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征文】然而(平凡暗恋痴汉攻X万人迷男神受)

一楼祭度。

关键词,思念,大雪,夜晚,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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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有些绿茶加深井冰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09 08:40:00 +0800 CST  
天上的繁星孤寂冷清地闪烁光耀,如同轻羽的冰晶从蔚蓝夜幕片片飘摇下来。白色的雪看似柔软温暖,落在人身上后,却片刻消匿无踪,唯余一道凝成的泪痕,缓缓从肌肤滑落。


季延非坐在限吅量版跑车内吞云吐雾,烟头燃了又灭,炽红的火星无声侵蚀,把烟草和卷纸灼成灰烬。那灰烬不胜惋惜地留在烟头上,终逃不过颓然坠散的命运。


就像他的心。


在密闭的车内缭绕的烟雾缠吅绵悱恻,季延非轻摁按钮,车窗启了一道缝,香烟的味道逸散出去,冰冷的风雪吹拂进来,他有种错觉,他在寒冷的夜里赤身裸吅体地被阵阵风雪凌迟,他的身上已满目疮痍残破不堪。但他并未关上窗,而是任由细细密密的雪落在他的面颊,凛风恰好能吹醒他混沌的大脑。


今天是夏郁莲的生日,他在罗振的房子里,呆了几个小时?


在车后座上准备好的蛋糕早已冷却,失去了热腾腾的松软气息。订好的烛吅光晚餐也被电话取消,递送不出的昂贵生日礼物安静躺在黑暗包装盒的一隅,与垃吅圾桶里的废品竟没什么分别。


季延非时常驱动摇杆清扫落在车上的雪,以便他能从车窗随时看见夏郁莲在的那个地方。引擎发出扰人的轰鸣声,从未止歇。属于罗振的那盏灯火始终亮着,季延非用手指捏熄了他嘴上含吅着的那根烟,这车内唯一的光源便消失了。街上橘黄的街灯打在季延非那张天吅怒吅人吅怨的标致脸庞上,阴影蚕食了他一半的面容。


此时的夏郁莲和罗振在干什么?共度一个欢愉的晚宴后,开始脱去彼此的衣服,从沙发滚到床上?他们做吅爱的地方可能是餐桌,可能是地板,可能是洗手间,但不可能是窗台,因为他视线从未离开那扇紧闭的窗。


房内的情景却并不如季延非所想的那样暧昧旖旎,夏郁莲抬起筷子草草把罗振精心准备的满桌菜肴每样浅尝了一点,就放下碗筷,说自己困倦了,打算回房睡觉。


罗振不甘,拦住了他,“今天最关键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呢。”


他把夏郁莲一把抱住,轻轻吐息在夏郁莲的耳边,整个人的重量挂在夏郁莲的身上,拉着夏郁莲的手摸进自己的臀吅缝,操纵那只手在自己股吅沟上放肆揉吅捏。


“我害怕第一次太紧,做得不舒服,都提前做好润吅滑了,就等你进来,你怎么临时萎了?”罗振喘得愈加大声,甚至已经用手指在身后那处进进出出。夏郁莲的指尖也触及到那个仿佛有吸力的湿吅软地方,陷入其中。


夏郁莲不放心地朝窗外看去,那辆他熟悉的车依旧伫立在风雪中,只是覆在车顶和后备箱的雪在渐渐加厚。夏郁莲敢确定季延非绝对没有陷入睡眠,他应当正在直直盯着这处。夏郁莲对于季延非,熟悉到看见他的一片脖颈肌肤就能认出他来的地步。


他窥视着季延非的日日夜夜,季延非的图像已经熔铸在他的意识里。季延非举手投足间的下一个动作,夏郁莲都能预测出来。


但他无法推测出,在他多次提出分手后,季延非为什么一直纠缠不休。


他有什么好?他没什么好的。家中有个沾染酒瘾赌瘾,时常家暴的父亲,幸吅运的是早就过世了。还有个不知道是先天这样亦或是被生活折磨成这样,歇斯底里无理取闹的母亲,在夏郁莲的眼里,母亲在父亲死后,已经疯疯癫癫了。他自己,倒是和郁莲这个吐露清致芬芳气息的名字不怎么相衬。女气而不出彩的外貌,三等残废的身高,平平无奇的天资,泯然众人的能力,激动时刻还经常爆几句粗口,高雅的东西一窍不通。除了打掉牙和血吞的忍耐力和勉强算是个好人外,实在不值一提。


或许还应该加上一点,他有着超乎寻常的偏执心。


但季延非那张精致的面容上,不该为任何人摆出伤心颓丧的样貌,处于云端的人,就该永远恣吅意张扬,永远没有烦恼能绊住他前进的脚步。


他只喜欢那样的季延非。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09 08:42:00 +0800 CST  
罗振看出了夏郁莲在想季延非,干脆赖得更彻底,一个身材挺拔的大男人,就靠在了比他矮大半头的夏郁莲身上,活像得了软骨病。


夏郁莲不得已搂住即将滑落在地的罗振,罗振接受到夏郁莲的触碰,浑身又是一个哆嗦,令那只手滑向自己腰线,声音在无度煽情,“啊……哈……我现在已经想要得不得了,你顾及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肯定不舍得把我一个人扔这解决的对不对。”


这句话当然是在骗人。狭窄的甬道极力抗拒着外物的侵入,罗振被指节撑得倒吸一口凉气,粗暴地扩展使他就快落下泪来,即使做过润吅滑,想要吞下男人的性吅器,肯定也不算轻易。


可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哪怕他其他方面比不得季延非那样出类拔萃,至少在床上,季延非能做的事情,他一样能做。


夏郁莲从裤子口袋掏出手机,轻触屏幕,打下几个字。在发送人的选项里,他摁出了一串烂熟于心的号码,这串号码是他在季延非尚未说过一句话前,他就打听到的信息。


罗振看见了夏郁莲手机的内容,阴沉着脸,把手机抢了过来,收件人只是一串号码,看样子夏郁莲把季延非的电话号码删了。可是手机号码簿里的删除有什么用,心里却一直记得牢固。他以摁碎手机屏幕的势头添加一串话,‘他的后面比你紧多了,我对你已经上烦了。’点下发送键,绿色的提示表明这封满载恶意的短信,已经发到了季延非的手机里。


夏郁莲默许了罗振的做法,包括把手机立刻摔到房子的另一边。罗振不住地在他身上磨蹭,“不用担心手机的事,我给你摔坏了,再给你买一个不就得了。”


季延非终于等到这段时间内,夏郁莲给他主动发的唯一一条信息,他冻得冰凉的脸终于流露出一丝笑意。然而他升温的心,不出片刻,就被内容打入冰窖。简短的三个字,‘回去吧’。至于后面那句话,季延非只扫了一眼,就懒得再看。那语气和标点符号出自谁的手笔,太过明显。


但为什么夏郁莲允许罗振用他的手机发出这样的信息?季延非感觉从他嘴中呼出的哈气模糊了他的眼眸,透明的液体从他的眼角划落,就像融化的雪粒。


夏郁莲带着成为树袋熊的罗振,走到了窗台边。罗振已经衣不蔽体,窗台的凉气拂过他光吅裸的肌肤,他微微在发抖,因此缠夏郁莲缠得更紧了些。夏郁莲看着车内的季延非,即使看不清,他也知道季延非在看着他。他做出了清晰的口型。


回去吧。


季延非立马拿出手机给夏郁莲回了短信,此时夏郁莲的手机悄然亮起,未读短信的提示闪现在屏幕上。但那条信息不会有被打开的机会了。


被忽视太久的罗振摔碎了一个花瓶,想要夺回夏郁莲的注意力。拿着一块碎片对准自己的后吅穴,在入口缓缓比划。他的声音稳重而冷静,听不出丝毫平常吊儿郎当的戏谑之意。


对着夏郁莲,他有些决然地说道,“你如果今天不用你那玩意儿捅吅进来,我就把这块碎片捅吅进去,你选吧。”


夏郁莲的头绪一团乱麻,他如机器人般扭动脖颈,转动黑黢黢的眼珠,迟钝而茫然地问道:“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大家还像以往那样,维持着好朋友的关系不好吗?”


罗振开始激动了起来,脸上泛起的红色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情吅欲,他一把指向季延非的位置,“如果没有那个横插一脚的家伙,当然没什么不好。”那咬牙切齿的姿态,好像恨不得季延非即刻消失在这个世界。


明明他先认识的夏郁莲,明明夏郁莲失意的时候,一直陪伴的人是他。但是为什么和夏郁莲在一起的人,是季延非啊。当他听夏郁莲踌躇不定地说,玩大冒险时强吻季延非加上告白,居然被接受的时候,罗振感觉一直以来他和夏郁莲维持的世界,就此分崩离析了。


现在是他能扳回局势的最后机会了。夏郁莲本来就该和他在一起,没有季延非的破坏,他们相互插科打诨笑骂追打的日子,就会永远持续下去。


罗振加大一把火,“你抛下他,和别人上床了,他有再大的肚量,肯定也忍不下去,分手已成定局。你想要的结果,这样就能达到了。”


夏郁莲低垂了眉眼,他认知的事物一件一件出现了偏差。以为一辈子无望的暗恋对象,答应了他的游戏告白,他想分手,却逃脱不得。以为玩闹契合的好朋友,因暗恋对象生出了间隙,现今又莫名其妙地发展到不得不做吅爱。


“我不喜欢你。不,或者说,我对你没有恋爱意义的喜欢。你在我心中,是很重要的朋友,一直都是。我很感谢你对我陪伴至今,所以,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让我们两个无法收场。”夏郁莲最后决定直言相告,今天来到这里,本来就是拗不过罗振的下场。他是打算和别人睡一场,让季延非对他彻底放弃,但当这个别人是罗振时,最后关头,他迟疑了。


罗振不是他能这么随便以待的对象,现在,收手还不算晚。


听闻夏郁莲话的罗振,短暂期间有了灵魂出窍般的痛意。他的手被那块碎瓷弄得血肉模糊,可是比起他千疮百孔的心,简直不值一提。罗振惨白的脸上做出大喇喇的爽朗笑意,“没关系的。喜欢与做,本来就是两回事,找妓女的人那么多,也不能说他们对妓女有什么情感。你有困难我帮忙嘛,来一炮而已,多大点事,不用……那么客气。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像那个开着豪车来找你吅的吅人一样死皮赖脸,你要中止,我随时配合。只是时间太短了,我怕他死不了心啊。你不想维持这种关系了,我立马能和你变回朋友,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是首先。”罗振的面色转冷,他用自己的胯部一直在夏郁莲的关键处磨蹭,想要激起兴奋。那只鲜血淋漓的手显露在夏郁莲的面前,夏郁莲吃了一惊,赶过去拦。罗振用碎瓷片在自己胳膊上立刻划了一道,红色液体迫不及待地涌吅出,再用尖锐抵住他身后的入口。夏郁莲停住了脚步。


他最后给了夏郁莲一次选择的机会,因为考虑到等会或许还要用后面,所以才没直接用瓷片划裂。“你今天要么上了我,要么看着我把自己弄残,选吧。”


夏郁莲静默着松开自己的裤子纽扣,意思不言而喻。错误在他,可世界吝惜于给他改过的机会,让他把错误的雪球越滚越大。


罗振终于把那块瓷片扔在地上,用已经被染红的手掌触碰夏郁莲的脸颊,迫不及待地和夏郁莲拥吅吻。他拦住想给他包扎的夏郁莲,叫夏郁莲先办正事,这点小伤无所谓。


他再加了把火,打消夏郁莲对雪中季延非的挂念。“喜欢他的人,数不胜数,多你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你以为你在他心中能算个什么东西?没了你,他还有无数更合适的选择,可是我不一样,你在我心中,是最重要无可替代的东西。没了你,我会死的。我远远比他更需要你,你真的要残忍地把我抛下去找他吗?”


夏郁莲冷酷地把他抛到床上,分开他的双吅腿,“你既然决定了,那么就算过程你喊不要,我也不会停下。”


罗振心满意足地扭曲笑了出来,身后被夏郁莲填满,痛也是有难言快意的。他总算如愿以偿。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09 08:44:00 +0800 CST  
他们从沙发滚到了床上,下身的连接自始自终没有分开。与全身衣物褪去的罗振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衣冠整齐的夏郁莲。罗振引领着夏郁莲去了卧室窗台,罗振一把将夜晚隔绝视线的窗帘拉开。时值冬夜,窗缝里的寒气浸得他皮肤在微微刺痛,不过没有关系,能让季延非看到这一幕,就算在他身上插满刀子也是值得的。


夏郁莲看出了罗振冷得瑟瑟发抖,蹭在他身上的肌肤也失去温热,他给罗振身上裹上被子,被罗振一把挥开了。


“不要……就这样。把我摁在窗户上狠狠地干……啊……哈。”


罗振的身体不如他的喘息那样动情,这声音一半是痛,一半是心理的欲。后面因为凶器的进出,疼得简直要把他活生生拉扯成两半。可能由于没有经验,润滑不到位,又做得急切,那处还没做好承受的准备就被直插到底,罗振只剩下凭本能摆动的力气。夏郁莲在他的身体里已经射了一发,想要撤离又被他强行缠回去,他身体却一点反应都没起。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10 13:43:00 +0800 CST  
罗振强迫自己清醒,记住夏郁莲的一切。他的呼吸他的声音他的频率他的温度,以前这些东西给了季延非,今日,罗振要一个不少地夺回来。


季延非才是破坏他和夏郁莲关系的罪魁祸首,那种人,安稳地呆在属于他的上流阶层不好吗,为什么偏偏要插足他和夏郁莲的世界。


夏郁莲的器物是火热的,在狭窄的甬道进进出出。他的神色是冷漠茫然的,就像暮秋时节的细雨,点滴间裹挟衰败的气息。完事后,他一言不发,准备把罗振放进浴缸里清洗一番,勾出罗振身体里的东西。罗振死活不从,嚷嚷着让夏郁莲躺床上陪他,至少做完后得温存一番吧,形式好歹要做个足。


今日格外压抑的夏郁莲定定看着罗振,若有若无轻叹了三个字,“何必呢。”


罗振深吸一口夏郁莲发间的薄荷香气,那是洗发露的味道。夏郁莲虽然有这么个名字,人却和莲这种幽静高洁的花卉沾不上任何关系,除了那张被他自己所憎恶的,女性化的容颜,其余的方面,夏郁莲看上去就是最正常不过的男孩子。


精疲力竭的罗振缠在夏郁莲身上,徐徐坠入梦乡。这不是他们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可是对夏郁莲来说,这是第一次在床上,他们有了这么暧昧的关系。以前,他有时借住在罗振家里,两个人闲聊打游戏倦了,便直接倒下,蒙头就睡,不曾生出这么多弯绕枝节。


