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Hossain&Louise 孤城佳人

继续不美腻不华丽不热血不虐心无节操的风格。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3-29 21:55:00 +0800 CST  
【第十一章:初来乍到】

血,满目的血。

殷红的血从无尽的夜色中凝出,掠过雪白的枪尖,淌过青葱的草地,混着泥土全部都跳到了那个男人的身上。他就沉默地躺在那里不动,身上的黑袍斑驳破碎。她下意识地伸手去触那皮开肉绽的手臂,只摸到了一片冰凉。

——他死了?

内心的恐惧如潮水把她淹没,脊骨像有万千银针刺得发凉。她害怕极了,人的本能在叫她迅速离开这里。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双腿软绵绵的,没有半分的力气使她逃离这里。

一股庞大的威压突然而至,她转头,血光之中只看到一片白芒呼啸着割来!

——不要!!

她发了疯似的大叫,但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长枪直直的飞扑到她面前,锋利的凉意割得她几乎要窒息。

压抑在无尽的阴冷气息之下,她满心惊恐,颤抖不已。

马上……就要死了……

……

路易丝只觉撞到了车厢的木板,赶紧揉了揉疼痛的额头。

随后她反应过来,自己还活着,刚才只是做了一场梦。但是那锐利的光芒,惊心动魄的战斗,漫天的血花,依旧历历在目……路易丝后背是冷汗涔涔。

马车里十分安静,只有窗外传来的车轮滚动的声音。

她坐着开始回想之前的一切。

原本即将离开西北,半路跳出来一堆“马贼”,领头的隆巴顿将军居然一个照面被打飞,立刻把她丢下。然后在路上又不知哪里冒出神殿的人,马贼又变身成为正义的骑士和什么天使打得两败俱伤……

——真希望那也是梦……

现在公主身上那些被砂石、风刃割得隐隐作痛的伤口,都在提醒她,这一切不是梦了。她真的死里逃生,真真切切地坐在不知前往哪里的马车上。

杜维……哼,那个郁金香公爵!

消灭了天使后,问了几句事情经过就跑了,说去找什么神殿剩余的人。留着她和骑士呆呆地在原地,直到郁金香家族的士兵赶来把他俩塞进马车里。

他就不想说些什么吗?!连个解释也没有吗?!

那句“在我的地盘动我的兄弟”又是怎么回事?

路易丝有些窝火,自己贵为帝国公主,莫名其妙逃了大半天,连发生什么事也不清楚。那个郁金香,要是再来晚一点点!哪怕是一个呼吸的时间!自己和侯赛因,就要成枪下亡魂了!!

啊,对了……

她猛然想起车厢里还有一个人,那昏迷不醒的骑士。他闭着眼,躺在柔软的毯子上,脸上的血迹已经风干,伤痕比夜里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身上是大片大片的伤口,血肉模糊。凑近了看他的脸,五官如刀刻般轮廓分明,剑眉深锁,咬着嘴唇,擦干血迹后露出一条条伤疤——路易丝实在为此惋惜,如果没有这些伤痕的话一定是很好看的。

路易丝握住他的手腕,是温热的。

太好了,还没死。她舒了长长的一口气。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3-30 12:20:00 +0800 CST  
从窗外望去,天空苍白,还有一丝微弱的朝霞。路易丝望着一望无际的荒原,和逐渐泛红的云彩,心念一动,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听到的诗句。

“朝阳为发,晨曦为眸;星辰铸剑,皓月化铠。”

当时这样的一句诗不知勾了多少少女的魂,只因为诗句描写的神殿骑士长,远比朝阳更耀眼,远比皓月更冷峻!

