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浮夸时代(中短篇)


表示终于学会截图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2 17:41:00 +0800 CST  
转自柯哀吧
完结前勿插楼,谢谢配合。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2 17:42:00 +0800 CST  
——Will you catch me when I fall?

一、

今天的风大了些,她抬手徒劳地挡了挡风,瞥见了手上一块嫩粉色的印记。

这是她今天在实验室里不小心泼洒冰醋酸灼烧的伤痕,手上露出的新肉绷得紧紧地,泛着一点亮晶晶的光泽。她盯着这块伤疤,努力回忆着自己烧伤前在想些什么,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

其实这一点也不奇怪,在她日复一日千篇一律的生活中,每一天都惊人得相似。因为都差不多,所以就忘了。

轻叹一口气,她看着这块伤疤,然后想到,得感谢它,使她这一天的某几分钟有了不同于其他大部分时间的特别意义,毕竟她不是每天都会被烧伤的。

把手塞回了口袋里,她迎着风继续向前走着。

二、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让人烦闷的时代。

东京是一座很拥挤的城市。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一辆车是一件很没意义的事,如果她在这个城市里用自己的车来回穿梭,那么她面对的只能是没完没了堵车和总也找不到的停车位。所以她从来都乘坐地铁上下班。

当她还在美国上大学时,她也乘坐过地铁,不过那是12年前的事了。

值得一提的是,那时她17岁,而12年后的她19岁。

那时乘坐地铁,她的对面总是坐着一位穿着运动装的老先生,他年纪很大但看着十分健康,每天进车厢时腋下总会夹着一份早报,然后在那个固定的位置落座,展开报纸开始阅读,每当读到令他颇有感触的新闻时他便会大声地发表评论。开始时只有几位穿着西装的男士出于礼貌,微笑地回应了他几句,然而之后他的新闻评论竟成了四周的人每天早晨必听的节目。

她那是总是在想,这样一位老人为什么每天早晨都要乘坐这辆几乎都是学生或是上班族的地铁。直到现在她现在还是没机会把这个问题搞清楚。

她还记得,那时的地铁里会有带着眼镜的男生捧着一本很厚的书摇摇晃晃地看,有些女生看着窗外漆黑无一物的景色,一些女士们和四周的人谈论着诸如早晨起来发现什么电器开了一宿的琐事,几个嘻哈少年扭动着身体嘴中念念有词。而且总是有人会和她善意地搭讪。

而现在,她每次走进地铁,车厢里总是非常的安静。几乎所有人都低着头,眼镜盯着这手中那只精密仪器的小小屏幕,手指飞快地在键盘或是触屏上翻飞。很少听到笑声或是其他什么声音,只是偶尔可以看见几个盯着屏幕的少女突然捂嘴偷笑,然后更加快了手指的动作。

她承认自己有时觉得那时在美国乘坐的地铁有些噪杂,但在这里无声的噪音中她突然非常怀念那位老先生大声读报的声音。

在这样的静默中她有一种想尖叫的冲动,她只是非常希望能打破这里的寂静。当然她不可能这样做,但她还是无法克制地去想象,在自己尖叫后,车里那一张张麻木的脸庞会抬起来,然后露出怎样生动的惊讶表情。

而想象过后,她终究只是会带着不满足的感觉,面无表情地打开包,翻出手机,横拉解锁,看着熟悉的界面,然后让自己的脸变得和周围的人一样麻木。

她早就看清了自己是怎样的一个人,就算自己再怎样以冷眼旁观的视角,清楚地剖析着她身边一件件愚蠢的行为,知道自己是那个清醒的人,她还是不会去试图改变现状。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有类似冲动那种需要激情才会有的情感,就像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在车厢里尖叫一样。

而她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一个到处都是被手机绑架的人们的时代。

耳边令人烦闷的沉默是什么?她不断翻动着页面时无意地想着。

——过于喧嚣的孤独。

许久,久到她几乎都忘了这个问题后,这句话突然浮现脑海中。她模模糊糊地记得这是一本捷克作家写的小说的名字。

恩,就是这样,过于喧嚣的孤独,就是此刻车厢里那种难以忍受的无声最合适的名称。

她如是想着,继续盯着手机上新打开的页面。

三、

当他走下飞机时,已经是深夜了。

他拖着行李箱慢慢地进了大厅,走过那些在白天通常挤满了举着牌子接机的人的过道。这里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然后他开始寻找一些熟悉的身影。

直到他走出机场,才终于在大门的左前方发现了那辆熟悉的黄色甲壳虫,他笑着加快了脚步,然而走到车前才发现那位老人已在驾驶座上睡熟了。

果然下次还是应该订白天的机票啊。他这么想着,然后敲了敲驾驶座的玻璃。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2 17:42:00 +0800 CST  
有些刻意地瞥了一眼副驾驶和后座,空无一人。收回了视线,他听见自己轻叹了一口气。

还是没有来么?

