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bg】《在劫难逃》腹黑首辅X小妖女

文案


什么?
林景行喜欢我?
呸,老娘信了你的邪!
湄笙嗤之以鼻:我告诉你,林景行谁都不爱,最爱的是他自己,第二爱的是权利。
可是,这个男人明明手无缚鸡之力,
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挡在她面前,
为她受伤流血,给她拥抱温暖。
他真的就只是逢场作戏吗?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0 11:30:00 +0800 CST  
一、
书房的门被人大大咧咧地推开,来人堂而皇之地走进来,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阴影遮挡了他眼前的光亮。


大封当朝首辅,天子老师,如今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林景行林大人埋首于案牍之中,想也知道这府中这么没规矩的还能有谁,他并不抬头,垂下的笔尖饱蘸了墨汁,阅览完下臣送上来的折子,凝眉略一思量,便落笔如行云流水。


案几上投下一片暗影。


幽香袭来。


林景行笔尖凝滞,却不动声色。


女人撑着桌面,附身低头,发梢扫过他的脸颊,她垂首贴在他耳侧,密语般开口:“林大人,要不,你娶我吧?”


那嗓音,娇媚,轻悄的,带点漫不经心。


林景行眼皮一跳,握笔悬停的手腕一抖,他冷着脸抬头。


“如何?”手肘往桌上一撑,她托着雪腮,美目流转,盯着他看,完全是祸国妖女的模样。


林景行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湄笙将发丝拨到耳后,寻常的动作,由她做来,平白让人觉得魅惑,一双会勾人的眼睛笑得顽劣,“你杀了岳丈逼死结发妻子,我呢,这双手亦不无辜,我们俩,正好狼狈为奸。”


林景行沉着脸,毛笔被他掷到地上,墨色在地上划开长长一道,阴冷地笑:“不是封熙,你便谁都可以嫁,是吗?”


湄笙跳着躲开,绕到桌侧,露出疑惑的神情,不过逗他一逗,这就生气了,“玩笑罢了,林大人这就生气了?”


林景行一口气堵在胸口,却浮起一个笑,“不如笙儿这就跟了我,你们那蛮荒之地,想来也不在意名分的。”


这话湄笙就不爱听了,“什么蛮荒之地,林景行,妄你满腹诗书,也就这点见识。我们巫族处于大封和大夏交界,不想卷入纷争,才避世独处,从不归属谁管辖。本姑娘身为巫族圣女,娶了我,整个巫族就是林大人的一大臂膀。”


林景行轻飘飘抬眸,“本官的妻子,岂是能用权势地位来交易的。出去。”


湄笙觉得很是莫名其妙,他干嘛一副她欠了八百万两银子的臭脸,“玩笑而已,你当本姑娘真要嫁你啊!”她甩手嚷嚷着,聘聘婷婷地走了出去。


林景行闻言,脸色更沉,扶着额头闷声咳嗽。


湄笙不懂他在气什么。


她第一次见林景行时,他还是大封上一任丞相罗荥的乘龙快婿,朝中的新贵。老皇帝只三个儿子,大儿子冤死,老二不知怎么也没了,只剩下老三一根独苗。同她青梅竹马的萧洛卿,是冤死的老大的儿子,老皇帝唯一的孙子。他打定主意要夺回属于他的位置,她自然要来帮他。


便是在大封的都城,望天城,萧洛卿,或者称呼他为荣王封熙,在荣王府,她第一次见到了林景行。


怎么说呢?第一次见到他,她就很不喜欢这个人。眼神太有侵略性,仿佛自己成了他看中的猎物,浑身都不自在。


而他也果然不是个善茬。


一转眼,老皇帝驾崩,改朝换代,最有可能登基的三皇子战死,萧洛卿又重伤失忆,她也没搞明白,自己怎么就去求了他帮忙,怎么就到了他府里。


也许,是他出现的时机正好,她也没旁的人可求。


林景行这个狼崽子十分干脆利落地手刃了罗荥,扶持了一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小鬼,坐上了皇帝的位置。他也成了新帝的老师、心腹。


对外只道罗荥篡夺皇位,他大义灭亲,可湄笙听说,他的岳丈大人是被他五马分尸,连尸骨也剁碎了喂了野狗,也不知道有什么深仇大恨。


他的结发妻子说是遭此巨变,病死的,谁又知道到底怎么死的呢?


总之呢,林景行这个人,是个手腕狠辣、没心没肺的,千万别被他的色相迷惑。


她会留在这儿,只是一场交易。


他帮萧洛卿在朝中立足,而新帝由萧洛卿这个皇室正统扶持上位,更加名正言顺。


湄笙之后一连两天都没看见林景行的人影,在府中闷得慌,正想出去走走,却在门口遇到了一个熟面孔。


是摄政王府的二管家宋达。


哦,如今,萧洛卿、也就是封熙,是大封的摄政王了。


“你家王爷还好吗?”


“谢笙姑娘关心,老样子。这是林大人落在府上的一物,还有上次大人托王爷寻的一样东西,奴才一并送了过来。”


“林大人去了摄政王府吗?”


宋达笑眯眯道:“林大人刚走,这会儿应是刚回府。”


湄笙气冲冲地扭头就走。她喜欢萧洛卿,喜欢了很多年,喜欢得众人皆知。她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追着他跑,跟着他离开巫族,跟着他在魔教立足,他当上了教主她跟着他,他爱上别的女人她也不想放手。如今,他失忆了,她不愿再去打扰他。他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失忆了没什么不好,她怕他见到自己,会想起那些糟糕的往事。她只想偶尔,以林景行的侍女、妾室、红颜知己的身份一同前去,待在角落里,悄悄地看看他好不好。她已经不奢望他爱她了,她只希望他过得好,只希望偶尔能看看他。


林景行答应过她,会带上她一起的。离上次去摄政王府,已经过了很久了。


“你们大人在哪?”


她随手拦住一个丫鬟。


“笙姑娘。”


“他在里面吗?”