但是现在,她只看到一个半死不活,黑衣如夜的家伙,日月星辰的光芒仿佛荡然无存。路易丝想起初见到他时那只散发无尽的寒意眸子,别说晨曦,连寒霜也不及半分那冰冷与漠然。

他说他是侯赛因,以前那个誉满大陆的骑士长。自己曾经也躲在皇宫之中,想着某一天自己悄悄出去遇见他,然后来个英雄救美的浪漫情节。

路易丝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救美是救了,但骑士被打得半死不活,公主则孤零零的被“歹人”不知带到什么地方去……

世事难料……

她拖着酸痛得要散架的身体,按照杜维的嘱咐,给侯赛因灌了一瓶药水。他倏地一阵咳嗽,药水和血沫一起从他嘴角流出。

路易丝赶紧从车厢暗格中找出毛巾为他擦拭,雪白的毛巾一下就绽开了朵朵血花。她又重新再喂,看着玻璃瓶中的绿色液体缓缓流进微张的嘴中。之后侯赛因仿佛皱了皱眉,侧过头,又悄无声息了。

怎么,怎么还不醒呢?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接着一个士兵拉开车门,冷冷地说道:“请下来吧,殿下。”他说这话时完全没有半分恭敬的意思,路易丝心中腹诽不已,但是只能无言地走下马车。在这个地方,她和谁去说礼节?

面前是一个城镇,但又与普通城镇不同。她见不到游走的商贩,或者形形色色的路人,哪怕是过路的马车也没有!空荡荡的街道上,灼热的沙尘扑面而来。远处的房子里则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只有一个卫兵走过来,和带路的士兵交谈了几句,又匆匆走开了。

这里……莫非就是郁金香家族的秘密基地?!

路易丝心想之前侯赛因叫她一直往东,大概就是要来到这里。而黛丽,也是在这里拿到秘密配方的。当初在楼兰城时,路易丝就听黛丽说过,郁金香家族的重要武器就在吉利亚特城里生产。那里防守严密,完全封闭,进出都极为不易。

如今杜维让自己走进这块禁忌之地,还能让自己出去吗?

随行的士兵把侯赛因抬下来后,直直地往最宽阔的大道走去。不用人催促,路易丝也知道要跟着走,她不想被当成闯入者然后就地格杀。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3-30 12:21:00 +0800 CST  
虽然不能乱走,但阻止不了注意力的发散。路易丝一路上看到墙头有郁郁葱葱的树枝伸出,或者走过某个街角时隔壁的房子突然“嘣”地一声响。有一次她难得见到几十个人,排着队拿着面包走过,身后还有监管的士兵。路易丝说不清这里的怪异之处,既奇特,又冷漠,就好像一个漂亮的监狱!

队伍终于走入旧总督府,又七拐八拐的来到一个偏僻的别院。这里看起来是有人住的,但是墙上的雕刻都被风沙侵蚀得模糊不清,也没有修缮,显得破败不堪。

领头的士兵拿出了一枚郁金香的微章,轻轻印在了空气上。在路易丝的惊奇之中,原本虚无的空间突然荡漾出一圈一圈银色的光芒,笼罩了整个院子。然后以那枚徽章为中心,银色光芒流动的保护罩仿佛被什么溶解了,蚀出了一个圆形的入口,宽度刚足以一个人进入!

——小小的院子居然魔法阵保护,里面应该藏有很重要的东西?

显然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走进院子后路易丝故意停住了脚步,也没人来催促她前进。于是她开始环顾周围。院子中央有一个十分巨大的花园,被有半人高的铁丝围了起来。其中种的植物千奇百怪,晶蓝的绛紫的藤蔓爬上铁丝围栏。

院子的一边有三栋房子,有两栋西北典型的贵族府邸样式,只不过无人维护,认不出原来的颜色了。中间的那栋房子仿佛经受了无数烈火的焚烧,却仍然屹立不倒。左边的最靠近她的似乎是保存得最好的了,两层的小楼,依稀可辨精致的样式。大概是什么贵族住的地方,但是以她的眼光来看未免太过寒酸。

路易丝不免感叹,郁金香家族的总算长眼了,让她在这里小憩片刻的话也能勉强凑合,不过还得有一顿早餐——路易丝奔波了一晚,肚子早就可耻地叫个不停了。

“嗷!!!!”

突然院子里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叫声,像是哀嚎,又像是怒吼。路易丝一惊,目光死死盯着院子里另一座石头砌成的房子,似乎里头关着什么东西,立刻就能破门而出。

那是郁金香公爵饲养的宠物?还是什么被用来实验的东西?