四、

当她坐在列车里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时,突然想起了一个人。

然后抬起手,看着手腕上手表的指针停在凌晨两点稍稍出头的位置,微微眯了眯眼。她向外抬头,看着窗外的天空,今天很晴朗,夜空里看得见星星和缺了一块的月亮。

他现在应该已经下了飞机吧。她看着平静的夜空,没有一架飞机飞过。

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最后还是放了他的鸽子,现在的他会想什么呢?她把手伸进口袋,拿出了手机,拉出五天前和江户川的短信记录。

虽然已经进入了七月,但他的大学要在四天后,也就是昨天才正式开始放暑假。那天晚上她正在客厅里看电视,然后感觉手机贴着她的裤子轻轻振动了一下,有些意外地看到江户川的短信。

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和他联系了。自从三月他开学,这整整一个学期他们都没见面过,他忙碌在他的大学生活里,而她埋头在实验室里日复一日的检验试剂。

她有时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淡,忙碌中她忘了许多事。那段和组织对抗的日子刺激得有些不真实,而之后没有解药岁月平静得让人发困。然后是高中的毕业,他选择了一个很远的大学,和东京之间得用飞机来回;曾经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也各自上了不同的大学,听说都隔得挺远的。

那些不顾一切冒险的时光终究是过去了。

而她最后还是选择不上大学,搬出博士家租了一间公寓,直接在东京的一个研究所里工作,朝九晚五。

一切都淡了。

在她的印象里,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几乎不再和江户川用手机通话了,因为他越来越偏爱短信的方式。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一来一去有一搭没一搭地交换着短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她突然想到,一顺手便发送了信息。

【7月5日晚上回来。】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日期,那天是7月1日。

【你会不会来接我?】他突然发来这句话。

她看着手机上的字,笑了笑,然后回答:【好的。】

紧接着他又是一句话:【我回来时可能很晚了。】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这句话,然后敲击着屏幕,打下一句话:【没事,我已经习惯日夜颠倒了。】

此刻看着这些对话,她开始想象他下了飞机的表情会是怎样。

其实未必会有多吃惊的,而博士也一定会告诉他,自己被临时选中去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出发日期刚好就是今晚。

五、

他疲惫地靠在副驾驶的座背上,歪着头看着窗外安静的街道。

博士还在不停地说着一些他离开后的事,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发表几句看法,进而进一步打开博士的话匣。其实他只是希望借此让这位老人不会开边着车然后睡着罢了,尽管他很希望自己驾车,但还是被博士一口回绝。

“新一啊,你知道小哀最近很忙么?我都很少见到她啊。”博士又找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唔?”他挪回了头。随即想起了自己还没问出口的问题,关于她为什么没来。

“她今天——不对,是昨天,告诉我她被派去横滨参加一个研讨会,现在已经在火车上了吧,”博士扫了一眼车上的电子钟,“听说要去很多天。”

横滨?从成田机场坐火车到那儿应该是86分钟,他不自觉地在心里计算着。再次扭过头,深夜里开着的店铺有些冷清。

六、

像她这样的上班族是不存在暑假一说的。

当她有些麻木地看到日历上的今天日期已是7月20日时,突然觉得自己不上大学的决定有点愚蠢。那个所谓的学术研讨会在前天也终于结束了,而接下来三天的假期她也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两天。

江户川在干嘛呢?一定是终日的懒觉,想着她就觉得很累。

博士在一小时前打来电话,说是要来她的公寓里坐坐,一起来的还有木之下,有希子,以及江户川。

她的公寓已经很久没来过这么多人了。一边想着一边慢吞吞地打开冰箱,看看里面有什么可以招待客人的水果点心。

遗憾的是,里面几乎空无一物。她沮丧地关上冰箱门,然后准备出门买些水果。

出了门,她突然想到,被手机绑架又有了一种新的含义,就是在任何时候,一个电话就
能轻易地改变一个人的行为打算计划。

当她终于准备就绪时,门铃便响了。开门时她突然意识到,这也是这么久她第一次和江户川见面,没由来地有些紧张。

其实还是想念他的。

那么久的时间她也许早就知道了江户川对于她的意义,但她不觉得看清了就会对她产生什么影响,她不会有任何变化,也不会企图去改变什么,事实上,她甚至懒于去多想。

脑海里又浮现出她坐在地铁车厢里,希望大声喊叫使人们视线离开手机屏幕,却又清醒地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喊出来的情景。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还能怎样?

整个聚会都很愉快,她注意到博士很快乐,快乐得脸上光彩熠熠,总是看着木之下开心地笑。她真心地为他感到高兴,这也是当初她决定搬离博士家的原因,她知道博士和自己在一起会很高兴,但亲情给予的快乐和爱情给予的快乐是不同的,她希望这位照顾了自己那么多年的老人能更快乐,更幸福一些。

更何况,这是属于极少数的,她为自己清醒的想法作出改变的行为。

有希子仍是那样年轻充满活力,不时揪着她问有没有喜欢的人之类八卦的问题,调节着聚会的气氛,打趣着自己的儿子,然后一转眼又拉着木之下和她讨论着最新的时装。

看着有希子,她竟觉得自己苍老得不行。

江户川也神色自如,和她打了几声招呼,然后无比认真地吃着面前茶几上摆着的葡萄,不时回应着来自老妈的打趣。

总之,一切都很和谐,和谐到她都有些失望。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失望些什么,因为她找不出自己希望些什么。

“那么,我们先走了?”有希子看了看挂着的钟,然后站起了身,目光试探地看向博士和木之下。

他们也点点头:“是啊,有些晚了,我们还得去附近商场买些东西。”

