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楼祭百度
二楼说明~
三楼放文~！

由于上一次的文的标题违反了吧规，所以删除重发~
而吾辈也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修改下前文，近期会先慢慢放出修改版。
当然~
夏日小札的下部~会在放完修改版之后进入更文状态~www
P.S.一如既往地求长评
P.S.的P.S.我依旧可以摸着我的良心说，这是个HE的文~

第一篇 校园祭
1

夏目撑着头看着天边云卷云舒，温煦的风拂过窗棂下的帘布，他刚微微闭上眼睛，感觉着风温柔地吹拂过他的面颊，唇边带上浅浅淡淡的笑靥；然后，被一个有些着恼的女声叫回现实。
“夏目！”他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班长一脸不满地撑着腰站在他面前，手中的资料卷成轴状指在他眉间，“不要这么不专心嘛！我们可是在讨论很重要的事情呢！”
少年摆出一贯的浅笑，淡色的眉眼如画般美好，他测了测头，夏日清亮的光投在他脸上，镀着柔和的光，他的声音清冽得不含杂质：“抱歉。”
只让笹田纯没由来的一阵心跳加速，略微低下头，声音也有些糯糯的：“毕竟事关校园祭的活动嘛，这可是高中第一次的班级活动啊，夏目你也要多留意啊！”
“哎呀~注意什么嘛班长~”西村好死不死地插进来，略带上调的音调让笹田相当不满地斜了他一眼，继而又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掌：“好啦，那大家还有什么意见么？还是就按照我们刚才讨论的出舞台剧了？”
“嗨！舞台剧吧。”层次不齐地举起手来，西村甚至来举起两只，一脸遗憾而期待的表情自言自语：“哎呀，如果多轨同学在我们班就好了……”
夏目压低声音询问：“嗯，是什么舞台剧？”
“哎~夏目你不是吧，这个都没听到，《罗密欧与朱丽叶》啊~哎呀~如果我能抽到演罗密欧就好了~”
“做梦吧！”笹田冷哼一声，微笑着把抽签桶递到夏目面前，“抽签吧，看看选到什么。”
夏目尴尬地笑笑，随手从其中拉出一张纸条：“给。”
笹田展开一看，有些欣喜的看了夏目一眼，西村忍不住探身看了一眼，夸张地大叹一声，跌坐回椅子，愁苦地看着夏目：“哎哎哎~怎么这么好运呢？”

“怎么啦？”夏目有些不解也有些说不出的心慌。
“是罗密欧啊罗密欧！”
“什么？！”
“那看看谁是朱丽叶吧？”笹田有些期待的轻笑着探入桶内，“让我看看……”有些揉皱的纸张，她觉得打开的手指都有些颤抖，纸页上工工整整地书写着几个字。
“朱丽叶。”

猫咪老师扒拉着果酱罐子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夏目有些垂头丧气的坐在榻榻米上看着一沓纸犯愁。
“嘛~夏目，给我打开！”自顾自地将罐子推给夏目，猫咪老师舔了舔爪子看着依旧没有动弹的少年，“怎么了？发什么呆呢？！中咒了？”
“老师。”少年难得拖长音调的声音听上去很是苦闷的样子，“校园祭的活动，我们班要演舞台剧呢。”
“哦，所以呢？”猫咪老师随口答道，目光依旧锁定在咕噜噜得在榻榻米上滚动着的罐子，它能隔着盖子都能闻到甜丝丝的草莓果酱的味道。
“这次抽签抽到演男主角呢。”
“哦哦，快点给我打开啦！”心思完全在其外的猫咪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少年叹了口气，只能认命地探手将果酱拿过来拧开递给猫咪，看着它啧啧有声地舔着，连果酱黏在脸上也没有发觉，不禁有些失笑，心情也好了很多。
“所以说……”猫咪悻悻地将空罐子扔开，继续舔着爪子，“你要演什么。”
“嗯……”夏目拾起面前的剧本，“罗密欧与朱丽叶。”
“哦。那你演什么啊？”猫咪点点头，任凭少年轻轻抚弄着它的短毛。
“罗密欧。”——完全不情愿的中世纪贵族愁眉紧锁。
“哦哦，我记得是这个故事还有个朱丽叶的吧……”却突然像想到什么一样抬起头，眯着眼瞳一副狡黠的模样，“夏目，如果这次求我帮忙要七辻屋的馒头，十个！”
“谁会找你帮忙啊？”忍不住顶嘴，逗弄猫咪的手指却停下来了，琥珀色的眼眸中满是困惑，“老师，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故事的。”
“嘛~我是个高贵的妖怪啊~”猫咪幡然醒悟一般，痛定思痛地希望含糊混过去。
“是玲子……祖母告诉你的吧？”
“……”猫咪突然抬起头嗅了嗅，“哎哎~今天塔子做了牛排啊~！”
“不要混过去啦！是不是祖母告诉你的！”
“喵喵~”
夏目看着撞开纸门撒欢跑下楼向着塔子阿姨撒娇的老师，无奈地叹气。

