,就以严格的宗法与理学道德治理天下,而践行宗法与理学的,便是儒家士大夫,自北宋以后,儒家以理学的形态强势回归,再也没有哪个儒门学子谈什么以君为纲,他们的理想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自唐代以后,贵族的势力已经彻底成为过去,宋初的一系列科举改革,使得寒门子弟开始抬头,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成了每一个读书人心中的理想,他们进入朝堂后,开始代替贵族,成为了我们这个国家新一代的统治阶层。


这样的统治阶层,以道德舆论和祖宗成规为武器,将皇帝打造成一个儒家理想状态下的“垂拱之君”,此时的儒家士大夫,已经不在需要什么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更加需要的是如尧舜、汉文帝、宋仁宗、明孝宗那样垂衣拱手,只需要按时进行各种礼仪的木偶皇帝。


他们不需要皇帝有什么作为,只需要皇帝按照他们所描绘的样子来管理国家,这对野心勃勃的万历皇帝而言,自然是一个极大的冲击,而明朝制度上的越发集权,也和这样的社会思想发生了严重的矛盾,张居正当年便让这些官僚阶级搞得焦头烂额,而万历皇帝,此刻已经失去了张先生的保护,他只有自己来迎接面对官僚集团和皇帝之间控制及反控制的斗争。


而以上,关于针对万历皇帝本人陵墓的问题,百官们已经蠢蠢欲动,上书开始胡搅蛮缠,这让万历皇帝感到十分不理解,阅览寿宫对万历皇帝而言不过是一件琐事,而在官员们的眼中,礼仪问题却是至关重要,他们总是会说,如果皇帝不按时出席各种礼仪,就会有亡国之患,这哄一些不谙世事的皇帝也许可以,但对城府极深的万历皇帝而言,却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一般。


当百官们的奏疏如纸片一样飞到皇帝案头上时,万历皇帝才意识到问题并非自己想的那般简单,而申时行也立刻意识到了,皇帝与文官的冲突已经变得凹凸,但他也无可奈何,他既不能向张居正那样以权势压倒百官,也不能像徐阶那样与百官合作对付皇帝,是以只能在两派势力下游走,和稀泥。


虽然申时行以自己精明的唇舌避免了一场君臣冲突,可万历一朝的矛盾,其实才刚刚开始。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07 13:34: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四年三月初六日上视朝毕,退御暖阁。召辅臣时行等入。因出四臣所上疏。手授时行谕云:“昨览卿等所奏,深切时政,着该衙门著实议行。”时行等奏前日天气昏浊,尘霾蔽空。臣等不胜忧惧,仰惟皇上,祗畏天戒,轸恤民艰。敕谕臣等,句句都是敬天忧民之诚。但臣等愚陋,不能仰承德意。偶有一得之愚,烦渎圣听。伏蒙皇上嘉纳,不胜感激。因叩头谢。

上复谕云:“织造烧造,原非得已。既先生每说重的再减去些。近开水田,人情甚称不便,既百姓不愿,不该强行。”时行等奏这水田有说,前者科道官纷纷建议,说京东地方,田地荒芜,废弃可惜,相应开垦。京南常有水患,每大水时至,漂没民田数多,相应疏通。故有此举。昨御史既说滹沱河难治,宜且暂停。若开垦荒田,则蓟州等处,开成已五六万亩,不宜遽罢。

上复云南方地下,北方地高。南地湿润,北地碱燥。且如去岁天旱,井泉都干竭了。这水
田怎能做得?时行等对臣等愚意也,只要开垦荒地,不是要尽开水田。上曰:“荒芜可开,水田不必做。”时行等对圣裁允当。只该相地势,察人情,不可强民。

上曰:“先生每将去票来。”时行等叩头欲起,上复云:“朕居深宫,外问民情事务,不得周知,还要先生每调停有该说的不时奏来。”时行等对云:“臣等幸蒙皇上委托,不敢不尽心尽言。”乃退。


【注解】


万历十四年(1586)三月,京师阴霾蔽空,人心惶惶,天灾必应人事,这一次召对,万历皇帝决定减去一些税赋,并指出了最近开水田或许太过扰民,故而导致上天警示,着令不许再继续开辟水田。


申时行对皇帝进行了违反的反对,认为京东地区天地荒芜,废弛掉了十分可惜,不如开垦,而京南经常发大水,应该尽快疏通整治,所以官员们才会开垦水田。


申时行明显看皇帝的脸色已经不对,是以连忙改口说:“昨御史说滹沱河十分难以治理,应该快点暂停。如果开垦荒田,那么蓟州等处,开成已五六万亩,不宜立刻罢掉。”


皇帝又说:“南方地势地,北方地势高,南方湿润,北方干燥,去年天灾,井水都干枯了,这水田怎么弄?”


申时行只能退一步,说:“我们的建议,是只要开田地,不一定要都搞成水田。”


万历皇帝道:“荒芜可以开垦,水田就算了。”


皇帝说:“先生去拟票吧。”申时行叩头打算起来。


皇帝又说:“我住在深宫里头,对于百姓的情况,不能详细知道,还希望先生有该说的,都说来,别瞒我。”


申时行说:“臣得皇上委托,不敢不尽心。”


万历十四年(1586),皇帝与百官的矛盾已经变得尖锐,万历皇帝也已经悲哀的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作为,他只是制度上的一个牺牲品,他开始变得心灰意懒,而前些日子关于天变的问题,再一次让皇帝觉得厌烦,因为国家问题均是由文官治理,而天下发怒,却统统归责于皇帝。


皇帝应有的权力无法得到贯彻,而义务却必须承担,这一盆冷水从万历皇帝的脑袋狠狠浇下,浇灭了这个年轻人的雄心壮志,他的一切抱负,已经渐渐的烟消云散,而平台召对,已经成了他和外界联系的仅存窗口。


虽然他此刻依旧上朝,但是心内的不耐已经渐渐萌发,并在随后的日子里,肆无忌惮的疯长。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07 13:51: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五年三月十三日上视朝时,圣体初安,百官致词称贺毕。上召三辅臣至皇极门暖阁,时行等奏圣躬万福。臣等瞻睹天颜,不胜庆忭。七曰:“朕偶有微疾,不得出朝,先生每挂心。”时行等叩头谢。

上于袖中出二疏,手授时行。乃主事王德新员外顾宪成疏也。先一日发阁拟票,传旨欲处二臣。时行等皆拟罚俸。上曰:“如今用人,那一个不是朕主张?二主事肆言,却说不是朕独断,好生狂妄。”时行对云:“皇上天纵聪明,乾刚独运。即今朝廷政事,各衙门章奏,无一件不经御览。无一事不出圣裁。司属小臣,不知妄言,原无损于皇上圣德。”

上曰:“臣下事君,上也有个道理。他每把朕全不在意,朕非幼冲之时。如何说左右簧鼓?先生每拟的太轻,还改票来。”时行奏云:“二臣狂妄,罪实难逭。但臣等仰见皇上明并日月,量同天地。区区小臣,不足以亵雷霆之威。即论拟及臣等,宁使臣等受诬蒙谤,不必轻动圣怒。”

上曰:“先生每是朕股肱,与别的不同。须要为朕任怨,若只要外边好看,难为君上。”时行对臣等受皇上厚恩,虽犬马无知,也当图报,敢不任怨。

上曰:“他每说话,必有主使之人,着追究出来。”时行对建言的,也有几样,有忠实的人,出自己见。不知忌讳者;有愚昧的人,不谙事体。道听涂说者,未必出于主使。

语未竟,上曰:“还是沽名卖直的多。若不重处,不肯休歇。前有旨各衙门戒谕司属,通不遵依,也问他。”时行等,欲再为申解,上遽云:“先生每便将去改票来时,圣躬新愈。”未耐久坐。时行等不能毕其说,乃叩头退。

是日初见天颜开霁,词旨甚温。至语及二臣疏,声色颇厉,而谆谆亹亹。玉音琅然,三辅臣退而叹息上之聪明英断如此。


【注解】


万历十五年(1587)三月十三日,万历皇帝大病初愈,百官说完贺词,皇帝又召大臣去暖阁,申时行叩头,皇帝说:“朕身体不好,不能出朝,先生不必挂心。”