灰原有些僵硬地坐着,不知怎的,她非常不希望他们走掉。她始终困在那种没由来的失望感里,至少只有一直留住他们,她才会有机会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自己才能填补失望。好像自己一直坐着不动,就能停下他们的步伐。

当有希子几乎走到了门口时,她终于还是站起了身。她不可能开口让他们留下,只为那种自己都说不清的失望感。

“小哀啊,你什么时候也来看看我们,大家都很想你的。”木之下看着她,温和地说着。

她笑了笑:“下次吧,下次一定来博士家。”

“下次是什么时候?”很久没说话的江户川突然开口。

她转过身去,发现他还坐在沙发上。她有些惊讶地看着坐着不动的他,他的语气里似乎有对于自己敷衍的些许不满。

就在那么一瞬间,她好像明白了自己一直在期待的是什么,但几乎十分自然而又连贯地,她笑着回应道:“我也不知道。”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把目光转回了电视。

“小新你怎么还坐着?”有希子已经换好了鞋子,回头看着他。

“哦,走。”他答应着,然后飞快地站起身走向门边。

她等他们都离开,然后关上门,坐回到沙发上,竟莫名其妙地很想大笑,而心中那股无名的失落感似乎也已经扫去。

慢慢起身,走到窗边,她看着他们的车渐渐远离自己的视线。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2 17:43:00 +0800 CST  
七、

车上时不时轻微的颠簸让她有些犯困,抬眼看了看右边手握方向盘神情认真的江户川,她轻轻叹了口气。

多久他们五个人没有聚在一起了?

最近她总是无比怀念过去的那些日子,怀念那些大家都热血沸腾的时光。通过后视镜她看见了后座已经入睡的三人,时光在他们身上留下了很明显的印记。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一座摩天大楼里,他们曾照过十年后的相片,现在想想,倒是都一一实现了。

这几天光彦、步美、元太他们也都陆陆续续地从大学放假回来了,于是大家便找了个灰原休息的日子提议一起出去旅游几天,她闲来无事也就欣然同意了。

此刻已经在游乐园玩了一天,休息了一晚上的他们正驶向下一个目的地。

“这段路有点长,累了就先睡会儿吧。”他突然对她轻声说,视线仍没离开前方。

“专心开车。”她本想答应一声,冒出口却变成了这句话,然后用余光偷偷瞥着他哭笑不得的表情,心情有些舒畅。
随手打开身边的日报,粗粗地扫着各版的标题。

“渡边小泽在侦探界崭露头角,有望在江户川柯南之后成为新一代高中生侦探。”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高中生侦探”几个字上,然后有些颓然地放下了报纸,盯着车窗外的天空。

天很蓝,平静地连云都不曾移动。

在他去了大学后,那些沸沸扬扬的关于高中生侦探江户川的传闻报道也就平息了。就像曾经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那样,随着他的消失,也就不再有人提起他风风光光的事迹,也就被遗忘了。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是必须存在的。”

她呆滞地看着天空,不自觉地把想法说出了口。

记得还是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的姐姐曾对她说过,每一个人的存在都是有价值的,每一个人都是不可替代的。那时的她对这句话不以为然,指着一个捧着很多杯咖啡,在路上匆匆走着的职员模样的人,说,如果他消失了,还是会有许许多多愿意为上司买咖啡的人应聘他的岗位,然后干着和他一模一样的事。

她是真的认为,每一个人都没什么特别的突出之处,没有什么无可替代一说,总会有人可以替代另一个人的。

然后Gin却利用她的这一点,对她说:“你是独一无二的,组织需要的人。”

“独一无二”,多么蛊惑人心的词语。

他出色的口才以及令人信服的口吻成功地让她相信,她所做的事是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她才是组织的核心。于是她便真的在那段时间相信,会有人是独一无二的,会有人是不可替代的。

那时她觉得,这就是自己存在的价值。

然而这远远不是结局,所以她还是在自己逃离了组织后看清了,没有什么无可替代的必要。至少在她脱离了组织后,组织不会被影响,组织只是不能更快地变得更强大,但说到底,不伤及根本。

这不算什么,但之后她又发现,其实自己在组织里研发的药物,不过是自己父母未完成的作品。那么,其实自己也只是父母在组织里的替代品罢了,而Gin还对着一个本身就是替代品的人说什么独一无二,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在这之后,她对于没有人会独一无二的看法变得更偏激了。这样的偏激让她彻底失去了对自己存在的必然价值的信念,她开始感到一种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轻。

轻到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她轻轻闭上眼,不理会身旁江户川对自己突然说的那句话的疑问,然后睡着了。

八、

她觉得自己迷迷糊糊睡了很久,当她睁开眼时,窗外已经是连绵不断的山丘和大片大片的田野了,太阳也已经升到了最高的地方,撒着刺眼的白茫茫的光。

她扭过头,然后慢慢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和曾经的少年侦探团一起旅游途中,而现在她应该到了……哪儿?