“作为猫咪的你没资格说我！”手上故意加力，夏目满意地看着猫咪蹦起来冲他指手画脚的样子。
“谁是猫啦？！我是高贵的妖怪！”
“是是。”夏目忍着笑接住跳到他怀里的猫咪。
“呐，夏目。”猫咪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少年替它梳理毛发，“要不要我帮你对词啊？~但是我要七辻屋的馒头~！”
“对词？”少年忍住笑举起猫咪看着它弯弯的眉眼，猫咪老师一脸正经的表情，可是配上那张狸猫的脸还是说不出的滑稽。
“看着老师这张脸，怎说得出来啊~！”夏目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擦了擦眼角的泪，他摸了摸黑着脸看着自己的猫咪，声音有些歉意却也掩藏不了笑意，对着蹲在地上的猫咪说：“老师不要生气嘛，我试试看好了。”
“切。”猫咪忿忿地转过头，只听到少年清了清嗓子，咏诵起隽永的诗句：“啊，我的爱人，我的妻子！死，虽然已经吸去了你呼吸中的芳蜜，却……”少年原本平稳的声线又有了些微的颤抖，猫咪从余光中撇到少年强忍笑的脸，它从鼻中挤出一个不屑的音，高高跃起。
烟雾弥散之后，夏目看到那个高傲的女生站在自己面前，衣着发式眉目脸型无一不像那个逝去的人。
笑容突然就僵在脸上了，夏目呆呆地看着那个挑眉看向自己的女孩子，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老师，为什么要变成这种样子啊。”
“嘛，人形的话，我只会变成你和玲子啊，不然就只有我自己了……”
“我要看你的原形。”少年有些固执地要求，斑有些哭笑不得地摇了摇手指，“喂，你演罗密欧，我来陪你对词，当然是用女生的形象啊！”
“老师怎么会知道这个故事啊，还说什么对词。”
“我当然知道啊，玲子她……”反击的时候几乎是顺其自然地念出了少女的名字，夏目看着对方突然捂着嘴一副“你没有听到我什么都没说”的表情。
“我就知道是祖母告诉你的。”夏目长叹一声，努力将压在胸中的浊气排掉，他觉得自己有点古怪，明明早就知道斑和祖母玲子很久以前就认识，刚刚那么在意是为什么呢。
“切，要知道就告诉你好了！”斑鼓起脸颊，有些不甘心地坐在榻榻米上，“我不是特别想提这件事的，要不是你说起来这个舞台剧，我这么高傲的妖怪怎么还可能会记得那么渺小的人类的东西。”
斑静默了一下，夏风轻轻地略过风铃，细细碎碎的响声，又将他带回那个午后。

3
斑心情很好地躺在树荫下，一年四季中他最喜欢夏天，天高云远，尤其是夏日午后的阳光慵懒到让他只希望一场好梦。
长长的睫毛扇动着，斑动了动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夏风恰如其分地拂过他散落在脸颊的发丝，接着他先是听到毫不掩饰到有些张扬的脚步声，然后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看到玲子垂头看着他，晶亮的眸子中映着他的模样，斑的唇边漾起浅浅的笑纹。
“今天这么早么？逃课啊？”说完之后斑暗自感慨自己堂堂一个高等妖怪居然连“逃课”这种低级妖怪都不甚明了的人类词语都知道了，想来也只能怪自己遇人不淑。
“什么嘛~说的我好像是不良少女一样~”玲子轻笑出声，随意把书包丢在一旁挨着他坐下，撩起耳畔的头发，“我可是个好孩子啊。”
你是指你揍那些妖怪的时候是个好孩子么？斑腹诽道。
玲子抱膝呆坐了一会，风抚弄着少女的长发，许久，斑听到她开口，过于轻快的音调让他不禁叹气：每次当玲子试图掩饰自己的失落神伤的时候就会刻意地上扬语气，例如现在。
“呐呐，斑，你知道舞台剧么？”
“啊咧？那是什么？可以吃吗？”
“不要总想着吃嘛~”玲子敲了一下斑的额头，不疼不痒的，更像是撒娇一样，斑暗自叹气望向她的眼眸。玲子的瞳仁是浅棕色的，尽管她早已全副武装从不将她的心暴露人前，可是她的眼眸却很澄澈，仿佛是天使含泪地笑吻过她的眼眸。他很少直视她的眼睛，每次看了都会身不由己地答应她的要求。
“那是人类的一种……嗯，消遣的游戏，大家扮作各种不同的角色讲故事。”玲子尽量简单地解释着这个人类艺术的表现形式。
“哦，就是像我们祭祀的舞蹈那种？”斑漫不经心地坐起，长长的发丝滑落在胸前，他扯过发绳将它束好。
“额，差不多吧。”玲子将他长发中的碎草叶拈出，“这次校园祭，我们班就是要演舞台剧呢。”

4

谁？谁在那边？
微醺的风掠过他张开的五指，夏目依稀能听到耳边有人轻笑的声音，说着有些熟悉的话语，他努力瞪大眼眸却仍然看不清，仿佛被重重黑雾包围，他发不出声响，只能听着咫尺之间的笑谈声。
“……你还没有被他征服，在你的嘴唇上、面庞上，依然显著红润的美艳，不曾让灰白的死亡进占。”一个有些悠长的声调慢慢念着，吐字发音有些含糊但并不惹人讨厌，那个声线就像是芬芳的梅酒，香醇醉人又带着些许的甜。
“哎呀，不是这样的。”是一个清冽的女声，夹杂着些许笑，“来，看着我念一遍。”
“……唉。”他听到男声细不可闻的叹息，然后萦绕周身的黑雾消散开来，微亮的白光氤氲着，夏目眯着眼眸试图看清。
那是多么俊美的一个人啊，长长的银发随意用一根红绳束起垂在身后，脸颊边微微散落了一些发丝，额头上印着他熟悉的红色妖纹，剑眉斜飞入鬓，一双上挑的狭长眼眸配上流光溢彩的浅金色瞳仁望着他，那双眼睛有着勾魂摄魄的魔力，仿佛时间在那一刻停止了，夏目听着男人温柔的语调缓缓道来，明明是万念俱灰之后满含伤痛的话语，听来的时候却只觉得怦然心动——就好像自己被全心全意爱着一样。
“啊，亲爱的朱丽叶……我要永远陪伴着你，再不离开这漫漫长夜的幽宫。”

“卡……”随着导演有气无力地喊声，夏目条件反射地鞠躬道歉：“抱歉……我……”
导演抬手止住了夏目的话，右手按着眉心，长出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尽量平和地开口：“夏目啊，你念词的时候，能不能稍微记得一点：她是你的恋人啊！”导演起身双手扶着夏目的肩，眼眸中写满恳求：“我拜托你！你不喜欢笹田同学，那你就随便想象一下，把她当着你喜欢的明星好了~！户田惠梨香也行，上野树里也行，宫崎葵也行，拜托你了！”
夏目尴尬地点点头，心下暗叹：我喜欢的人？夏目微微皱眉，手指点了点脸颊。
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一双眸子，仿佛海天相接处闪动着波光的浅金色眼眸，带着摄人心魄的笑意。