“在。只是……诶,笙姑娘……”


“让开。”


媚笙小性子上来了,谁拦得住,又谁敢拦她。


她绕过她跑进了主院,看见林景行的心腹侍卫罗启在门口和谁说着话,便笃定了他人在里面。


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劈头盖脸就是质问:“林景行,你答应过我……”


却在瞧见林景行的模样时失了声。


这男人穿了件白色的中衣靠坐在床头,长发只用一根发簪固定在脑后,他脸色苍白,清瘦的手指端着一碗漆黑的药,药碗冒着袅袅的白气,衬得那张脸朦胧秀美,有种剔透的脆弱感。


“你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


林景行目光沉沉,将药碗搁下,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


湄笙硬生生地从中瞧出了委屈,又觉得想必是错觉。


“林大人脾胃虚弱,这几日不思饮食,日夜操持,又染了风寒……”跟罗启说话的是城中济世堂的大夫,湄笙这才注意到。


“出去吧。”林景行不悦地打断他。


“大人下朝后昏倒了,被摄政王派人送回来。”罗启跟在林景行身边多年,他对媚笙的心思,他全都看在了眼里,就忍不住多嘴,经过她身边时悄悄提了句。


摄政王府与皇城离得最近,他身体不舒服,在王府上歇息片刻,就是如此了。这倒显得她此番胡搅蛮缠了。


林景行坐久了便觉得乏,捂着胸口闷闷地咳嗽了几声,越发觉得头晕欲呕,他垂着眼眸,轻声问:“我答应过你什么?”


湄笙瞧他身子往下滑去,又瞧见搁在边上的药碗热气散得差不多了,殷勤地端了来,“你先喝药。”


想借此让他忘了刚刚这茬。


林景行笑了下,态度不自觉地软和下来,“你什么时候关心起我喝不喝药?”


他接过来,喝了两口,便皱起眉头,手摁在了上腹,望着她眼巴巴的神情,仰头一口气将药喝尽了。


吞咽汤药的咕噜声,男人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宽松的里衣随着手肘上下摆动的动作向下滑去,露出半边雪白的肩膀和优美的锁骨,因为若隐若现,让人更有撕开碍眼的衣衫一窥全貌的冲动。


媚笙蹲在床畔,托着雪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落在林景行眼中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态。


“怎么这么看着我?”


“我在想,长得好果然很占便宜呢。”明知道这就是个一肚子黑水的阴险小人,看着这张脸,还是讨厌不起来。


那色泽很浅的薄唇带上了水光,媚笙忍不住伸手一指点在他唇上。


林景行被她的举止弄得呆住了,又莫名觉得生气,“果然是穷乡僻壤未教化的地方出来的,没人教你男女授受不亲吗?”


“哦,那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呀?”


她举起了被他握着的手,摇啊摇,笑得不怀好意。


林景行被火烫到似得缩回了手,这女人,真是个妖精。


林景行低声:“若是叫我看到你敢对别人也如此……”


“你管我。”媚笙手指在被子上擦了擦就要走,走动间红色的衣裙下露出一截优美纤细的小腿。她满不在乎,她就这么一个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没什么是非观,也没什么道德觉悟,待人全看心情,也没什么能束缚她。


她开了门,门外罗启抱了两个八宝盒。


媚笙一眼就认了出来,“咦,这是摄政王府派人送来的?给我吧。”


她好奇萧洛卿送了什么来,兴冲冲地抱进来。


“你怎么知道谁送来的?”


“我在大门口看见宋管家了。”媚笙回得自然,没发现林景行的脸一下子冷沉下来。


林景行突然间福至心灵地猜到了她进门时,到底问的是什么,嗤地笑出声来,原来她要问的,是他去见摄政王,为何不带她同去。


忽然间只觉得胃里烧心似得煎熬,绞得厉害,却不想在她面前失态,强打起精神道:“你出去。咳咳……”


媚笙正在掀盖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放下,出去。”林景行一指门外,又低头捂住了嘴,不停咳嗽。


媚笙这才明白自己又被赶了,心里也不痛快,“你简直莫名其妙!”


怎么会有这么阴晴不定的人。


她恼怒下转身,袖子将盒子带翻了,里面的东西从盒子里落下来,掉在地上。


媚笙瞄了一眼,应该是女子的发饰,金灿灿如同凤凰翎羽,最上嵌着两颗红彤彤的玛瑙,倒是颇合她眼缘。


她一出去,林景行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整个脊背抖得厉害。


“呃……咳咳……”他将头埋在臂弯里,任由冷汗浸透了后背。


“大人怎么样了?”


媚笙出去时和罗启擦肩而过,罗启追着问她。


“你倒是忠心耿耿。”媚笙忍不住就把气撒在罗启身上,不料对方扭头就跑。


如果他们闹不愉快,大人一定不会好过。果不其然,罗启进去时,那人正伏在床畔,捂着嘴,咳得撕心裂肺。


“大人,我再去请大夫。”


“不必。”林景行抬了下眼皮,“把它丢掉。”


罗启顺着他的目光,看见了被丢弃在地上的凤凰金羽。


大人亲自画图,修改了好几次设计的发饰,又找了能工巧匠打的,为什么要丢掉?


他也不敢反驳,“是。”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0 11:30:00 +0800 CST  
二、


一连半个月,媚笙都很少看见林景行的人影。


他凌晨就要起来上朝,时常会被小皇帝留下用午膳,下午再为小皇帝授课。


小皇帝年仅十二岁,许多事都要林景行来决断,他忙起来,书房的灯经常通宵不灭。


连媚笙都听说了林景行把持朝堂、独断专权、铲除异己,比前任奸相罗荧有过之而无不及。她时常怀疑,待在这么一个人身边,会不会哪天夜里悄无声息就没命了。


罢了,及时行乐吧。


媚笙叼着一颗糖葫芦,把玩着街巷里搜罗来的小扇子,悠闲地踏入林府。这北地的风光始终不及江南繁华似锦,大封的都城看了数月,都觉得腻味了。


要不是萧洛卿在这儿,她早走了。如今嘛,走了觉得放心不下,留下来,不能去找他,也倍觉煎熬。


她愁眉耷眼,一看见走廊上站着的人,就全变了。


“方泽。”


“笙姑娘。”对方笑道,那是萧洛卿的贴身侍卫。


“你们王爷来了吗?”