这时她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问过今天的行程。旅游的路线一直是江户川在制定的,根据大家的疲惫程度、当地人的介绍或是偶然的心血来潮一直在变化的,而现在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我们去哪儿?”她看了看周围是否有路牌一类的标志。

“去一个大家不能用相机的地方。”他笑得有些狡黠。

灰原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猛然想起昨天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的场景。

那一路似乎所有人都始终拿着相机,步美兴奋地在每一个标志性建筑边拉着他们合影,光彦也不停地端着摄影机为他们录像,就连她自己也苦恼需不需要在不拍照时关上相机,因为这样很有可能会漏拍到什么难得的瞬间。

然后想起,好像只有江户川不同,他连相机都没有带。

“大家能不能不要被相机绑架啊?”听她并没有再说什么,他又说道。

被相机绑架?这句话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她掏出包里的相机,然后开始翻昨天拍下的相片,从大门口,到里面的每一个场景,每一条路,虽然都有一些大家的合照,但更多的,不过是当时走过的路上,出于一种奇怪的患得患失的心情而拍摄的普通街景,而现在看来,非常普通。那些匆匆的留影,既没有特别的含义,当时也没去找个合适的角度,大多数照片都不能说是有美感的。

“你都照了些什么?”他的口吻里带着笑意。

“没什么,都是些很普通的东西。”她说的的确是实话。

“是吗,当时你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的笑意更明显了。

当时?应该不是,不然她不可能拍那么多的相片只为留下那些瞬间。那么,当时她是怎么想的?
好像想不起来了。

她有些沮丧地把相机放回了包里,然后慢慢地拉上拉链,看着包一点一点暗下去的内部,直到看不见那架银灰色的相机。

这就是症结所在:她为了留下眼前的美好瞬间而真正地丢掉了那些瞬间。

这就是被相机所绑架。

偏过头看了看笑得正得意的江户川,突然很想踹他一脚。

不理会他的笑容,她别过头看着窗外群山上蓝色的天,天空上几乎连云没有。今天真的是很晴朗,晴朗得让她忘掉了困扰了她很久很久的烦躁。

她觉得这种烦躁应该是时代赋予的,浮夸的时代赋予喧嚣的烦躁。

但她又觉得,身边的男生有些特别。如果说她清醒地看到了自己所处于的浮夸时代,却毫无激情,而懒于改变的话,那他却似乎真正脱离了这种浮夸。

她突然有种溺水的感觉,急切地希望能有人把她从令人窒息的“过于喧嚣的孤独”中拉出来,把她从被手机、相机的绑架中拉出来。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7 10:38:00 +0800 CST  
九、

当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后,她才知道了不能用相机的原因。

他们将进行的活动是漂流,简单说,就是坐着一个皮划艇从山上的顺着水流漂流而下,其间会有许多经营者为营造刺激感而设计的许多滑道。而从山顶到山脚,每一个人都会被水完全泼湿,如果带了相机手机自然会无一幸免,并且在冲过那些刺激的滑道时几乎是不可能再腾出一只手拍摄的。

她看着窗外清新的山色,然后回头看了看停在入口处的车,他们把包都留在了车里。她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觉得心里也有些空落落的。

太阳仍是十分刺眼,或者说是更刺眼了。发白的日光即使经由路面的映照也使她几乎睁不开眼,她索性就闭上了眼,任由一旁兴奋的步美挽着她的手欢快地前行。

前方有一个营地,堆放着很多救生衣帽,待他们穿着完毕后,被送上了一辆车,然后沿着弯弯曲曲的山路领着他们到山顶。

车里很闷热,身上厚厚的救生衣让她感到窒息,而身体不能控制地随着爬山路的汽车左摇右摆。她觉得自己看上去一定狼狈不堪。

但光彦元太他们兴致倒是很高,似乎是太久没有重聚的缘故,每个人都兴奋不已。他们甚至还想起了小学时代阿笠博士载他们出去野营时车里齐声而唱的儿歌。

歌词是什么来着?她想不起,于是惊讶地听着他们慢慢摸索,竟然复原了那首歌

几经波折,他们总算是到了山顶。

当她终于走出闷热的车内,站在这条铺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子的路上时,眼前无边的绿意和蓝得纯粹的天空让她有些眩晕。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一旁便是一条溪流,上游的水里飘着许多皮划艇,每条皮划艇里都有两个座位。他们跟着向导,沿着岸边的石块而下,然后踏在了水边一块湿沙地上。

“每座两人么,我们有五个人,”江户川回头看了看大家,然后对着负责牵艇的人说,“要三条皮划艇。”

然后他走到大家身边:“现在需要分组,首先,元太你最好一个人坐一条皮艇。”

步美看着有些尴尬的元太调皮地笑了笑:“这样比较安全嘛。”

江户川继续说:“那么剩下来的就是我们四个人,我觉得最好是每条艇坐各坐一位男生和一位女生,因为女生对于船的控制方面可能会很麻烦……”

“不用了,我和步美一组,”她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我可以控制的。”

“喂。”他无奈地看着她转过身,然后径直走向离岸边最近的一条艇。

“这样的感觉真的好棒~”

步美坐在灰原的身后,四处张望着,用手拍打着水面。水流轻轻颠簸着皮艇,身后有一位皮肤黝黑的管理员正推着她们向第一个滑道出发。

身旁江户川他们的皮艇也被推了出来,他转过头大声地对她们说,压过了水声:“到了下面要用船上的浆来划,两边协调用力控制方向,明白了么?”

“知道了,”灰原斜眼看着他,“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别被我们超过了。”

他笑了笑,好像是想说什么,但还是转过了头。

她感觉背后被人轻轻捅了捅,然后转过头看见步美凑近了的脑袋,她的声音很小心翼翼:“我想问一下,那个,小哀,你有划过皮划艇吗?”