“不用惊慌,殿下。”几个士兵从房间里走出来,其中一个开口道。“只是一个没什么神智的家伙,墙壁里也嵌有铁板,跑不出来的。”

说罢他们就离开了,丝毫没有请路易丝安稳地坐下吃早餐的意思。士兵一走,四周的保护罩又恢复了原状,银色的光芒流转了好一会儿,随即消失了。路易丝知道这种魔法阵看似无害,实际上只要轻轻触碰一下就会把手臂都融化掉。走不出去,看来她不得不在杜维到来之前被“锁”在这个院子里。路易丝当然不能站着等,走进最靠近她也是唯一开着门的房子里。她记得侯赛因就是在里面。

是一个卧室,侯赛因被扔在中间的大床上面,仍然未醒。这里既没有华丽的摆设,也没有美味的早餐。窗沿摆着一张棕色的木桌,散着几张羊皮纸,墨水瓶里插着断了的羽毛笔。角落里还有一个大书柜,不过书籍封面看起来似乎有些怪异。路易丝走过去取了一本下来,竟然是一本《魔法植物图鉴》。她这才看清,偌大的书柜装的都是有关于魔法的书籍。这里住着的不是贵族?

是杜维?或是其他的魔法师?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声传来。路易丝急忙回身,只见杜维和一个穿着绿袍子的魔法师走进来。

绿色的袍子!路易丝睁大了眼睛。这不是那个政变时被杜维赶跑的魔法师吗?!

此时绿袍甘多夫满心期待地正想看所谓的“惊喜”,只是出于本能地随意扫了一眼站在角落的路易丝。可单单是这一个眼神,就把公主惊得差点握不住手中的书。

呃……他们两个魔法师联合起来,该不是要给我灌什么药?还是要拿来做魔法实验,就像刚才那吼声的主人一样?自己什么也不会,杜维和绿袍子,随便动动手指就消灭自己了!
公主的身份又有什么用?这里连士兵都如此的无礼,魔法师更是目中无人了!

这样想着,路易丝不由得更加紧张,怯生生地盯着两人,不知该怎么样才好。

所幸这一老一小没有把她作魔法实验的意思,转而看着床上的侯赛因。路易丝只见绿袍魔法师先检查了一下伤势,又和杜维说了好一番话。大概就是两个内容:第一,他伤的非常重。第二,要人照顾他。

要人照顾?半年?

路易丝不知哪来的勇气,趁他俩都沉默之时,轻声道:“我……我可以做这些的。”

话音刚落,两道目光就齐刷刷地射了过来。杜维是带着一丝得逞的味道,甘多夫则是一脸冷漠。对着两个绝顶高手的注视,虽然恐惧,但她的心底却涌出一股反叛与倔强,又或者说是骨子里皇室的骄傲。

看、看什么看!照顾人又如何!

杜维,我就在这里,看你如何待我!

只要此行不死,回到皇宫便把这一切还给你!

她悄悄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骑士,顿时变为淡淡的心酸。既然是为我而伤,总该报答一些……路易丝未发觉自己内心已经出现了两个极端,对于杜维的绝对仇恨,与对侯赛因的满心温和。不知是在他脱下靴子时给自己穿时,还是在一支长矛横扫敌人之时,恍惚间有一朵花悄然绽开……

杜维才不管这花儿开得及不及时,他干巴巴地笑了几声——这位公主总算开口了。

可是他现在也摊上了大问题!

她现在知道的可真够多的!侯赛因,绿袍甘多夫,甚至怎样演戏算计她也一定猜到了!这位足智多谋的公爵大人想不出怎么“处理”这位尊贵的殿下。

他悄然无声地抓住了路易丝的眼神,心念一动。

路易丝只见杜维突然展开双臂,换上热情的笑容,一头红发在门外吹进的秋风中舞动。

“那么,欢迎殿下来到西北绝地,吉利亚特城!”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3-30 12:33:00 +0800 CST  
精品了~~~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3-30 12:39:00 +0800 CST  