“来了半个时辰了,他……诶……”


不听他说完话,媚笙提着裙角跑开了。


“林大人是国之栋梁,万民生计全系大人之身,大人千万要保重身体,小王告辞了。”


一拢玄衣,金纹云袖,男子长身玉立,背影高挑秀雅,不是萧洛卿是谁。


“王爷。”媚笙一路奔到月洞,想见的人就在面前了,却不敢动了。


萧洛卿偏过脸颊,冲她微微一笑,“笙姑娘。”


媚笙喉咙发紧,黯然地垂下眼眸,心头的雀跃和欢喜凝住了。他叫她笙姑娘,他不再记得她,她只是个陌生人。这是她选择的,不再打扰,为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


果然一见到他,这女人就变得失魂落魄。林景行手指搭着腹部,咳嗽两声,“王爷言重了,能为陛下分忧,是微臣的荣幸。媚笙,过来。”


最后一句,他沉下了声音。


他朝她伸出了手,媚笙却很犹豫。


她不愿意,不愿意在萧洛卿面前牵别人的手。就算如今他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也只会乐见其成,可她还是别扭。


“笙儿,王爷、在呢,别闹脾气了。”林景行温温地笑,语气宠溺地像哄着闹别扭的心上人,眼底的温度却降到冰点。


媚笙听出了他刻意加重的王爷两字,听出了他的警告和威胁,不情愿地上前,手一搭上他的手心,便被他一把攥住了,拉到身侧。


那手,冰凉冷腻,湿漉漉的,像极了毒蛇。


萧洛卿打量着两个人,笑道,“大人身体有恙,不必相送了。”


媚笙下意识地追上去,却被身边人拉了回来。


“你干嘛?”她好气。


“你又在做什么?”林景行甩开她的手,身子一欠,后腰撞在了栏杆上。疼痛激得上腹一阵钝痛,连胸口都觉得闷窒疼绞,他不动声色地撑着栏杆,冷冷地盯着她。


“林景行,我不是你那些下属,你也别在我面前耍你首辅的派头。你看我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既然两看相厌,我走就是了。”


“我看你不顺眼?”林景行凉凉地笑,一张脸越发苍白。


“难道不是?反正这京都我也待腻了。”媚笙足尖一点,跃上了屋檐,没看见他陡然软下来的身形。


林景行乏力地靠在栏杆上,身上一阵冷一阵热,闷声咳了几声,眼前一片黑,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徒然地跌入黑暗,伴随着一声惊慌的“大人”。


冰凉的石壁激得后背一阵寒凉,他意识清醒了些许,却无力起身,初春的寒风灌入口中,引得一阵呛咳,胃里受了寒气,更饶不过他,恶心作呕的感觉一阵阵泛上来。


“大人……”罗启看见蜷缩在走廊上的身影时,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半跪着扶起意识浅薄的林景行。


林景行身子冰凉,依在罗启怀里,呼吸浅促浑浊,好一会儿才颤簌着睁眼,虚弱道,“把她找回来。”


依旧是问诊,看脉,开药,嘱咐好生修养,万不能这样劳心费神。罗启整理着萧洛卿新送来的一摞又一摞的折子,不免有怨言,“王爷明知大人病着,还这样一刻不停地着人送折子过来,这分明是不想让大人休息。”


林景行靠在床榻上,脸上毫无血色,“人人都道我要窃国,说我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他只是不信任我,给我找麻烦,让操、劳些,实在算不得什么。”


“可是大人,您清除腐败治理蝗灾,要不是大人,如今这朝堂还乱着呢。”罗启为他叫屈,他耗尽心力,为百姓为大封做的事,谁看得到呢。


“说我把持朝纲,也是实话。”


“大人!”


林景行头晕得很,摆摆手,又咳嗽几声,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手臂深深地没入腹部,快要把腰折断了,罗启看得忧心。


下人送了药进来,林景行闻到那股味道,又想吐,忙让人端出去。


“喝下去还要吐,算了吧,现下什么时辰了,人找到了吗?”林景行轻声问。


“找到了。”罗启不甘愿地说了地方。


“更衣。”


“大人!”罗启气得跳脚,“大人您还在发烧。”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0 11:32:00 +0800 CST  



国宴,在望天城郊外的行宫举行。


漫天的烟火,“噗噗”地冲向天穹,“滋”地变换成凤凰、金龙各种祥瑞之兆,美丽得叫星辉月光都黯淡了,战败之后一直弥漫在都城上空的颓丧之气似乎在这一夜被某种魔力抹去了。


小皇帝下令与民同乐,城中举行盛大的游园会,商户酒家全部开门营业,这三日没有宵禁,所有贫苦的、小日子还过得去的百姓都从那蜗牛壳似得小屋子里,或者宽旷的院子里探出头来,松口气,歇一歇,乐呵乐呵,感受这比过年还热闹的喜气。


媚笙扮成林景行的贴身随从跟了进去。既是国宴,宴席之外少不得大把的余兴节目,御前呈览的奇珍异宝叫她移不开眼珠子。更精彩的还是御前献艺,各国青年才俊比文比武比才艺,高招频出。


论诗词歌赋,林景行一步成诗,妙语连珠,论佛道清谈,林景行慢斯条理,却驳得对方面红耳赤。


“好!”