她一愣,然后干脆地回答:“没有。”

“诶?那你还那么自信地拒绝柯南君的提议。”步美的声音变得有些焦虑。

她看着步美疑惑的表情,想起刚刚自己直接提出和步美一组,好像只是因为觉得江户川的话让她觉得很不舒服——自己是那种不服输的人么?
不服输。那么有活力的词,好像和自己不太配。

她想耸耸肩,却还是换上了很温柔的笑脸:“没关系的,我们自己也可以的。”

然后看到步美脸上渐渐舒展的笑意,步美握住了她的手,朝气十足地回答:“恩,一定可以的。”

她笑着转过了身,又听见步美在身后说:“我一直觉得小哀是很可靠的人,在你身边就像在柯南君身边一样,我也会很有安全感。”

她微微偏了偏头,没再说什么。

开始时她们的确是遇上了困难。在第一个滑道下,湍急的水流使她们的皮艇困在了一角,她们费力地划着浆,却很徒劳地发现船像是被吸住了一样。随后灰原借助抓着溪流靠山一侧的岩石,总算是将她们拖离了那片死角。

当她们终于离那片水流湍急的区域很远,划到了平静的水域时,两人已经被完全淋湿了。她的短发不停地向下滴着水,身上的衣服湿嗒嗒地贴在皮肤上。

低下头看了看,她发现这艘艇几乎快被水灌满了,回头看了看步美,她和自己一样浑身湿透,却红着脸笑得很开心。

她不自觉跟着步美笑了笑,然后指了指皮艇中没过她们身体的水:“我们要把这些水清理掉。”

步美看着水,然后点了点头:“用手么?”

她摇了摇头:“太慢了。”然后环顾了一下皮艇前后,最后视线停在了眼前的女生身上。

“用这个比较快。”

步美看着她指向的方向费力地抬着眼睛,她知道灰原指的是她们头顶的安全帽。

她们两人往外泼水的姿式颇像某些部落里神秘的仪式。

之后她们的皮艇接着便一直向下,经过了一段段滑道,终于在一段平静的区域了看见了前方江户川和光彦的皮艇。

她看着江户川拿浆娴熟的姿式,想着这难道也是他在夏威夷那个无所不能的暑假里学会的技能,然后加快了些速度,跟上了看见她们而停了下来的两人。

“你们掌握的不错吗。”江户川笑着看着她们俩。

她白了一眼,然后问道:“元太呢?”

“哦,他说不定已经到下一个滑道了。”他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却发现眼镜已经被留在了车上,“一个人划更快些。”

“哦。”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然后望着身旁那座山上翠绿的竹林。

太阳依然挂在头顶,光线依然十分刺眼,但她的皮肤已经感受不到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因为山泉水给她带来了足够的清凉。

比空调舒服多了。

她看着手臂上的水珠,想起了封闭着的空调间,那些不自然的冷气,空调工作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机器轰鸣声,然后想起了在那里麻木的待着的自己。

夏天的记忆就变成了窝在那间让人窒息的空调间里,听着窗外烦人蝉叫然后盯着电脑屏幕的记忆。

她发现了一点一点被摧毁的自己。

然后微微向后靠了靠身子,对步美说:“我们在这里停一下吧,我累了。”

这里似乎与世隔绝。八月的天空高远空阔,像是一块巨大的幕布遮住了视线,无边无际地展开来,播放着名为时光的旧影片,她甚至觉得身旁竹林的声响便是陈旧的胶片摩挲着发出的沙沙声,模糊不清却泛着令人安心的质感。

她真的累了,闭上眼睛,听得见风吹过竹林然后竹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山泉水单调的潺潺声穿过她的身体,带走她的自我和自我的污秽,然后她感受到了自己立于浮夸的时代之外的,作为自我的存在。她具有这种基本的存在属性,这种存在弥漫在时间流逝的声音里,弥漫在蔚蓝的天空中。

她知道,从此以后,没有更美的东西了。

远处的江户川久久地看着她,然后回过头,划向下一个滑道。

她闭着眼像是睡着了一样,听着身边的同样划着皮艇的人们说话声的远去,这里也渐渐静下来了。

她知道自己的眼皮遮住的是山间美到无法形容的景色,这景色她闭着眼也不会看不见。她没有拿照相机的欲望,因为她不需要借助那样的手段证明她曾来过这里。

对,如果说之前那种拿着相机患得患失的心情,有一部分是由于为证明自己的存在而导致的,那么她没有比此刻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脱离了喧嚣,而像潺潺地流过的水那样真实地存在。

她突然很清晰地想到,存在就是幸福,存在,变成泉水,在山间高耸的岩石中,如热雨一般倾泻而下。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7 10:41:00 +0800 CST  
十、

尽管她很慢很慢地划着皮艇,但最终还是看见了终点。元太披着一块很大的毛巾,脸上明显的埋怨表情,显然他很早就到了这里却迟迟等不到他们。

她慢慢地划到了岸边,准备站起身子,然后看见了江户川向她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住了那只手,然后摇晃着站了起来。

站起来后才觉得自己是如此沉重,身上的衣服吸满了水像是直直地往下拽着她,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手,好像一放开她便会被拽向别处。