夏郁莲直直对着天花板,想到刚才趁罗振拉开窗帘看到的雪地景象。那辆车仍旧停留在一片白皑皑的雪絮中,旁侧路灯光线投到冰晶上,折射出黑夜中有些晃眼的光亮。他尽量不惊动罗振,悄然起身,去了客厅,把花瓶的碎片清扫到一个塑料袋里,以防罗振再次自残,他打算扔到外面。随后穿上外套,轻柔地关门出去。


他没有摁下任何一个电灯的开关破坏黑夜的静谧,流淌在空气中的暧昧因子自然也就无从退却。


在夜晚的走廊里穿行的时候,夏郁莲不住在想,罗振对他,到底算是什么?挚友?但是他把罗振以随便的方式上了。情人?但是他清楚他对罗振没有一丝一毫的心动。他对那场情事的妥协,不过是不想失去罗振的权宜之计。罗振要的肉体,他给得起,仅此而已。


夏郁莲对自己扭出一个讥讽的嘲笑,他自己都开始唾弃自己的卑劣。


残酷的事实昭然若揭。从以前的朋友,到现在的床伴,罗振在他心中,从未占过重要的一席之地。本质上,夏郁莲自与罗振成为朋友的第一天,就一直在把罗振当作扮演‘夏郁莲’这个社会角色所必须的联系性工具。


错误的源头从何处开始,无人知道。


躺在床上罗振倏然睁开了眼眸,神色平静,刚从睡眠中醒来的困倦分毫没有透露在他脸上。他对着另一侧空空如也的枕头,终于爆发了他压抑的所有情感。


狼狈从床上摔下地,罗振蜷缩起身体,掩盖自己维持不住崩溃的表情。他还抱着一丝希望,万一夏郁莲只是扔个垃圾,立马回来,看见如此扭曲的他,一定会嫌弃失态的。身后禁地接触到冷冰冰的地板,疼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那里面的液体也不遂人意地流了出来。


他妄图挽留夏郁莲残留的余温,这么微小的心愿,都宣告了失败。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10 13:44:00 +0800 CST  
那辆曾经在聚光灯前出现过多次的车仿佛和夏郁莲有感应似的,一见到走至楼下的夏郁莲,就忽的亮起车灯。明亮的光束直直射向夏郁莲,让在他面前飘扬的雪花间无所遁形。夏郁莲稳稳地走着,脚在雪上踩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松软的积雪留下了深浅不一的脚印。


离季延非越来越近,擦肩而过只需一瞬。


夏郁莲打算绕车而过,车尾随不放。他干脆停住了脚步。季延非从车上施施然下来,他衣着单薄,然而一丝凌乱都不曾有,衣领袖口妥帖地附在身上。雪花不慌不忙落入他的发丝。出现违和感的地方,在于季延非本人,从任何角度都无可挑剔的那张脸,以往总是流露出上帝宠儿一般的骄傲神采,今日却现出了憔悴。


这是夏郁莲第一次看见不再光鲜夺目的季延非,鲜红的血丝爬在眼角,兴许是抽了太多烟,他声音低哑,但还有一缕似浓似淡的惑人。


“上车。”季延非这么命令道。


夏郁莲看见他手中的烟和在雪地中泯灭火星的烟头,迟疑了一下,还是提醒他,“吸烟对身体不好,戒了吧。”


季延非佩服自己还能调笑得出来,深深吸了一口刮人的冷气,肺部有些抽痛,“你监督,我就戒。”


“……我相信你能找到更好的,比我更适合做这件事的人。祝你幸福。”夏郁莲祷告般的说完咒语,转身就走。季延非的身体快于思维,一把将他扯入车内,从主驾驶座上锁住所有车门。


夏郁莲使劲扳了几下车把手,理所当然地纹丝不动。


“你不是我,没资格为我做决定。”季延非再狠狠吸了口烟,把烟草的侵略气息通过一个吻,渡到夏郁莲嘴里。在寒夜中消磨时光的季延非,体温较平常,低了许多。夏郁莲光是触到季延非,骨子里就渗进一股寒意。


季延非自己,该有多冷。


“你凭什么认为我一定会跟你走?”夏郁莲不闪不避,默默吞下季延非的味道,锋芒相对。他动了动手掌,又压了回去。差一点,他就要摸一下季延非的额头,看看他是否无恙。


季延非没有一点夏郁莲担心的虚弱,他语气十分强势笃定,“就凭你还喜欢我。你如果不喜欢我,现在就不可能在这里。”


夏郁莲替他拂去衣领上的白色碎片,掌心暖了季延非冰凉的脸颊,弥留的冰晶挡不住他的温暖,无力消融。


“有谁会不喜欢你呢?我只不过是那些乌压压的凡夫俗子里的一员罢了。”


天之骄子的身边,无须吩咐,就自动有闪光灯聚集在身边。所有人的视线都本能性地被牢牢吸引。这是季延非天生的魔力,他永远是备受眷宠的人。没了夏郁莲,多少人前赴后继冲往他的身边,妄图使他施舍一点垂怜。


几滴滚热泪珠砸在了夏郁莲的脸上,夏郁莲抬眸,看见季延非像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样失去希望地笑了,“是啊,我还知道,你从来没有爱过我。”


坦白来讲,当夏郁莲一提出分手的时候,季延非以为他在故弄玄虚,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季延非知道夏郁莲对自己的执着迷恋,因此也没太当回事,第一次被人回拒的他,自然是心有不甘的。不冷不热应了夏郁莲几句,问问他什么意思,没得到清楚回答的他,懒于在这种事情上纠缠,斤斤计较会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心胸狭窄的中年妇女,折了面子,于是也就一切照旧。


他以为就此揭过篇章后,夏郁莲完全在他面前蒸发了。行迹消失,不回复任何联系方式,探查不到一点消息。那时候,季延非才发现自己对夏郁莲的了解少得可怜,连他的住址,都不曾知晓。夏郁莲一直在季延非面前有意隐瞒他自己的所有,亲人,朋友,没有季延非参与的那部分生活。


为了维护他那微薄的尊严,夏郁莲坚决拒绝透露更多的自己给季延非。即使季延非有几次提出送他回家,他往往顾左右而言他,或者提出还有其他想逛的地方,想去购物。那时季延非以为夏郁莲如此表态的原因是不愿让父母知道他和一个男人的关系,碰了几回软钉子,季延非也不再自讨没趣,心中隐隐生出不满,置换到行动上,无非更飘忽不定了些,玩闹比以往更盛。


他不用担心,是他的东西,总该是他的,


直到季延非把整座城翻了个遍,发现夏郁莲和罗振住在一起后,他的眼忽的被那些查到的照片刺得发疼,宛若针尖嵌入视网膜。那些照片录像的下场,自然是进了垃圾桶。那时季延非手指在屏幕上戳戳停停,反复修改,满腹的话语全部无法诉诸于口,草稿删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只凝练成一句话。


他哪里比我好。


夏郁莲终于给他回了信息。


你最不好的地方就是,你没有不好的地方。


僵持的拉锯战持续了一段时间,季延非除了默默守着夏郁莲,没有额外的行动,唯一不变的是每天至少给夏郁莲发一封短信,有的得到回复,有的被删除在草稿箱。他过去开始的愤怒,而后是彻底的茫然,为什么夏郁莲会毫无征兆地离开他?曾经偷窥跟踪他多年的夏郁莲,肯定不可能没发现他的调查动作,季延非甚至有了一种猜测,夏郁莲是故意和罗振一起闯入他调查的镜头。


今夜,他的猜测终于得到证实。


罗振也好他也好,都是夏郁莲为了自我满足所借助的角色。那场隐秘不宣的畸形仰慕,一旦揭露在光天化日下,立刻如同曝晒过的照片底片一样,瞬间变作垃圾。


这场病态爱恋故事里,开始与结束时机的选择者,全是夏郁莲。


即使半斤八两,罗振离夏郁莲的距离,也比他要近得多。他对夏郁莲,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局外人,这太残忍了。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13 15:37:00 +0800 CST  
季延非脚下的油门越踩越大,暗红的指针在一百五十迈左右晃动。他驾驶车行在无人的路上,高速带起的强风夹杂白色冰晶砸在玻璃上,车刷规律性地在清理飞雪的尸体。


他摁下了车窗,车内流淌的气氛通过一条线泄出。雪粒直剌剌刮在脸上,刺得略微生疼,但二人都没有因此抱怨。夏郁莲转头,看向季延非的侧颜,或许因为黑夜的映衬,一贯众星捧月的季延非居然露出了孤寂之态。


“去哪?”一直沉默的夏郁莲终于张开了口。


“天堂。”季延非吐出了一个不详又幸运的词汇。


夏郁莲心中一惊,猛地大骇。季延非是什么意思,和他一起寻死?他闭上了双眼,静心感受风的掠动,他的心与这辆车一起飘飞,晕忽忽地想,今天真的要葬身此处吗。


季延非出声了,像是玩笑一般,语气轻松随意,车还在加速,“你和我做,我就停下。”


夏郁莲被他蛊惑似的点头。本来想好的应对,在季延非面前,立刻溃不成军。他对季延非,总是没有当面拒绝的狠心,这也是他一直选择与季延非短信来往的原因。


他怕他一见了季延非,不得已地落入对方的步调。


季延非在拐角一个漂移,松开油门,把车停下。夏郁莲平稳睁开双眸。就知道,那个匪夷所思的天堂念头,纯粹是他闪念间的妄想。他的命不名一文,但季延非拥有得何其之多,这两条命,怎么配放在同一杆秤上相提并论。


正是深夜,四下无人,唯有听不见的雪飘落在地上的声音。表情冰冷的男人开解自己的衣扣,全然不顾车外的严寒,夏郁莲想阻止他,被他强硬着摁了回去。


季延非的身体赤裸裸地触碰到冷空气,最明显的证据是胸前两点无需爱抚就已挺立。车座往后推移,以至于有足够的空间,季延非可以埋首于夏郁莲的胯下。


他把上身衣服脱了精光,先是细细舔咬夏郁莲的手指,眼角的红痕恰似勾引。拉开夏郁莲的裤子拉链,解开束缚,嘴唇吻上安静蛰伏的那物。


夏郁莲仿佛还沉迷在飚车生死一线的快感中,自始自终没有反抗季延非的动作,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反抗。梦寐以求的人就此跌落在尘埃,他是这场毁灭的见证者。即使他处于对季延非的彻底厌倦倒计时,在烟花爆炸的最后一瞬间,他舍不得逃。


用唇舌卖力吞吐的季延非眼光复杂地看向夏郁莲,直直对上了夏郁莲的凝视眸子。季延非的面容悲戚而煽情,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凌虐的美感。夏郁莲一时不慎,急忙抽身出来,缴械投降。白色的液体喷溅在季延非的脸上,暖不热他失却温度的表情。


季延非用手指勾了一点尝尝,那是夏郁莲的味道。


“你看,我对你的勾引,现在还很有用。你还在喜欢我。”他失焦的眼眸对准手指上那些从夏郁莲体内喷射出来的汁液,此句的对象虽然是夏郁莲,他的注意力却没有分散到正主身上。


夏郁莲不可置否,点了点头,“嗯,我还喜欢你,你知道的。”


季延非从喉腔里挤出一点笑音,“那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家庭?名誉?财富?你凭什么找那个样样不如我的垃圾,他有哪一点比我好?我还知道,你不喜欢他,否则你怎么舍得让我看见他那么耻辱的姿态。”


满脸白浊,神色狼狈,上身光裸的季延非说着耻辱二字,实在像是自嘲。


“是啊,我喜欢你。”夏郁莲被这种绝望的氛围感染,说出自己最真心的告白,“我再也不可能像喜欢你一样喜欢一个人了,为了不让这种喜欢过期腐败,我决定把它永远保存在我心里的匣子中,永不启封。”


可是季延非本人,就是那个匣子的钥匙。


“你喜欢的,根本不是我的人,对吧。”季延非没过多久,便自问自答起来,姿态脆弱又模糊,如同与这无垠雪地连接在一起。“你喜欢的是你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这个走投无路的我。”他愚蠢地自欺欺人到了现在,终到了梦醒时分。


夏郁莲沉默了,算是无需语言的承认。


季延非阖上眼睛,不想让泪光如此轻易地就被看得分明。他的骄傲早已碎裂成片,现在他能握住的,仅是一点点刺入骨血的残渣。


夏郁莲扯出他们孽缘真正相交的往事,“我的那次告白,是你策划的作品?”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15 14:32:00 +0800 CST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般的游戏告白,夏郁莲与季延非的生活,永远是两条无限靠近却决不相交的平行线。夏郁莲静默地处在自己的立场,观察季延非的一举一动。


没有嫉妒,只有纯粹的钦佩和祝福。嫉妒是在相差无几的情况下才能出现的产物,面对着九重天上的艳阳,阴暗角落里的苔藓只能龟缩在凄凉的影子下,偷偷仰慕摄人的光辉。哪怕那光耀打在它的身上,会把它曝晒成失去水分的尸体,它也始终无法远离外部的生机。


夏郁莲真心实意地希望季延非拥有教科书一般的美满人生。季延非是他黯淡绝望的生命中一盏隐约飘忽的灯火,遥不可及,却足以指引他在泥泞黑暗的道路上踽踽独行。


是季延非让他知道,原来人生还有另一种光彩照人的可能性。季延非承载着他所有对美好的期望。信徒通过瞻仰神明,就能从中获得力量。


他下意识搂了搂季延非靠过来的身体,纤瘦,高挑,修长,如今冷冰冰的,好似会呼吸的行尸走肉。


卖火柴的小女孩为了在冬日里获得零星的温暖,烧尽了她最后一根火柴。行至逼仄角落的他,为了那一场错误的暗恋,亲手抹灭了他自己最后一点希望的余晖。


季延非因为夏郁莲的动作,微微受到了一点鼓舞,眼瞳中窜出一点生机,随即泯灭在喝出的雾气里。


“嗯,是我授意的。”魔术被观众直白地揭穿意图,也就没了意思。但生活不是舞台,哪怕超出剧本,也没有退场的余地。


季延非抱紧了夏郁莲,沉闷的声音在夏郁莲耳畔响起,有一份强装的淡然,尽管这个程度,对季延非来说已经可以算作示弱。


“告白的是你,撤手的还是你。”


他以为把夏郁莲对他执着的事情呈现在人前,确凿铁证不给夏郁莲毫厘回圜转机,从此夏郁莲就能被他牢牢套死,翻覆在鼓掌之间。他把夏郁莲逼上了绝路,现在才知,真正走至绝路的人,是他自己。


“你对我告白了,那意味着你钻进了我的圈套。你懂吗?在众目睽睽之下的许诺见证,我以为你是没有回旋余地的。”