湄笙挤在人群中,看得打哈欠,猛地听见一声清亮的叫好声。


青云国重于千钧的穿云弓在大内侍卫宋青涯手中,丝毫不费力地拉成一个**的满月,两只箭同时射出,前一只箭正中靶心,将青云国勇士射出的箭打掉,后发的箭依然射中红心,且将前一只剑从中撕裂。


神乎其技。


小皇帝年纪尚幼,兴奋之下,大叫了一声好,说完之后,他瞧瞧青云国使臣青黑的脸,不安地瞥向他的老师——林景行。


见林大人笑如春风,并不曾看他这边,便安了心。


今夜,行宫的东西南北宫都设置了不同的节目,好叫众人玩得尽兴。比试过后,小皇帝退场,也好叫大臣们与使臣自在说话。


“林大人,可是在躲着本公主?”小皇帝刚走,林景行便被人拦住了去路。


纤腰如素,紫色宫装衬得她端庄雍容,本来并不十分夺目的容貌因为那一丝威仪而高高在上。


“安宁公主。”林景行笑容完美。


先帝子嗣不多,除了三个儿子,只有一位先帝在五十岁上下才得的小公主。当下,三位殿下都不在人世了,先帝留下的血脉,除了那位贱婢肚子里出来,上不了台面,且眼下看来尚无意于皇位,徒然担着摄政王名分的封熙,便是这位万般娇宠着长大的长公主封安宁了。


先帝在时,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第一任驸马身故之后,便未曾再嫁,府中却养了不少清秀少年。


先帝去了,小皇帝过继给了她母亲,得了公主外公秦侯爷的帮衬,才名正言顺坐上这龙椅。


而今,她显而易见地,对林景行感兴趣了。
“公主此言,折煞微臣了。”


“那大人,可愿陪本宫逛逛这掖幽湖?”兴师问罪不是她的作风,她要的,是心甘情愿的臣服,安宁公主笑得更深。


林景行风度极好地一笑,姿态漂亮地做了个揖,“此次,青云国、天启国、天黎国来访,恐怕另有目的。下官不才,徒然担着天子之师的名分,虽力有不逮,也愿为陛下为太后分忧。现下,容下官先行退下,探听清楚其中虚实。此番怠慢了公主,来日必登门道歉。”


听到“来日必登门道歉”的承诺,安宁有心放他一马。


这时,林景行的心腹罗启匆匆走过来,像是有话要说。


“林大人忧国忧民,倒是本宫不懂事了,既如此,便去吧。”安宁公主允他退下,莲步轻移,婀娜娉婷,她走得慢,走过一个转角,余光自然而然地往林景行离开的方向瞥去。


什么事这么急,竟急得等不及要打断她与林景行谈话。


一股敏锐的直觉叫她抿起眉心,安宁公主将一方帕子塞在侍女手上,轻声道:“碧萝,让他去瞧瞧出了什么事,小心些,别叫人发现了。”


远远地瞧见,罗启已经离开,林景行又朝她走来,神色如常,“恰好同路,公主殿下是否介意微臣同行?”


月落满霜华,俊**人的男人,柔和无暇的侧颜,漆黑的闪着光亮的视线,灼灼地,有种动人心魄的魔力,安宁公主心头一烫,自然应允。他既然回来,想必不是什么大事,下人有时不懂事也是有的,她手背在身后悄悄打了个手势,示意碧萝不用去了。


林景行面上和煦如春风,心头却似掀起了惊涛。


罗启的话仍在脑中回荡。


“死的是户部侍秦维的独子秦天海。”


“是中毒身亡。”


“属下到的时候,已经发生了,湄笙姑娘披散了头发,衣衫……衣衫也略微凌乱……”


行宫之外的小树林,诡异的寂静,一墙之隔,便隔出了锦绣华彩和渗人的漆黑。


漆黑之中,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罗启在前头领路,湄笙不紧不慢地跟着。


林景行赶过来时,湄笙正靠着马车懒懒地用手指梳理着海藻般稠密黑亮的长发。


见马车的帘子陡然被人掀开,她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抬眼,“林大人这会儿便离开,不会引起骚动吗?”


“你、有没有事?”林景行维持着掀开帘子的动作,一只脚踏上了马车,低声问道。


湄笙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他是要兴师问罪,她以袖掩唇低低地笑了起来,像遇到了最好笑的事情,模样极了山野中的精魅,美丽、妖娆、如风如雾,不可捉摸。


她走过来,涂着嫣红丹蔻的指尖划过林景行的脸颊,“林大人是在说笑吗?那个谁,他好像说自己是什么户部侍郎的公子,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他的尸体,林大人可见着了?”


她笑得很甜,说起死人,仿佛在说花丛中的一只蝴蝶,菜叶上的一片青虫,天真又无辜。


林景行捉住她的手腕,在马车驶动的颠簸中,她柔软的身子不经意地撞过来,林景行小心地扶住。


湄笙眸光暗转,美人送抱,居然这么君子,她都要怀疑她的魅力了,不对,她该怀疑他是不是个男人。


湄笙颇觉没趣地甩开他的手,坐回塌上,依旧一下一下地**着长发。


林景行坐在另一边,空气里突然安静。


行凶杀了人的安逸地似乎马上要睡过去,身为当朝首辅位高权重的反而一脸忧虑,思索着什么,似乎发生了令他无比棘手的事。


湄笙打了个哈欠:“林大人不问问我为何杀他吗?”


“他招惹你的?”


媚笙懒懒回应,“有区别吗?嘴巴那么臭,我看他讨厌罢了。”


林景行脸色顿时发黑,“以后不许……”


“嗯?不许什么?”


“算了。”这个小妖精,可他能拿她怎么办呢,说不得,管不得,骂不得,连宠,也是宠不得的,她根本不要来自他的宠爱。


“出了这样的事,若叫人发现我是来自大人府上的,大人也是要担责的吧。我看罗启可吓得不轻呐。”说到这儿,她还颇觉好玩地笑了起来,“林大人预备拿我怎么办呢?赶我走吗?”