江户川感到了手上传来的力道,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向前走。

前面是一块较为空旷的平地,大家结束了漂流的旅程后便在这里等巴士,会将他们送回最先的入口。这块空地上堆放着很多从游客身上脱下来的湿淋淋的救生衣,三三两两的人裹着毛巾擦拭着头发,不远处还搭着一个小棚子,一口大锅支在正燃着的火堆上。

“那是什么?”步美和光彦追上了他们俩,指着小棚子问道。

江户川看了看周围有些女生裹着毛巾捧着碗,然后回头对着步美说:“大概是姜汤吧,怕游客浑身湿透呆在这里会感冒。”

“原来还有这么周到的设施。”步美笑笑说。

他看了步美一眼,然后说:“我去帮你拿一碗好了,灰原你要么?”

“随便。”

他便转过身,边走边揉着头发,他那平时总是意气风发地翘着的一撮黑发,现在无力地搭在前额上。

她接过光彦递来的毛巾,然后慢慢地搓着自己还在滴水的短发,茶色的发丝杂乱地混在白色毛巾里。她擦得越来越用力,似乎想挑战吹风机的权威,感到毛巾越来越湿,她才终于停下,然后迎着风甩了甩头。

一抬头便看见了山那边已经西斜的太阳,来时白茫茫的阳光现在泛着金红色,柔和了许多。但已经上岸了的她觉得这阳光甚至比正午时还要灼热,已经风干了的皮肤变得燥热,她无力地想到她将再次被自己关进空调间里,尽管那里让她感到窒息。

“诶,姜汤卖光了么,柯南君?”步美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她转过身,看见了空手归来的江户川。

“不是,还有很多。”他笑得有些戏谑。

“那么是那个老婆婆看你不顺眼,所以故意不卖给你的喽。”她挑了挑眉。

“也不是。”他的笑意更浓了,“因为我们没有钱。”

“钱?这种情况下怎么可能有人会带钱,如果带的话早就湿光了吧。”光彦不满地说。

“可是确实有人买到了姜汤,”他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小女生,“或者说是间接地买到了。那位煮汤的老婆婆说,这里的汤是要用山下买的那些用于漂流途中娱乐的水枪或是水瓢来交换。”

她随即想起了进到入口处时周围那些贵的离谱的水上用具,所以,换句话说,他们就是用了一个买水枪都过高了的价格买到了一碗姜汤。

“考虑得真周到。”她轻蔑地笑了笑。

“是啊,形成了如此紧密的购物链,应该说很有商业头脑。”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是在用这种揶揄的口吻说话。

商业么?真是对不起这里的大好河山了。

自从拿姜汤被拒后,他们的运气就开始变差了,因为那辆本应在半小时前就到达的巴士迟迟没有出现,而此时天也已经越来越暗了。

她一个人抱着腿坐在草丛里,看着已经被山隐去了一半的太阳,眼神有点呆滞。

突然有一块毛巾盖在了她的身上,她把头往后一仰,看见了天空和倒着的江户川的脸,然后说了声谢谢,便又收回了头继续盯着夕阳。

他笑着摇了摇头,坐在了她身边。

“你很沮丧?”他转过头看着她的侧脸,问得好像不是那么认真。

“没有。”回答得很简单,她现在不是非常想说话。

“那你为什么沮丧呢?”他作出了一副沉思的样子。

“我记得我的回答是‘没有’。”她看了他一眼,语气很不耐烦。

“难道是商业化的姜汤,还是没用相机?”他没有理会她的反应,“不对,好像不是从这里开始的……”

她阴沉着脸准备起身离开。

“哦,我知道了,应该是从渡边小泽开始的。”

轻松的语气停下了她的动作。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看着她的脸,“被我猜对了?”
她有些诧异地看着他笑得很天真的脸,不对,是假装笑得很天真的脸,说不出一句话来。然后看着他突然换上了一幅很累的表情,幽幽地飘出一句话:

“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是必须存在的。”

——所以说,世界上没有哪一个人是必须存在的。

她说过这句话,就在来时的车上,当她看见那篇渡边小泽的报道后。

那时她想起了自己关于“独一无二的存在”偏激的见解,而当这个见解被Gin利用过后,她便无意再与任何人分享或是针对此进行争议,尽管她已在心底完全认同这一说法。

在说这句话时,她没打算让他听见,即使听见,这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句没有由来而又语意不明的普通句子。却没想到他不但听见了,而且找到了由来。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他笑着挪开了头,“我只不过是记住了你说这句话时翻到报纸的版面,进而推测了一下可能会对你产生影响的标题,没想到一下就猜中了。”

“别忘了,就算出现了渡边小泽,我还是个侦探。”

灰原没有说话,只是长久地看着眼前这个带着淡淡笑容和自己说话的男生,已经泛红的的阳光洒在他前额被风吹干黑发上,在他的脸上投下阴影。

他感受到她的目光直直地看进自己的眼眸,而由于背着光,他无法看清她的眼眸,只是从她的眸中看见了被阳光照亮的自己的脸。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也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但他可以确信,是他说的话,在她无波无澜的心里投下了一颗石子。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7 10:41:00 +0800 CST  
十一、