主动的那一方是夏郁莲,倘若有朝一日,夏郁莲反悔了,那么就算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夏郁莲也免不得诸多顾及。在最后的时刻,夏郁莲的意图昭然若揭。通过他一环接一环的设计,这段关系的见证者终是不只有他二人,其他的知情者就像锁链般,捆系着他和夏郁莲。


直接这么说来,是不怎么光彩。但是无妨,结果能达到他的心意,如此便好。天上不会掉馅饼,更不会掉情人。想要什么,必须依靠自己的行动争取,永远等着傻兔子撞到木桩上的猎户,留给他的结局是饥饿致死。


季延非明白夏郁莲总有一天会知晓这个真相,可是他没有预料到,夏郁莲选择在分手时直接说破。假如不是在这番情景下,换做一个平和些的场合,当初的小瑕疵妨碍不了生米煮成熟饭后的情比金坚,反而会变成些用于调剂的小情趣,嘴上道歉两句,行动赔赔不是,无伤大雅。


他太低估了夏郁莲,太高估了自己。


夏郁莲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样,“嗯,果然是你的计划。”他的手抚过季延非的鬓角,穿插进乌发中,“我该在那个尴尬的告白场合就察觉的,平时唯恐不及讨好你的人,怎么可能敢做真的得罪你的事。”


社交啊,就是一件如何把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玷污成肮脏粪土的事。将一个人置于群体里,本身就是放弃部分自我朝环境妥协的行为。情绪感染避免不得,头脑一旦发热,初心在一众人等的起哄中能立马飘去远方。


人言可畏,尤胜刑架。


“什么时候知道的。”流淌在季延非血管中的生命力都在减缓速度,季延非的心中敲着古老的钟,一下,一下,是宣判他死刑的倒计时。


“等你答应后的大约两天后。”的确是很快的速度,事实上,也就是告白被接受了以后,夏郁莲才发现,季延非对他的影响,比他预测中的还要重。即使季延非变得触手可及,他还是无法立刻放下对季延非的痴恋。


季延非答应的那一刹那,浓浓的懊悔和纠结折磨着他,他做不到在刚刚情真意切地告白后马上提出分手这种事,如若他做了,反似他有意玩弄季延非。夏郁莲揣测季延非是想折辱他,让他在大庭广众眼前颜面全失,自尊沦丧,用可怜而卑微的暗恋者当当他生活中不足为道的小乐子。


可他还是无法割舍下季延非,这个伴随他生命中一部分的意象。于是他一直在等待着,季延非在为期不久的将来提出的分手。


罗振是他与季延非关系的变数。当罗振得知他与季延非的交往后,片刻之间雷霆大作,激动万分地告诉夏郁莲季延非到底是一个多么劣迹斑斑的人,恨不得用枪把季延非扫射成筛子才算罢休。


夏郁莲开始想转移话题绕过季延非,三番几次被罗振呛声,他也来了火,甩给罗振一句‘他和我比至少是绰绰有余的,再怎么样和我在一起也是糟践了他’,随后甩门离去。


到了晚上,他给罗振发和好暗示的短信,邀请他明日一起去看电影,只字不提季延非,罗振没有给他回复,夏郁莲莫名遭喷的愤懑一下子上来,把手机一摔便不闻不问。在他眼中,季延非的事,根本连一个问题都称作不得,他喜欢什么人,和什么人牵扯上关系,本就没有和罗振报备的义务。


几天后,他接到烂醉如泥的罗振电话,急匆匆跑去见罗振。映入他视线的罗振,正迷蒙处在马路中央,红灯即将转绿。心惊胆战的夏郁莲飞快把罗振转移到安全的路边。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罗振一缠住他就不放手,把这些年对他积压的感情倾倒一空。那时他温柔地劝慰着发疯的罗振,搀扶罗振回了家,给罗振灌了醒酒药后擦洗脸庞。


行动上殷切关怀,心里却是沉静如一滩死湖。他不认为季延非接受他的告白是多么重大的事,也不认为罗振对他的感情他有必要正面回复,装傻充愣,维持着貌合神离的挚友关系,有什么不好。


人与人之间,不就是如此。连自己能否了解自己都是个未知数,更何况他人的心灵相贴。


归根结底,他还是对罗振有几分多年生出的眷恋情谊。他怕就此挑明,二人真的就要撇清关系,擦肩而过,也如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自那次后,罗振有什么怀着心思的举动,夏郁莲都半是顺从地哄着他由着他。一次次对罗振的退让纵容,酿成了今天的果。


一个月以前的夏郁莲,倘若听见未来的自己会和罗振上床这种事,还能大言不惭地嘲笑未来的自己脑子是被陨石撞出坑了吗。但当那条横亘的分界一点一点拉低后,最后关头的底线,似乎也不是凛然不可侵犯的。


不知何时,夏郁莲和季延非的动作变得更为暧昧。季延非上身松松垮垮披了一件衣服,下面裤子脱至脚踝,跨坐在夏郁莲的身上,用手牵引着夏郁莲抚摸他的臀部。


季延非用自己的动作在寒寂的冬夜给夏郁莲点着火,扭动腰肢,刺激着刚刚在他嘴里发泄过一次的那东西。


“要我同意分手,有两个条件。第一,你和我在这做完。”季延非重拾他的高傲镇定,至少表面是这样,与夏郁莲进行谈判。


“第二呢?”


“做完以后告诉你。”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18 12:35:00 +0800 CST  
夏郁莲使用蛮力钳制住季延非作乱的身体,语气不咸不淡,“分手这件事,本就无需你来同意。恋爱就是一场角力,一方宣告弃权,整场比赛随即中止。能一个人出演的独角戏,那叫暗恋。”


季延非听出了话语里暗刺他迫使夏郁莲告白的意思,咬着牙接受了这番嘲讽。他似笑非笑地瞟了眼夏郁莲的下方,“你说着宣告中止,但身体却是起立了。”


夏郁莲无法否认,季延非是能把自身魅力发挥到极致的人。光伫立在那里,季延非就堪当无数男男女口女的上瘾毒药,使人不由得为之沉迷。


娇艳玫瑰终会凋零,绚烂烟火不过刹那。美好的毁灭是哀叹扼腕的悲剧,丑恶的消逝是大快人心的结局。他想在他对季延非感情最为浓烈的时候,为错误的交叉划上休止符,造就可终生回味的一场爱恋。


季延非的执着令他不解,但思及如果真的与季延非再不相见,各回其轨,夏郁莲又涌口出难言惆怅,如同身体里的一部分被活活剥离。他甚至想过以自杀的方式毁灭个片甲不留,在那之前,他先对季延非避而不见,试图摆脱他对日益膨口胀妄想的沉溺。


季延非本身都变得无关紧要,重点在于一个重磅大奖从天而降,宣布你是获奖者,有谁能快刀斩乱麻地当一个自持君子。夏郁莲习惯外界的漠视,暴力,厌恶已经太久,偶尔的话,他也会想有机会尝试一下幸口运的滋味。


他凝视着季延非刻意放软的身体,风情和勾引袒露无余。这并没有使他心动,然而夏郁莲怀抱着季延非,开始怀念季延非身体的味道,往事一幕幕浮现眼前。


第一次见到季延非时,他正站在一边,等待着与其他朋友笑闹的罗振。未免孑然一人的他看着太不合情景,罗振因此感到尴尬,夏郁莲有意往人多的地方凑了凑,一不小心抬眼,见到了众人簇拥的季延非。


他就再也移不开视线。


大脑停止了好一阵运作,等到季延非离开后的几分钟,夏郁莲还呆呆愣在原地,呼吸有着季延非味道的空气。直到罗振往他的背上猛拍一下,嫌弃地对他揶揄,他才猛然回神。


许久之后,他才知道,那种感觉,名为惊艳。


误人终生。


探查季延非的消息,是他做过最勇敢的事。


可惜,即使现在他怀抱着几近赤口裸的季延非,那惊鸿一瞥的着迷沸腾,早已无影无踪。


夏郁莲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抚平季延非的眉宇,“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表情很难看?”


最后一次了。他要好好铭记季延非的每一个细节,用他余下的终生细细缅怀。


他们的第一次,仔细回忆来,竟是恍如隔世。


季延非水到渠成地把他往豪华酒店的包房带,他推拒再三,窥见了季延非转冷阴下来的脸色,终是忍不住屈服了。季延非先是问他知道男人怎么做的吗,他不知所措地点点头。随后扔给他一管润口滑,吩咐他洗洗干净做好扩张,那时的他不知是被季延非居高临下的态度刺口激了,还是被暧昧色情的气氛感染了,还可能是对和季延非共度夜晚的自己产生愤怒。


脑海中模拟接下来发生的事,剧烈的厌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既然逃不过,他把季延非强上了。


他以为季延非会大发雷霆,追究他的过错。所以在上完以后,打算立马走人。逃避不是万试万灵的妙计,但至少能给他一段时间整理思绪。谁知季延非把他叫住了,仅仅评价了他技术很差,以后要多加练习,然后叫他帮自己清理。


一来二去,季延非也默许了这种关系。


他刻意地告诫自己,可能季延非早就有过类似经验,因此不大介意。至于以前在这个床上躺的是谁,那与他无关。与此同时,看见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季延非,夏郁莲又忍不住生出浓浓幻灭。他所仰慕的人,在他面前,应该永恒地保持着无暇的样子,季延非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让他极其难以接受。心中的一块角落,不知不觉被悄悄玷污。


后来,由于季延非的妥协,身体上的关系得以维系。


他所相信的事实就是真相,无需多想季延非到底怀有何种的心思。


第一次那样挣扎抵触的鱼口水之乐,现今心知肚明的混沌交口欢,究竟哪个更好一些?


夏郁莲用上次激情的残余液体探向季延非的秘境,匆匆扩张一番,便挺身进入。准备工作做得不到位,二人连接的地方都有种难以言喻的疼痛,几经开拓,总算好受了些。季延非打开车内的音箱,挑选了一首重节奏的摇滚,靡靡的曲调应是夜晚酒吧的最爱。把歌词翻译成中文,是难以启齿的露骨。


季延非呻口吟叫喊比音乐更盛,纵情的模样仿佛明天就是世口界口末口日。他不着痕迹地把疼痛的轻嘶转为动情喘息,撑起身子,上下律动。夏郁莲配合他的步调,侵占进出。


“你有种就把我口干口死在车上。……嗯、哈,那个垃口圾,做的时候,肯定像个死鱼吧。”违和的粗口浪口语从高贵优雅代名词般的季延非嘴里脱出,夏郁莲有些迷茫,这个与他身体契合的人,真的是他朝思暮想的那个幻影吗。


完事后,季延非不让夏郁莲立马抽身,说是没有安口全口套,座椅会被弄脏。他们维持着那个姿势,静默拥抱,看到了东方的第一颗星隐没在逐渐泛起的鱼肚白里。


“第二个条件,是什么?”灰姑娘的魔法过了十二点就该失效,错位的人已然偷来太多额外的时间。


“你和罗振绝交。”


夏郁莲停顿了下,然后没有迟疑地把季延非推离他的身体。后口穴体会到骤然被抽离的感觉,季延非一阵慌张,心都在隐隐作痛。夏郁莲用纸巾擦拭干净他身后的狼藉,没有眷恋地跳下了车。


季延非感觉到他的上齿在嘴唇上刻出见血的印子,喉头弥漫出一股腥甜气息。“你这是什么意思?”


“不可能。”


“你是在说我和你分手的事?”季延非怒极反笑,心脏在失控,疼到他恨不得昏厥来解脱。


不行,现在如果就此倒下,他就彻底成为了败者。


“我和他绝交这件事,就算我真的要做,也不会因为分手这个理由。”


“……在你的心中,我究竟算什么。”为什么还要自取其辱。


假若是平常的夏郁莲,肯定是不疼不痒地玩笑说声,你是我的奥利奥,这样我就可以把你扭一扭,舔一舔,泡一泡。趁机还能耍一把流氓,上口下口其口手一番。


但是最后一次,夏郁莲想有个像样的诀别。


“我最喜欢的人。”说罢,夏郁莲温柔地劝解季延非,将季延非的心思剖析得淋漓尽致。“你所执念的,也不是我,而是为数不多抛下你口的口人。对于这一点,我很抱歉,但世上没有时光回转的机器可以贩卖,倘若由你来提出分手,无人会遭受痛苦。承认吧,你只是接受不了你是输家的结果。”


他们为什么能擦出过短暂的火星,夏郁莲彻底恍然大悟。


“其实你和我,是相似的。都在偏执着自己的执念。我已经开始放下了,你也总有一天能开解的。等到几个月后,你就会嘲笑现在的你自己是多么愚蠢,万分庆幸你我分开了。这是对你对我都好的决定,强行纠缠只是徒增烦恼,你以后会认识到的。”他用过来人的豁达口气想给季延非些许安慰。不想让季延非看见自己流落的泪痕,他转过身去,走得更远了些。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他酿成的错误,他必须得亲手了结。就算他的人生一错再错,离阳关大道愈加遥远,起码季延非,必须永远光鲜亮丽地接受世人仰慕。


夏郁莲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扪心自问,季延非也不敢确定。或许真是如此,夏郁莲不先提出分手,他对夏郁莲的热情就会转瞬即逝,格外开恩让夏郁莲的名字在自己的情史里添上一笔。可能等他厌倦了和夏郁莲的恋爱交锋,给夏郁莲一笔不菲的物质金钱,当作夏郁莲陪伴他玩一场有趣游戏的报酬。


可是,事到如今,讨论如果,有意义吗?开弓没有回头箭,世上也不曾有从下至上逆流的河水。


“我和你最大的不同,我爱你,很爱很爱。”季延非的耳朵在嗡鸣,他拒绝接受夏郁莲传达的信息。


夏郁莲又走了几步,把季延非抛在身后。“那不重要。迟早会不爱的。”


不知算不算可悲,他了解季延非,尤胜他自己。


夏郁莲略有些萧瑟的背影在季延非的视线中越来越小,季延非想说什么话去挽留,却发现口舌僵硬如石,压根运转不得。夏郁莲的每一步在他眼里都成为了电影慢放的镜头,季延非鬼使神差地踩下油门,终点的目标是夏郁莲。


他要赶上夏郁莲。


等车子距夏郁莲还有几米的时候,发现不对的夏郁莲急忙转过身,季延非头脑一震,猛然清醒,立马扭转车的方向盘,撞上一旁的路灯。


视野变作鲜红,季延非彻夜不眠的身体彻底被倦怠席卷,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呼唤着他,他不受控制地沉下眼皮。意识里残留的最后图像,是夏郁莲匆忙赶到他身边,急切担忧的脸庞。


能留住夏郁莲,什么样的方式都不算曲折。季延非安心地任由血色浸染双眸,阖上眼睑。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19 12:59:00 +0800 CST  
月光浸润季延非躺在病床上的脸庞。永远意气风发的人,此刻的面色竟是苍白灰败,夏郁莲帮他掖好被角,走向特级病房的窗户,居高眺望。都市点点灯火蚕食黑夜,指引迷茫的路人去向何方。在日头落下的晚时,钢筋水泥组建成的都市有条不紊地焕发生机。


夏郁莲伸手想开窗户,想到风或许会不利于季延非的伤势,于是作罢。他仅是在透明的玻璃上轻轻呵气,氤氲白雾模糊视线,伸出右手食指,无意识在即将消失的雾气上涂抹。


眼神不自觉投向病床上安详躺着的人,最后一笔收落,是一横,‘非’的结尾。


延非。一错再错。


夏郁莲揣摩季延非此名的含义,内心感慨难诉。一直在正确道路上的人,转向错误的契机,是因为他吗?他把季延非拉下悬崖?罗振在他身下绝望的眼神恍然掠过,他是造成二人遍体鳞伤的刽子手?