林景行掩唇咳嗽两声,他走得急,尚来不及披上外衣,此时咳得身子又抖了一抖,手掌按着上腹,他疲惫地靠在马车壁,阖上眼睛,轻声道:“今晚什么都没有发生,秦天海也没有死,你不用再管这件事。”


“咦?”这回轮到湄笙纳闷了,就算林景行手眼通天,也不能把死人变活呀。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0 16:42:00 +0800 CST  



湄笙并不觉得杀个人需要前忧后虑,权衡这个顾虑那个的,惹得她不高兴,便该死。她也没打算要林景行收拾烂摊子,只要她就此消失,相信林景行能把自个儿摘个干净。


可他一没怪罪,二没让她走,倒是奇怪了。


湄笙端详着身侧的男人,眉心微微地蹙着,连蹙着眉都是玉山将崩的秀雅,眼睫如两帘幽深的丛林,悬坠在青灰色的眼窝上,淡白的唇像经霜的叶,惹人心动的憔悴。


林景行被她注视得不自在,睁开眼,对上她落落大方的目光,又是几声咳嗽,他咳得弯下了腰,抬起头再开口,嗓子带着哑:“看着我做什么?”


“就随便看看啊。”


“无聊。”


“这马车里就你和我,我不看你看谁啊?”湄笙说话的时候,又灵又媚的眼像是不经意又像是早有预谋地一转,嫣然地如同染了桃花色。


林景行几乎听见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不受控制地跳得更响了,他按了下胸口,冷淡地说:“你也是这么和秦天海说话,这么和遇见的每个男人说话的吗?”


“秦天海?”湄笙茫然地想了下,“哦,死了的那个吗?”她对林景行这种带着质问和管束的口气特别不喜欢,一听见,就忍不住要炸毛,她笑容尤在,却带上了冷峭的锋芒:“林大人想骂我轻佻轻浮,人尽可夫吗?放心,我找谁都不会找林大人你。”


“你!”林景行被她气到了,捂着胸口沉着脸不说话。


湄笙扭过头去不肯再看他,马车停下来,她便自行下了马车。


罗启等了一会儿,不见林景行下来,才疑惑地掀起帘子,“大人?”


却见林景行捂着胸口歪倒在马车里,脸色在晕黄的琉璃灯下,如霜如雪。


“大人!”


罗启忙踏上马车,凑近了才发现那人单薄的身子在轻微地颤抖,他刚要喊人,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他手背上,虚弱的气音响起:“嘘,别惊动人。”


林景行没有睁开眼睛,他心悸地厉害,耳边一阵阵轰鸣,只觉得眼前影影瞳瞳。


罗启将马车里背着的外衣取出来,裹在他身上,试图将他扶起,被林景行轻声阻止,“别,头晕。”


罗启只好掖了掖披在他身上的外衣,盯着他摁在胸口的苍白手指,眉头越锁越紧,他跟在林景行身边将近8年了,从他还只是个庶出的处境格外艰难的少爷时便跟着他,一直知道他身子骨弱,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添了胸口疼的毛病。


过了一刻钟,林景行才扶着马车壁慢慢地起来,下马车时脚下一个趔趄,罗启忙搀住他。


“笙姑娘也太不懂事了,怎可这般任性妄为,她不知道会给大人招来多大的祸端吗?”罗启忍了一路,见林景行神色尚好,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林景行淡然一笑,“她若是不任性妄为,也便不是她了。”


话里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


罗启更不平了,“大人这般护着她,她倒好,大人身子不舒服,看也不看一眼。”


林景行语声温和:“这你倒错怪她了,是我不肯让她看见。”


“为何?”


林景行摇摇头,不肯再说。


她既无心于他,何必拿自己的狼狈与伤痛去乞求那一丝丝的怜悯和关怀。


更甚者,连那一丝丝也不会有。


她的血是冷的,心是石头做的。


“今晚笙姑娘……也不知道有没有被人看见?”罗启仍是忧心忡忡。


林景行出来时,“秦天海”已经笑容满面地回到了宴席中,他并没有将全盘计划告诉罗启,此时也只是道:“我已有安排,咳咳……”


林景行咳得厉害,罗启感觉到身侧的人越来越沉,招呼了值夜的下人过来一同将他送回房。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1 13:53:00 +0800 CST  
湄笙自小作为苗疆巫族圣女来培养,父亲将她交托给师傅无戒管束,师傅严厉,在她十六岁及笄之前,寅时起,亥时睡,什么时辰该学什么练什么,安排得清清楚楚,行起坐卧全不得自己做主,一天只休息三四个时辰。这般被压迫十余年,待她能自己做主之后,顿觉天朗气清,天宽地阔,她想好了,愿意睡到几时便几时,绝对不早起一刻钟。


不过今天,湄笙难得地早起了。


“笙姑娘,今天怎么起得那么早。恰好,大人今天没有上朝,难得休息一天,请你过去一同用早膳。”小桃子咧着嘴,小圆脸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人如其名,一颗水灵灵的水蜜桃。


穿衣洗漱还要让人服侍的,莫不是缺胳膊断腿,湄笙自认手脚完好,这方面不需要人伺候,小桃子一般就负责她一日三餐、屋内打扫、浣衣备衣。


“哦,行,走吧。”


“笙姑娘今天好像精神不济,没睡好吗?”


湄笙一边走,一边扶着额头敲了两下,“唔,做了个噩梦。”


说着,已经到了前厅,林景行已经坐在了那里。


一身雪白的直襟长袍,衣服的垂感极好,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佳的墨玉。乌发用一根银丝带随意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修长的玉色手指端了同色的茶杯,分不清是手更温润还是杯更清透。


听见她的步伐,男人便含笑望过来。


额前有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着,墨黑的眼眸闪着光泽,像山涧里的清泉溅落在幽谷中,让人觉得神清气爽。


湄笙目光直了一下,身后的小桃子捧着脸颊,红着脸躲在湄笙身后,轻声叫道,“啊,大人真好看,真俊……啊……疼!”


湄笙回头,一指弹向她额头,骂了句:“小丫头!”心里却不能不赞同那句真俊!


真是萧疏轩举,风流人物啊!