“……我知道了，来试一遍吧。”

猫咪努力纵身一跃跳上树枝，刚刚坐稳，恰好看到了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绝美爱恋的休止符。
少年琥珀色的眼眸中带着伤痛，温柔的声音中满含着不舍与依恋，他伏在昏睡的朱丽叶身边，一字字诉说着，绝望却又带着笑意，仿佛是期待着死亡的来临以此与爱人相会。
“在你的嘴唇上、面庞上，依然显著红润的美艳，不曾让灰白的死亡进占……啊，亲爱的朱丽叶……我要永远陪伴着你，再不离开这漫漫长夜的幽宫。”
不知怎么的原本抱着看笑话的心中腾起一股难言的情愫，斑不知道这股怒气由何而来，他开始觉得也许夏目来演舞台剧不是那么有趣的事情，他不喜欢那双温柔的眼眸望向那个女生时流露出的那种情感。
痴痴的凝视，眼眸中带着痛彻心胸的绝望，唇边浮着惨淡的笑。这一幕化成灼烧他心的忿恨怒火。

夕阳的光将夏目的身影拉得很长，身边跟着的猫咪默默无言。夏目有些不敢望向那只猫咪，心中隐隐的有些悸动，不经意间的注目都会让他想到昨晚的梦境，那个人是猫咪老师吧，那样如画的眉眼，漂亮到不可思议，每每想到的时候，他都有些惊叹，接着心中就会涌上一种淡淡的酸楚。
老师，从来没有在他面前露出过本来的原形，可是他却能在祖母面前谈笑风生，陪着她演舞台剧。
“呐，”一路无话的猫咪突然开口，强硬得有些不可理喻的语调，“夏目，你还是不要演舞台剧了。”
“为什么啊。”夏目没有看他，自顾自地往前走，“我不是演的挺好么，跟祖母……玲子比起来，也不差吧？”
“切，我不喜欢，你别演了。”
夏目的身体顿了顿，他的目光望向渐入山路的暗红落日，声音有些冷然：“我要参加。而且，这好像和老师你没有关系吧？”

5

“明天我应该在什么时候叫人来看你？”笹田低垂着眼眸，面颊染上微微的红晕，颇为娇俏。
“就在九点钟吧。”少年温柔地开口，琥珀色的瞳仁穿过少女，望向某个未知的远方。
“我一定不失信，挨到那个时候，该有二十年那么长久，我记不起为什么要叫你回来了。”笹田抬起眼眸，满含期许地望向那双温柔笑意的眼睛，却忍不住微微一愣。
明澈的琥珀色瞳仁带着浅浅的笑意，温柔地望向自己的方向，可是——视线完全没有相交，夏目他完全不是看向她，像是对着一个虚无的人开口。
“让我站在这儿，等你记起了告诉我。”浅浅的笑靥散开去，她有些愣神地看着露出这样笑颜的夏目，居然第一次忘了开口。
“卡。”导演惋惜地喊下口令，笹田才猛地反应过来，鞠躬道歉：“对不起，我……”
她瞥了眼转过头去的夏目，他又恢复了平日里清冷的模样，刚才那个语气神情中都流露着宠爱的中世纪贵族早已消散。
“喂，夏目。”笹田忍不住出声喊住他，对方回过头询问得笑了笑。她鼓足勇气开口，“夏目你，刚刚是不是把我当成别人了？”
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直白地提出问题，夏目有些愣神，尴尬地扯出一丝笑，他避开少女有些灼热的目光：“这些话……我对着笹田同学说不出口嘛。”
“那么，对着你想象的那个人就能说出口了么？”笹田隐隐地觉得有些心酸，少女情怀使然，她对这些事的敏感不会错，夏目的笑从来都是有些拘谨的，更多的时候是有些无奈的笑意，然而夏目刚刚的笑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完全释然，敞开心扉的微笑。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夏目，她有些嫉妒那个夏目想象中的人。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才能得到夏目这样的感情呢？能够让他舒眉一笑。

猫咪懒懒地趴在榻榻米上，看着那个从回来起就伏在书桌前一动不动的身影。斑再没去看过夏目排练，他很难说清那种赌气的感觉是为了什么，就是单纯地不想看着少年的微笑展现给那些人类。在他们初遇，他答应成为夏目的保镖为他守护友人帐的时候，他记得少年对着他莞尔一笑的样子，那一刻仿佛重樱簌簌落于水面之上，柔美得让人惊叹。
笨蛋。斑想怒骂一声，却又觉得声音堵在喉间发不出声来。
“……呐，老师。”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开口，声音有些沉闷，带着不确定的语调。
“怎样？”斑懒懒地答了一句。
“老师……在和祖母……演戏的时候、说词的时候，是怎么样的呢？有没有把祖母当成别人？还是就那样就说出口了？”
猫咪眯起墨色的眼瞳，抖了抖耳朵：“嘛，就那样说了啊，能把她当成谁呢？”
“哦。”少年的声音明显低沉了下去，风翻掠过他面前的书册，书页哗哗的响声在这个寂静的空间中异常清晰。
“怎么突然问这个啊。”猫咪在榻榻米上打了个滚，夕阳的光辉在窗棱上渐渐暗了下去，“是想要向我讨教什么么？”
“谁会向只猫讨教什么啊。”一如既往的斗嘴，可是少年的声音却没有以往的轻快，声音有些涩，坠入斑的心泛起未明的刺痛。
“切，话不要说得太满。等到演最后一幕的时候不要来求我哦。”猫咪撂下狠话转过身，闭上眼眸。
夏目有些愣神，忍不住翻了翻剧本，虽然他对剧本台词都很熟悉了，但是老师突然说了这样的话，他还是忍不住有些在意。
一行印刷体的字，不知怎么的有些刺眼。
“罗密欧吻了吻朱丽叶的唇，饮下了毒药。”
手指有些颤抖，他觉得胸口有些堵得慌，他合上书册。天已经完全暗下去了，苍穹已经挂起了点点繁星，星夜灿灿的夜晚却又让他想起了那双只见过一次的眼眸。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他不太明白自己对老师的感情，一开始的时候，只是一种久违的安心信赖，渐渐地，他似乎有些不太满足于作为玲子孙子的存在，他无法想象，那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眼眸中看到的不是他……