接着,万历皇帝从袖子里掏出两个奏疏,给申时行,正是刑部主事王德新、吏部员外顾宪成的奏疏。


此二人都是针对皇帝近来的行为提出不满,认为皇帝偏重内阁,用人不淑,实则是为了维护言官们的利益,这是当是大明王朝的一个具体特点,申时行为了避免文官与皇帝的冲突,在尽力弥补,然而顾宪成等人却不惜打破申时行所尽力营造的和谐气氛,硬是要将这个帝国重新带上一个极端化的时代。


王德新姑且不论,而顾宪成则是后来东林书院的创始人,东林党的鼻祖,在万历十四年(1586),顾宪成进京述职,见到了是为内阁大学士的王锡爵,交谈中,王锡爵笑说:“进来有一个十分奇怪的事,但凡是庙堂支持的,民间必然反对,庙堂反对的,民间必然支持。”


而顾宪成立刻针锋相对,道:“我也听说了一个奇怪的事,但凡是民间支持的,庙堂必然反对,民间反对的,庙堂必然支持。”


按照一些固定模式的机械思维,所有人都会站在顾宪成的这一边,强调以人为本,实际上顾宪成口中的民间未必指的是劳苦大众,而是一些身在底层的官员士大夫以及在野的缙绅,这也说明了,当时万历一朝,权力思维开始下移,在之前的朝代,下官面对上官不说阿谀奉承,也要礼遇有加,而在这个万历时代,下层官员与士大夫已经开始向掌权的内阁宣战。


历代史学家总是将其归结于明朝制度上的问题,认为内阁没有宰相的职能,故而无法统御百官,那么按照这类专家的说法,为何皇帝也无法管理下层官员呢?实际上,这一切应归结于文化的日渐宽松,而文化的日渐宽松则原因在于商品经济的发展,国民自主意识开始觉醒。


而顾宪成与王锡爵二人的对话,已经说明,掌权的上层与在野的下层,之间已经裂开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面对顾宪成等人的言论,申时行只是罚俸了事,而万历皇帝却特意召见了申时行,说:“如今用人,那个不是朕的主张?两个人非要说朕不勤政,人都不是我用的,好生狂妄!”


申时行连忙开始和稀泥,道:“皇上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


万历皇帝说:“大臣侍奉君主,也得有个道理,他每次对我全不在意,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说我左右簧鼓了?先生给他的惩罚太轻,再改个意见来!”


申时行说:“这两个大臣确实狂妄,罪责难逃,但我见皇上您大人大量,这些小臣,没资格受您的雷霆之怒,就算我们收到诽谤,您也不必轻易动怒。”


万历皇帝明显的知道,申时行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就算不站在自己一边,也不是自己的敌人,故而当顾宪成弹劾申时行的奏疏上来,立刻触动了万历皇帝的神经,他要保住申时行,故而欲用雷霆手段,而申时行自然清楚,如果皇帝重罚了顾宪成和王德新,那么第二天自己就会被言官们的唾沫淹死,所以只能忍气吞声,尽力修复言官与内阁之间的裂隙。


万历皇帝说:“他这次说话,一定有幕后指使的人,去追究出来!”


申时行说:“写这些奏疏的人,有好几种,有真正忠臣的人,也有愚蠢的人,还有不谙世事的人,还有道听途说的人,未必有什么指使人。”


话还没说完,皇帝说:“还是想骂皇帝赚名声的多,如果不重罚,决不罢休!”


申时行想再为其辩解,皇帝说:“先生去改票吧。”


这件事的最后,顾宪成连降三级,王德新削职为民。



这件事过后,万历皇帝也却是获得了辅臣们的一致好感,赞叹皇帝英明,但是万历皇帝本人却有苦说不出,而被贬官的顾宪成,他的人生其实在这一刻,才刚刚开始。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07 14:18: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五年八月初三日上御皇极门,视朝毕,退御暖阁。召三辅臣入,上曰:“朕见各处奏报灾伤,小民不得安生。心甚忧悯,事有关于吏弊,有切于民生的,卿等深思详议来行。”时行等对臣等窃见近日以来,各处奏报灾伤,如陕西亢旱、江南大水、江北又有蝗虫。河南一带,又被黄河冲决,委的灾伤重大。皇上圣德方隆,岂宜有此?这是臣等奉职无状所致。除臣等痛加修省外,伏望皇上深念邦本,少留圣心。

上曰:“近来有同官贪墨,不恤百姓。又刑狱多有冤枉,抚按官亦不为伸理。这都伤害和气。如今惩贪墨,理冤狱是第一要紧的事,着该部院行与在外衙门知道。”时行对有司为民父母,若是贪赃坏法,百姓果然不得安生。若民间果有冤抑不得伸雪,委得有伤和气。圣见高明,深切利弊民生。臣等不胜仰服,但臣等一得之愚,窃谓今日救荒之政,还有两件:一是蠲免,一是赈济。

上曰:“虽是蠲赈,有司官多侵克了只充自己囊橐,小民不沾实惠。”时行对有司有不才的,只在上官稽察。朝廷恩泽,自不可已。如钱粮出自由地,田地既荒,百姓没了吃的。如何又办得钱粮?就日加棰楚,终不能办。皇上若施旷荡之恩,大赐蠲免,人心才得少安。如今帑藏空虚,经用不足,蠲免固难轻议。然古人有言,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目前虽不足用,那百姓还在田土,还在一年耕获,便可出办钱粮。民皆皇上之民,财皆皇上之财。何忧匮乏?

上曰:“灾伤须分别轻重,使实惠及民。”时行对以灾伤之重轻,定蠲恤之分数。此在按臣核实奏报该部照例施行,圣见允当。上犹谆谆言有司虚应故事,视诏令如故纸。时行奏皇上有此德意,申令既严。有司当不敢违犯,臣等尚有赈济之说,盖无田无食之民。蠲免所不及者,若不加赈恤,则饿死道路。趁食他方,强暴之徒,起为盗贼。

上曰:“有司刻剥百姓,百姓急了,怎得不做盗贼?”时行对为今之计,须查各处仓库,见贮银谷,或散与谷子,或煮与粥吃,亦可救旦夕之命。赈济也不容已!

上曰:“先生每到阁有该行的议拟来行。”时行等又奏蠲赈事情,若出自臣下所请,则恩归于下。惟是皇上独断,则思出自上,人心必然感悦。容臣等撰拟手敕,上请圣裁施行。上曰然。时行等乃叩头退。


【注解】


万历十五年(1587),八月初三,万历皇帝这一日刚刚下朝,便召内阁辅臣进入暖阁,道:“我见奏报上说,各处都发生了自然灾害,百姓们无法安居乐业、流离失所,这件事希望爱卿们好好商议一下。”


申时行道:“进来确实有不少自然灾害,如陕西旱灾、江南水灾;江北又有蝗灾、河南一带黄河又决口了、灾害波及范围十分的大,皇上德行这么好,怎么会这样呢?肯定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不好好工作所导致的,我们一定会三省吾身的。”


这个马屁拍的万历皇帝十分受用,万历皇帝对申时行说:“最近有一些官员贪污、不体恤百姓,又有不少冤案,官员也不好好审理,这些事都很伤和气,如今严惩贪污,处理冤假错案,都是第一要紧的事情,这要让有关部门知道。”


申时行:“如今呢,我觉得,救灾的政策,主要是两点:第一呢,是蠲免老百姓的赋税,第二呢,是赈济灾荒。”


事实上,儒家的治国理念,一旦涉及到有关于财政方面,基本上就是三板斧:轻徭薄赋、赈济灾民、祭祀天地。三板斧砍完了,要是没有效果,那就按照以上步骤再砍一遍,要是砍到最后还没解决问题,反而把自己坑死了,那么也一定是国家没有好好执行、皇帝个人的德行不够,反正跟儒家思想没有关系。而申时行所提出的两点,并无多少新意,儒家的桎梏再一次表现的淋漓尽致。


果然,万历皇帝很失望,说:“虽然是蠲免赈济,但不少官员都克扣粮款,中饱私囊,老百姓都没什么实惠。”


申时行说:“有关部门有不好好履行职务的,可以让上峰检查审理,如今钱粮都出自田地,田地如果荒芜了,老百姓吃什么呢?如今处罚官员已经来不及了,还不如广施恩德,蠲免赋税,忍心才可以安定。如今国库空虚,经费不足,蠲免固然有些吃紧,但古人说过,百姓足了,皇帝怎么会不富足呢?如今虽然钱不够用,可百姓都是皇上的百姓,钱财都是皇上的钱财,何必忧虑乏馈呢?”