可惜了,好皮囊里边,包藏祸心。


湄笙走过来,林景行笑着替她拉开椅子,湄笙总觉得她刚才看呆了的样子被他看在了眼里,扫了一眼堆满了整张桌子的糕点,咳了声,清清嗓子,找了个话茬:“大人今天不上朝?”


“陛下今天和各国使臣沙场围猎,我只会舞文弄墨,这方面的事儿,一窍不通,便告了病假。”


“病假?你病了?”


罗启动动嘴唇,想要说话,被林景行一个眼神阻止,他夹了一个水晶包到湄笙碗里,“借口而已,偷得浮生半日闲。”说着,却偏头咳嗽起来。


他咳得不重,却一时半刻停不下来,腰也渐渐弯了下去。


湄笙坐在他旁边,伸手搭在他肩头,又安抚小孩子似得轻轻拍着,待他咳了好一会儿停下来,湄笙揽着他的肩膀将人扶起,见他歪着身子闭着眼睛脸色雪白,皱眉道:“我看你这病假告得名副其实。”


林景行摆摆手,坐直了身子,笑容里透着虚弱:“点心要凉了,该趁热吃。”


“这么多,就我们两个人吃吗?”


“你到京都这么久,我一直没能得空带你出去走走,这是城里各大铺子出名的点心,留客庭的水晶饺、驴肉火烧,酥心铺子的玫瑰栗蓉酥、马**蘸糖,这是奶酪果子冰、杏仁豆腐……昨晚,我说话多有冒犯,这桌糕点算是赔罪,还请笙姑娘赏脸。”


他说得情真意切。


有一种人,不认识之前,觉得他怎么坏怎么坏,臭名昭著,可是接触了以后,忍不住觉得这人还不错,还蛮好的。


湄笙现下就是这种感受,她笑道:“昨晚……昨晚有发生什么吗?我不记得了,不过几句闲话,也值得惦记过夜吗?我看林大人就是忧思过重,才会身子不好。”


林景行听她如此说,不由得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心的欢愉。


“不过……”


“嗯?”


“滑嫩细腻,入口即化,确实好吃。不过这么多,我也吃不完啊。”湄笙尝了一勺杏仁豆腐,好吃得眉眼弯起。


“你们也别站着了,坐下来一起吃吧。”林景行道。


“多谢大人。”小桃子早就馋得口水快留下来了,一听吩咐,喜得眉飞色舞,谢了林景行便坐下了。大人待下人们都这么好,旁人说她家大人怎么怎么,反正她是从来不信的。她也听闻旁的贵人对下人都是动则打骂,像大人这样的主子,全京城也不一定能找出第二个。她就是觉得大人好,就是喜欢大人。


林景行又道:“罗启,去把秦伯也请过来吧,难得大家都在,一起吃个早膳。”


罗启道了声是,便下去了。


注意到湄笙疑惑的眼神,林景行解释:“秦伯是我府里的老人,我小的时候就对我照顾有加,现在年纪大了,儿子都成了家,索性就在府里养老,白日里帮我喂喂马。”


湄笙“哦”了一声。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1 21:22:00 +0800 CST  

林景行细看了一下她的脸色,柔声道:“昨晚没睡好吗?怎么脸色不好?”


湄笙停下筷子,摸了摸脸:“很明显吗?你也这么说?”


“谁也这么说了?”


“是奴婢!”小桃子举手。


湄笙只好又解释了一番:“昨晚做了个噩梦,惊醒了好几次,然后就睡不着了,迷迷糊糊地眯了会儿。”


“梦见什么了?”


“梦见……梦见我死了,好像在一个湖边吧。刀啊剑啊,杀来杀去的,好多人,记不清了。”她随口说道,林景行却是一惊,神色都变了,连手中的茶盏都打翻了,茶水流到桌子上,滴到湄笙的裙子上。


林景行呆了下才道:“抱歉。”


“没事,你怎么比我还紧张,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湄笙已经接过小桃子递过来的帕子擦拭裙子。


林景行目光转了一下,落在她衣服上,又是心头一跳。


她今天穿了湖蓝对襟的上衣,绯红的齐腰襦裙,衬得那张桃花颜更明艳张扬。


那明艳却刺得他眼底生疼。


“衣服脏了,去换了吧。”


“没关系,茶水而已,一会儿就干了。”湄笙满不在乎。


林景行却是神情冷肃,坚持道:“去换掉。”


这么件小事,湄笙以为不值得与他争辩,“好,我去去就来。”


小桃子却是看呆了,大人的脸色好可怕啊,笙姑娘说梦见她死了,大人整个脸色都变了呢,大人一定很在乎很在乎她吧。


林景行手肘横在桌上,手指抵着额头,似是在平复心绪,眉头却是越蹙越深。


“咳咳……”林景行掩嘴咳嗽,小桃子吃不下去了,担忧道:“大人。”


林景行摆摆手,刚要开口,却掩住了嘴,脸色越发苍白。


正在这时,湄笙、罗启还有一个驼背的灰发老人应该就是林景行口中的秦伯,前后脚过来了。


小桃子忙起来,站到林景行身后。


林景行放下手,吸了口气,对老人笑了下,“秦伯,你来了,坐,一起吃个早膳,我们大家好久没一起吃饭了。”


湄笙心里品味着这个“我们大家”,她也是这个“我们大家”的一员吗?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有些温暖,又有些陌生……却还不坏。


秦伯对林景行打了个揖,被林景行搀起,老人家看着他,又是高兴又是心疼,“少爷,怎么这阵子瘦多了?再忙也要好好吃饭啊。”


“我会的。”林景行并不辩驳,示意罗启将秦伯带到位置上。


湄笙闻言,抬眼看了下身侧的人,侧脸线条利落,脸颊没什么肉,是太瘦了些。


“这位是笙姑娘。”


秦伯又要行礼,被湄笙阻止,她对于宫廷礼数向来不耐烦,林景行视同家人的老人行礼,湄笙怎么会受。


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说着家常,说他小孙子取的新妇有孕了,家里的院子新翻修了,大儿子送了好些补品给他,林景行皆笑着听着,偶尔轻声回应。