无波无澜,这不是形容她的心境的最好的词语。

他曾在这个暑假的一个下雨天翻着手机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有一张是他们五个人还在国中时为自己庆祝生日时拍的。那时步美强烈要求自己在手机里留下身为江户川柯南最好朋友的他们的身影,而庆祝生日更被认为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背景。

照片里他们笑得都很开心,连灰原脸上都是笑意,但她的眼神仍很平静。他知道那不是因为她在假装,而是因为她的心里丝毫没有波澜;在生人眼中她的淡漠疏离也许是自命清高,而他知道原因,也是因为她的静如止水。

在他上了大学和灰原分别的这一个学期,面对身边很多新的人新的事,他突然发现了很多以前从未注意过的事。

在大学里时常有女生会和他搭讪,而他也总是礼貌地回应,却总会在对话时不自觉地比较着她们和她的区别。

她的话以戏谑居多,他总要揣测半天才能得知那些别扭的真实意思,她们的话却从不需要揣测,尽管有直白的女生,委婉的女生,或是故意说话九转回肠而希望借此引起自己注意的女生,但他从来都懂,那不过是在不同包装下的对自己外貌和侦探光坏的感兴趣;她的眼神总是平静的,她和他聊天时永远从容不迫,而她们总是很容易就被他发现那些情感的波动,尽管有女生并不把这些表达在脸上,但他能轻而易举地从她们的眼神里看到她们真实的心情。

这样的比较后果只有两个,他对那些无休无止的搭讪越来越感到无趣,和对那个茶发女子越来越深的思念。

思念到他第一次觉得在自己的生活中,她是最不能消失的那一个。

他渴望再次见到她,看到她无波无澜的眼眸、他突然意识到那种让他总是感到无奈的平静如此强烈地吸引着自己。

这种只会在分别后才会产生的,可笑的巨变。

一开始,当他再次见到她时,他觉得她的眼神一如他记忆中那样,让他感到心安。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同,那样的眼神与其说是无波无澜,不如说是一潭死水般的平静。

一潭死水,那种近乎麻木的神态,就像是一个人是被拉入了很深很深的水中,明明清醒地知道被拉入更深处的后果,但却不愿求救,不愿挣扎,不愿改变——于是,安然地任自己的身体不断下沉,下沉。

从令人心安的宁静眼神到令人心慌的麻木眼神,转变的过程一定漫长而又不可察觉。他知道一定是在他上了大学之前就产生了这种转变,但朝夕相处使他即使拥有侦探的敏锐也无济于事,只有半年的分别才让他察觉出了一丝异样。

但他不能让她继续下沉,即使不知道原因,他也要抓住她的手。

就像很久以前,他将她带离即将爆炸的巴士时那样。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7 10:41:00 +0800 CST  
十二、

“你是对的,没有人是必须存在的,”他的神色变得认真起来,然后看着山间的竹林,“即使诺贝尔从未出现,那些生活在一个从不存在硝齤化甘油和诺贝尔奖的世界的人们不会感到任何的不适,因为那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没有实现的可能性罢了。

“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太多了,在它们没有实现以前,没有一个是必须存在的,或是说,没有一个是必须实现的。
我们可能早就错过了很多更为伟大的可能性,但我们仍可以说,这是一个幸运的时代,因为它踩在了那么多实现了的可能性的肩膀上。我们仍可以说,没有诺贝尔,那会是多么不可想象的事情,也可以说,诺贝尔的存在是必须的。

“因为,只有它存在了,你才能知道它到底是不是值得存在。

“我曾经是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而后是高中生侦探江户川柯南,而现在出现了高中生侦探渡边小泽。报纸媒体也许遗忘了久久不出现的工藤,也许将会遗忘刚刚上了大学的江户川,也许还会遗忘渡边小泽。

“听上去好像是没有人必须存在,因为总会有替代。但这毕竟不是我们存在的价值,无论是我,还是渡边。

“而因为我们的存在是一种已经实现了的可能性,所以你也无法应证,如果我们不存在的世界。

“但我还是认为,我应该活着,尽管我永远不能将两种可能性进行比较,但我不愿放弃我现在的生活。而且我相信,我的存在总会对一些人有必要,这才是我存在的价值。

“你也一样。在你出现以前,我生活在没有你的世界里毫不孤单,丝毫没有不适;而之后你突然出现,然后直到现在还一直参与在我的生命里。我不能比较哪种生活必须存在,但我只知道,既然你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一个已经实现了的可能性,那么我就不愿你消失。”

他很流畅地讲完了这长长的一段话,语气平缓,思路清晰,就像是在进行推理演绎时那样自信,只是最后一句话,在说之前,他轻微地停顿了一下,然后尽量继续使用平稳的语气缓缓说出:

“话句话说,至少对我而言,你是必须存在的。”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7 10:42:00 +0800 CST  
十三、

在他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后,两人之间便是一段很长的沉默。她把头埋在了臂弯里,久久地说不出话,只听见流水轻拍石岸,晚风拂过竹林,稀稀落落的人声飞鸟声。他们坐的离人群很远,喧闹声远远地传来像是老旧收音机里传来的不真实的杂音。

他此刻正倾听着自己的心跳,等待她的回音。

而过了很久很久,她终于抬起了头,几缕发丝被风吹起像是融进了落日的余晖里,然后用着低声轻吟的声调说:

“Will you catch me when I fall?”