渣渣插图什么的可以有……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4-14 12:12:00 +0800 CST  
半个月一章我真的是恶魔吧最懒写手了…………
慢归慢但总不会弃的……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4-14 12:13:00 +0800 CST  
【第十二章:女仆生涯】
在答应下来之后,很快就有仆人走进来,淡漠地请路易丝去洗个澡。

路易丝才想起自己的头发还沾满了血污,粘成一块一块的了。浴室就在房间的隔壁,打开门里头已经氤氲着大片的雾气。

她身上的那些未愈合的伤口一触到滚烫的水,立刻就像被撒了盐似的火辣辣地疼起来,仿佛有万千蚂蚁在噬咬着紧绷的神经。路易丝泡在水里,看着娇嫩的小腿上全是伤口,内心委屈得很。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哪怕是被花园里的荆棘割了一下,也要修养好一会儿,甚至一个下午都会躲在房间里。

最疼的就是脚底了,在森林里被石头划得鲜血淋漓。要不是半路骑士给了她一双靴子,恐怕她的脚就得废了。

路易丝趴在浴缸沿,看着换下来的那双靴子。样式简单,没有丝毫华丽的钩线或者昂贵的皮面。此刻歪歪斜斜倒在地上,在水汽的侵蚀下泥土缓缓化成了泥水。

它有一点像鞋子的主人,历经那样的大战还没成为碎片,平淡无奇的外表内地里是柔软的绒。尽管一路上侯赛因都没给路易丝好脸色看过,但是公主就是确信,他一定是温柔的!一定是和杜维那类无礼的家伙不一样的!

当她走出浴缸的时候,身上的伤口都烫得麻木了。路易丝换上了一件雪白的魔法师长袍——当初虽然好奇,但是她可不敢随意穿一位魔法师的袍子!

仆人的意思则很明确:反正你在这里又出不去,穿了也没人知道。

路易丝听到这样的回答差点气得吐血——如果她还有力气吐出来的话。

总之一件宽松的魔法师袍在身,似乎一举一动都会透风。最后她把袖子紧紧绕了一层又一层,再用能找到的丝带绑了起来,以罗兰帝国史上最奇葩的魔法师打扮出了浴室。

已经是上午了。

路易丝对着院子,西北的大风吹着她湿漉漉的头发。

现在这位殿下除了之前戴着的发卡,一无所有,连贵为皇室的尊严和威信也蒸发得无影无踪。她捧着唯一的发卡,细细摩挲着烫金的花纹和上头浅蓝的水晶。她能做些什么呢?一个连仆人都可以轻视的公主,躲在这又小又破的城,不如死去倒更加痛快一些。

但是……

路易丝握紧了手中的发卡,水晶深深地印入她的掌心,却全无痛苦之色。

这个世界还有值得自己为之而活的东西吧。

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男人身影,黑色斗篷,剑如星辰。

她静静想着,脸上浮现一种淡淡的笑意,双眸也变得如秋水一样温柔。

直至回过神来,路易丝把自己纷飞的金发别好,急忙转身去照料侯赛因。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4-14 13:18:00 +0800 CST  
那个绿袍子魔法师是怎么说的?喂完药呢?

路易丝拿走最后一个玻璃瓶,边咬干面包边看着床上的骑士。就在她去洗澡时,也有人来给侯赛因换了件衣服,并重新铺好了床单。不过似乎并没有换药。眼看白色的上衣又渗出了血,路易丝只得去拿来一盒绿莹莹的药膏。

药在这里但是怎么敷?他还穿着上衣……哎,该不是要解开吧?!

一浮起这个念头路易丝顿时感觉脸烧了起来。

主动给人宽衣解带……这事她在二十年的生命里从来没干过!从来没有!更不要说是给一个男人了!