不对,这不该是他的错。他做了什么?告白,分手,上床,一件件都是如同家常便饭般的事,至多是按部就班的生活里一抹异色的调剂,为什么偏偏只有他遇见了如此之多的麻烦?


他只是比起别人有更多的不幸。他把这种不幸,寄托在看似美满的季延非身上,用三分的好感,连结上七成的顾影自怜。


假若季延非是彻底与他大相径庭的人,那也就罢了。见到积极明媚的人生赢家,他仅会事不关己地感叹一番,而后低头忙碌自己的生活,光负责铺撒大地,暗负责潜伏角落,井水不犯河水。然而,季延非和他是有一些相似之处的,譬如都对人生这玩意提不起来多少兴致。区别在于季延非能把游戏二字写在脸上,夏郁莲老老实实戴着‘平凡’的枷锁过活。


他没有挣开枷锁的能力。那副枷锁从他出生伊始就伴随着他,长进了他的骨肉筋脉里,组成了他自身的一部分。


去掉了枷锁的夏郁莲,就不能称作‘夏郁莲’。


倚着些许的相似,溢出的许许多多的自我感动自我妄想拼凑成他的那份恋慕。如果他能活成他所恋慕的那副模样就好了。


夏郁莲由衷地爱着那样自己理想当中的人生。


但是刨根究底,季延非吸引他的,本质上来说或许正是覆盖在完美下的残缺空虚,二者天衣无缝地结合为一体。旁人来看,季延非不过是因为拥有的东西太多,所以可以不加珍惜地挥霍,可是夏郁莲能理解那部分的季延非,那种空虚来自于精神上的厌倦,无论得到什么令人称艳的东西,在所有者眼里,与街边粪土无甚差别,


他偶然查知这一点时,油然而生愉悦欣慰,就似看着一张倾国倾城的美人皮,被翻出附着在底下别无差异的淋漓血肉。愈是美好的东西,上面的瑕疵愈加惹人注意,也愈发勾人。他的灵魂在那一刹那发出剧烈的共振轰鸣,深深沉溺其中。面容上的喜爱,转为了更深层的执念。


美学上的悲剧从来不是玉石俱焚,而是美人迟暮。


所有的前提建立在季延非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季延非身上的残缺,仅限于他能看到,亦或是想看到的部分。


断臂的维纳斯可以在美术馆内被束之高阁,而断臂的贫寒者只能凄惨流落街头。这大致是残缺多少的区别。珠宝上稀少的瑕疵,可以视作鉴别真伪的重要依据,但当瑕疵遍布在珠宝的每一个角落,那就只配叫做废品了。


这个因为冲动好胜心甚至愚蠢躺在病床上的人是谁啊?


夏郁莲不得不以一个对待平常人的视角重新审视季延非,同情怜悯,瞬间被激发而出。负疚,罪责,烦躁,迷茫,绝望,还有微如毫发的隐晦快意混杂搅拌在一起,夏郁莲在心口开一个洞,把这些混乱悉数抛掷进去,而后紧紧扣上心扉。


他讨厌人与人之间过近的关系,但是生存于世上,又不得不依赖于此。大概与他讨厌感到饥饿口渴,但基本的生活离不开此种欲求一样。人总是没法逃脱桎梏的。


追溯到不久之前,晨曦乍露的时分叫救护车后,季延非被急忙送进了医院。经过一系列地检查,季延非没有大碍。夏郁莲心中的石头稍稍落地,那口郁气还是无法吐出。


季延非涂抹上血色的面孔几近迫使他动弹不得,胸口憋闷得窒息。这种憋闷在季延非安然送至监护病房后也没有丝毫好转。


他伸手,覆上季延非的眼脸,轻声说道,“快点好起来吧。一切都会过去的。”包括他自己。


不出几日,季延非已经能神智清醒地交谈,这几日夏郁莲几乎寸步不离全程看护他,除了季家来人的时候。夏郁莲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使得一条性命有什么差池,那样他内心的罪责,无论如何都洗脱不清。再者,季延非假使真有个什么差池,从外界的角度来看,当时与季延非同乘一辆车的他也难辞其咎。


季家来的人,是个不知道何时爆炸的定时炸弹,至今还未动作,夏郁莲有些不解。


季延非好似他心中蛔虫,瞧出他的所想。“这是我和你之间的事,我不会让第三个人参与。”


夏郁莲觉察季延非话中有话,恍然想起罗振,于是也没多说什么,默默点头应和。


不满夏郁莲的冷淡,季延非挣扎着想从病床上爬起,离夏郁莲近些,“作为奖励,你是不是应该表示些什么?给我喂个饭什么的?”


扣好的饭盒被打开来,夏郁莲按部就班照季延非所说行事。自从季家来人后,季延非三餐有人按照专门食谱订做送来,利于季延非伤势恢复。粥浓郁的香气逸散开来,夏郁莲却提不起什么胃口。


为防烫嘴,夏郁莲把粥用花纹精致的勺子一勺勺送入季延非口中之前,先到嘴边吹几下,将滚热的蒸汽吹散了,才喂到季延非嘴里。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直努力满足阳光温柔善良这个形象的应有的期待。别人交代的事,七成也总要尽力做到九成,腹中怨言时常会有,但往往都憋烂在肚里,用沉默埋葬。面上拿出轻松开朗的笑颜,浮夸地上演着生硬的幽默,有一搭没一搭谈论着自己没有丁点兴趣的庸俗话题。


季延非不知是喜是哀,口中的浓香的粥五味陈杂。他的苦肉挽留终归起了效果,采取违规的方式,他多偷得了几日安稳。之后呢?续得了一时,续不了一世。


夏郁莲这几日的照顾堪称无微不至,嘘寒问暖一项没落下。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信号,夏郁莲对他的兴趣,已经快丧失殆尽了,夏郁莲行动有多体贴,代表他的内心有多冷漠。要是夏郁莲愤怒指责他的妄为,还能说明他心中仍记挂着一份情谊。而现在,季延非这个人,即将要被划归到不值侧目的芸芸众生那一类。他的好,不过是正在还清他觉得亏欠的东西。


指间流沙,收拢不住。


季延非无法麻醉自己。如果现今住院躺在病床上的是罗振,夏郁莲也会采取相同的动作,可能其中的真心随意,比对他还稍微多些。


病房外踌躇的身影季延非看得明晰,毕竟是那场活春宫的主角之一。缠满绷带的左手开始隐隐作痛,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攻击欲望。在下一勺粥被喂进口中后,季延非横冲直撞地吻上了夏郁莲的唇,细致地分享佳肴。


“你照顾我了这么久,也该换我给你喂一点了,味道还好吗?”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2-26 12:34:00 +0800 CST  
未来得及反应的夏郁莲刚想推开季延非,一个迟疑,心思百转千回,手已覆上季延非的后脑勺,粗暴加深这个亲吻。蛮横的行为反倒惊讶了季延非,那口浓香的粥不知吞入了谁的肚腹。


这场争斗没有谁胜谁负。


他们鼻尖相对,吐息缠绵,谁却都不愿意闭上眼,放任自己无度沉沦。夏郁莲凝视着季延非的瞳孔,看到了琥珀色虹膜上流溢的光彩,还看到了倒映在季延非眼中的他自己。


因为眼球的弧度,他的面庞扭曲变形,宛若哈哈镜里呈现的滑稽画面。他眼中的季延非,想必也是如此。谁能保证肉眼所见即为真实,谁又能保证意念里判定为真实的东西即为真实?每个人都生活在自我主观臆测的世界,却永不停歇追逐本质的脚步。


矛盾构筑了人类,七情六欲堪比放大镜,令此种矛盾无所遁形。


那双装着他丑陋样貌的美丽眼睛,倘若能就此被挖出浸泡在福尔马林里就好了。里面的神采永不会消逝,灿星般的眸子永不会浑浊,光明得以永存。


他是完美艺术品上的那一道显眼的瑕疵,与季延非的双眸依存在一起。


眼角已经瞥不到门外那个熟稔的人,夏郁莲轻叩牙关,咬住了在他嘴里兴风作浪的那条舌头。无法言喻的蛊惑促使他的唇游移到季延非的面颊,打算触碰那眼眶中一团有吸力的漩涡。但是吃痛的季延非悻悻撤离后避开了他,吐露话语时舌尖摩擦到齿缝,引发突兀的吸气。


“你这逢场作戏的功夫,不去学变脸真是可惜了。”夹枪带棒的嘲讽显而易见。罗振一走,季延非被用完就丢。夏郁莲在他面前一副模样,在罗振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给他演出和罗振的肉体纠缠,给罗振送上与他的亲热温情。


罗振也就是个比他还廉价的工具罢了。季延非心中说不上是喜是哀。他真正的对手,从来不是罗振,而是夏郁莲本人。


夏郁莲正对阳光,低垂着头,阴影覆上了他的轮廓,强光下的面容竟生出一点阴森,“玩闹总该适可而止。我要是亲出反应,遭殃的还是你。”


季延非目光放到打着石膏的腿上,语气不冷不热,“你原来还有这种癖好。”


一反往日在季延非面前卑微怯懦到尘埃里的形象,夏郁莲针锋相对,“癖好都是慢慢养的。下面就算废了,你不是还有正在说话的东西?”


他弄不分明自己心底到底被什么勾起了怒火。他不该如此对待一个因他的过错进了医院的人,可他潜伏的本性,抑制不住探了一个头。一旦表层撕裂开了一个缝隙,原本安分的东西便蠢蠢欲动。


病床上的人视线不避讳地打向他,嫌恶剑拔弩张气氛的夏郁莲转过了身,用后背当作自己最强硬的武装。


季延非好像要盯穿夏郁莲,发出迎击般的邀请,“那你来啊。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半个残废在医院里摁住强暴侵犯,以更为直接的方式纾解你的暴虐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手持天平形状摇摆不定的武器,一刀一刀剜去心尖上的血肉。


“你想太多。我没兴趣。”夏郁莲一瞬间失去所有表情,整张脸就像零散的五官被放置到合适的地方拼凑而成。或许他本来的面貌就是如此,死气沉沉的寡淡。放下粥碗,走向门口。


“不许去找罗振。今天你如果踏出这个房门一步,以后就再也别回来。”季延非下了最后通牒。他甚至都不想说出那个令他厌恶的名字。


夏郁莲的脚步顿止了,他身躯没有丝毫回转,只是单纯地扭转脖颈,看向季延非,勉强牵动肌肉,挤出一个死板的微笑。


这一天总是要到的。由季延非提出和由他提出,没什么区别。季延非给他了这个威胁后,原先犹疑的决定,立刻变得坚定。季延非这一侧的筹码飞速减少。如今来看,季延非没有多少大碍,照顾的事,肯定是由专业人员来做,更为妥当。


伸出手轻挥了两下,这是诀别的仪式。


“好的。再见,不对,不见。祝你早日康复。”


季延非给自己打响了惨败的号角。


轻声带上房门,终结了季延非将要展露的所有疯狂。房间的门口多了一个倾倒的饭盒,夏郁莲归正打开,里面是一些米饭和卖相不算好看的家常菜。哪怕已经混杂在一起,夏郁莲也能辨出是自己爱吃的菜式。他想起之前门外传来的一声响声,联系饭盒上的一个脚印,罗振应该是把这东西踹翻了。


夏郁莲脑海中禁不住想象一门之隔的季延非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无论季延非是何种姿态,他已经失去了探究的资格。心里猛地一角缺失了,空落落地流着血,可惜他只能用眼眶里汹涌的泪代替殷红的生命力消逝。


我,真的,喜欢,季延非。这句破碎低声低喃,不知道是入戏伪装或是心声坦白。


不想让房内的人,不,是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听见他的啜泣声,夏郁莲嘴里哼出活泼的小调,轻快的旋律与他的心境在某一部分不谋而合,与季延非的关系彻底划上结点了,先前压抑在他身上的情感负荷全部消失。他身上涌出的阵痛是对那段岁月的留恋不舍,割干净就好。现在的所有疼痛,都会在未来这个时间点,化作麻木的伤疤。


对季延非的情感不知道会不会一同随之终结,那不重要了,就算喜欢,二人的人生也会回到正确的轨道上来。


还是有一个微小心愿,在意识里占据一角。他想守着季延非,他想留住罗振。


他想守望崇拜憧憬的人,他想当足够义气的朋友。他不希望失去在他人生中登场过的两个重要角色,然而终究于事无补。


偶像光环消退殆尽,朋友无法回到昨日。


泪痕干涸,血液凝固。所有终将过去。


上篇END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3-02 09:52:00 +0800 CST  
番外——覆辙(脑抽随便上头的东西)


季延非真心笑的时候眼睛也会带上新月弧度,季延非喜欢喝美式冰咖啡而不喜欢喝清茶,季延非的家庭里缺少母亲的角色,季延非下楼梯的时候注意力总不在台阶上面,季延非喜欢薄荷味的口香糖,季延非认为红酒口感不够醇烈但是有许多千金难求的红酒收藏。


季延非,季延非,全都是季延非。


只要想起那个人,夏郁莲长满霉斑的心也能开出几朵姹紫嫣红的花。阳光瞬间遍及到逼仄狭隘的角落,虚弱无力的土壤照样得到了些暖意。


不知从何时开始,夏郁莲养成了摄像机和录音笔不离身的习惯,手机自然能身兼数职,可是在夜晚的拍摄效果就不尽如人意了。所有视频音频的主角,只有一人,季延非。


录进闲杂人等和干扰噪音总是难免的事,收工后的夏郁莲拿回家的必备工作是剪辑校对,与季延非无关的片段统统删除,他不希望路边的石子打扰他欣赏季延非,这件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他知晓行动的分寸,保证跟踪季延非不至于打扰到季延非的生活,一举一动皆小心翼翼,步步计量,时日渐长,他对监控类电子设备的运用已经炉火纯青。他因事务缠身,无法去跟踪季延非的状况也是不可避免的计划外产物,还好季延非逼出了他的无限潜能。拥有长期窥视的经验,他对季延非往往在哪几个场合现身了如指掌,通过刻意摸寻结交到的门路,调一些那几个地方的公共录像,对夏郁莲来说不成难题。