第一篇 校园祭
最终话

虽然只是高中的校园祭而已，可是当夏目透过重重帷帐看向坐的满满的礼堂的时候还是有些惊叹。班级里的同学花了很多心思，从服饰到道具全部都精心准备，甚至是两人互诉衷肠时的阳台都搭建起来了。
心开始加速跳动，紧张到有些气闷的感觉。夏目背对着观众席慢慢深呼吸，他闭着眼眸舒出一口长气，刚睁开眼眸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只猫咪——弯弯的眉眼，带着些冷淡的笑意蹲在他面前。
“呐，夏目。”猫咪抖了抖耳朵，黑眸中带着些诡异的笑，“害怕了么。”
“怎么可能。”少年习惯地反驳，他最后整了整衣服，黑色的长礼服前襟短垂在腰际，而燕尾的后襟更加衬出少年修长的身躯，衣料很次完全是靠浆过才勉强压住皱褶，举手抬肘都能瞥见针脚，但是——
只要那双眼睛，漂亮剔透的琥珀色瞳仁，清浅见底的颜色满含着温柔的笑意，就像是从中世纪中走出来的王孙贵族，带着温文尔雅的气质和不落凡俗的谈吐。
斑不得不承认，夏目那双眼睛，比玲子还要漂亮。
如果说玲子的眼睛像是海洋，天生带着神秘与无尽的生命力，总是吸引着人停步驻足观望然后深陷其中；那么夏目的眼睛就像是夏夜潺潺的小溪，没有人会忘记映照着漫天繁星的溪流与那温润清凉的触感。
斑突然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开始渴望夏目那双含笑的眼眸望向他的时刻，那是让姹紫嫣红都尽失色彩，时间静止停顿的瞬间。
“老师，我上台了。”最后出了口气，夏目低头对着沉默的猫咪说了一句。
光线渐渐暗了下来，嘈杂的人群慢慢安静，幕布缓缓拉开。

猫咪蹲伏在舞台上横梁上，高高在上的位置使得台下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诚然，那个叫笹田的女生身上有着神赐福过的痕迹，那次他变作夏目的模样与她接触的时候，那种纯净的气息一度让他有些沉迷到想吃掉她的灵魂——但是现在，他开始讨厌起那个女生，讨厌她朝夏目露出的娇笑，讨厌夏目停留在她身上的目光。
半月的眼眸微微地眯起来，舞台上演到了男女主角初见时的舞会。

夏目有些尴尬地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剧本上，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充满爱意仰慕的双人舞，可是，如今他觉得像是在行刑。芒刺在背，他觉得脑海中清晰地浮上这四个字，他努力控制着身形，带着笹田踏着音乐的节拍开始旋转。
有一束目光，清冷得带着些许的寒意，突兀地袭来，他忍不住循着感觉望去。夏目看到了猫咪熟悉的滑稽脸庞，但是他似乎能透过那明明是有些可笑的月牙眼眸，看到了那双只在梦境中见过一次的浅金色的眸子：眉梢眼角隐隐含着谁与争锋的霸气，眼瞳中带着一份沉溺其中的爱意。
笹田只觉得扶着她肩的夏目微微楞了一下，脚步再踏出的时候已经有些不稳，踩上了她曳地长裙。两个人的脚步踉跄地踏进了几步，在即将摔倒的时候，夏目终于顿住了身形，而为了阻止笹田摔倒在舞台上，两人只是交谊舞的身姿变换成了另一个暧昧无比的姿势：原本只是扶着肩头的手不知何时搂住了笹田的腰，少女泛红的脸颊尽在咫尺，气息可闻。
幕布及时地垂落下来。
夏目急切地推开少女，笹田突然失去了依靠吓了一跳，向后倒退了几步才稳住了身形。她听到黑暗中少年低沉的声音：“抱歉。”

舞台上的戏一幕幕地上演，温润如玉的少年对少女述说着自己的情谊，台下的人嗟嘘着这亘古的爱情故事，但只有这直面爱意的少女却丝毫察觉不到任何爱情的流露，或者说这爱情并不是对她表述的——夏目不过是借着她的躯壳在对一个空无的人表达着爱意。
随着剧情的进展，笹田体会到少年渐渐浮现出的不安与急躁，在表演的间期，他甚至会有意无意地朝横梁上望去，终于忍不住在下台的时候，她顶着光晕朝那个方向望了一眼：恍惚间，她看到那只胖猫咪高傲地朝她斜了一眼：如坠冰窟的感觉——她清晰地体会到那个眼神中的不屑与些微的恨意。

“唉。”夏目叹了口气，他隐身在幕布后看着少女含着泪祈求着神父赐予自己与爱人安宁的生活，他知道接下来少女会饮下假死药，而自己会满含走上舞台伏在她棺柩上哭泣，然后吻过她的双唇后与她共赴生死。可是……
他丝毫都不想亲吻那双唇。
刚刚在舞台上不经意间投向猫咪老师的那眼，让他手足无措到像是被抓了现行的背叛者。手指无意识地握紧，夏目蹙起眉，心中纠葛万分。他理不清自己的感觉，只是知道在这迷惘之中若隐若现的有一种期待，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呀咧呀咧，你再不上场的话，朱丽叶可就要醒不过来了啊。”一贯有些讽刺的话语，猫咪纵身跃在他面前。
“老师……”夏目动了动唇，心中涌动出细微的情愫，“我……”
“呵。”冷笑了一声，额头突然浮现的妖纹发出耀目的光芒，随着烟雾消散而去出现在夏目面前的是一个与他别无二致的人，只是那双眼睛中并没有自己惯有的暖笑，而是带着冰冷的嘲讽。
微凉的手指划过他的面颊，像是在描绘什么一样，夏目看着自己熟悉的面容靠近，耳边听到自己的轻笑声：“嘛，正好我也不想让你出场了，这一幕，我替你上演吧？”身躯忽然完全动弹不得，夏目只觉得空间仿佛凝固一般，眼前所见的只是那个人转身走上舞台的背影。