路易丝看着愈发妖艳的红色,只有吞下面包,壮着胆子地去解衣服。

女神在上……算了,还是以皇室之名起誓吧……我并非是无耻下流之人,只是顾及某人生命安危迫不得已……

当手指无意触到了温热的胸膛时,路易丝更加面红耳赤。尽管这里除了他俩别无他人,况且侯赛因也毫无知觉,但是少女还是害羞得一直盯着被子。

但是她抬起头时,满脸红霞立刻褪成了骇人的苍白。

屋子里早已充满了浓烈的血腥气味,敞开的衣服露出那皮开肉绽的胸膛!比路易丝想象的伤要严重数倍!圣阶的力量竭尽之后,伤口修复得缓慢,以至于现在伤口仍然十分吓人,好似被人在心口上挖走了一大块肉。

再看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和被毛巾垫着的白骨森森的小腿,路易丝刚吃的干面包立刻疯狂的在肚子里闹腾起来。她的脑海一阵阵的眩晕,撑着床沿的手颤抖不已,背后也渗出丝丝冷汗。

路易丝拼命忍住咽喉即将喷发的不适,颤颤巍巍地握着毛巾去擦那鲜血。

随后她又开始抹药。因为意识在和这血腥味剧烈撕扯着脑海,所以不由得下手重了一些。她下意识的一缩手,担忧地看看侯赛因。

还好,没有弄疼他。

缠绷带的时候路易丝试了好几次,终于勉强打了一个蝴蝶结。路易丝完成了第一次的疗伤任务,心中顿感一松。

下一刻,她立刻冲了出去,头重脚轻的感觉使她差点摔倒。

随后的午饭路易丝只吃了几口,下午一直坐在外面的水井边吹风。满脑子的血腥让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当晚上同样的绷带和药剂整齐摆在她面前时,路易丝露出了一种悲哀的神色。

今晚也不用吃饭了吗?

杜维坐在隔壁的房子里,握着一瓶蓝色的药剂,眸底光芒流转。

“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他轻轻道。


带着一身的疲惫,路易丝爬上了房间里靠墙的那张窄窄的小床。

这床还是今天采用硬木板搭起来的,铺了一层简单的棉絮,枕头里也塞了不知道什么谷物的壳,全都散发出一股陈旧的味道。又困又累的路易丝已经不管是否舒服,就连对跟一个男人同一个房间这样违背常理的事情,她也没力气抗议了。

窗外繁星漫天。她脑子昏昏沉沉,在睡着前的一刻,路易丝仿佛看到遥远的那个瑰丽的城堡,永不明灭的灯火,还有她微笑的哥哥。

帝都……帝都……

第二天早上。

路易丝喝完了自己的牛奶,又扯下一块干面包,细细地嚼着。实在是太难咽了,连黄油都没有,更不要提其他的什么美味。杜维把她放到这里分明不想让自己好过!他在把自己当女仆使唤!

相对于自己的早餐,侯赛因的显得精致多了。

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的糊状物体,但是闻起来很香。路易丝用银勺轻轻搅着,于是搅出了很多切的碎碎的肉粒,蔬菜,甚至是西北少有的鲜嫩菌类。

都是同住一屋檐下,怎么差别这么大……

路易丝越看越饿,恨不得现在就喝了这一碗。她舀起一勺,凑近嘴边。

真的好香……

踌躇了一会,还是轻轻地吹凉,然后让它缓缓流进骑士的嘴里。她还没有蠢到让一个昏睡不醒的人去嚼干面包,况且公主殿下自己非常清楚现在的身份,住在这里,就别把自己看得太贵重。

只是她的内心依然十分自信。

杜维啊杜维,你以为这些小把戏就能磨去皇室的骄傲,让我像黛丽那个女人一样屈服吗?

当路易丝吃完最后一片面包时,甘多夫走了进来。

魔法师看起来很没有耐心,他直直走到床边,抓起一只手臂看了看伤势——路易丝想叫他轻一些的,但是看甘多夫一身脏兮兮的绿袍子,还有着烟火的痕迹,她只得缩了缩身子。

天知道他和杜维怎么没被昨晚的爆炸炸死。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4-14 13:21:00 +0800 CST  
甘多夫看了一圈,摆了两个瓶子在桌子上,对路易丝道:“给他喂一点冰浆果,然后还有‘绿色妖姬’继续用。”他抖了抖袖子,又出去了。

“啊,请等一下!”路易丝看到魔法师要走,“腾”地站起来。“这些……这些不够今天的啊……”她紧张着盯着甘多夫,努力保持尊敬的样子而不去惹毛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

心底却在抱怨:难道用完了你们还能送来?