仿佛无声默契般的,在他缺席的日子里,季延非必定会去他能调到录像的场所。


他的努力,服务对象只有季延非一人。


罗振曾在打闹时抢来他手机,查看里面储存了何种内容,结果是罗振被他厉声喝止,骤然阴沉的脸色吓得罗振不慎把手机跌落在地。


闪出季延非图像的屏幕出现了一条裂缝。以后罗振时常想起,不禁扪心自问,那条裂缝,是他们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始端,或是那张照片里的人,早已成了破坏他二人的征兆。


夏郁莲一言不发,把手机捡起,重新砸到地面上,光滑的屏幕上,滋生了一条裂缝。晚了一步,手机上的文件早已被打开,罗振对夏郁莲情感探知的脆弱敏感刹那引爆。


“你他妈吃错药了,在这对我甩什么臭脸,有本事对你日思夜想的人发火去。”罗振不甘示弱,那个可怜的手机成为了他二人的出气筒,复而拿起扔下。这次崩碎的,不只是屏幕,连同里面的零件,裸露出的电子回路成为手机的血管残骸。


罗振的理智如同马车上脱落的缰绳,完全起不到一点束缚作用。他顺从本能对夏郁莲加诸他的所有怒气,渐行渐远,无计可施。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罗振一直把夏郁莲当成可以分享他所有喜怒哀乐,光鲜灰暗的人,他对夏郁莲事无巨细一一谈论,多数时候夏郁莲听着,而他在那里全身心投入地嬉笑怒骂。


哪怕夏郁莲有时对那方面知之甚少,以至于插不上嘴,也从来不会表露出一点不耐,虽然那种情况在他印象中少得可怜。无论他的话题有多么庸俗或是多么冷僻,夏郁莲都能适时给予关切回应——而不是神游天外的应付敷衍。罗振记忆中,夏郁莲标志性的事物就是安静聆听的那双黑色眼睛,整个人构成都像一个黑洞。淤塞的负面情感只要悉数丢在夏郁莲的身上,那些烦恼就会自行消去,不对,是被夏郁莲处理到不知名的角落,他看不见的角落,结果而言,他察觉不到,就可以等同于不存在。


夏郁莲一直无可挑剔地担任着黑洞疗愈师的角色,罗振没有追究过堆积如山的情感垃圾,究竟被处理到了何处,他几乎是盲目信赖着夏郁莲,甚至滋生了“只要是他,就一定可以”的念头,仅是呆在夏郁莲身边这个举动,就足以让他平静下来。


由此雪球越滚越大,覆水难收。罗振对夏郁莲的无保留程度与日俱增,台面上遮掩的熟络寒暄说尽了,潜藏在阴影里的龌龊就该暴露在人前。他从不对夏郁莲隐藏自己差劲的那一部分,那些本来就是他人格中的一角,夏郁莲的阴暗也好,扭曲也好,如果回馈给他,他同样全部愿意包容。


那时的他的眼里,世上不存在比夏郁莲更好的人,他没有遇见过天使,他只见过夏郁莲。


现在想来,罗振把自己的软肋弱点不堪全都交付给夏郁莲,就意味着他永远断绝了夏郁莲对他的喜欢这条路。


气急攻心,尖锐言语一句一句扔到夏郁莲的身上,仿佛磨好的锋刃。夏郁莲自始自终维持着轻飘飘的姿态,肉体处在某国某省某市某条街道的某个房屋中,精神已经飞跃到自己制造而成的绝对乌托邦领域。


手机的销毁,夏郁莲并不因此而着恼,反而如释重负。


他的爱慕,无人配玷污。


罗振是个凡人,夏郁莲看着他超乎寻常的暴躁,将这一点确定地愈加清晰明朗。同在平庸的血肉之躯牢笼,夏郁莲自然也会生气,血液逆流,面红耳赤,以提高分贝的虚弱方式证明自己的正确。与此同时,他的内心坚冷如冰,他明白知晓,一切都会过去的,或许后日重温,他们的争执不悦已经会变成不值一提的笑谈烟尘。


人类用今日创造历史,用明日推翻历史。


罗振的一句话终于夺回了几分夏郁莲悠然远去的注意力,“你痴心妄想之前也该撒泡尿照照自己,他看上你?下辈子吧。你是不是吃撑了才去做白日梦,没有未来的事,为什么要去做。别浪费时间了,趁早放弃吧。”


果然没有人能理解他,包括罗振在内。夏郁莲火气由一种彻头彻尾的悲哀而取代。他确认似的说道:“嗯,我早就知道的。”


过了三天左右,罗振又死皮赖脸出现在他的面前,那场争执,好像没有给他的心中烙下什么伤疤。罗振故作神秘地给他了一个礼盒,一个崭新的手机安静地躺在中央。


罗振再给他接连认了一番错,无赖地求饶,叫夏郁莲别生他的气了,他的本意是想让夏郁莲及早从无果的感情里抽身,那天他心情不好,表达方式上出现了些误差。


“我没有怪过你。”这是夏郁莲真心实意的答复。他只是遗憾,不知道是对自己,对罗振,或是整个名为人类的群体。


穷其一生,人类都在不断用新的痕迹,掩盖从过去延伸而来的车辙碾压过的印记。人生而孤独,唯有精神永存。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3-25 14:30:00 +0800 CST  
番外——雨季
夏郁莲把他的毕生狂热在季延非身上燃烧,那种热情几乎把他内心的坚冰融化。


他亲吻了一张冲洗完成的照片,对着季延非被捕捉到的冷漠侧脸展开笑颜。背景与季延非的神情却是十分不相称,明亮艳丽的夏日午后,几棵树装点了街道。而后他把那照片放进了相簿,妥帖地收藏起来。


不是没有想过在房间贴满季延非的相片,但是转念一想,那岂不是证明了季延非和那些街边小贩叫卖海报上的明星别无二致。刻意摆出的造型,浓妆艳抹的脸。他捕捉到的季延非,都是一点一滴,融入生活的,绝不能与精心装扮好的廉价货物混为一谈。


那些追星族少女们,嘴里天天嚷着一生一世只爱你的口号,可等到新的明星从虚晃镜头里诞生,那份爱意就毫无流连一分不少地转移到别处。


夏郁莲相信,爱是会有损耗的。从一个对象的身上转移到另一个对象身上,哪怕情感总量不变,爱的部分会逐渐转化为其他物质。


而没有希望的妄想,从不会变质。


他第一次与季延非攀谈,是季延非终于想起驱逐恶心跟踪狂的契机。


自知隐藏工作并不是天衣无缝,亦或是根本无意在自己身上多加掩饰,夏郁莲的尾随工作用坦坦荡荡形容也并不过分。身上没有墨镜风衣一类掩人耳目的装饰,夏日里穿着一件印花T桖和黑色长裤就大喇喇出了门。一方面认为裹得严严实实的衣服太过闷热,舒适度要大打折扣,另一方面,夏郁莲感觉在气温逼近三十度的天气里,穿戴得像侦探电视剧里的主人公,反而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兴许会被认为是cosplay爱好者而让回头率暴增。


不能给季延非带来麻烦。


这项融入他生活的窥视习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夏郁莲无法准确计算日期。从见到季延非的第一面起,他的灵魂就跟随着季延非飘向远方。尽管躯壳仍旧行在原本的轨迹,那已是一滩死沉沉的行尸走肉。


第一次对于错过季延非的遗憾在胸口生根发芽,夜半时分屡屡回忆将其浇灌成参天巨树,所以待到第二次,他看见了季延非,不由分说的,身体先于理智动作,茫然跟随了上去。


那时候的他浑身充满战栗的恐惧,唯恐这种行迹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脑子构想了一万个对季延非的解释,譬如我觉得你和我一个朋友很面熟,你的背上粘了口香糖之类的蹩脚理由。那些解释只适用于上世纪的肥皂剧里,就算对着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由他坑坑巴巴地说出这些一看就不怀好意的托辞,迎接他的肯定也是被嘲笑一番后避之不及吧。


双足陷入泥沼,无法自拔,一遍一遍提醒自己这是不对的,可这种莫名隐秘感愈加刺激了他的兴奋。


季延非的视线曾经扫过他,那瞬间夏郁莲冷汗浸湿了衣服,在体表凝出一层冰,大脑放空不知所措。但随即季延非的目光又投放到别处,看他就像看路边的石子,夏郁莲的心跳总算缓慢恢复了正常速率。


有第一次的先例,随后的打破底线变得轻而易举。品尝过一次滋味后,再难摆脱,夏郁莲如同偷尝禁果的青涩少年,不同之处是他的伊甸园营造在紧闭的心门里。


无人可触及。


夏郁莲时常看着季延非换着形形色色的女伴,有时是高挑美艳型,有时是清纯可爱型,有的是刚出道的模特,有的是如日中天的花旦,带着那些女伴去往各色各样的娱乐场所,平心而论,夏郁莲都不知道季延非和那些女人是个什么关系。


情人?女友?或是露水情缘,朝夕玩伴。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哪一个女人,在他心目中,都是与季延非不登对的。季延非这样的玩闹,恰恰给了夏郁莲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不必担心谁和季延非天长地久,不必烦恼最后的胜者是谁。


反正不会是他。


也只有当这种时候,夏郁莲才会感觉季延非是个血肉之躯的男人,但是适宜的绯色传闻,反而为他的魅力增色。夏郁莲有自知之明,如果是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没有女孩子青睐的平凡屌丝。光对比女人缘这点,夏郁莲就由衷自叹不如了。


他心目中最后嫁给季延非的,一定会是个温柔可亲的贤妻良母。但是按照目前的情况,这一类型,似乎不对季延非的口味,夏郁莲忍不住祈祷季延非的父亲务必把关严谨,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进了家门。


夏郁莲的相机里,季延非的暧昧图像堆积如山,可他从未在乎过,夏郁莲也不曾在乎,在他眼里,无论季延非周围环绕的人是谁,只是他的陪衬。然而,和一个男孩的宾馆照片,成了季延非向他索要的第一件物品。


第二天正好无事,夏郁莲干脆寻找了一个座椅,在附近蹲守着。无聊数着天空的中有几颗闪烁的星,一个人猝不及防出现在他面前。是他做梦也不会忘记的容颜。


季延非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照相机,夏郁莲手立刻攥紧,害怕季延非一怒之下砸了,设备坏了倒是不打紧,更让他心疼的是里面存有许多他精心挑选的角度照片。


所幸季延非没有如此失态,“我知道你存有底板,多少钱,说吧,你拍的全部。”


睥睨一切的自傲。


夏郁莲先是往旁侧寻觅人影,最后发现唯有浓郁的树叶被风吹出飒飒声响,这才确信季延非是对自己说话。


“你你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糟糕至极的对白。


“你以为我是瞎子,看不见一个活人,你穿了聪明人才能看见的隐身衣这个笑话并不好笑。我以前不会在意,就如同人不会在意街上有几只蚊虫,但是当苍蝇落脚到盘中的面包,这就另当别论了。”


夏郁莲头脑晕晕乎乎,全心全意沉浸在季延非声音中,思维产生断片。季延非的声音没有他想象中的清朗高扬,不知是夜晚的倦怠还是情事后的慵懒。他连连保证这些图片只作为自己收藏用,绝不会出现在第二人的眼前,


“收藏什么?收藏我?你的行为,我如果叫警察出面解决,都是可以的。”


“……只是看见美的东西想收藏而已。”听见警察二字,夏郁莲由瑟缩突然变得漠然,手上的相机没有丝毫放松意思,完全的非暴力不合作。


季延非上上下下巡视了他几遍,出乎意料地,转身离开了。


“卖去那些不入流的媒体当头条花边新闻我也随意,就当作为你孜孜不倦记录我的犒赏。附带一句,你比那些疯狂的青春期女孩要有眼光不少。”


夏郁莲这才想起,那个男孩似乎也是个风头正劲的小生,可是对娱乐圈几乎从不涉足的他,仅仅能想起他好像在商厦上见过男孩的广告牌。想要挤出更多音节,季延非已经远去。


他们的第一次对话中止。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3-29 12:45:00 +0800 CST  
萍水相逢,擦肩而过,比那多一些羁绊的邂逅,足够夏郁莲铭记终生。季延非冷冽淡漠的眼神,那时树梢摇摆刷拉拉的风声,骤然升温的天气。想到进入自己肺部的空气可能是由季延非吐息过的,神经末梢的某一个角落开始兴奋,那种快意不住地加深,以至于麻痹了整个大脑。


季延非的衣服是什么材质的,他的指尖是凉的吗,季延非皱紧眉头啐他一声“恶心的跟踪狂”,这样就好了,秉持着绝对不给季延非添麻烦的原则,他会消失在有季延非出没的方圆五里,避免季延非嗅到他身上腐烂作呕的气息。


可是季延非没有,这是默许?是纵容?是不屑一顾?夏郁莲的脑核告诉运转,过热的温度险些在神经中枢里酝酿一场爆炸。


回家途中,夏郁莲不知道越过了几道街巷,仅凭本能记忆找到熟悉的地址,幸好深夜车辆稀疏,才无惨剧的发生。钥匙进入门扉的一刹那,一只冰凉的手覆在了他的指节上。夏郁莲心中大骇,以为是尾随他欲要抢劫的歹徒,反肘一击打到背后人的胸腔,拿起挂在脖颈上的单反相机就往不明人士的头颅上砸去。


看清是谁后,夏郁莲骤然刹住动作,因力的改变,相机的抛物线重点改成了地面。夏郁莲用脚背当单反的着陆点,砸得一声闷哼,镜头不可避免地碰撞地面,他只好祈祷经过相机本体经过修理不至于报废。


罗振拎着一个礼盒包装,面色僵硬,那个精致包装的盒子也随着夏郁莲的相机,一同跌落在地。


相机的受损导致夏郁莲的心情不善,但更为打击他的是与季延非谈话后余韵有第三者打断,彻夜未眠喑哑了他的声音,气压更为降低,“你这么晚来我家门口蹲着是不是有病?为什么不先打电话通知我。”


罗振没有直面夏郁莲的质问,手指了指绘有牡丹杜鹃的手提袋,“月饼。”弯腰捡起那份逾期送达的礼物,“中秋了,想给你惊喜。”他蹲在地上后,一直没有起身,夏郁莲也不催促,先检查一番相机运转有没有问题,转换镜头焦距,调换模式,连按几下快门查看成像质量后,发现相机运转完好后,对维持下蹲低头姿势的罗振表示疑问:“砸的是我的脚不是你的脚,你怎么起不来了。”