日暮之下，一人一猫相对无言地同行。谢幕时雷动的掌声还回响在耳边，但是夏目无法阻止自己去想那幕自己没有参演的剧情。
“呐……老师。”身边的少年终于开口，有些喑哑的声音，“老师……那幕……”他偏侧过头，忽起的林风撩起他的头发，他咬了咬下唇，突然不知道要如何发问。
“怎样？”猫咪停下脚步，“这次算是我好好的帮忙了吧？别忘了七辻屋的馒头哦。”
“老师……”夏目闭着眼眸理顺了自己的呼吸，他猛地回过头的时候，突然觉得唇上一凉。
那个风华绝代的男子，那个只在梦境中见过一次的人。
红色发绳随意绑扎起银白色的长发，有那么几缕散落在脸颊边，夕阳微醺的光给它镀上了温柔的金红色，那个人狭长上挑的眼眸中溢满宠溺的笑意，只是浅尝辄止的一吻，却有种世界都静息了的错觉。
斑离开了少年的双唇，指尖滑过少年光洁的额头，勾勒过那双如水双眸：“我怎么舍得你亲吻那种浅薄的人类，这次只是用法力让他们沉浸到幻觉中看了场好戏而已。”

爱情是人类最雷同的戏码，但是却是谁也逃不脱的魔咒。

第二篇 游泳篇
1

静谧到完全无声的世界，连时间都被冻结一般，冰冷黑暗。
夏目再一次环视了一遍这个世界，他坠入这片黑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完全伸手不见五指、墨染的世界：就算明明知道周身空无一物，也会觉得害怕。夏目深深出了一口气，坐在地上。身无可依，却又身处绝境的时候，他居然想到的是那个家伙：耀眼的银色长发，上挑的浅金色双瞳，唇边总是带着一丝淡淡的坏笑。
校园祭结束的那个午后，是他第一次看到斑的面容，在金红的夕阳余晖柔和的映照之下，他那种俊美到有些攻击性的面容都变得有些温柔，浅金色的眼眸中清淡的笑意，映着霞光熠熠生辉。那瞬间击中了夏目的心中柔软的角落，却让他没由来地又生出些许酸楚的意味——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接下来的日子，虽然陪在他身边的依旧是猫咪老师有些滑稽的面容，但是他反而松了口气，他的确是有些期待看到斑，可是——那不一样，斑和猫咪老师，是不一样的。猫咪老师至少是完全属于他的存在，但是斑呢？
在那有些突兀的一吻之后，斑恢复吊儿郎当的性格，并没有对他多说什么。这一切让他没有办法不去猜测，不去怀疑，但是要说什么却是不能够的。
时间就这么淡然地流逝，慢慢地，暑气渐盛。
学校开了游泳的课程，当老师宣布从明天开始体育课到泳池进行，夏目在一片嘈杂的欢呼声中看着兴致盎然的同学，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那么格格不入。
他不是不喜欢游泳，只是……
从父母逝去被收养以后，他就变成了累赘的代名词，他们并不愿意负担他的生活。日常的开销已经不情愿，更何况是让他开口述说要游泳，他不敢想象会面对怎样凉薄的目光——于是，之前所有的游泳课他都请了病假。
他不会游泳。但是相反，玲子祖母是会游泳的。
那次丙略带恍惚的声线，述说着与祖母的相遇：祖母如何在那个夏日灿烂的午后，跃入湖中替她捞取簪子，笑意盈盈的脸庞倒影在涟漪的水面，模糊了年岁之后，却依旧清晰如初。
那时，夏目看着唇边有些凄楚笑意的丙，第一次有些心酸难过，涌现出莫名的伤感情愫：如果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了，会不会有人来怀念我呢，就像是丙怀念着祖母那样——会不会呢？有那么一个人来记得我？

从学校回到家，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却看到塔子阿姨已经在整理他的衣物，拿出了新买的泳衣，甚至连泳镜也准备好了。
塔子阿姨自然地朝他微笑：“啊，我猜到了夏天应该就要准备这些的，派上用场了么？”
回想到这里的时候，黑暗之中，夏目似乎也能看到塔子阿姨轻笑的样子，眉眼舒展，完全发自肺腑——那时心中充斥着暖意，随着血脉流遍全身，甚至连指尖都微微颤抖，他只能低下头轻咳来掩饰，隐隐地有个声音在诉说：这里是家，这里就是家了。
可是……
好看的眉微微蹙了起来，夏目轻叹一声。
其实落到这般田地，老实说起来，完全是游泳的过错吧？

虽然有了泳衣，也有了别的道具，但是他依旧是不会游泳的。
第一堂体育课的时候，男生们都跃跃欲试的样子，就他一人小心翼翼地试了试水，心里还犹豫着要不要跟老师说明不会游泳的时候，西村恶作剧地将他推下了水池——呛了几口水，喉中刺拉拉的有些疼，睁不开眼睛，惊慌之中试图抓住些什么，但是手中依旧盈盈无一物。围绕他身边的，都是水。
在意识快要陷入黑暗的时候，体育老师将他救出了泳池。
西村难得的一脸悔恨，在他身边鞠躬道歉。夏目勉强扯了个笑容，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在得知了他完全不会游泳之后，西村自告奋勇地教他游泳。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一下溺水让他对水生出了惧意，一下午的教学完全没有效用：他一下水就只觉得遍体生寒，接着甚至会有些战栗。——这不是简单地深呼吸就能解决的。
别说离开池边游泳了，他甚至连简单地浮起来都做不到。

在放学回家的时候还是充满了挫败感，身边的田沼在听了西村有些夸张的描述之后，莞尔一笑：“没什么的，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游泳的啊。马上就要到周末了，不如这样……夏目，周末的时候一起去游泳吧？我们一起教你的话，一定会学会的。”
夏目愣了一会，看着一边吵吵嚷嚷着“好主意哎”，一边已经开始自说自话开始规划行程的西村，有些无奈地笑笑点了点头。
不管怎样都必须学会游泳啊。虽然说体育老师并没有对他不会游泳有过多的指责，但是还是很婉转地告诉他，体育课的考核是包含游泳的。况且，塔子阿姨那么用心地给他准备好了各种用具，不好好练习是不行的啊。