路易丝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杜维说过每天的药都会一起送来,只送一次,除此之外他们不会轻易出实验室的。

甘多夫“哼”了一声,眯着眼睛:“自己去煮!”

路易丝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低低地说:“但是……我不知道配方啊!”

魔法师似乎非常不满,强忍着怒气草草写了一张纸扔给路易丝,上面写了一些材料与用量以及制作方法,然后他转身就要出门。

“但是但是……”路易丝握着羊皮纸,又叫住了甘多夫。面对那恨不得掐死她的眼神,路易丝虽然心中畏惧,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我不认识这些药材……”

路易丝此刻真要哭出来了。

丢给一张配方,让自己去大花园里找?杜维昨天可才说过,那里面的植物大多有毒,天知道会不会被腐蚀个窟窿出来!最重要的是,她连一般的蔬菜都分不清楚,还叫她去辨认魔法植物?
甘多夫的声音像是隔壁的野兽在咆哮:“那就去看书!给我去记!去背!!做不好你就自己喝下去!”

为了避免喝自己做的东西而毒发身亡,路易丝只有捧起了厚厚的魔法书籍。

下午绿袍子来验收的时候,路易丝不安地坐在椅子上,仿佛是小时候宫廷老师要检查她的功课。不不不,比那还要更加可怕。

药剂已经烧好了摆在木桌上,甘多夫走过去,拿起这个闻闻,那个嗅嗅。路易丝则轻轻地去摸手指上的水泡,那是熬药的时候被烫着的。院子里没有炉灶能烧火,她在楼上找到了一个铁架子,把瓦罐摆在上面。用沾着特制火药的石头撞击出了火焰,就这样在窗边熬起药来。

令甘多夫惊奇的是,他写的配方中刻意简略了制作工序,却都被这个皇族的女孩完整地复制了出来。有一些瑕疵是肯定的,但如果是第一次炼药的话,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吃了没什么问题。

他咳了一声,路易丝抬起头。

甘多夫一脸严肃:“合格了。但是……”

这一个“但是”让稍稍放松的路易丝立刻坐直了身子。

“但是!”甘多夫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尖锐。“你到底煮至沸腾了没有!”

“我煮了很久的,应该沸腾了吧……”

路易丝说不下去了,魔法师阴沉的脸色告诉她,不该在气头上去挑战他的权威!

“蠢货!连最简单的疗伤药都不会煮!再犯这样愚蠢的错误就丢你去喂龙!”

…………

被强调多次一定要把药烧开之后,路易丝只得重新烧制。她看着身上的白色魔法袍,心里欲哭无泪:他们该不是真要把我培养成魔法药剂师吧……
甘多夫走回实验室的时候心情不错,能教训一位帝国公主,令这个脾气暴躁的老家伙很有成就感。反正杜维告诉过他,随便怎么管教,留着命就好了。

他一走进实验室,杜维立刻眼巴巴地扑上来:“怎么样?她做的东西能不能吃?”

甘多夫叹了口气:“其实还是很有炼药天赋的,只是可惜……”

杜维明白他要说什么。

只可惜她的身份不是什么平民,是最显赫的皇室公主!奥古斯丁家族本就是武勋世家,出了一个辰这样的魔法师就已经够出格的了,决不可能再有一个魔法药剂师!

“那侯赛因呢?伤势恢复了吗?”杜维又问。

“我说过没有这么快!”甘多夫似乎又要发火。“既然关心怎么你不自己去看!我可不想给他们两个当保姆!”

此时那对龙兄龙弟中的哥哥飞到了桌子上,把红酒洒得到处都是。杜维伸手抓住它的双翼,把龙兄扯了过来。“我不方便见她,你知道的。”他弹了弹小龙的脑袋,令它“呜呜”地求饶。“现在她一定在猜测我到底怎么算计她,如果这个时候出门,那不是主动送上去?到时候她开口我怎么说?”

甘多夫不理会他,自己斟了一杯红酒。

杜维放走了小龙,转而看着绿袍子:“有没有什么能让人失去某一段时间记忆的药?”