湄笙吃饱了,停下来,才注意到,身侧的人一直捏着筷子,他招呼别人,自己好像没吃什么,笑容也好像有些勉强。


“咳咳……”听见他又咳了起来,湄笙立刻放下了筷子。


林景行这次很快停下了,却眉宇间都笼着痛楚的气息,他捂了下嘴又放下,飞快说道:“我还有事,你们慢吃。”


林景行移开椅子,快步走了出去,湄笙忍不住跟上去,罗启见她跟过去了,便知趣地没过去,拉住了已经站起来的小桃子。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3 16:00:00 +0800 CST  
罗启递了个眼神给她,小桃子心领神会。

湄笙追到长廊上,林景行正单手撑着栏杆,右手摁着胸口低着头。

“林景行。”

耳边轰鸣声阵阵,他听见她的声音,听不真切她在说什么,吃力地撑起身子望过去,却觉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脚下浮浮沉沉。

湄笙见他身子打晃,像是不受控制地往一边歪去,忙抢上前去扶住了他,他的头歪在她颈窝处,这样由上而下看去,竟更觉眉眼秀美无双。

林景行阖着眼帘,呼吸浅促浑浊。

湄笙正要喊人,就见他缓慢地睁开眼,“别喊。”

林景行一手搭在她上臂,弱声道:“扶我回房间,可以吗?”

他问可以吗?那眼神仿佛在害怕她会拒绝,卑微地一点也不像她认识的手眼通天、权倾朝野的首辅林大人。

湄笙没来由得心头涩然,像是师父恶作剧,在她的菜里多加了醋又多加了花椒,让她说不出话来。她沉默地矮下身子,抓起他的手臂架在肩头,手环住了他的腰,“自己还能走吗?”

林景行点了点头。

湄笙这样贴着他,他身上微微的热度和衣衫上惯用的龙涎香传过来,那好闻的香味滑过她的鼻尖,一不留神就窜进来,湄笙觉得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渐渐发烫。

林府很大,前厅与主屋离得不远,林景行却走几步又捂着胸口咳起来,咳得弯下了腰,月白长衫上印出了清晰的骨骼,清癯的身子一抖一抖的。

湄笙替他揉按着胸口,那人却伸手握住她的手,覆在心口。

湄笙料不准他是什么意思,是难受得厉害了还是别的什么。

林景行什么也没说,望了她一眼便勾着无色的唇,松开了手,声音更虚弱,“劳烦笙姑娘了。”

湄笙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被他带着水光的眸子一望,低柔地近乎温柔的耳语带着热烫的气息响在耳侧,她脑子嗡的一声,傻愣愣地应道:“不麻烦,不麻烦。”

扶他回来,罗启候在门口,和湄笙一起扶他进去,又退了出来。

林景行歪在床头,他只觉得身上发软,胸口梗着什么,恹恹欲呕,却仍打起精神冲湄笙笑了下,“能否麻烦笙姑娘帮我倒杯水?”

“好。”林景行客气地湄笙不习惯。

她倒了水,碰了碰杯壁,“凉的,我去让人送热水来。”

“不用,已经五月了,凉的正好。”林景行并不真的想喝什么,只是喜欢看她为自己忙碌。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4 12:42:00 +0800 CST  
湄笙闻言,将水递给他,林景行拿在手里,过了会才抿了一口。


门外传来嘈杂声。


林景行听出是华裳的声音,他气力不济,只冲湄笙说:“让他们都进来。”


华裳显然是有事禀告,湄笙本来想回避,却发现华裳没有避讳她的意思。


“今天京城出了件大事,户部侍郎秦维的独子秦天海死了。”


她杀的,昨晚死的,湄笙心说。


“就刚才,尸体在南城一条偏僻的巷子里被人发现,是中毒身亡,秦大人亲自去辨认的尸体。”


“昨晚,不少人看见秦天海从行宫离开后,去了满春楼,喝醉了酒,还因为满春楼的头牌妙妙姑娘跟刘侯爷的孙子刘麟起了争执,还拿花瓶砸了刘麟的脑袋,刘小侯爷扬言要宰了秦公子。”


刘侯爷刘治平乃当今太后,先帝时期的柔妃的生父。


“刘侯爷跟秦大人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出了这档子事,两家人不知道还能不能毫无嫌隙地合作?”华裳声音里带着快意。


林景行微笑起来。


罗启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恍然明白过来他昨晚说的早有安排,心里佩服得紧。大人竟谋算地如此周密,按他想的,不过是将此事推得干净,便心满意足,大人却是能将此事加以利用,不仅让自己置身事外,更让对手气急败坏,吃好大的苦头,占得先机。更甚至,对方吃了苦头,也丝毫不知内情。他的想法不过是下下策,这才是上策。


妙哉,妙哉!


不过,大人怎么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未雨绸缪,做这一系列安排,他如何知道笙姑娘会杀了秦天海呢?想必是他脑袋瓜子不够用了。


湄笙和罗启想法差不多,至于想不明白的事,又不是人人都同林景行这般机关算尽,她不懂也是寻常事。


林景行低声道:“光是如此,还不足以让他们决裂。”


华裳疑惑地抬眼,只听他道:“你继续打听,再有消息随时告诉我。”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5 09:31:00 +0800 CST  
顶顶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5 18:34:00 +0800 CST  



傍晚,又有消息传来,在刘小侯爷扔在满春楼马厩里的一件外衣衣服口袋里查到了毒粉,那毒粉跟秦天海中的毒是同一种。

刘麟哭爹喊娘,嚷着冤枉,躲在府中不肯出来,来拿人的京兆尹大人为难得很,一个是太后娘家,一个是户部侍郎,他哪个都得罪不起。

秦老太太哭晕过去好几次,秦大人痛哭流涕地一纸御状告到了皇上面前,痛陈他痛失爱子,精力不济,要告老还乡。

刘侯爷揣摩形势,亲自将刘麟送到了京兆尹的大堂。

刘麟虽然被暂时关押了,可京兆尹哪里敢怠慢了,住的是上好的监牢,吃的穿的一概没短。

虽不知后事如何,但刘侯爷和秦大人的结盟是撕毁了。

林景行闻言只是笑了一下:“如此,尘埃落定。”