2

“我回来了。”推开了纸门，夏目随手将书包仍在榻榻米上，低叹了一声坐到书桌前。
趴在榻榻米上养神的猫咪抖了抖耳朵，弯起眼角：“哟，发生了什么么？”
“没事，周末要去游泳而已。”闷在衣服里的声音有些难以察觉的沮丧。
“切。”猫咪舔了舔爪子，看向那个伏在手肘上的少年，开口的时候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安慰：“游个泳而已，又不是去玩命。”
猫咪伸了个懒腰，理了理自己的毛发：“还是……难道说……”狡黠的眼瞳眯起来：“难不成你不会游泳？”
伏在桌上的人僵了一下，转过头，拖长了音调叫它：“老师——”颇有些愁苦的意味，隐隐它竟然生出怜惜之心，跃到少年怀中，不再开口，仍由少年梳理它的毛发。
“老师……会游泳么？”
“……我这么高贵的妖怪干嘛要会这种东西。”猫咪老师不满地看着强忍住笑意的少年，“再说了，我的真身你又不是没见过，我需要游泳么？！”
“是是。”少年没有反驳，顺从地点点头，可是面颊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涡。
“切。”猫咪恨恨地扭过头，“你不会游泳，还答应去游泳？”
“必须学会啊。”少年轻轻叹了口气。
“那我也要去。”
梳理毛发的手指停了一下：“哎？”夏目看着怀中的猫咪：“老师也要去么？可是……”
微一昂头，半月的眼眸似笑非笑：“怎样？”

当夏目背着沉重无比的背包，看着露出脑袋恣意欣赏风景的猫咪时，无比后悔自己的心软。出门提起背包的时候就察觉到那只笨猫躲进来了，但是那时候干嘛不把它扔出去呢？！
“哟，夏目！”远远地就看到西村向他招手，快步走了几步，又顿下脚步叮嘱起猫咪，“老师你不要做奇怪的事情啊。”

3

皮肤被微凉的湖水一激，夏目不禁有些战栗，湖水渐渐没过胸口的时候，田沼才松开了他的手。
“学习游泳其实很简单的。”田沼示范了几个动作以后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站起身来，“重要的是你得先学会浮起来。”
田沼慢慢走到夏目身边，一脸温和的笑意：“不如我先托着你，练习一下？”
手指触碰到裸露在外的肌肤，不知怎么地竟然生出了几分别扭的不适，尤其当田沼的手掌碰到他的腰际时，夏目居然打了个寒战，然后条件反射地推开了对方，水面激起的小小波浪隔在两人之间。夏目看着田沼眼中难掩的受伤神色，心中也十分地歉疚，可就是不能接受那样过于亲密的姿势——并不是针对田沼，从舞台剧与笹田的合作之后，他有些开始察觉到自己似乎对这样的亲昵多多少少有些排斥，每一次接触都让他生出芒刺在背之感。
“抱歉。我……”夏目蹙起眉峰，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倒是田沼迅速绽开笑容：“没事的。嗯……不然，我握住你的手臂试试看？”
再拒绝倒有些过分了，夏目默许地点点头，抓住田沼的手臂，铁了铁心，蹬了下湖底，试图浮在水面。
离开熟悉的实地之后，心底莫名地生出了几分惧意，慌忙中他听到田沼嘱咐他用脚划水，他依言踩了几下水，不想没有浮起来反倒是向下沉了。呛了几口水之后，夏目不由自主地抓紧了田沼的手臂，只觉得身体越来越重，难得脑海中还算清明，他试图寻找起湖底。然而，这样的几下动作，甚至拖得田沼也重心不稳起来，两人齐齐跌入水中。
这下一来完全被水包围，睁开眼睛也是一片混沌，喝进去几口水之后，夏目只觉得缺氧的反应越发明显起来，头脑也昏沉得有些难受。他依稀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握住了左脚踝，打了一个激灵，他奋力蹬了几下，也就在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握住了他的手臂将他拖出水面。
夏目深深地喘了几口气，才想起来去看脚踝，却全然没有异样。
“是我的错觉么……”来不及多想，已经被围上来的西村、北本七嘴八舌的询问弄得无暇顾及了。

虽然第一次的练习基本上可以算是完全失败，但是接下来的几次，夏目倒算是做的有模有样的——只是他始终是游不太远。田沼劝说了他几次，让他屏住气试试看，但是想到要完全浸入水中还是缺乏了那么一点勇气。
几次过后，田沼决定放手让他单独游一下试试看。
自己一人站在水中的时候，刚才沉下去时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清晰了起来。不远处的田沼向他招了招手，夏目咬了咬牙，离开湖底开始划水。
激起的水波拍在他的面颊上，要眯起眼睛才能辨认清楚方向。始终是有些恐惧的，他努力游得快一点，却不想这个时候，脚踝处被狠狠地拽了一下——绝对清晰无比的感受，不是错觉：有人，或者是说有什么东西拉住了他。
夏目微一愣神，就是这几秒的功夫，对方已经突然发力将他拖入水池深处，根本来不及呼喊，水直接灌入喉中，呛得他不住地咳，却不想这样反而更加重了缺氧。夏目奋力想挣脱桎梏，却不想对方的力气奇大，而因为缺氧，他越发使不上力气来。
水流急速地冲过他的面颊，夏目奋力睁开眼睛，在一片昏黑之中，他看到了那个妖怪。
周身萦绕着刺骨的寒光，那人回过头来冲他一笑——说不出的邪魅：那是一张绝美的女子面孔，可是美目中却满是煞气，黑色的长发飘荡在水中，像是要吞噬一切的触手。然而除却那张脸庞以外，她的身体全都是骸骨，森然的白骨上爬满了墨绿的青苔水藻在暗黑的水中闪动着幽绿的光。
恐惧之下，他更加奋力地挣扎起来，试图抓住什么止住这样的下潜，却只是捞到几把水草。头脑开始混沌起来，在意识渐渐沉沦的那一刻，他依稀看到了熟悉的红色妖纹。