坦白来说夏郁莲全然没有中秋这类节日的概念,孑然一身,无牵无挂。悬挂在天上的月圆月缺,在千里之外的潮起潮落,与他无关,进入他脑海的唯有季延非的行踪,哪日入住哪号酒店,驾驶的是哪辆车,有谁陪伴。


一阵极力压抑的哽咽哭声,“你是不是……又去找季延非了。”中间一次大的吸气,打断了罗振的诉说。


罗振的模样夏郁莲看着颓丧,相机安好无事令他态度温和了些,对罗振伸出手,拉他起来,“还有谁能占用我那么多时间,不叫找,应该是跟踪。他,不认识我。”提到相识的环节,夏郁莲下意识隐瞒了今天的交谈,他没有骗人,季延非一定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在雀跃什么,他在期盼什么,他在患得患失什么。剧烈的自我厌恶感袭上他的心头,不该如此的,贪念的诞生,是深渊的路标。


抓住罗振,一个使力,罗振被他拽起身来,随后紧紧抱住了他,不让夏郁莲目睹悲怆的神情。


微弓着背,罗振俯身将头埋在夏郁莲的肩窝,不算纤弱的身躯肉眼可见地细微发抖。


夏郁莲至此,被强行噎住,一腔火气不得不散,仅是警告罗振,“以后不要自作聪明,对你对我都是麻烦。不光是我,你自说自话的行为可能也会给其他人造成误解和困扰,你再也不是小孩子了,麻烦意识到商榷的重要性。我要是不回来,你打算在这里枯坐一夜?幸好不是冬季,否则你可以直接当作冰雕展示了。”罗振没有回答,搂他搂得更为紧密,如同寻找到猎物的蛇类。


是你我才会这么做。


“有什么事?失恋了?都开门进去说。”罗振遏止了夏郁莲想开启门扉的动作轨迹,闷声在夏郁莲耳边低语,“陪我下去看月亮。”


“你不嫌冷,随意。”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夏郁莲是看不出多少差别的。他对月的印象,仅停留在上学期间课本教授的那些诗文,甚至略带调笑地,叹道古人吟诵的主题为何永远是风花雪月,自然因为当时没有电视电脑游戏机。


秋寒露重,罗振把他当作暖源,十指交握,身体依偎。夏郁莲对过于亲密的接触感到不适,隐隐发力甩开,但罗振不死不休地缠住。他感觉罗振今日有些反常,再三旁敲侧击,罗振闭口不言,夏郁莲于是就遂罗振的意,仰望星空。


“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不要离开我。”罗振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


夏郁莲顺应地点点头,“嗯。”尽管他对朋友这个词汇没有足够正常化地认知。


一辈子有多久,谁都不知道。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4-06 11:14:00 +0800 CST  
那是一个阴恻恻的雨天,路上挤满行车,争相鸣笛,路人离马路至少十步之遥,唯恐溅起的泥水弄污自己的衣物。撑开的伞掩盖了过路人匆忙的神情,每人埋首走在水泥铺就的路面上,偶尔肩上缺少庇护,衣物浸成深色,推推搡搡,每个人都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行。


夏郁莲是唯一的异数,双手空空如也,雨衣雨靴等装备一样没有,背后有个大得惊人的双肩背包,不知道里面有着什么填充物。无例外的是他也朝向自己的目的地行进。


他的目的地只有季延非。


今日的夏郁莲焦躁异常,遇见细微的线索,勾起了他对旧日糟糕透顶的回忆。处在这个时间场合的夏郁莲对自己产生了颠倒的错位感,他认知里的自我和名为“夏郁莲”的这个容器不相适应,发出了奇异的排斥,表现到具体的肉体上,就是呼吸的憋闷,肌肉的无力。


他应该往哪里去呢?没有人可以给予他指引的道标。双腿机械性地朝季延非那处迈动。精神鸦片尽管贻害无穷,却足够甜美诱人。


那辆张扬的鲜红色跑车也封闭了天顶,夏郁莲将背包放置到身前,掏出安装了防水套装的相机,对准目标。熟悉的工具掌握在手中,夏郁莲增添了些心安感,轻车熟路地跟踪季延非。


自从上次季延非默许以后,夏郁莲的行迹愈加明目张胆,作为安全防备线的距离一缩再缩。他的心在高台上岌岌欲坠,害怕某天季延非扭过头,对他示出彻底的厌恶作呕,也害怕季延非的丑态不小心被他的镜头记录,击碎他那遥不可及的梦。


刀尖上玩火。


手持镜头拍完两张照片后,他放大查看成品,季延非和往常漫不经心的样子,十分不同。夏郁莲敏锐地发现他在驾驶位上的姿势是蜷缩起来的,隔着贴有暗色膜层的玻璃,瞧不出季延非此时何种神情,但是那一个隐隐约约的剪影看上去情形不容乐观。


这次的季延非身旁没有形形色色的伴侣,寂寥的,孤独的,将全身重量依托在前方的方向盘上。片刻,调整了下姿势,如在母胎中亟待分娩的胎儿般,抱紧了自己的双膝。


到底是怎么回事?夏郁莲的心中打满了巨大的问号。


搜集到的季延非资料在他脑内一闪而过,季延非如今的状况,应当是肠胃常年累月积攒的病疾爆发,以前他就有过相关病史记录。


季延非是个不折不扣的享乐主义者,加冰的烈性鸡尾酒颇受他的青睐。昼夜时差也是颠三倒四,不少次夏郁莲为找到季延非的行踪不得不驱逐困意,利用白天的时间补眠。某种程度上,夏郁莲正好是被季延非不计成本自我燃烧一般的态度所更深的吸引着。


季延非是火光,他就是不知死活的飞蛾。


雨幕给视野笼罩一层看不穿的迷离暧昧。夏郁莲的心忽然不明所以地被淋漓的雨点浸泡得柔软。


手机拿起,拨出医院的号码,简练说出街道的地址和车牌号,有呼啸风声当作背景音,夏郁莲不敢确定自己想要传达的信息真的递送给对方了。恍恍惚惚地挂断电话,大滴雨水打在了手机屏幕,人造的光芒在圆珠液体的折射下花了颜色。


夏郁莲的每个毛孔都浸润了雨气,全身上下的衣服湿得如同刚从池塘里打捞出来。他迟疑了下,手机搜索离他现在最近的药店和便利店,搜寻到路线后,立刻往前奔去。


往返路程中,笨拙的他曾多次一脚踏进凹下的水坑里,鞋袜中灌满了浑浊的雨水,白色鞋底在泥泞中踩踏,已然看不出原先的色彩。等他气喘吁吁回到出发点,看见仍旧停留在原地的车辆,心中先是涌现了他自己都不想承认的喜悦,随即又担心那车内不再是季延非一个人,他贸然行事会造成尴尬收场。


仅仅几米之遥,夏郁莲感觉足下每一步,仿佛有了万钧之重。拖动冰凉到知觉迟钝的双腿,夏郁莲忐忑不安的,走到了季延非的车旁,食指弯曲,敲了几下车窗。


不要害怕。要是有意外的状况,就装作看错车了。脑中计划着ABCDE号方案,他该如何主动对季延非挑起第一句话,季延非的反应是什么,他要怎样才能营造出你来我往的礼貌对话假象。


能不能……装作关心地撩开季延非前额的发丝,测一下他额头的温度。季延非的肌肤触感会是什么样的?如天空泪水一般的冰凉吗。


事情比他想象得要简单得多。季延非带着一脸倦容,从摇下的车窗内探出头的一刹那,夏郁莲知道自己已经丢盔卸甲,一败涂地。


莽撞地把胃药和热水往季延非车内一塞,张皇失措地做出解释:“这、这个。给你买的。有、有、有说明书。要是药不对,起码可以喝点热水。不要离开,救护车等会就到。”语速越加越快,等说完最后一个字,夏郁莲的牙齿差点磕上不够灵活的舌头。他自己都不能确信自己嘴里说出的是意识里想要表达的意思,


颠三倒四大致说完对季延非的叮嘱,不待季延非回绝推拒的话语吐出,夏郁莲立马转过身子,奔跑的速度可用绝尘而去一词来形容。


掌心里的温度暖热了季延非冷到僵硬的双手,他望着夏郁莲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4-12 12:23:00 +0800 CST  
那次的交汇只是一次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什么也没有变质。


往后的日子,夏郁莲没有把季延非这个人物抛却脑后,他安份地追逐季延非的行迹,把他一颦一笑铭记心间。夏郁莲直接用肉眼观察季延非的时间倒是比用镜头对准季延非的时间少了些。


相机的存储卡,已经被季延非塞满,留不出一点空隙给旁的风景。


那人一个侧颜,胜过万水千山。


夏郁莲反复修正相机参数,曝光白平衡等等。想象着季延非突然闯入他的镜头,他该如何招架应对,镜头如何伸缩,焦距如何对准,从什么角度拍摄才是最佳方位。


大脑炸裂。夏郁莲觉得,连他脑浆崩裂后,都会流出组成季延非三个字。


爱慕虚荣也好,一见钟情也好,夏郁莲身中的毒,一时半会难以清除。他脑内不断编织着自己和季延非的情节,清醒过后陷入自我厌恶,他怎么能想象如此污秽卑微的自己和季延非有过多纠葛。知道季延非至多把他当萍水相逢的路人,却一见那个人都感觉高兴得飞起来。


喜欢季延非,是他的自不量力。


他就是如此肤浅的人,沉迷于季延非的光环中不能自拔,但是浅薄的感情,往往更容易无处不在充斥心灵的角落。


夏郁莲感觉自身恍若站在西伯利亚的寒带苔原上,浑身承受刀般尖锐的厉风吹刮。季延非是在遥不可及山巅燃烧的一个火种,任凭北风呼啸,仍源源不断跳跃出炽热的红色焰花。


那是他渴望的旅途终点,然而他身处山脚,步履维艰,终其一生也攀登不上那座直插苍穹的顶峰。只有橘红的光与热,仿佛能隔着万里之遥,温暖他与这酷寒天气合为一体的心脏。


好想投身于熊熊燃烧的焰火,驱逐浸入骨子里的阴冷。让他成为那太阳的燃料,皮肉焦黑,白骨化粉,飘旅到整个世界。


夏郁莲觉得这感情强烈到即将把他的胸腔撑到爆炸,他单人的肌体实在对沸腾的爱意难以招架,必须找个人当他的疏通渠道。


他选择了向罗振吐露自己魂牵梦萦的时光。除了罗振,他的现实生活里,似乎没有其他能商讨他自己事情的对象了。


夏郁莲一向不是个轻易与人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人。


指针按班就部地指向八点,夏郁莲估计这时候的罗振应该吃完晚饭不久,悠闲地在跑步机上挥洒汗水,拨出一串号码,听筒传来应答响声。


比起智能手机,夏郁莲更喜欢古板老旧的电话机,这样另一侧的声音仿佛更有质感。由于听筒线长度的限制,不得不整个人坐在沙发上,全身心沉浸对话。


罗振吊儿郎当地问声是谁,话里却是早知道来者的意思。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是像海啸地震来袭一样势不可挡摧枯拉朽毁灭一切原有物的喜欢。坐立都在思考他的事情,模拟我们的对话场面,脑海中都在上演我和他的情节。”


既然是面对罗振,无用的问候可以省去,开门见山直入主题是不错的主意。看着季延非照片的夏郁莲,暂时性被强烈的悸动所俘获,失去了合适的语言组织能力。


电话另一端沉默了,夏郁莲不知道罗振为何瞬间定格,留在了上一秒的时间中。过了大约一分钟左右,罗振的回答姗姗来迟,沉闷的压抑不知是不是时好时坏的信号作祟。


“那你就去喜欢啊,不用给我说你的情感状况。你喜欢天王老子,和我也没关系。”


他用电话当自己的防备,竖起了支撑他精神的最后一道堡垒。


接下来的情节,肯定不会是夏郁莲顺理成章作出‘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你’这种皆大欢喜结局的告白。罗振心里对那个夏郁莲指代的对象,无需多加猜测,立刻就能浮现出人影。


夏郁莲对季延非的喜爱表露的太过肆无忌惮了,在罗振的眼里,已经张扬到了唯恐天下不知的程度。就夏郁莲的行动来说,季延非本人应该也是有所察觉的。


但是季延非不在意的默许,毫无疑问,滋长了夏郁莲病态的迷恋。


夏郁莲揣测他是打断了罗振的什么重大事项的进行过程,使得罗振不开心了,他的语气软了点,像是在认错,“嗯……和你的确没关系,但是我一个人已经压抑不住情感的喷薄爆发了,所以想找你倾诉一下。我只想找个听众,如果打扰你了,不好意思。”


“是季延非吧。他不就是投胎有了一个好的老子,外加一张脸,就把一个接一个的人迷得神魂颠倒。我觉得那种浪荡公子哥儿,没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还有,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对男人感兴趣了。”罗振的语声带着些不屑,如同碎裂的玻璃渣,敲击夏郁莲的耳膜。


“你打电话给我想得到让我帮你干什么?给你出谋划策如何得到他?就你的条件,让我说一声痴心妄想也不过分。你喜欢男人,他也没听说过喜欢男人。”


夏郁莲被无由来的凉水浇得有些生气,态度也变得强硬,“可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我就是喜欢他,超过一切人。”


一切?这个一切包括他?罗振再次经过长长的倒带,才发出声音,“听我一句劝,趁早止损,远离季延非,他非善类。”


是我的同类。夏郁莲在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无法用理性控制的,才是感情。我知道的,一直没什么人喜欢我。”


“不啊,有人那么做,我就喜欢你。但我不认为季延非会同样。”


夏郁莲心里清楚他与季延非间横亘的天堑,无声地在电话这面点了点头,可惜罗振看不见。


“嗯……我也是喜欢你的,真的把你当我的兄弟。但是对他的感情,不一样。”


果然即使是罗振,也是无法理解他的。


罗振用简短的公式化对白结束今天对话,“嗯,随你。我困了,准备睡觉了,晚安。”夏郁莲抬头,时针尚未滑过九点。


“晚安。”他不得不跟着罗振的步调。


罗振对季延非的态度,倒是引起了夏郁莲的兴趣。在他记忆里,这两人没什么人际交往,不至于生出这么讳莫如深的厌恶。能解释罗振态度的理由只有一个,季延非抢过他的暗恋对象。


再夸张些的猜想,罗振喜欢季延非,因爱生恨。


夏郁莲手持话筒,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不见天日的秘密。嘴角漾出一丝兴味轻笑。
有趣。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5-02 14:12:00 +0800 CST  
他与季延非,好像总是和雨结缘。细细密密的雨丝,将他们牵引纠缠到一处。