他微微一愣,然后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抓住了将她环抱着双腿的右手,然后把那只手放在自己胸前。

“Yes,I will.”

他早就伸出了手,他早就在等待,等待她不再任自己下沉,等待她让自己抓住她的手。

她向他转过了头,然后勾勾嘴笑了一下。

十四、

其实你已经抓住了我。

就在我以为我会溺死在这样喧嚣而又这样孤独的时代里,在我觉得我失去了任何存在的重量而轻到无法承受的时候,你伸出了手。

你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地向我伸出手,在我走到边缘的时候,你总会出现。

你在我恐惧到准备逃避时告诉我不要逃避。

你在我披着最坚强地外皮时说我其实没看上去那么坚强。

然后在我最麻木地准备沉溺于这个充满手机、相机、遗忘的快节奏的浮夸时代时,让我看到了你,看到了你只用手机以快得惊人的速度搜索资料收发短信,而从不像地铁里那些安静的人们那样面对屏幕去应付一个虚拟的世界,你现实得可怕;看到了你从不在旅途中拿着相机左右留念,而比任何人都更像个旅行者;看到了你对于解谜那种无法遏制的兴奋,对于快被人遗忘的正义有着孩子般的追求;看到了你对于各种来得快去得也快的头衔光环置身事外的无所谓。

然后现在,在这个静美到像是远离了人世的地方告诉我,我偏激的见解是对的,但如果我要认为它是错的,那它也可以完完全全是一个谬论。

只在我是否愿意抓住你的手,挣开我为自己套上的枷锁,选择不再下沉。

也许我会在很多很多个独自一人的悠闲的午后想起你说的话,然后慢慢地思索,慢慢地适应,只因为这是你说的话,总有一天,我会彻底地接受。

但起码不会是在现在,我需要时间。

所以现在我只对你说:

“回头,巴士来了。”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7 10:42:00 +0800 CST  
十五、

风大雨大,这是夏季常有的台风。

这场台风肆无忌惮地就像是为这个长长的暑假饯行一般,明天他就该动身回大学了。

外面的世界都被像是倾倒下来的雨水变得模模糊糊的,各种颜色混合在一起,变得杂乱无章的。坐在窗边听得见风划过窗的缝隙时呼啸的声响,她裹着一条毯子,用脸对着那条缝隙,吹进来的雨水已经像是从喷雾器里喷出来的水雾,在她的头发和脸上蒙上了白白的一层。

因为台风,她不用去上班,于是便在窗边一坐坐了大半天——她从心底里讨厌忙忙碌碌的生活,但也无从打发闲置的时间。

手机清脆的三连音传入了她的耳朵,她挪了挪身子,然后拖着毯子走向了书桌拿起手机。

【下楼。——江户川】

现在?

她皱着眉甩掉了搭在肩上的毯子,然后匆匆忙忙地从包里摸出钥匙便换鞋出了门。带着狐疑的心情顺着公寓楼梯一直向下,最后看见了倚着入口门边淋得浑身湿透还向着她笑的男生。

“江户川?”她瞪着眼盯着他。

“想不想出去走走?”他依然保持这样的笑容

“然后和你一样淋成落汤鸡?”

“为什么不呢?”

……

于是她就答应他了。

不知道除了他们,谁还会在这个刮着台风的下午,在四下无人的东京街头不撑伞狂奔。

“你不怕被飞来的招牌砸死么?”她在风雨里问得很大声。

“怕。”他看着她的脸然后大声回答,“但有什么办法呢?”

他抓住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然后停下了奔跑,转过头来看着她的眼睛:

“我喜欢你现在的眼神。”

她眯着眼透过雨帘看着他:“我现在的眼神是什么样的呢?让我照一下。”然后恶作剧似的凑近他的眼睛,找着里面自己的影子。

他看着突然凑近的灰原,然后好像很自然的,靠前了几毫米。

之后他们谁也听不见风声和雨声了。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7 10:44:00 +0800 CST  
十六、

【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她低头在屏幕上飞快地打下一句话,然后轻轻发送,将这句话送到了远在另一地方的大学的江户川那里。

【什么。】回信很快。

【在这里大声喊叫,让所有盯着手机屏幕的人都把视线挪开,然后我要看着先前一张张千篇一律的麻木的脸露出各种各样惊讶的生动表情。】她终于把这个每次坐在地铁里都会冒出来的想法分享给了另一个人。

【那就喊吧。】回信依然很快。

她久久地看着这几个字,直到屏幕暗淡下来,然后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深吸一口气,她看着周围一片死寂,每个人低着头,手指飞快翻动着。地铁里白色的灯光打在每一个人身上,窗外黑漆漆的,然后她数着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

她知道自己即将用很大的音量说出那句在她心里翻滚过无数次的话,而不像以往每次那样深深地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会发出声音。

她又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轻启双唇,她感到喉咙深处的那一股气流即将要振动她的声带,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另一扇窗外的黑暗——

她有没有喊出来?

这有什么关系,只要她已经选择喊出来,那片过于喧嚣的孤独就已被打破。

——Yes,I will.

——END——
(感谢@灰的悲哀的授权)



楼主 Sherry200122  发布于 2013-08-07 10:47:00 +0800 CST  

楼主:Sherry200122

字数:15159

发表时间:2013-08-03 01:41: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11 10:23:4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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