万历皇帝本人十分爱财,但却不见得十分吝啬,他之所以爱财,是因为金钱可以给他安全感,金钱是明王朝根基所在,也是他的底牌所在,哪怕前方明军打了一百次败仗,只要万历皇帝手中有钱,他随时可以卷土重来,所以,只有将金钱握在自己手里,他才会感到放心。


对于赈济灾荒,倒并非万历皇帝舍不得,而是他知道,这钱拨款下去,真正落到实处的并不多,大头都被官员们层层克扣了,所以万历皇帝还是不停的寻思有没有其他解决方案,至于儒家所谓的“君子足,孰与不足”,实际上是一种理想状态,因为国家的问题太过复杂,重重问题交织,层层关系交织,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并不能随心所欲的聚集社会财富、将社会资源按照意志进行分配,即使是现在也无法办到,这点万历皇帝也是清楚的,儒家那一套安定社会可以,用来治理国家的话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但是申时行已经将万历皇帝架了上去,万历皇帝只能选择妥协。


万历皇帝说:“各地灾情有轻有重,务必使赈灾到位,惠及百姓。”


申时行立刻会意,说了灾荒的轻重,以及蠲免的数量,到时候去有关部门照着实行,并且拍了马屁,说皇上很聪明,知道有关部门每次都虚与委蛇,把命令当做废纸,皇上既然有这样的觉悟,三令五申,有关部门当然不敢再违反,我们还有赈济的说法,没有田地没有粮食的百姓,蠲免无法涉及的,如果不加抚恤,就要饿死在路旁了,甚至沦为盗贼。


万历皇帝无奈地说:“有关部门盘剥老百姓,老百姓急了,怎么可能不当盗贼呢?”


申时行说:“如今的办法,需要查处各处的仓库,将粮食分给百姓,刻不容缓。”


万历皇帝说:“先生有什么好办法,就拟定好给我吧。”


申时行又说了蠲免的事情,如果出自大臣们的请求,那么人们就会把恩情归于大臣们,如果是皇上的决定,那么大家都会称颂皇上。


皇帝淡淡地说了一句,好的,便不再言语,申时行叩头离去。


以上谈话,许多历史学家都从中看出了万历皇帝贪财的性格,面对百姓们的受灾,万历皇帝还要在申时行的屡次劝说下,才最终松口,故而对万历皇帝本人大加鞭挞。


事实上,以上对话真正能反应的信息决不再此,历朝历代,不论是哪个皇帝、纵然是昏君、庸君听闻百姓受灾,也会减免赋税、赈济灾民,儒家的三板斧哪怕是当今一个学习不错的六年级学生也能倒背如流,皇帝怎么可能不明白?


问题在于,当统治阶层已经堕落腐化的时候,赋税根本减不下去、赈灾的粮款也基本会被克扣,百姓受惠的并不多,就如同春秋时期,晋国的执政赵简子曾经订立赋税的时候,对负责缴税的官员说:“赋税订的不要太高,这样百姓受不了,赋税订的不要太低,这样国库会不足。”一旁有个文士,就对赵简子说,如今的晋国,真是‘中饱’啊。赵简子不懂“中饱”是何意,以为那人是再夸自己,于是故意问他是什么意思。那文士道:“不论你订的赋税是高还是低,反正最后的金钱都被中间的人拿走了,上头的国库空空如也,下头的百姓困苦不堪,难道不算是中饱么?”中饱私囊的成语,就是从此而来。


很显然,万历皇帝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对于申时行的请求他也是再三踌躇,这反映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即万历十五年时,皇帝已经不再信任百官了。


最高统治者与统治阶层已经出现了互不信任的情况,这对一个国家而言是可怕的,而这以信任危机的裂痕,在万历皇帝身上表现的尤为突出。


此时,申时行尚能从中斡旋,但是,明朝制度上的集权与时代文化上的活跃,势必产生冲突、矛盾,万历皇帝要不然就效仿明孝宗,向时代的选择进行妥协,成为一个提线木偶;要不然就效仿雍正帝,将时代的抉择彻底推翻,唯我独尊。


可是,前者不符合万历皇帝的性格,后者也不符合万历皇帝的良知,他无法将自己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动物,也不想以牺牲时代潮流为代价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那么,他在历史上的形象,就注定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小丑。


【注释】
棰楚:鞭仗,处罚的意思。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12 15:29: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六年九月九日驾幸大峪山,临阅寿宫。明日,循西山,逾石景,至浑河。有顷,中官飞骑传诏趋召臣时行,臣国臣锡爵及定国公臣文璧临淮侯臣言,恭见于浑河幄次,时行等叩头毕。上起观河流,河水迅急,中流架木为梁。

上指河水,顾时行等曰:“此河汹涌如是,闻黄河数决为民害,当亦同之。”时行对曰:“此滹沱河正流,发源桑干,从塞上入内地数百里。出琉璃桥,或遇水涨,时有冲决。若黄河则其流更远,其势更大。无论前代,即本朝亦屡屡溃决。不惟居民受害,每至漕运梗塞。故国家以治河为第一要务。”

上曰:“经理河务,须在得人。”时行对今河臣为潘季驯,他在河道。久感皇上拔擢之恩,不敢不尽心任事。

上曰:“好着他用心。”时行等叩头退。因命三辅臣作歌以纪其事云。


【注解】


万历十六年(1588)九月九日,正是重阳时节。


万历皇帝去了大峪山,看了自己将来的陵墓,次日,去西山,逛浑河,望着滚滚横流,万历皇帝召来一个太监,令他将申时行、许国、王锡爵、徐文璧、李言等人过来,在浑河行辕见面。


万历皇帝指着河水,看着申时行说:“这河水如此汹涌,听说黄河数次决口,骚扰百姓,大概就像这样吧。”


申时行说:“黄河比这个要汹涌多了,不说以前的朝代了,就是本朝,也是屡次决堤,导致老百姓流离失所,漕运堵塞,所以国家,应该以治河为第一要务。”


万历皇帝说:“要治理要河水,需要人才!”


申时行说:“潘季驯不错,他在河道上,十分感激皇上对他的知遇之恩,不敢不尽心的。”


万历皇帝说:“让他好好用心。”


申时行离开,作诗歌来记述这件事。




潘季驯是明代著名的治河专家,是张居正的重要党羽,张居正倒台后,万历皇帝爱惜潘季驯的才干,故而潘季驯不但没有收到波及,反而在万历十二年(1584)官至刑部尚书,但是潘季驯后来还是上书给张居正求情,这让万历皇帝大为恼怒,于是下令将潘季驯削职为民。


万历十五年(1587),黄河决堤,大水蔓延,先前的治河官员束手无策,这让皇帝感到焦头烂额,于是,人们终于再次想起了潘季驯,但是皇帝本人碍于面子,又不肯自己开口,于是,次年,他在河边,故意说:“经理河务,须在得人。”,申时行不愧为万历肚子里的蛔虫,连忙推荐潘季驯,万历皇帝很傲娇地表示同意了。


从这点上看,万历皇帝虽然早慧、外加在张居正的极端调教下,心理可能比较阴暗一些,但是在有的时候,万历皇帝那种大男孩儿的本来面目,还是会不自觉的暴露出来。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12 15:44: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八年正月朔甲辰免朝贺。上在毓德宫,召阁臣时行等四臣。入见于西室,御榻东向,时行等西向。跪致词云:“元旦新春,仰惟皇上万寿万福,臣等不胜欣贺。”因叩头又奏云:“臣等久不瞻睹天颜,下情不胜企恋,恭候起居万安。”又叩头。

上曰:“朕之疾已痼矣。”时行等对云:“皇上春秋鼎盛,神气充盈。但能加意调摄,自然勿药有喜,不必过虑。”

上曰:“朕昨年为心肝二经之火时常举发,头目眩晕,胸膈胀满。近调理稍可,又为雒于仁这本肆口妄言,触起朕怒,以致肝火复发,至今未愈。”时行等奏圣躬关系甚重,祖宗神灵,两宫圣母,皆凭藉皇上,当倍万珍护。无知小臣,狂戆轻率,不足以动圣意。

上以雒于仁本。手授时行云:“先生每看这本说朕酒色财气,试为朕评一评。”时行方展疏未及对,上遽云:“他说朕好酒,谁人不饮酒?若酒后持刀舞剑,非帝王举动,那是有事。又说朕好色,偏宠贵妃郑氏。朕只因郑氏勤劳,朕每至一宫,他必相随。朝夕间他独小心侍奉,委的勤劳。如恭妃王氏,他有长子,朕着他调护照管。母子相依,所以不能朝夕侍奉。何尝有偏?他说朕贪财,因受张鲸贿赂,所以用他。昨年李沂也这等说,朕为天子,富有四海之内,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之财,皆朕之财。朕若贪张鲸之财,何不抄没了他?又脱朕尚气,古云:少时戒之在色,壮时戒勇戒斗,勇即是气。朕岂不知?但人孰无气,且如先生每也有僮仆家人,难道更不责治?如今内侍宫人等,或有触犯及失误差使的,也曾杖责,然亦有疾疫死者。如何说都是杖死?先生每将这本去票拟重处。”时行等对云:“此无知小臣,误听道路之言,轻率渎奏。”

上曰:“他还是出位沽名。”时行等对云:“他既沽名,皇上若重处之,适成其名。反损皇上圣德,惟宽容不校,乃见圣德之盛。”时行以其疏缴置御前,上沈吟答云:“这也说得是,到不是损了朕德,却损了朕度。”时行等对皇上圣度,如天地一般,何所不容?