4

回忆到这里中断了，等夏目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处的便是这样一个全然黑暗静默的世界。最后见到的是老师吧？这样想着居然没来由地就安心了些，环膝坐下，夏目决定耐心等待。
隐隐约约地能听到流水声，莫非自己还在湖中么？
颠三倒四地想了一会，却突然发觉这个世界有些许的不一样了，原本完全悄然无声的世界渐渐地有些声响，潺潺流水声，还有耳语般难以辨明的人声。突然，很轻微的响了一声，像是什么东西划过水面。过了一会，又是一声；不紧不慢地，听上去，像是有什么东西划过来了。
警觉着站了起来，夏目试图辨明声音的方向，然后这时，不知什么，握住了他的手腕——条件反射地挥拳打去，对方像是早有准备一样握住了他的拳头，黑暗中完全看不清楚来人，他奋力挣扎了几下，却不想对方直接将他圈在怀中，压低的声音有些着恼：“夏目！是我。你这个笨蛋啊！都告诉你危险危险了，居然还被溺女拖下水……”斑忍住了话头，攥住了他的手腕，带着他大踏步往前行，夏目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老师？”
“别说话！”握着他手腕的手指有些湿濡之感，斑武断地打断了他，直拖着他向前快走，心底的歉疚，在斑这般忿然地对待下，更加深了。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噬咬一般：老师生气了么？自己，还是给老师添麻烦了……如果……如果是祖母的话……
脑中越来越混沌，脚步也就渐渐慢了下来。也许是察觉到了夏目的异样，斑无奈地停下了脚步，而夏目竟然完全注意到，直接撞上了斑的肩头。
“怎么了？”
“抱歉。”声音闷闷的，尽管黑暗中看不到少年的面容，也可以想见到他低垂着头的模样。
“唉……”忍不住长叹一声，“你到底怎么了？”
“没事。”
“受伤了么？还是……”
“抱歉……老师。最终还是麻烦老师了……如果是祖母的话，不会出这种事的。”夏目低声轻笑了一下，“玲子祖母会游泳了，而且玲子也绝对不会被妖怪拖下水。”
少年低落的情绪刺痛他的心，黑暗中斑握紧了他的手指，一心只想着怎么安慰他：“别说这种话。你是你，玲子是玲子。”

夏目没有回话，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算是作答。
心闷闷得有些难受，斑忍不住伸出手在黑暗中寻到了少年的面颊，抚了抚他的眉间：“抱歉，是我一开始太着急。”斑深吸了一口气，将少年拥在怀中：“玲子是很厉害没有错，但是你也很厉害啊……呵，再也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做了。”——最后一句比呼吸声强不了多少的耳语落到夏目耳中的时候却宛如惊雷。
夏目察觉到他拂过自己眉间的手指，湿濡的触感越发明显，他忽然说不出的担忧起来，忍不住开口：“老师，你是受伤了么？”
斑轻笑了一下，低沉的嗓音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没事的，这点伤还不算什么。”他望了眼夏目的身后，目光如炬；他持起夏目的手，刻意放慢了脚步：“走吧。”
像是漫步一般地缓行，身后却依旧如影随形般地跟着划桨声，明明焦虑万分却再不敢表露出来，心中的执念越发明晰起来：无论如何也要带他走出去。
也不知道是走了多久，眼前忽然可以望见隐隐约约的光亮时，斑奋力带着夏目向前一跃。
夏目猛地坐起，先是被一个东西撞到头，然后对上了蹲在自己怀里的猫咪，身边的好友们先是集体一愣，然后居然都齐齐地扑上来，隔着人群，他看到遥遥地站着那个穿华服持烟斗的女子，朝他微一颔首。
手指拂过猫咪柔顺的毛，不知怎么地想到了黑暗中他那句低语：“再也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做了。”心猛烈地跳动了几下，连带着指尖也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很多年以后，每次丙来与他们相聚，酒到酣处，都会提起这件往事，尽管听了很多次了，但是每次看着丙一脸微醺醉意，有些手舞足蹈地讲起这件往事时，夏目还是抑制不住微笑。
在丙绘声绘色地讲着斑怎么几乎是不顾形象地跑来找到她，又怎么毫不犹豫地划开手腕以血画阵强行打开了通往黄泉比良坂的通道。
“你不知道，他这样一个身份的妖怪，居然还直接跃入水中杀死了那个低等的妖怪。”
“喂！！”斑直接炸毛，“别说的好像你看到了一样……！！”
“难道不是么？”丙持着酒杯斜眼望着斑，对方气的半死，却也只能闷闷地灌着自己的酒，“啊，对了。”丙放下酒杯看着夏目，“我都没有问过你夏目，最后你学会游泳了么？”
“嗯。”夏目淡淡一笑，“说起来，还是斑的功劳啊。”

第二篇 游泳篇
最终话

“啊哈？”颇有些醉意的丙极不信任地瞥了一眼斑，“那个家伙会游泳么？”
“要你管啊！”早已忍耐到极限的斑忿忿地顶起嘴来，夏目看了眼这两个活过了百年却依旧幼稚异常的家伙，轻笑了一下。端起酒杯，还未饮下，飘零的落英飞入杯中落成双影，轻轻的波纹，像是那年夏天，飘荡在湖面的小小落叶。