夏郁莲绝不承认那是命运的红线一类的东西,他反而认为雨像是深渊的引导者,带领他走向不归路。


他第二次与季延非发生纠葛,是看见了一辆不怀好意的银色汽车尾随在季延非的限量版风骚跑车身后。那辆车的外观极其不惹眼,表壳上有破旧的刮痕,部分地方掉了漆,看似历经了不少年的风霜。


这座城市的交通在高峰时期算得上堵塞,两辆车紧密贴近这种事再正常不过。但是,季延非把车停在一个装修富丽堂皇的高级饭店门口后,那辆格格不入的车也跟随他而走,夏郁莲顿时感到不对。


掏出手机,按下几个字。


后面有人,小心。


等到发送的时候,明明那串号码他已经烂熟于心,但是他仿佛遇见了翻山越岭一般的障碍,迟迟无法轻触屏幕,下达最后指令。


思虑再三,他把号码一个键一个键删除,接下来是他打出的短信。输入这几个字符到手机里,夏郁莲不需要一分钟,但是把这些消息清空,夏郁莲周身的时间流逝好像骤然减速。


空气中有无形的压力操控他的手指,他在奋力挣扎。


面对空空荡荡的草稿箱,夏郁莲油然而生一股怅然若失,手依旧不安分地打开应用程序,毫无目的地为了分散注意力。


就算是代表了正确性的季延非,想必也会有疏忽的时候。季延非如果有了三长两短,他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为了不让自己抱憾终生,夏郁莲毅然决然地向季延非发送了那条信息。绿色的送达标志刚刚从手机屏幕上显现,夏郁莲立刻就触电似的把手机扔到一旁。全身的血液都朝脸部涌去,红得如暮色时分天边的晚霞。若是温度可以具现化,他的头上一定是蒸汽氤氲的景象。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季延非的手机号码,他当然是早就通过各种方法打探到手,不过那串号码保存的地方,仅仅在他的大脑中。他不会采用号码簿那一类摆明给人抓到把柄的东西记录他的罪证。


他对季延非的爱意,他一人享受就好。


季延非会怎么回复他的?问他是谁?质疑他的来历?嘲笑他小题大作?或者把他的从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当成司空见惯的骚扰推销短信,连打开的力都不想耗费,径直扔入回收站。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性,夏郁莲颓丧了神情。他的理智可以判断出,最后一种,才是现实里最有可能发生的状况。


无论如何,他今天是没有勇气查看手机,迎来他命运的宣判。


不了了之也是一种结果。


季延非在餐厅里呆的时间格外短,实在难以想象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他能享用尽一顿饭食。他的旁边也无人陪伴,挺拔如青松的身姿在暗色天幕的遮蔽下,也是格外惹眼。


夏郁莲的手机轻震一下,信息指示灯不停闪烁,是有了新来信的报告。


是季延非的回复?还是无关人等的短信?亦或是各式各样的商品推销者发来的广告?夏郁莲不敢滑开手机屏幕,他首先需要降低对季延非消息的期望值,然后才能以平常心相待不甚美好的结果。


上天不会多么地眷顾他,那条信息,十有八九,不如人意。


夏郁莲闭上眼睛,不想看见那条信息的一字一句,凭以往的操作感觉把短信打开再退出。然后夏郁莲才有了正面手机屏幕的勇气,至少没有消息通知了。


接踵而来的,是手机长而持久的喧闹。电子产品的手舞足蹈代表了什么?有人来电了。


来电者是一串未知号码,不过夏郁莲早已烂熟于心,颤颤巍巍地划开绿色标识,脸颊双侧的绯红几欲滴血,心脏离蹦出喉头只差一步。


能清晰听见季延非声音的机会,就这样白白溜走吗?


热气使得眼前视界模糊一片,夏郁莲轻轻用唇触碰屏幕,打开了扬声器,片即,季延非清冷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你跟我走。”


这是不容回绝的命令姿态。


季延非本该挂了电话,随后又像备注似的,补充说明了一句,“如果你还想再见到我的话。”


分不清是威胁或是陈述,夏郁莲一遇见季延非,思维只能处于当机状态。一切心思算计都抵不过铺天盖地之势来袭的爱意。


尾随季延非的车辆加了一辆夏郁莲的车,虽然本来也该是如此,那辆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不速之客,好像一个不受欢迎的第三者。


季延非自然准备了对忠实追随者的款待。他的那辆车拐入一个崎岖偏远的路道,跑车行驶那样的路,委实是暴殄天物。夏郁莲看着泥尘蹭到鲜红色跑车的漆面都忍不住一阵心疼。


好在那路段称不上长,短暂煎熬过,一片开阔的场地现于他们面前。无疑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季延非应当是彻底放弃兜圈子,直面追击。


但是夏郁莲完全没懂他有什么必要参与。


黑道电影里出现过的场面在现实里上演,那辆车和夏郁莲被横空出现的几个车辆堵死去路,枪响应时而落,未瞄准要害,应该是仅作警告,损害得最惨的只是车玻璃。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黑西装保镖从车上下来,手里的真家伙对准车上的人。


夏郁莲很难认为黑黝黝的枪口是小学生喷水玩闹的器械。


季延非不慌不忙地开启车门,宛若姗姗来迟的大牌演员。下颚高傲地扬起,脊背笔直,用目光示意那些打手把银色车辆的人拉下来,夏郁莲遭受了池鱼之灾,也被粗暴地扯下车,尽管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何种状况。茫然环视四周,微微耸肩,接受自己的命运安排。


季延非打开伫立在草茵边的别墅栅栏,悠然自在地从中牵出一条大型狗。那狗双耳直立,对着一群的陌生人,双眸有着不加掩饰的凶狠防备,四肢摆好攻击姿态,护在季延非的身前。


“打手的首要条件是听话,指哪打哪。什么时候,聪明到能自己决定行动了。”一个响指从季延非纤长的手指中弹出,那狗立刻变得温驯,呲出的牙收敛了,退至季延非身侧,知趣地摇着尾巴。话里藏刺的季延非,笑容温煦如三月春风,明艳胜过初生朝阳。


季延非奖励性地摸摸狼犬的头,“你可比人还通人性多了。”随后他走到夏郁莲的身边,将人钳住带走。留下一句吩咐,“那几个臭鱼烂虾,你们看着能榨出多少汁,我是外行人。”


没想到季延非竟然首先处理的人是他,夏郁莲无可奈何地猜测他为什么要经受这场无妄之灾。要是他不追逐季延非,现在他应该还躺在家里看黄金档电视剧。


别墅的门顺势关上,隔绝外面的燥热,嘈杂,和心知肚明的灰暗部分。


没有自我介绍见面问候的缓冲,季延非用肯定的态度发问:“你喜欢我?”


心事就这样赤裸裸地被揭穿,夏郁莲暂时不知道摆出何种表情。现实里的季延非,对他还是个交谈不过十句的陌生人,他对季延非也是如此。


……喜欢?听上简直像天方夜谭。夏郁莲在尴尬之前,顾不得羞涩了。


可是他必须毫无保留地迷恋季延非,否则他就失去了身在此处的意义,也失去了全心全意为着一样东西而奋斗的意义。于是他僵硬点点头。


季延非早有预料的模样,再扔一个重磅炸弹给他。


“你想和我上床?”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5-02 22:54:00 +0800 CST  
夏郁莲被砸得发懵,朝思暮想的对象,变成了从天而降的馅饼,降落到他的头上。他当然不会天真到以为季延非这是对他有什么暗示,结合对面男人微微扬起的挑衅唇角,兴师问罪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能和季延非说话,就是上天对他的一种恩赐。


头摇得胜过小孩拿捏在手中的拨浪鼓,夏郁莲急切地否定,“我,绝对,没有对你产生非份之想。”


冷汗从每一个毛孔里涌出,夏郁莲想象若是自己被另外一个男人当作性幻想对象,恶心感瞬间哽塞在喉咙。有一点他是必须要澄清的,他对季延非感情的纯洁性。


那是季延非本人都不够资格编排玷污的东西。


空气负荷的重量压得夏郁莲几欲窒息,他微微侧身垂首,避开季延非的打量的目光。难堪的场景令他恨不得拔腿就跑,逃离不得不直面的现实人类。


太阳只能远观,近触未免烫得灼人了。季延非的眼神冷淡犀利,如历经酷寒的湖水。上面有细细雪粒铺撒,一吹渺无踪迹。眼睫轻眨,季延非把尖锐的打量收起,转为一贯高高在上的无形轻蔑。


“我一最讨厌装纯的人,二最讨厌撒谎的人。你是哪一种?”此刻的季延非令人想起深海的肉食性动物,蛰伏在珊瑚礁里,伸出触角。充斥幽蓝海水的环境给他身体提供保护层,为他的出击创造契机。


“什、什么意思……你说的,我完全不知道。”夏郁莲摇头的幅度更大了,手指绞着衣角,血液流动变成了四肢向大脑的单向运输。手脚渐渐脱力,脸的绯红重到将要滴出鲜血。他心里希冀着天空飘下飞雪证明他的无辜,可惜就这天气,下的至多是冰雹。


“你是真的不懂,还是装作不懂?想在你先前的罪行里罪加一等吗。你的目的是玩欲擒故纵,还是仅仅对我表演出你的爱意,以此达到不可告人的企图?”


季延非走近他,有意无意地用暧昧吐息喷洒到脖颈部分,激得夏郁莲头皮发麻,似乎季延非刚刚施展了一个制造出无数细微电流的魔法。微微一侧眼,就能看见最上面纽扣松开后露出的精致锁骨。


“不想上床的喜欢,你是幼儿园的好学生?还是单纯地敷衍戏弄我?”


一步一步,愈加咄咄逼人,季延非的语调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游刃有余地周旋着。夏郁莲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所能做的,仅仅是捂住脸,不停地摇头否定,窘迫压抑交加,促使他眼睛里滴出几滴不值一文的泪水。滚烫热泪滑进指缝,使他满脸更加狼藉。


为什么他的灵魂不能立刻和肉体脱离呢?为什么他要强迫性地和喜欢的人共处一室?为什么气氛剑拔弩张到让他无所适从。


逃避逃避逃避逃避。眼泪是他的盾甲。


季延非见到他全线崩溃,大发慈悲,手下留了情,暂且放过了他,矛头对准那辆银色车内的人。蹲坐在墙角的狼狗知晓了主人的心意,摇摇尾巴欢快地跟上前去。


夏郁莲也被拉到独栋别墅的房门外,观看一场好戏。


那几个心怀叵测的人,已经身上布满青紫,有的人关节不自然地扭曲着,睁着肿成一条眯缝的眼睛呻吟。夏郁莲知道,那些人的内部组织受伤,肯定比看上去得要严重许多。旁边几个黑色西装的保镖如城墙般的筑在几人旁边,呼吸到外界空气的狼狗对待宰的鱼肉虎视眈眈。


一只脚踏在了称不上美观的鼻青脸肿面孔上,对准鼻梁发力,正中红心,一气呵成得犹如踢开拦在路上的垃圾。狗得到了主人的信号,一口往那人腿上咬去,犬牙染上红色。


而做完这一切的季延非,连鞋底都看不出染上尘埃的痕迹。


季延非向压着那团伙首领的保镖问话,“嘴很严?”


高大的男子点头应声,“是。至今不肯说出更多信息。”


季延面色轻松,给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吩咐,一反先前残酷行径,“是吗。反正都是些小鱼小虾,扔进嘴里还不够塞牙缝,干脆放了吧。”


沉默像岩石一样的男人未表示什么异议,依照季延非的命令办事。


夏郁莲想询问些什么,但是他清楚知道这不是自己能插手的范围,见事情已了,抬腿就想离去。如今看来,季延非完全用不着他去担忧,他的擅自干涉无疑是自作聪明,给自己惹得一身腥臊。


“我刚才说话的对象,不包括你。你不是很喜欢看我?那么何必急着走,留下看个够岂不是更好?”


季延非懒懒斜倚在门框上,将他叫住,这说明他的离开计划,已经宣告破产。


“你想干什么?”


“给我的爱慕者一点亲切慰问。”


迫于无奈,夏郁莲又在这远离城市的荒郊野外逗留了半日。想到除了罗振以外,应该也无人会主动联系自己,失踪也好,弃尸也好,根本没有人介意,最多当一个茶余饭后的轶闻谈资,他随即放下了心。


没有人在意他,他也无需往肩上增加负担。


深蓝夜幕蚕食灰亮色的天穹,雨滴淅淅沥沥敲击窗面,奏出短促的节奏。夏郁莲与季延非相对而坐,无人开口。中途夏郁莲只挑拣了几个摆在客厅的零食果腹,此外就捧一杯有人不间断续杯的热茶,聆听自然的呼唤。


饶是他脑子不算聪明,见证了事件的发生全过程,其中弯弯绕绕也能琢磨透个七八分。


那伙人是老套的绑架有钱人戏码,目的无非求财或夺权,因为他的一个短信,豪门恩怨的火烧到了他的身上。季延非知道他的仰慕——这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连夏郁莲自己都认为他的表现可以说是浮夸,为了迫切证明着他也是能对一件事付诸心力,他在季延非身上费的功夫,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问题在于,他给季延非短信的契机太巧了,一直痴迷跟踪的行为诠释成不怀好意也顺理成章。实在很难撇清他身上的嫌疑,一网打尽也是个不错的决定。


坦白来说要是有个人像他跟踪季延非一样跟踪他,夏郁莲认为自己早就报警了,季延非的忍耐度,着实非常人,他是早已习惯了旁人的爱慕吧,包括那些喜爱带来的负面因素。


他干脆把话挑明,“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等我感到无趣的时候。”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5-03 22:30:00 +0800 CST  
那夜,他和季延非相对而坐,极大部分的时间是相顾无言的。


他不是没有开口试图引起话题,可是话到了口中,即将暴露在空气里的前一刻,又觉得太过失礼,还是烂在肚腹里为好,所以合上了嘴。


要是以无聊的寒暄,譬如天气情况,午饭,爱好,人际关系等等启开话头,季延非一定会觉得那是浪费他时间的废话。事实上他早已对季延非的基本情况一清二楚了,明知故问,也是多此一举。而谈论更深层次的思想理念,难忘经历之类刻骨铭心的东西,他们的关系却又没有熟悉到那个程度,季延非若是拒绝回答,他也徒增尴尬。


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们还能算陌生人吗?夏郁莲不知道。


秒针如最勤劳的工蚁,尽忠职守地在自己岗位上维持速率转动。他心上放置了摇摇欲坠的细线,悬挂着对季延非岌岌可危的爱恋。


当光芒向你照来,你闪躲不开,就只好闭目等待,等待那一轮光束射向别处。


季延非完全没有表露出朝他建立友谊关系的意愿,手持一本文学名著精装版的书籍,垂头看得津津有味。硬质壳的触感应是有一份服在手上的妥帖,但是夏郁莲的注意力满满当当地倾注到竹节似的手指上,指甲粉红圆润,而撩动人心弦的指尖,一页一页地翻开纸张。