上复取其疏再授时行,使详阅之。室中微暗认字难真,时行稍阅大意。上连语云:“朕气他不过,必须重处。”时行云:“此本原是轻信讹传,若将此本票拟处分。传之四方,反当做实话了。”臣等前见疏久留中,在阁中私相颂叹,以为圣度宽容,超越千古。臣等愚见,谓照旧留中为是,容臣等载之史书,传之万世,使万世称皇上是尧舜之君。此乃盛事,复以其疏返御前。

上复云如何设法处他?只是气他不过。时行等云:“此本既不可发出,亦无他法之。还
望皇上宽宥,容臣等传语该寺堂官,使之去任可也。”

上首肯,天颜稍和。因云先生每是亲近之臣,朕有举动,先生每还知道些,那有是事,时行等对云:“九重深邃,宫闱秘密。臣等也不能详知,何况疏远小臣?只是轻信讹言,不足计较。”

上曰:“人臣事君,该知道理。如今没个尊卑上下,信口胡说。先年御史有个党杰,也曾数落我,我也容了。如今雒于仁就和他一般,因是不曾惩创,所以又来说。”时行等对云:
“人臣进言,固是忠君爱国。然须从容和婉,如臣等常时不敢轻渎,惟事体有不得不言者。才敢陈奏,臣等岂敢不与皇上同心?这小臣臣等亦岂敢回护?只是以圣德圣躬为重。”

上曰:“先生每尚知尊卑上下,他每小臣常这等放肆。近来只见议论纷纷,以正为邪,以邪为正。一本论的还未及览,又有一本辩的,使朕应接不暇。朕如今张灯后,看字不甚分明。如何能一一遍览这等的?殊不成个朝纲。先生每为朕股肱,也要做个主张。”时行等对云:“臣等荷蒙皇上任使,才薄望轻。不能镇压人情,以致章奏纷纭。烦渎圣听,臣等有罪。但臣等因鉴前人覆辙,一应事体。上则禀皇上之独断,下则付外廷之公论,所以不敢擅自主
张。”

上曰不然。朕就是心。先生每是股肱,心非股肱安能运动?朕既委任先生每有何畏避?还要替朕主张,任劳任怨,不要推诿。时行等因叩头谢云:“蒙皇上以股肱腹心优待臣等,犬马犹知报主,况臣等受皇上高厚之恩,敢不尽心图报?任劳任怨四字,臣等当书之座右,朝夕服膺。”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15 19:36:00 +0800 CST  
【注解】


当历史的车轮碾到万历十八年(1590),万历皇帝已经彻底从张居正的思维中解脱出来,他的身心已经开始和申时行的思维开始契合。


在万历皇帝年少的时候,曾经十分不解,为什么历史上会有那么多坏皇帝呢?认真的听从大臣们的意见、虚心纳谏、任用贤臣、打击腐败,勤奋出席各种礼仪,这样国家就可以兴旺发达,多么简单啊?


在张居正主持政务的那段日子,万历皇帝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他认为,做一个万古流芳的明君很简单,当张居正溘然长逝了,万历皇帝亲政,他很勤奋,为了自己内心那个万历盛世的灿烂理想,他认真的批阅奏章、用最虔诚的态度去完成祭祀、每日孜孜不倦的上朝听政、他舍弃了自己全部的爱好,余下的时间全部用来参加那无聊的经筵。


但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意见根本得不到执行,群臣似乎总是让他去完成一些百无聊赖的琐事,他明显地看出了帝国的种种问题,可是甚为皇帝的自己居然无法解决,国家自有祖宗成规、宗法伦理来替他运行,根本不需要他去插手,如果他插手了,那么总会有一些以正义自居的正人君子们对他冷嘲热讽。


他开始心灰意冷。


万历十四年九月十六日,万历皇帝免朝,这时的大臣们以为皇帝不过是临时有事,可是这一等,却是数日不见皇帝的身影,百官们疑惑之下,要求皇帝给一个解释,皇帝答复,三十号就上朝,可到了三十号,宫里传来消息,说皇帝头晕眼花、腰膝酸软,要求休息。


万历皇帝的行为,引起了群臣们的议论纷纷,一些人就开始猜测,皇帝是否是因为房事过频而生病的,比如礼部祠祭司主事卢洪春就上书,认为皇帝的头晕眼花、完全是因为肾虚导致的,要求皇帝不要沉湎于女色。


奏疏进入宫廷,万历皇帝大为恼怒,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正是因为你们这帮人一天胡言乱语,才把我气病的!


自这一日起,万历皇帝与群臣的矛盾,已经渐渐的开始突出了。


如万历十六年(1588),这一日的经筵完毕,万历皇帝让司礼监太监张诚追上了群臣,张诚笑着对申时行说:“皇上让我问问先生,魏征这个人怎么样?”


申时行不明白皇帝究竟卖的什么药,只得说:“魏征敢于进谏,是一个贤臣。”


张诚笑了笑,道:“皇上却不这么认为,皇上说,魏征先跟李密、后跟李建成、最后才跟李世民,三姓家奴,这样的人怎么能是贤臣呢?”


申时行还是一头雾水,说:“这么说来,伊尹先侍奉夏桀,后来才侍奉汤,却被称为元圣,管仲先辅佐公子纠,后来才跟从的齐桓公,孔子却说他仁,就是刘基、陶安等人,原本是元朝的臣子,后来才归顺太祖的,所以说,魏征是一个贤臣。”


张诚听了以后,回去禀报万历,万历听了以后,又让张诚跑了一趟,张诚这次过来后,继续问申时行:“皇上想问问先生,唐太宗怎么样?”


申时行道:“是明君。”


张诚道:“皇上说,唐太宗杀兄逼父,非明君也。”


申时行大概悟出了万历的意思,道:“唐太宗虽然伦理方面有所不足,但敢于纳谏,所以仍旧是明君。”


这件事后,万历皇帝对申时行的看法不置可否,后在经筵中,停讲了贞观政要。


这似乎是一个逸闻,实则不然,这表露出的信息,是万历皇帝已经十分厌烦那些整日提建议的言官了,而魏征更是言官的鼻祖人物,而唐太宗则是以善于纳谏而著称,万历皇帝在名誉让否定魏征、唐太宗的目的,正是想告诉群臣,我不想当唐太宗了,你们也别当魏征了。


而万历十八年(1590)正月的这次召对,就是在这样的气氛下进行的,当皇帝在毓德宫召申时行等四人觐见时,申时行甚至说已经“久不瞻睹天颜”,而万历皇帝,则是一脸阴沉,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朕的病,怕是好不了了。”


申时行愣了愣,大脑立刻便想到了原委,当下岔开话题,道:“皇上春秋鼎盛,如果可以加以调养,自然会好的。”


万历皇帝见申时行躲躲闪闪,干脆开门见山:“我去年生病,头晕目眩,十分难受,如今好不容易调理的不错了,又给这雒于仁的奏疏气的复发,至今还没有好。”


申时行连忙说:“圣体事关重大,无知小臣的话,不必理会。”


万历皇帝将雒于仁的奏疏给申时行,说:“这本奏疏说我有酒色财气,先生来评价一番。”


申时行刚拿过奏疏,还没来的及看,万历皇帝就愤懑地说:“他说我喜欢酒,那请问,有谁不喜欢酒?他还说我好色,我就宠爱郑贵妃一个,那也是因为郑贵妃辛劳,我每去一宫,她一定相随,如王恭妃,她有孩子要照顾嘛!他说我贪财,正是因为受了张鲸的贿赂,所以才用他,去年那个李沂也这样说,我是皇帝,天下的钱都是我的钱,如果我真的贪财,我怎么不抄了张鲸的家呢?他还说我爱生气,古人说,少时戒之在色,壮时戒勇戒斗,勇即是气,我又怎么能不知道?可人怎么可能不生气?就是先生你家里的家仆犯了错,你不惩处吗?再说了,宫里人死的人多了去了,原因多种多样,怎么能说全是我打死的?先生重新去拟票,惩处这个人。”


申时行苦笑说:“一个无知小臣,道听途说罢了。”


万历皇帝愤怒地说:“他就是想骂皇帝赚名声!”