湄笙这才明白,昨晚,罗启问她要了那毒粉是这等妙用。此事是她惹出来的,她自然缄口不言。湄笙觉得林景行此计甚毒,幸好自个儿不是站在他的对立面,转念又想,她此刻住在人家家里,吃着人家的,用着人家的,既是站在朋友的阵营,那自然就是足智多谋,可靠又让人安心的盟友了。

秦天海的案子,拖了很长时间,刘麟抵死不肯认罪,案件也还存在疑点。可惜他当夜喝了个烂醉,竟钻进马厩里睡了一宿,没有不在场证据。

这档口,又赶上各国使节团都在,太后怕人说她包庇自家人,索性硬下心肠不过问,小皇帝迫于压力,命京兆尹严审此案。一来二去,竟判了个斩立决。

刘老侯爷想了个金蝉脱壳的法子,用一个小乞儿将自家孙子换出来。让刘麟躲得远远的,一这辈子也不再抛头露面,平平安安就成。可不知怎么的,这事儿走漏了风声,出城门的时候,被秦侍郎抓了个正着,刘麟的性命最终没能保住。刘老侯爷白折腾半天,还吃了皇上的挂落。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湄笙闲着无事,抓了条小蛇养着当宠物玩,将小桃子吓得半死,哭着去找林景行,说从此不敢迈进她的屋子了。

“大人,呜呜呜呜呜呜,奴婢不要再伺候笙姑娘了,大人您不知道,奴婢今儿个掀开被子,突然从被子里头窜出来一条蛇,一条蛇啊,吓得奴婢两眼一翻,差点吓死了……奴婢以后可不敢进笙姑娘的屋子,求求大人可怜可怜奴婢,放奴婢一条生路……”小桃子一看见华裳往大门口走,就猜一准儿是大人回来了,她跟着跑过去,林景行才迈进月洞,她就“扑通”一声两个膝盖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她还呜咽着,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低笑,抬头就见林景行在笑,湄笙抱着双臂,站在他边上,也乐得不行。

“小桃子,大人忙着呢,哪有空理会你这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还不快下去,一点规矩都没有,当心嬷嬷罚你。”她还来不及委屈,就被华裳呵斥了一声,瘪着嘴低下了头。

“笙儿,以后别再吓她了。”林景行轻声笑。

湄笙脑中一嗡,笙儿?她什么时候就成了笙儿了,虽说她住在府上已经大半年了,可、可也没有亲密到这个份上吧?

“大人,你怎么了?”

湄笙正寻思着,就听见华裳一声惊呼。

林景行身子站不稳地一欠,被罗启及时扶住,他扶着额头,阖着眼帘,湄笙这才注意到他脸色雪白,鬓角湿漉漉的,唇淡得褪尽了颜色。

“大人早上……”

“日头太大,晒得我胸口闷。”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6 08:55:00 +0800 CST  
楼主来了!!!啊啊啊啊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6 10:10:00 +0800 CST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6 11:00:00 +0800 CST  
这一转眼,已经七月中旬了,日头火辣辣地挂在那里,半个多月没有下雨,晒得土地都要冒烟,裂开一条条巨大的缝隙,晒得叶子打卷儿,秦伯养的那只哈巴狗耷拉着脑袋,吐着舌头不停地哈气,院子里“知了知了”的叫声吵得人心烦,空气里吹来都是热风,这天气,燥得人心头烦躁。

罗启一句话被他堵回去,哀怨地不吭气儿,扶着他回去休息。

林景行的屋子里放了好些冰块儿,他换下了朝服,穿着竹青色的长衫,卧在竹榻上,手上捧了一卷书,腰上搭着素色的毯子。

湄笙自制了冰镇葡萄、冰镇西瓜,上边插了牙签,一口一个吃得欢畅,手上捣鼓着她的得意之作。

她平生所学跟林景行丝毫不同,他看的是四书五经,她学的是毒和蛊,完全不搭边,可她天性爱热闹,不喜欢独自待着,林景行索性在书房里划了一块地儿给她。她常将“碰了手烂了、一命呼呜了,可别来找我”挂在嘴边。她的东西,是谁也不让动的。

“林大人吃葡萄吗?”她背对着他,问得没有一丝诚意。

“好啊。”

她就是吃独食不好意思,假意问问,对方说了“要”,她只好放下手头的东西,仔细净了手,端着小玉碟凑过去,林景行手拄着额头,正含笑看着她。

“今天又在弄什么?”

“我试试能不能将‘牵机’的解药做出来。”毒药一家,她会毒,多少也会解,这里没有制毒的材料,可是做解药的材料很多啊,说着,她露出无辜的神情,甜腻腻地问:“我看药材库里,堆的药材都快成山了,你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啊,就……小小的用掉了一些,林大人不介意吧?”

林景行仍笑:“这个小小的一些,到底是多少?”

“也就……”湄笙伸出两根手指,捏了捏,“嗯,大概……不到五成吧。”

“哦,那恐怕值个百万两……黄金了……”林景行笑得意味深长,故意压低了嗓音。

“我可没有钱哦。”湄笙急忙撇个干净,“况且,我先前也跟大人你打过招呼,大人默许了的。”

她当时说的可是,借用一两株人参。

说着,她讨好地剥了颗葡萄,塞到林景行嘴里。

林景行无奈地笑,满脸宠溺。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7 11:36:00 +0800 CST  
本来在男伤吧更新的,后来老吧没了,刚搬去了爱发电,已经50多章了,欢迎来找我,也欢迎加群么么哒

楼主 沉蜜r3  发布于 2021-03-17 21:20:00 +0800 CST  

楼主:沉蜜r3

字数:30926

发表时间:2021-03-10 19:3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4-07 23:51:28 +0800 CST

评论数:64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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