“老师，你是说你来教我么？”夏目诧异地望着那个一脸理所应当的招财猫，对方在他略带质疑的眼神中，额角不爽地跳出十字筋，眯着弯眼强自控制，偏偏夏目还不知死活地又加了一句：“可是，老师你会游泳么？”
这下，完全戳爆了美丽强大的斑大人。
“你当我愿意去那种脏兮兮的湖里玩人类的把戏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个笨蛋！！居然被那么低级的妖怪偷袭，还差点就死了！要不是你妖力不同于凡人，那个时候在黄泉比良坂摆渡人早就发现你让你过河了你知道么？！！”猫咪恨得牙痒痒，爪子拍的地面咚咚响，“快点给我过来坐下！！我要说你一小时！！”
“是是。”夏目舒眉一笑，坐在猫咪对面，继而又想到了什么，“刚才老师说摆渡人，难道，上一次我是已经死了么？”
“废话！！要不是我闯过去救你出来！你早就死得透透的了！”猫咪直接飞了一个眼刀过去，有些高傲地扬了扬头。
“老师当时说，再也没有人能让我这么做了——老师为了救我……” 夏目垂眉，嘴角弯成一个温柔的弧线，他抬起眼睛直视着猫咪，吸了一口气；对方别扭地转开头，嘟嘟囔囔着“那是因为你是我的”之类的废话，琥珀色的瞳仁清澈剔透，“谢谢老师。”
“……好肉麻。”依旧说着些刻薄的话，但是猫咪的眼睛里却不复当初的嘲讽，望着他的眼眸中像是带着淡淡的笑。
当夏目擦着微湿的头发推开门的时候，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夜风从打开的窗户中涌进来，哗哗地拂过压在书桌上的纸笺：“我去找丙喝酒。”夏目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
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忽然听到几声响动，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忽然看到长发白衣的男人坐在他身边自斟自饮，银白色的长发映着月光仿若流水一般，男子放下了酒杯，唇角浮出温柔的笑意，轻轻叹了一声：“丙这个笨蛋。”
然后他的眼眸移向自己，夏目吓了一跳，连忙闭上眼眸装睡，长发垂落在他面颊边，全身的肌肤都有些绷紧了。静默了一会，他强迫着自己紧闭眼眸，忍耐的睫毛都有些颤抖。
忽然听到轻吟的低语：“真是的，怎么会这么喜欢你呢。”
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一样，夏目终于忍不住轻轻张开眼眸，正好看到斑微扬起头，唇边若有似无的浅笑，浅金色的眼眸在月色下宛若暖玉一般，心里软软地，仿佛融化了一般，再也没有一丝力气。
第二天一早醒来，夏目面对着那只不顾形象呼呼大睡的猫咪时，忽然就想到昨晚那个举杯对月轻叹的人，一瞬间恍惚了自己，甚至在叫它起床去游泳的时候，声线里也带入了一丝温柔笑意。
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的斑大人，在挑选教学场地方面挑剔的不是一点点：因为田沼那天说了一句“宠物不得入内”而记恨起泳池这项公共建设；小湖当然也不能中选，完全是因为那是丙的领地。选来选去，最后猫咪老师直接在地图上按了个梅花印：“那么麻烦干什么！”接着那个家伙直接叼着夏目腾空跃出窗外。
虽然御风飞行已经习惯了，虽然不得不承认最后斑这个笨蛋降落的小河也算得上是清澈见底，再配上扑扑朔朔的落英，说是风光旖旎也不为过，但是……人类游泳是需要泳衣的啊！不是随随便便跑过来就可以的啊！难免对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生出些埋怨来，刚回过头想说些什么时，正对上那个骄傲的甚至还一副期待赞许的表情、仰着脸望着他的白狐，不知怎么地原本隐隐的火气都化作虚无。
“可是，我该怎么游呢……”自言自语着，夏目有些愁苦地望着清透的河水。
“就这么游啦。”一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直接就挂上了他的肩，一转头就对上了一双宛如艳阳碎片的眼眸。些微的愣神让斑得了时机，不由分说就拉他进了小河。
当他看着自己的衣裤完全被水浸湿的时候，再怎么样的绕指柔也变成百炼钢了。
“老师！不要胡闹了！”夏目恨恨地甩开斑的手。
“没有闹啊，快点游泳啦！”
“说的那么轻松，没有泳衣我怎么游啊！”
“那种东西要它干什么？”斑毫不在意地摊了摊手，随意地站在水中，银白的长发浮在水面上，俊朗的面容带着笑意，浅金色的眼眸也许是水光的折射，倒是多了两分柔情；月白的浴衣半敞开着，露出坚实的胸膛，人影与河面上的倒影虚虚实实地印在夏目的眼眸中，心脏剧烈地跳动了几下，然后软软地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在斑托着他，不懂装懂地指挥着他划水的时候，夏目居然会觉得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他正在被保护着。明明是完全不会游泳的两个人，却在一个下午完全学会了这项技能。
最后一次他独自尝试游泳，像模像样地游了一段之后，除却中途被呛到一次，他咳了咳站住休息，向不远处的斑挥手示意了一下，然后继续。当他终于到达了斑的身边，刚刚浮出水面时，却被斑拥住了，鼻息拂过他的耳廓，带着些微的酥齤痒。
斑久久地没有说话，直到最后才叹息着笑了笑：“笨蛋，千万不能出事，你明白了么？”
夏目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了这个，直到察觉到他握着自己肩头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斑始终是对他来游泳有着不放心的吧？又不能让他不要学，在这样的矛盾中注视着自己独自练习：担心着或许会出现的意外。
安慰似的，他回抱住了那个妖怪，带着淡然的笑意：“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终于知道了。夏目微笑着合起了眼眸：从校园祭之后就一直萦绕在他心头的疑问终于有了答案。

田沼惊叹着看着夏目的游泳，直到夏目浮出水面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一脸赞叹的表情：“好厉害啊。谁教会你的？你学的真快！”田沼顿了顿，又开口道：“说起来，我还真是有些羡慕教会你的那个人呢。”
“哎？”夏目停止了擦头发的动作，疑问地看着他。
“要学会游泳，最重要的就是要对教的那个人完全的信赖，只有把恐惧完全抛掉才可能浮在水面上啊。”田沼的语气中有着轻微的嫉妒，“说起来，那个能教会你游泳的人，才是夏目最信赖的人吧。”
夏目没有回答，抬眸望了眼苍穹，湛蓝的天像极了那天的河川。

其实，那不只是一种信赖，那是一种比信任更深的羁绊，就算是全世界都站到了他的对立面，我也可以不管不顾地站在他身边。
只因为我知道着，我喜欢他，而他也在意我。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