申时行说:“他既然想要名声,您把他处罚了,那是成全了他忠义的美名,反而落得您的不是,还不如宽容了他。”


申时行把奏疏放到了御前,皇帝沉吟片刻,说:“这说的也是,倒不是损了皇帝的德行,而是损了皇帝的度量。”


申时行连忙说:“皇帝的度量如天地一般,什么容不下呢?”


万历皇帝又把奏疏拿给申时行,让他详细的看,室内光线昏暗,申时行只能稍微阅读大意。


万历皇帝说:“可我还是气他不过,必须重重处分。”


申时行说:“这奏本不过是谣传罢了,如果拟票处分,传之四方,反倒成实话了,还不如把奏疏留中不发,在内阁中私相颂叹,让您宽容大度的形象流传万世,让万世称颂您是尧舜之君。”


皇帝又说:“难道就没办法处置他了?只是气他不过。”


申时行说:“这个题本不能发,也没别的办法,还望皇上宽容了就行了,我会告诉该部门的领导,罢他官就行了。”


万历皇帝的神色这才缓和,说:“先生是我的亲近之臣,我有什么举动,你都知道。”


申时行说:“深宫里的事,我也不能知道详细,更别说小臣了,以讹传讹,不足计较。”


万历皇帝说:“大臣侍奉君主,也应该遵守点道理,如今没个尊卑上下,信口胡说,前年有个御史党杰也曾数落我,我也容忍了,如今又来个雒于仁,就是因为我没有处罚过他们,所以又来乱说。”


申时行说:“大臣进言,是忠君爱国,需要委婉一点,如果大臣不敢渎职,唯有不得不说的事情,才敢陈述,大臣怎么敢不和皇帝同心呢?这小臣我们怎么敢回护?不过是为您着想罢了。”


皇帝说:“先生都知道尊卑上下,他这个小臣子却如此放肆,如今议论纷纷,是非不分,颠倒黑白,一本奏疏还没有看完,又来一本,让我应接不暇,我在这灯后看字都不能清晰了,如何能一一阅览?先生是朕的股肱,朝廷的事情,您也要做个主张才行。”


申时行说:“臣等深受皇上信任,却导致这样的奏章上来扰乱视听,实在有罪,但是臣等以史为鉴,觉得事情要不然就皇帝独断,要不然就让大臣们商议,我自己不敢自作主张。”


皇帝说不对,朕是心,先生就是股肱,心如果没有股肱,怎么运动呢?朕委任您处理事情,先生为什么逃避呢?还希望您替我主张,不要推诿!


申时行连忙感谢,说了一些场面话。


雒于仁的的上书是万历时代皇帝与言官冲突的一个典型案例,雒于仁在奏疏中,将万历皇帝批了一个体无完肤,称其有酒色财气,简单地说,就是骂皇帝你有病。但是雒于仁的证据基本上都是自行脑补、道听途说,正如申时行所说,连他这样的天子近臣也不清楚万历皇帝一日在宫里头弄些什么,雒于仁一个小官又如何得知?


雒于仁对万历皇帝的诽谤,基本上可以排除忠贞爱国的动机,还有两个动机,第一,正如万历皇帝本人认为的,雒于仁想骂皇帝来给自己捞一个忠臣的美名。第二,雒于仁对皇帝已经失望,这是他的泄愤行为。


但不论雒于仁上书的目的以及原因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国家,他的上书实际上,对国家并没有任何益处,反而让万历皇帝与言官的裂隙越来越大,如果说,在这之前,万历与百官的关系还只是想保持一种陌生的距离的话,那么雒于仁这到奏疏一上,皇帝与百官连陌生人都做不了,只能做仇人。


故而,雒于仁的历史定位我们可以认为他是一个好心办坏事的无知愤青;也可以认为他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伪君子;亦可以认为他是一个心怀鬼胎的政客,但绝不应该是一个忠贞直谏的贤臣,因为这个人侮辱了贤臣的这个词。


关于万历皇帝本人是否生病的问题,这点从上个世纪对万历皇帝本人陵墓——定陵的挖掘来看,万历皇帝的尸检报告中表明,万历皇帝有十分严重的足疾,他的右腿比左腿要短,骨骼扭曲严重,故而万历皇帝说他手脚酸软,不利于行,应该不是借口托词。


但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万历皇帝的身体状况没有理由得到群臣的关心,他们关心的,只是你能不能履行皇帝的职责——成为儒家体系的提线木偶。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15 19:36:00 +0800 CST  
【原文】


语毕。时行复进云:“皇上近来,亦进药否?”上曰:“朕日每进药二次。”时行等云:“皇上须慎重拣选良药。”上曰:“医书朕也常看,脉理朕都知道。”


时行等又云:“皇上宜以保养圣躬为重,清心寡欲,戒怒平情,圣体自然康豫矣!”时行等又奏云:“臣等久不瞻睹天颜,虽有刍荛之见,不能一一陈。今日幸蒙宣召,臣等敢不倾吐。近来皇上朝讲稀疏,外廷日切悬望。今圣体常欲静慑,臣等亦不敢数数烦劳起居。但一月之间,或二三次,或三四次,间一临朝,亦足以慰群情之瞻仰。”


上曰:“朕疾愈,岂不欲出?即如祖宗庙祀大典,也要亲行。圣母生身大恩,也要时常定省。只是腰痛脚软,行立不便。”


时行等又云:“册立东宫,系宗社大计。伏望皇上蚤赐裁定。”上曰:“朕知之,朕无嫡子。长幼自有定序,郑妃亦再三陈请,恐外间有疑。但长子犹弱,欲俟其壮健使出就外,才放心。”


时行等又云:“皇长子年已九龄,蒙养豫教。正在今日,宜令出阁读书。”上曰:“人资性不同,或生而知之,或学而知之,或困而知之也。要生来自然聪明,安能一一教训?”


时行等对云:“资禀赋于天,学问成于人虽有睿哲之资,未有不教而能有成者。语云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须及时豫教,乃能成德。”上曰:“朕已知之。”先生每回阁去罢,各赐酒饭一桌。烧割一分。


时行等叩头谢。遂出行,去宫门数十丈许。上复令司礼内臣追止之,云且少候,上已令人宣长哥来,着先生每一见。时行等复还至宫门,向上跪良久。


上令内臣觇视申阁老等闻召长哥亦喜否?时行等语内臣云:“我等得见睿容,便如睹景星庆云,真是不胜之喜。”内臣入奏,上微哂颔之。


有顷,上命司礼监二太监,谓时行等可唤张鲸来,先生每责训他。时行等云:“张鲸
乃左右近臣,皇上既已责训,何须臣等?”司礼监入奏,上复令传谕云:“此朕命不可不遵。”有顷,张鲸至向上跪,时行等传上意云:“尔受上厚恩,宜尽心图报。奉公守法。”鲸自称以多言得罪。时行等云:“臣事君犹子事父,子不可不孝,臣不可不忠。”鲸呼
万岁者三,乃退。司礼入言上,上曰:“这才是不辱君命。”


久之,司礼太监传言皇长子至矣!皇三子亦至,但不能离乳保,遂复引入西室,至御榻前。则皇长子在榻右,上手携之。皇三子旁立,一乳母拥其后。时行等既见,因贺上云:“皇长子龙资龙目,岐嶷非凡。仰见皇上昌后之仁,齐天之福。”上欣然曰:“此祖宗德泽,圣母恩庇,朕何敢当?”