“蠢!”甘多夫冷冷看着他。“难道你不是魔法师么?有没有这种药你不知道?”

杜维讪讪地笑。

让人失忆的药确实有,他自己都能数出不少,比如麦默里草、北兰斯藤等等。但是只消除某一个记忆片段,就连这样的魔法也没有。要是让她完全失忆,送回皇宫的时候辰一定会怀疑的!总不能说是摔了一跤吧!

现在放她回去对自己不利,关着又只能让她更恨自己。

他自言自语:“除了失忆与死去,还有什么能抹灭一个女人的仇恨?”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4-14 13:26:00 +0800 CST  
更改了第十二章名字,重发。

【第十二章:等你睡醒】

帝都外宽阔的大道上,一群骑士急速地驰过。

道路两旁树木葱翠,澜沧运河的支流正在林间折射着阳光。

“就在这里休息吧。”领头的那个骑士说道,他的金发随风而动。

其他的骑士欢呼了一阵,纷纷卸了铠甲,有几个甚至迫不及待地跳进了水里。

如果是另外两个骑士长之一在这里,定不会让他们这么放肆,不过今天嘛……

虽然兴奋,但是岸边还是留着几个人照顾着马匹和负责警戒,人人胸前佩带着一枚古朴的六角徽章。徽章上白色的羽翼之中插着一名锋利的剑,无声地报出了他们的身份——神圣骑士团!

那带队的骑士巡查了周围,没有什么情况之后,也脱了靴子,把脚泡在清凉的河水里。他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脸庞宛如雕刻大师的杰作那样轮廓分明。尽管一声不吭,但眼底藏着无限的骄傲与自信。

“侯赛因,来一点?”旁边走过一个仿佛还带着孩子气的骑士,他朝那泡着脚的男子扬了扬手中的酒囊。

“你去哪里弄来的?”侯赛因轻轻皱眉。

“不用说,”水里冒出一个褐发的骑士,他的褐发紧紧贴着脑袋。“迪斯一定又是用那张娃娃脸去讨哪位少女欢心了。”

被嘲笑的那个迪斯猛地一踢岸边的碎石:“去你的,罗塞,我迟早得割你舌头下来。”石头把水面砸得涟漪阵阵,而罗塞哈哈一笑,又钻到水里去了。

在神圣骑士团中,迪斯是长得最讨喜的。明明跟大家都差不多大,他却显得像个十几岁的孩子。也就是他,总喜欢和那些女孩说话,常常身上插满了紫罗兰,或者是落满了花瓣。

侯赛因刚想开口,他的身后却有人开口道:“拿酒给我。”

迪斯乖乖地把酒递过去。拿到酒的男子坐在侯赛因身边,他的年级是所有人当中最大的。“哥菲特,”侯赛因缓缓开口。“少喝一点吧。回去让人知道不好。”

“只是一点点。”哥菲特笑得很开心。“话说你现在实力怎么样?感觉有一些进展吗?”

“我感觉好像触到了九级的屏障。”侯赛因盯着清澈的水,鱼儿正从脚底穿过。

他此话一出,却让哥菲特倒抽了一口凉气。“真够快的。”他只能这样评价。谁都知道侯赛因坚守着骑士精神,从不说谎。因此哥菲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这么惊人的潜力和优秀的品质,未来的骑士长一定是他了。

侯赛因看着自己的同伴忽然又摇了摇头。“怎么?”他问。

“唉,只是觉得可惜啊。”哥菲特站起身,忽而大声对周围人道:“帝都万千女人都对你痴心不已,上至七十岁的大妈,下至十几岁的公主,哪个不是神魂颠倒!你怎忍心让人家耗尽青春等你?你不觉得这真是罪过?”

他挥动着手臂,尽力模仿着主教在祭典上那悲壮的神情——不过表演得差劲极了,他瞪着眼睛,好像痛心疾首的少女,看起来十分的滑稽。

“喝多了吧你!”侯赛因又好气又好笑,一脚踹过去。“最好在水里冷静冷静!”