那只凶残的狼犬跪伏在季延非脚边,摇着尾巴讨好主人,只为得到注视爱抚。它见季延非专注于自己的事,没趣地垂下了头,蜷卧在季延非脚边。


看着该被装进油画框内的场景,夏郁莲心里有着不可思议的平静。此情此景,


夏郁莲酝酿出足够的勇气,说的第一句搭讪的话,‘你喜欢看什么类型的书?’,就极其容易地被驳回。


“有趣的书。”


季延非从不属于井井有条的实用主义者行列,这不意味着他缺少理智,只是他体内澎湃的冒险与激情因子,时常占了上风。


这世上,按部就班执行已有规则的人太多,所以夏郁莲才会格外迷恋意外的出现。


途中有人打断季延非的潜心阅读,报告着那几人的来历,并且也不避讳夏郁莲的在场,说着夏郁莲的行踪,推出的结论是他与此事无关。即使是听别人提起夏郁莲的名字,季延非也没有投注一个眼神向正主。夏郁莲在那个报告的下属口中,无非是一个会自己行走的物件。


枯坐一夜,分离的时候,季延非轻描淡写说了声,你可以走了。


夏郁莲无声离开,宛若吹过厅堂的微风。


之后的日子里,季延非好像完全忘记了他,没有再来联系过他。夏郁莲隐隐约约听说了之前和季延非在一起的模特失宠了,他的身边又换了个人。那人生活里的灯红酒绿,浮华万千,都在夏郁莲的另一个世界。


硝烟过后是寂静。季延非不着痕迹退出了夏郁莲的生活,反过来说,夏郁莲也是同样。


不对,他从没参与过季延非的生活吧。对季延非来说,少了一个不停绕在他身边打转的苍蝇,反而是件好事。


夏郁莲停止了所有跟踪季延非的行为。他不敢易地而处,想象要是有一块垃圾黏着到自己身上,如附骨之疽,弃置不走,他会做何感想。不,更为甚者,如果让他知道,有一个人对他深深着迷,他的胃肠或许就会按耐不住蠕动。


他只允许自己爱着别人,却不允许别人爱着自己。以旁观者的立场欣赏固然有趣,可当自己成为戏台上的演员,那滋味可就不够美妙了。


季延非真是个温柔的好人,温柔到施舍给他靠近的机会。


越轨不能容许。他和季延非,如同月球和地球的环绕周期,之前共处一室的刹那是他们最近的时候,而后就应渐行渐远,安全距离得以保证。如若不然,行星相撞,世界灭亡。


迷乱的状态,偶尔为之是情趣,长期持续是疯子。


等到他用来投注在季延非身上的精力转移后,夏郁莲开始思考如何修缮和罗振的关系。因为季延非,他们闹了不少的不愉快,他也对罗振多有忽视。在罗振来电的时候装作不在家,用衣食住行各个理由推脱邀约,罗振在社交工具上发的消息,点开后取消提示,便忘记回复。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一件事物上耗尽心血,势必导致对周遭的漠视。


这几日他找罗振的动作频繁了些,一遇见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迫不及待和罗振分享。罗振倒是一如既往,凡是消息必定应答。夏郁莲不得不绞尽脑汁使得对话能够进行下去,不再那么生硬。


是很无聊也很累人的活动,但反正一个人消磨时光也是消磨,两个人一起浪费生命,消失的时间量也不会增多,说说无关紧要的话,又何乐而不为呢。


他对罗振的观感不坏,恶感是绝对称不上的。有着一定份量的喜爱,勉勉强强能给他的讨好行为带来点动力。尽管要是一段时间彻底断绝关系了,他和罗振应该也是形同陌路,把彼此忘却,如鱼得水地进入新的社交圈。但他现在没有与罗振生过什么真正触到他逆鳞的摩擦,同处的光阴大体算得上愉快,有个朋友也能免去很多麻烦。


维持着不咸不淡插科打诨的友谊又未尝不可呢。


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季延非代表着理想和完美,而生活中剩下的其他东西,有或大或小的缺陷才是正常的,究其说来,人的一生,不就是一场糊涂大梦。缺陷大到无法修补的东西,丢弃。能凑合行使自己职能的东西,留下。罗振是他生命里来之不易的一个较为完整的印象,在没出损坏性极强的事件前,他是疲于寻找新的伙伴的。


世界那么大,我遇见了你。不容易。


没有什么不好的,这就能够以好来论处了。


夏郁莲是个恋旧的人,连缺了一条腿的凳子,丢弃前都要犹豫再三放纵惋惜的人。


罗振纠结再三,终于向夏郁莲发问:“你放弃季延非了?”


夏郁莲没有回避,“不知道,我需要冷却的时间。他讨厌我,给我警告了。”


等到这一串回答,罗振立刻被汹涌的惊喜淹没,为免夏郁莲看出端倪,他佯作冷静道:“你也该收敛点了,就那个做法,他能等到现在才警告你已经是宽容大量了。果然除了我,没人受得了你,我实在为自己奉献出自我拯救你的善良感动了。”


“我也是这么觉得。我不想让他感觉到恶心,所以还是消失一段时间比较好。而且,了解他越多,发现和我想象的,有些不一样。”夏郁莲省略了他和季延非的几次相遇,他确信罗振对那些内容没兴趣。


“我草,你这算什么意思。不能找他了所以才来找我吗。”


“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觉得太久没联系你了,有些想念,以上只是解释为什么我放弃他了。”


心里接了一道声音,没错,就是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后的季延非,那层朦胧的面纱揭下,吸引人的魅力,随之减少了几分。


此生他能不能再趁着躁动的时候,遇见一个像季延非一样的人呢?几率微乎其微,所以他要好好珍惜对季延非的感情,万一提早燃尽,挥霍一空,那他人生剩下的东西,就只有合格线程度的凑合了。


毕竟他是如此爱着为一样事物燃烧的自己。


罗振感觉身体都轻快了许多,“好吧,那我好人做到底,看你可怜,一直陪伴着你好了。明天带你去吃饭,庆祝一下你的失恋。”


看吧,他还是最后的胜者。他甚至暗自嘲笑自己为什么要对前些时间夏郁莲的感情那么介意,明明只是心血来潮的一时发作。他知道,夏郁莲准确来说,根本不是同性恋,对季延非的执着,也就是羡慕嫉妒一样的擦边球。


他在那天晚上抱膝流的泪,可以彻底风干消逝。


更深层追究,罗振也不知道他对夏郁莲究竟是怎样的感情,他承担不起关系变质的风险,何况他本来处于的,也就是一个暧昧的边境线。夏郁莲对季延非那么着迷,他心里是感觉到不悦,好像自己的东西,突然就被从天而降的外星生物抢走了。


夏郁莲的身边,只能是他。


坐在转椅上的季延非,看见了自己的跟踪狂身边多出个尾巴,阴下了眼眸。他稍稍放松缰绳,不代表他能够让野马逃走。


敲出一串陌生号码,拨打了电话。季延非不管不顾那是什么场合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对夏郁莲直接下达命令,“抛下你的玩伴,现在赶到我身处这栋楼的十五层来见我,给你四十分钟赶过来,到时不见人影,后果自负,非法跟踪,事情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不要告诉我,现在你连我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赌气般的吩咐。


夏郁莲还没来得及辩解,季延非就挂掉电话,摆明不给他商量的余地。幸好街上人声嘈杂,罗振没有听见季延非从听筒传来的话。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5-05 13:44:00 +0800 CST  
季延非的眼眸阴冷恰似三月细雨降下后的青石路,热度一点点溃散。


前段时日,他忙于处理犯罪团伙的后续,无暇顾及仅仅作为一个见证者的夏郁莲。然后,夏郁莲和另外一个男人,言谈甚欢,一副把他当黄粱一梦,抛掷脑后的模样。


夏郁莲没什么好的。既没有足以让人仰视的才能,也没有引人侧目的外貌。不丑,是属于容易看得顺眼却难以有深刻印象的长相。要说各种缺点零零落落也能数落出不少,但是也没有缺陷到令常人无法忍受的程度。


总而言之就是扔进人堆里,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的一粒石子。


就是这样的平平无奇的人,比一切人都对季延非执著。他在注视着季延非的时候,季延非也在注视着他。季延非多多少少,生出了理所应当的好奇心,对着自己身后的那片阴影。


调查了那个人的所有资料,身世背景倒不是平凡的家庭——当然不是褒义层面上的,比如家里其实是隐藏的商贾巨鳄或是高官后代。


父亲因贩毒杀人被判死刑,母亲患了精神病,在疗养院里呆了两年后自杀。现在的夏郁莲,可谓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


那个跟踪者的脸上,似乎总是绽出明朗笑颜。季延非也曾思考过,这样家庭背景的人跟着自己是有什么图谋,绑架?想得到什么利益?引起他的关注?


夏郁莲啊,最奇怪的地方就是他没有目的,跟踪仅仅像是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生理活动。


在季延非身边的人,或多或少的,一直在他身上寻求着什么,只有那个陌生人,什么也不要。


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让人不求回报地跟随呢?季延非想知道这个答案。夏郁莲永远保持恰当的分寸,不进一步,不远一步,不至于侵扰到他的生活,也不至于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爱慕真是盲目的东西,季延非偶尔看到自己身后如影随形的那个身影,不由得这么想着。


看着他人为自己燃烧生命,感觉不差。某种意义来说,正是夏郁莲这种极端到愚昧的做法,引起了他的兴趣。权衡利弊揣度益害,是成年人习以为常的游戏准则,但就是因为准则的约束,人生的乐趣,要减损太多。


回首看见那人的次数越多,季延非越能嗅到那人灵魂深处的破败气息。他在夏郁莲身上看见的,不是莲花的清艳芬芳,而是腐烂根茎深扎的淤泥。


花瓣枯萎,根茎蜷缩,只剩一具空壳,却不愿凋零。


他灵魂中的某处部分因为这种恶性的情感而生出了共鸣性的震颤。权钱欲望和爱情一脉相承,不同之处在于,前者渴求死物,后者追逐活人。


人终究最信不过的就是人,宁愿把冰冷的财宝牢牢握在手中,也不敢对另一个有着相同器官构造的人类坦诚相待。有多少对他人的恐惧,来自于自身的肮脏反射。


要论男性爱慕者,季延非从未或缺过。在他的学生时代就有男人直白大胆地对他追求,情书玫瑰一应俱全。回想起来,他连那个男人的名字都拼写困难,留在脑海中的,就是闹剧般的玩笑印象。


季延非天生就善于获得别人的示好。不用刻意为之,男男女女就对他献上花样频出的明示暗示,他要做的事情,从中挑选出最符合自己心意的那一个,就已足够。


他对男人之间的关系,称不上反感,但也滋生不了什么兴趣。想象与自己身体构造相同的生物亲昵而对,季延非本能性感觉不适应。


那个不算高大的身影一次又一次出现在自己的倒车镜后,简简单单的穿戴,长过眉头的额发。季延非忍不住想,那个人对自己,如果是爱恋的话,也会有身体的欲望吗?把自己当成手淫的妄想对象?


可是夏郁莲表现地过于温和无害了,分毫没有展露出热恋的人共性一样的侵略感。好似一片游移不定的浮云,触碰不到实体,却无法否认其确确实实的存在。


或许是故意,在夏郁莲跟踪他的时候,季延非更喜欢和各种精心打扮后的漂亮女人,举止亲密地出入大小场合——包括宾馆。


夏郁莲会做出什么不自量力的举动吗?


身边躺着一具柔软的身体,但是季延非阖上双眼,脑海不由自主浮现出夏郁莲的表情。忠实追随者那张寡淡的脸上,会因此产生松动的裂纹吗?


有几次,季延非从梦中醒来,拉开房间遮挡的窗帘。


只要那个日子,夏郁莲选择跟踪他,便会永远在他的楼下等候。无论刮风下雨,他最多找一个遮蔽处栖身,肩上挂的那个相机却从未放下。


季延非不认为自己有义务对喜欢自己的人给予回应,但是痴迷到病态的疯子,连他也不由得侧目。


下一次,有花枝招展的男人对季延非投怀送抱的时候,他没有拒绝。那人其实刚好处于男人和男孩的分界线,妆画得一股风尘味道,看着平添了几岁光景。是现在当红的某小生,因出演一部偶像剧男主而一举成名。


那部烂俗电视剧的名字情节,季延非记得倒是清楚,尽管没有亲眼看过。和谁主演无关,一件物品的热度代表它的可销售度,如何炮制出紧俏的商品,从公众的手里拿来尽可能多的金钱,是千百年来商人不变的议题。


平心而论,那个一时间成为中学女生茶余饭后谈资的男主角,在季延非的眼中,是艺术感为零的角色设定。谁来演都是差不多的效果,对演员的艺术素养也不需要什么苛刻要求。


会背台词,会看镜头,就能收获一大堆名为粉丝的盲从者。有了粉丝后,任他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吹成瑶池仙境里的仙草,不过时日问题。


对季延非来说,那些都无关紧要。影帝巨星或是无名小卒,娱乐圈混的,归根结底就是把自己当商品贩卖,价格不同而已。他作为个买家,出价全凭喜好,你情我愿,两全其美。谁比谁清白。


演艺路一帆风顺,年少成名,又攀上了季延非这棵大树,特别季延非还是对他破了例,那男孩在同辈前骄傲得犹如开了屏的花孔雀,自认前方坦荡星途朝他招手。


看着男孩在圈子里勾心斗角挣扎沉浮,戏内演技生涩稚拙,戏外面具融入骨血,季延非心中忽然蹦出夏郁莲的身影。男孩长得比不知来历的跟踪狂漂亮得多,在他面前性格可算是乖顺,暗中排挤的小手段季延非无心去探究。


当个差强人意的玩具,够格了。


如果是夏郁莲,应当是连蹩脚的演技都不会有的。季延非无法想象有着过于强烈自我的夏郁莲,能暂时抹消掉自我,融合进其他角色。


好像是他恋慕者的人,即使看见他和别人一起出了房门,也总是理应如此的接受态度。


男孩找季延非抱怨他戏中角色份量不够关键,季延非没多啰嗦,爽快应了,使了点压力迫使剧本修改,再给他几个代言,然后和那男孩分手再见。


分手礼物,他还是舍得给的。


他不讨厌观之赏心悦目的花瓶,可是他讨厌看不清自己斤两的垃圾。


浮华圈子中的人,都太聪明,太愚蠢。比夏郁莲聪明,比夏郁莲愚蠢。为切身利益汲汲营营,但找不到一个自己。

楼主 鹭戈曳  发布于 2016-05-07 22:57:00 +0800 CST  

楼主:鹭戈曳

字数:40

发表时间:2016-02-09 16: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2-08 21:33: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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