时行等奏皇长子春秋渐长,正当读书进学。上曰:“且令内侍授书诵读矣!”时行云:“皇上正位东宫,时方六龄,即已读书。皇长子读书已晚矣!”上曰:“朕五岁即能读书。”复指皇三子,“是儿亦五岁,尚不能离乳母,且数病。”


时行等稍前熟视皇长子,上手引皇长子向明正立,时行等注视良久。因奏云:“皇上有此美玉,何不早加琢磨?使之成器,愿皇上早定大计,宗社幸甚。”乃叩头出。


是日,时行等以传免朝贺,特诣会极门行礼。忽闻宣召,急趋而入,历禁门数重,乃至
毓德宫。从来阁臣召见,未有得至此者。且天语谆复,圣容和啐。蔼然如家人父子,累朝以来所未有也。




【注解】


这段是接着上面的,因为太长,所以分开。


说完以后,申时行又说:“皇上最近还吃药吗?”


皇帝说:“每天吃药两次。”


申时行说:“皇上应该选好药。”


皇帝说:“医术我也常看,一些脉理我也都知道。”


申时行说:“皇上应该以保养身体为主,清心寡欲,不要生气,这样圣体自然康健。”顿了顿,说:“我们很久都没能见到皇上您了,虽有一些意见建议,也不能一一奏明,今日有幸被宣召,有话不敢不倾吐,进来皇上上朝很少了,大臣们日切希冀,如今皇上既然身体还没好,我们当然不敢劳烦您,但是一月之间,或二三次,或三四次,好歹上朝安慰一下大家嘛。”


皇帝说:“我病好了,怎么会不想出去呢?譬如祖宗的祭祀大典,太后的生身大恩,也要亲自实行的,只是腰痛脚软,行立不便。”


申时行说:“册立太子,是宗庙的大事,希望皇上赶紧裁定。”


申时行提出了围绕万历帝国数十年的一个尖端问题——太子问题。


万历皇帝的皇后并无所出,他的长子为王恭妃所生,名曰朱常洛,按照无嫡立长的原则,朱常洛继承大统自是无疑,但万历皇帝宠爱的是他的三儿子,名曰朱常洵,郑贵妃所出;当万历皇帝意识到,自己一生最爱的女子无法和自己死后安眠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寻找解决方案,只要朱常洵成为未来的君主,那么郑贵妃就可以和自己一起常伴于定陵。


但是,废长立幼这是违背宗法原则的,大明王朝早已经不是昔年的隋唐时代,贵族已经作古,代替的官僚体系,以宗法为原则建立了一套系统的伦理制度,这个制度不允许任何人打破,纵然是朱元璋、朱棣也不行,朱翊钧就更不必说了。


故而,这场皇权与礼法的矛盾,就此展开。


皇帝说:“我知道了,只是我没有嫡子,长幼有序,郑妃怕外面有议论,也跟我说了好多次了,但长子还太小,我想让他长的健壮一些才放心。”


万历皇帝已经意识到,外面的舆论对郑贵妃十分不利,万历皇帝对郑贵妃十分宠爱,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郑贵妃一个人把他当做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来看待,万历为了保护郑贵妃,故而说“郑妃亦再三陈请,恐外间有疑”,为郑贵妃辟谣,实际上,这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还有一点,就是万历皇帝说“朕无嫡子”,实际上是在刻意强调朱常洛也并非嫡子,打算拖延时间。


申时行知道这件事很难轻易说服皇帝,于是退而求其次,说:“皇长子已经九岁了,应该让他赶紧出阁读书才是。”


皇帝说:“人的天资是不同的,有的生而知之,有的学而知之,有的困而知之,要生来聪明,还读什么书。”


万历皇帝实际上是在暗示,朱常洛的资质不行,可申时行不买账,说:“天资是上天给的,学问却是后天的,没有不受教育而能有成就的人,所以应该赶紧教育才是。”


皇帝说:“我知道了,先生回去吧,先生还没吃饭吧?来,顺便给先生们带点吃的。”


万历皇帝如此直白的逐客令,申时行情知当下不是言语的时候,只能叩头,准备离开,去宫门十丈了,皇帝又让太监追过来,说等一下,皇帝已经让人叫大皇子来了,让先生们看一看。


皇帝让太监问申时行等人,“听闻我召太子是不是很高兴?”


申时行等大臣说:“我等得见太子尊荣,真是不胜高兴。”


太监告诉皇帝,皇帝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但是我们要注意,万历皇帝是在演戏。


一会儿,皇帝让司礼监的两个太监,对申时行等人说,“去叫张鲸来,先生可以收拾他。”


申时行说:“张鲸是皇帝的近臣,皇上既然已经责罚,我们还管什么闲事。”


司礼监太监告诉皇帝,皇帝说:“我的命令不可以不遵从。”


一会儿,张鲸过来了,申时行说:“你既然受了皇帝的恩惠,应该奉公守法。”


张鲸连忙告罪,申时行又说了一些场面话,张鲸三呼万岁,离开了。


司礼监将事情告诉了皇帝,皇帝说:“这才是不辱使命。”


自冯保倒台后,张鲸成为了太监的一把手,很快成了群臣的攻击的对象,万历皇帝常年不上朝,已经有些大臣怀疑是否是张鲸教唆,故而对张鲸大肆进攻,万历皇帝这次近乎儿戏般的惩罚张鲸,既是全了申时行等大臣的面子,也是保护了张鲸。


过了好久,司礼监太监传言,说皇长子已经到了,皇三子也到了,但是还太小,不能离开乳母,所以又让大臣们进入西室。


到御塌前,皇长子在榻右,皇帝用手牵着,皇三子在一旁站着,乳母在后面扶着他。


申时行看见后,贺喜说:“皇长子真是有龙虎之相啊!都是皇上的德性所致!”


皇帝说:“这是祖宗的恩德,跟我没关系。”


申时行说:“皇长子年纪已经不小,应该读书了。”


皇帝说:“我会让內侍太监们教的。”


申时行说:“皇上当年当太子的时候,才六岁就可以读书了,皇长子如今读书都晚了。”


皇帝撇了撇嘴,说:“我五岁就可以读书了。”(万历是在扯开话题)


申时行等向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皇长子,皇帝用手牵着皇长子向明处站立,申时行看了好久,说:“皇上有这样好的美玉,为什么不早早的雕琢?让他成大器?希望皇上早定大计!”


说罢,便叩头离开了。


当日,申时行等传免朝,特地去会极门行礼,忽然听闻宣召,连忙去毓德宫,从来阁臣被召见,没有这样的,申时行与皇帝两个人,和蔼的如同家人父子一般,真是历朝历代都没有的事情啊。


【注释】
长哥:即大皇子。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15 19:56:00 +0800 CST  
【原文】


万历十八年七月二十六日乙丑上御门视事毕。召阁臣时行臣国臣家屏见于皇极门暖阁。

上出陕西巡抚赵可怀奏报虏情本,手授时行。且曰:“朕近览陕西督抚梅友松等所奏,说虏王引兵过河,侵犯内地。这事情是如何?”时行等对近日洮州失事,杀将损军。臣等正切忧虑,伏蒙圣问,臣等敢以略节具陈?洮外边外,都是番族。番族有两样,中茶纳马的是熟番,其余的是生番。先年虏骑不到,只是防备番贼,所以武备单弱,仓猝不以堵遏。如今虏王过河,是被火落赤勾引,多为抢番。又恐中国救护他,故声言内犯。然虏情狡诈,不可不防。

上曰:“番人也是朕之赤子,番人地方,都是祖宗开拓的封疆。督抚官奉有敕书,受朝廷委托。平日所干何事?既不能预先整理防范,到虏酋过河侵犯,才来奏报。可见边备废弛。皇祖时,各边失事,督抚官都拿来重处。朝廷自有法度。”时行等对皇上责备督抚,以不能修举边务,仰见圣明英断,边臣亦当心服。如今正要责成他,着他选将练兵,及时整理。

上曰:“近是督抚等官,平日把将官轻贱凌虐,牵制掣肘,不得展布。有事却才用他。且
如各边但有些功劳。督抚官有升有赏,都认做自己的功,及至失事,便推与将官,及些小武官,虚文搪塞。”时行等对各边文武将吏,各有职掌,功罪须要核实。如总督巡抚只是督率调度,若临战阵,定用武官。武官自总兵以下,有副总兵,有参将游击守备,各分信地。如有失事,自当论罪。

上曰:“古时文臣如杜预,身不跨鞍,射不穿札。诸葛亮纶巾羽扇,都能将兵立功,何必定是武臣?”时行等对此两人都是名臣,古来绝少人才,自是难得。臣等遵奉圣谕,即当传与兵部,转谕督抚诸臣。尽心经理,以纾皇上宵旰之忧。

上曰:“将官也要拣选好的,必谋勇兼全,曾经战阵的才好。时行等对将才难得,如今都是选择用的,但是款贡以来,边将经战阵的也少了。

上曰:“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要好的也有,只是不善用他。虽有关张之勇,也不济事。时行等对近日科道官建言要举推将材,臣等曾对兵部说及早题覆,着九卿科道官会同推举。

上曰:“前日有御史荐两个将官。”时行等对荐的将官,一个是王化熙,曾提督巡捕,臣
等亲见他也是中常之才,只宜腹里总兵。一个是尹秉衡,先年是个好将官,如今老了。上曰:“这不论他年老,赵元国也是老将,只要有谋略。”时行等对将在谋,不在勇。圣见高明,非臣等愚昧所及。

上又曰:“朕在九重之内,边上事不能悉知。卿等为朕股肱,宜常为朕用心分理。如今边备废弛,不止陕西,或差有风力的科道,或九卿大臣前去。如军伍有该补足的,钱粮有该措处的,着一一整顿。《商书》云:事事有备无患。趁如今收拾还好,往后大坏,愈难收拾了。”时行等对当初许虏款贡,原为内修守备。外示羁縻,只为人情偷安,日渐废弛。所以三年阅视,或差科臣,或就差彼处巡按御史。

上曰:“三年阅视,是常差。如今要特差。”时行等对臣等连日正在阁中商议,要推举大臣一员前去经略,且重其事权,使各边声势聊络,庶便行事。容臣等撰拟传帖,恭请圣裁施行。上曰:“还拟两个来行,已复言款贡事。”上称皇考圣断者再,时行等言自俺答献逆求封,赖皇考神谟独断。许通款贡。已二十年,各边保全生灵。何止百万?

上曰:“款贡亦不可久恃,宋家之事可鉴。”时行等对我朝与宋事不同,宋时中国弱,夷狄强。原是敌国,今北虏称臣纳款。中国之体自尊,但不可因而忘备耳!”

上曰:“虽是不同,然亦不可媚虏,虏酋心骄意大,岂有餍足之时?须是自家修整武备,保守封疆。”时行等对今日边事,既不可轻于决战,又不可专于主抚。只是保守封疆,据险守隘。坚壁清野,使虏不得肆意侵掠,乃是万全之策。皇上庙谟弘远,边臣庶几有所持循。至于失事有大小,情罪有轻重。若失事本小,而论罪过重,则边臣观望退缩,虏酋及得挟以为重,又非所以激万人心。目今尤望皇上宽文法,核功罪。

上曰:“如今失事也不轻了。”时行等对赖皇上圣恩,从宽处分。容臣传示于边臣,使之感
恩图报。

上复问王次辅病安否何如?时行等对臣锡爵委实有病,屡疏求去。情非得已!上曰:“如今有事之时,正宜竭忠赞襄,如何要去?”时行等对皇上注念锡爵,具见优厚辅臣至意,臣等亦知感激。但锡爵连年告病,臣等责以大义,遂不敢固辞。今次病势果系缠绵,臣等亲至其卧内,见其形体羸瘦,神思愁苦,亦不好强留他。

上曰:“这等着从容调理,痊可,即出供职。”时行等唯唯,因叩头奏臣等半月不睹天颜。今日视事,仰知圣体万安,不胜欣慰。上曰:“朕尚头眩臂痛,下步不方便。今日特为边事,出与卿商议。”时行等叩头奏皇上万分宝重。

上又曰:“闻山西五台一路,多有矿贼啸聚劫掠,地方官如何隐匿不报?”时行等奏近日闻河南嵩县等处,聚有矿贼,巡抚官督率官军驱逐,已解散了。上曰:“是山西地方五台山,因释氏故知之。”上恐时行等误以为失事也,复曰释氏是佛家,曾遣人进香耳!时行等对地方既有盗贼啸聚,该管官员,乃隐匿不报。其罪不止疏玩而已!容臣等传示兵部,令查明具奏。遂叩头出。

初上切责督抚,声色俱厉。及论边事久,天颜愈和,神采焕发,语亹亹不休。时行等退而称难,上留意边防,益明习政事如此。宗社生民之福也。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16 10:19:00 +0800 CST  
【注解】


要搞清楚这次召对的内容,就必须得对当时北疆蒙古的情形进行一些了解。


许多人对明代蒙古的了解似乎都止步到了也先时代,对也先之后的事情一头雾水,这里简单提一下,也先在北京保卫战吃亏以后,声名大损,后为了挽回面子,自封为大元田盛可汗,这对以黄金家族血统为尊的蒙古人而言,是绝对不堪忍受的,结果也许算是捅了马蜂窝,诸部落纷纷造反,最后也先本人死于知院阿剌之手。


接着,蒙古就开始了自相残杀,瓦剌衰落,鞑靼渐渐崛起,后被达延汗巴图孟克,也就是那个跟明武宗角力的小王子,统一了蒙古草原,巴图孟克成为草原之主,并将瓦剌追杀到了今天的新疆一带。


巴图孟克死后,将自己的势力分成了六个万户,这点大家可以理解成为分封制,是草原的惯例,而那位在嘉靖年间攻入北京的俺答汗,就是达延汗的孙子,土默特部的大汗,因为他的势力十分强大,于是不尊黄金家族的察哈尔部,故而自立一方,如果说明代后期蒙古局势是春秋的话,察哈尔部就是周天子,而土默特部就是五霸了。


因为当年的把汉那吉事件,高拱、张居正等人的授意下,促成了俺答汗与明朝之间的和议,史称俺答封贡,这让北疆获得了久违的和平,可好景不长,土默特部也很快遇到了察哈尔部所遇到的问题,即俺答汗死后,他的子孙一代不如一代,而他本身的势力也越分割越小,直到俺答汗的孙子扯力克的时候,已经无法约束手下的部落了。


而到万历年间,在西北有卜失兔、火落赤这两个部落与明朝摩擦不断,经常劫掠犯边,可土默特部则已经无法控制,而且卜失兔、火落赤还和回民、藏民互相仇杀,这又让当地的局势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这次召对则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因洮州事件而引发的。


万历十八年(1590),边境上,一个叫方大醉的军官听说蒙古军队与汉民之间发生了矛盾,于是连忙过去查看调节,但是方大醉实在是粗人一个,调节没调节成,反而打了起来,最后方大醉被打的重伤,第二日不治身亡。


这件事让边疆的明军十分愤怒,群情激奋,纷纷要求甘肃副总兵李联芳发兵为方大醉报仇,李联芳本人也被这样的士气所感染,于是亲自提兵进入大漠,结果在青海、甘肃交界的地方,遭到火落赤部的伏击,全军覆没,李联芳本人也战死沙场。


消息传到北京,举朝哗然,大部分文官纷纷主张停止互市,征讨蒙古,而顺义王扯力克也已经做好了准备,领兵渡过黄河,欲与明朝决一死战。


万历皇帝本人的态度是支持文官们的决定的,他也想与蒙古人一较长短,于是沉寂数年不上朝的万历,竟破天荒的再一次召申时行、许国、王家屏等人前来商议,于是便有了如上对话。


万历皇帝拿出了陕西巡抚赵可怀奏报军情的题本,给申时行,说:“据陕西督抚梅友松所奏,说虏王(扯力克)引兵过河,侵犯内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已经声色俱厉。


申时行说:“近日洮州失陷,损兵折将。臣等十分忧虑,洮外边外,都是番族。番族有两样,中茶纳马的是熟番,其余的是生番。先年虏骑不到,只是防备番贼,所以武备单弱,仓猝间无法调派。如今虏王过河,是被火落赤勾引,多为抢番。又恐中国救他,所以声言内犯。然虏情狡诈,不可不防。”


扯力克本人无法约束卜失兔、火落赤部,而每次这两部入侵明朝边境的时候,遭到明朝方面的质问,扯力克为了维护互市所带来的巨大利益,就说他们是“抢番”,即这帮人抢劫的是回民、藏民,不是你们,至于抢劫你们边境的,一定是回民或者藏民干的,反正跟我们没关系。


这样的狡辩是站不住脚的,但申时行对于这次开战却有另一番见解,他并不希望开战,故而他在对万历说话的时候,对扯力克的狡辩给予肯定,说蒙古人抢劫的是回民与藏民,我们何必举国北伐,为他们出头?


万历皇帝怒视申时行,说:“番人也是朕的赤子,番人地方都是祖宗开拓的疆域,督抚官都有敕书,受朝廷的委托,平日干的都叫什么事?无法预先整理边防,如今人家都过河侵犯了,才来奏报,可见边防废弛,皇祖的时候,如果各边失事,督抚官都要拿来重处!朝廷自由法度!”


申时行说:“皇上责备督抚,不能修边,这是英明的,如今还是让他赶紧选将练兵,及时整饬军事吧。”


申时行说不必为回民、藏民出头,而万历皇帝则是说回民、藏民也是大明的子民,他们生活的地方也是大明先祖开拓的疆域,而申时行无言以对,只能提出自己的看法,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整饬军事。


万历皇帝说:“最近的督抚官员,平日把武将轻贱侮辱,制衡掣肘,不能展示才能,出了事却想到了人家,而且各边如果有了功劳,督抚官都有赏有升,都认为是自己的功绩,可如果出了事,就推给武将们来搪塞。”


急怒之下,万历皇帝说出了大明王朝一个十分敏感的话题——重文轻武。


万历皇帝认为,一些文官们,平日里把武将们侮辱嘲讽,制衡掣肘,导致武将们无法展示自己的才能,可一旦出了事儿,文官们就把问题全部推到武将身上,可一旦有了功劳,大头全被文官拿了。


其实对现有国朝体制不满的皇帝并非明神宗一人,重文轻武并非明朝祖制,但文官们说这是祖制,这就必须得是祖制,自于谦时代开始的巡抚领兵制度后,军事权已经开始了官僚化,这导致明朝军事力量的进一步削弱,明武宗曾经便想改变这种现状,结果最后失败,失败的代价就是他本人将以一种滑稽、怪诞的形象被记载于史册之上。


万历皇帝也曾想努力改变这种局面,他甚至想亲自掌握军权,但都遭到申时行激烈的反对,最后不得不悻悻作罢,而万历皇帝对这种现状的认识,也让我们明白了,万历皇帝为什么可以打赢三大征的原因。


申时行说:“各边文武管理,都有职责,功罪都要核实,比如总督巡抚只是监督而已,如果面临战争,还是要让武将上,武将自总兵一下,有副总兵,参将,游击,守备,各有职责,如果出了事,自然要论罪。”


重文轻武的体制是雷打不动,申时行自然不敢触碰,连忙想避开这个话题,于是就说文官嘛,不会打仗很正常,不能怪他们。


万历皇帝冷冷地说:“古代的文臣,如杜预,诸葛亮,都能立军功,又怎么说能立军功的都是武将了?”


申时行梗着脖子,说:“这俩人都是名臣,人才,人才就难得嘛。”


万历皇帝叹道:“武将也应该选好的,最好智勇双全,历过战阵最好。”


申时行说:“将才难得,如今都是选着用的,但是自从开了互市以后,经历过战阵的就少了。”


皇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申时行说:“今日我对科道官说要选将才,让九卿一起推荐。”


皇帝说:“前几天有个御史推荐了两个将官。”


申时行说:“推荐的将官是王化熙,我看他不过是平庸之才,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另一个是易秉衡,当年也是个好将军,只是老了。”


万历皇帝说:“不管他是否年老,赵元国也是老将,只要有谋略就行。”


申时行说:“对!将在谋不在勇,皇上高明啊。”


皇帝说:“朕在深宫,边事不能清除的知晓,先生是朕的股肱,应该为朕用心才是,如今边备废弛的地方,可不止陕西,先生要派有力的科道官,或者九卿大臣去调查,如果军伍有该补员的,钱粮有差的,都一一整顿好。《商书》上说,事事有备无患。趁着如今收拾还好,如果等到今后局面坏了,可就难以收拾了。”


申时行说:“当初准许北虏纳贡,原本就是为了内修守备,只是人们却醉于安乐,边备日渐废弛,所以三年巡视一次,应该就可以搞定了。”


皇帝说:“三年巡视,是常规,如今需要在加一个特别巡视。”


申时行说:“大臣们会在内阁商议的,推荐一位大臣去经略,放心吧。”


皇帝说:“拟两个就好了,至于互市的事情,都是先皇的决断啊。”


申时行说:“俺答封贡,是先皇的功绩,如今互市已经二十年,保全的生灵,何止百万?”


皇帝说:“款贡也不能持久,宋朝的事情您别忘了。”


万历皇帝对蒙古始终不放心,有一种强烈的不信任感,他觉得用非军事手段来获得和平都是一种耻辱,故而申时行虽然已经劝的他对出兵之事有了让步,但也很是不忿。


申时行说:“我朝与宋朝不同,宋朝的时候中国弱,狄夷强,而如今,北虏称臣纳贡,中国的国体自然尊贵,但是不忘记防备即可。”


皇帝说:“虽然情况不同,但也不可以谄媚北虏,北虏酋长娇气的很,怎么会有满足的时候?应该自家修正军备,保卫国家才是正理。”


申时行说:“如今的边事,不能轻易决战,也不能单纯的招抚,只要保住疆域,据险而守,坚壁清野,让北虏不敢肆意侵略,就是万全之策了。皇上要知道,边臣如果出了事是小,但论罪太重,边臣就有些退缩,所以希望皇上宽法律,核定功罪。”


万历皇帝自嘲地说:“如今出的事也不小了。”


申时行说:“希望皇上从宽处分,让我们传示于边臣,让他们感恩图报。”


皇帝不想在这个糟心的话题上纠结,又问王锡爵的病可好了?申时行说王锡爵却是生病了,已经好几次上书要求辞职了。皇帝说,如今是多事之秋,正需要人才,为何要离开?申时行说,皇上如此重视王锡爵,可见爱才之意,臣等不胜感激,但王锡爵连年以病辞职,我们用大义责备,这才不敢辞职。如今病势确实很重了,我们见他体型已经十分消瘦了,所以也不好再强留与他了。


皇帝说:“让他调理好身体吧,等痊愈了再说吧。”


申时行点了点头,说:“臣等们半个月都不见皇上了,如今见到您身体康健,十分欣慰。”


皇帝说,“我时常头晕目眩,腿脚不方便,今日特意为了边事,才召见你们的。”


申时行只好说让皇帝保重身体。


皇帝又说:“听说山西多有矿贼聚众抢劫,地方官为什么隐匿不报?”


申时行说的确是这样的,巡抚已经让官军去驱逐了。


皇帝说:“山西五台山,因为释氏,所以我才知道这件事。”


皇帝害怕申时行把释氏听错成失事,所以连忙补充到,释氏就是佛家,曾经遣人去进过香。


申时行说:“这件事,地方官隐匿不报,罪大恶极,玩忽职守,我会传示兵部,进行调查。”


最初皇帝责备督抚,声色俱厉,谈论边事久了以后,神色才缓和,而且话也多了,申时行等说问题很难办,皇帝只好说多多留意边防,就是宗庙社稷之福了。


关于这次明朝与蒙古一触即发的危局,万历皇帝与文官们战意凛然,而申时行却觉得,事情并非闹到了要兵戎相见的地步,他认为,扯力克根本没有和明朝开战的决心。


申时行希望和平解决,可也不能显得太软弱,让蒙古人看轻中国,但是他的办法不是发动战争,而是提高国防,整饬军备,用以震慑蒙古,而对蒙古的官方回应,就是不回应,不说跟你打,也不说跟你不打。


在申时行的劝说下,万历皇帝渐渐放弃了主战的立场,因为毕竟从利益上说,蒙古有跟明朝开战的理由,那就是财富,而明朝对蒙古开战的理由呢?仇恨还是面子?以全国之力的北伐,无数国家资源的消耗,就为了这些虚无的东西?万历皇帝不是愤青,在最初的暴怒之后,已经冷静下来,他觉得申时行所言是正确的,这场战争不论明朝时胜是败,亏的都是自己。


于是,万历皇帝派原来掌管京军训练的郑雒到前线,这时在申时行的作用下,甘肃、青海已经基本稳定,一年后,郑雒趁着卜失兔、火落赤会盟的时候,发动了突然袭击,并立刻对青海进行了坚壁清野,扯力克看到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抢掠的价值了,于是领兵回到了黄河以北。


一场蒙古与明朝的举国之战,就这样被避免了。


从这一方面看,说申时行是“太平宰相”,倒也真是实至名归。

楼主 阿波罗大帝  发布于 2016-10-16 11:13:00 +0800 CST  

楼主:阿波罗大帝

字数:829

发表时间:2016-10-07 05: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2 18:06: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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