众人的笑声像荡漾开的波澜。

侯赛因看着这碧水蓝天,感到未名的温暖与熟悉。

这样子可真不错啊,欢快的朋友,安稳的生活,辉煌的未来。

真是很好呢。

他突然发现水里有几缕细微的血丝,像水晶之中蕴含着一抹血色。那血丝不断地扩张,越来越红,越来越长,宛如有灵性一般缠住了他的脚。

侯赛因刚想抖开,却发现河水早变幻成了妖艳的红色。

他错愕地抬起头,欲要寻找那些同伴。只看到如火燃烧的河面上,若隐若现几个狰狞的头颅。死了!他们都死了!

河水猛地变凉,寒冷得刺入骨髓。从血水中窜出一双枯朽的手,掐住了他的双脚。那双手如此的有力,令八级骑士的他都挣开不了,一点一点地被扯往幽幽的血河里。

他十指死死抓着岸边的岩石,只是徒劳无功。血手只是微微加重了力度,他的手掌立刻一松,顿时天旋地转,滑入了无止境的血色长河。

冰凉的河水漫上他的脸庞,蔚蓝的天空好像有一双冰冷的金色的眸子,注视着……

………………

直至墨水滴到了手指上,路易丝才想起自己还拿着笔。

她此刻坐在那张棕色的大木桌前,面前摊着一张泛黄的纸张。纸上简单地写了几个日期:九月二十三日,九月二十四日……九月二十六日。

路易丝不知道该写一些什么好,这张纸是如此的小,而她还不知道要留在这里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连个月,也许一张纸都写不完。所以斟酌了很久,她像前面几天一样,只写了今天的日期:九月二十七日。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4-21 15:58:00 +0800 CST  
这是来到这个荒城的第五天。

五天,路易丝觉得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她每天吃着干面包和熏肉,睡着硬邦邦的木床,忍受着躯体的疲惫和不适。早上随着号角声起床后,采药,烧火,换绷带,忙碌得像一个女仆。手上也不知有了多少滚烫药液和炽热火焰灼烧的痕迹,看得她心疼不已。

没有一个仆人来帮路易丝,就连洗澡水也要自己挑。在魔法阵之外,无论日夜始终有两个全副披戴的卫兵站在门口,只要路易丝稍稍靠近,立刻就警惕起来。未免也高估自己了,路易丝十分不屑。连鸟都飞不进来,何况手无缚鸡之力的她?唯一进入院子的就是个送饭的女人,路易丝想跟她攀谈几句,得到回答也只是冷冰冰的,诸如“没有”“不行”这类字眼,饭菜都比她温暖得多。对于一位高贵的皇族而言,落魄成这副模样简直是奇耻大辱!路易丝想若是传出去,皇宫中那些死板的家伙一定要砍了自己——尤其她的那些姐姐,巴不得她滚出皇宫才好。

——如果亲爱的姐姐们敢那样做,我一瓶药就能令她们美丽的嘴唇永远闭上。

路易丝一边嚼着新采来的酸叶,一边轻轻地擦去指间的墨水。甘多夫每天都会出现,态度也比刚开始缓和一些了。经常指点药剂的制作,还要求她背一些配方。尽管路易丝无数次在心底暗道自己不是魔药师。

除了这些人,院子里就没有别人走进过。杜维一直躲在实验室里,对她不闻不问。

可以说,路易丝除了时间,什么也没有了。她常常孤独地在偌大的魔法花园里走动,这个花园也像是有魔法阵,温暖湿润得如同盐碱地里的一块绿洲,所以植物长得格外的茂盛。她还去了几次自己所住的那房子的二楼,只有一个房间没有上锁。里头扫开了一块地,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玻璃瓶、实验器皿。至于房间里其他的家具甚至是地毯都还原封不动,保持着华丽富贵的风格。算是这里唯一能入她眼的地方,可惜的是灰尘太多,并且缺一张床。

当路易丝委婉地跟仆人提出是否能让自己换一个地方住时,那个三四十岁的女人把手中的饭菜搭在一旁的木架上,答道:“不行。”她没有说“很抱歉,殿下”或者“请原谅”这样让路易丝舒服一些的话语,冰冷而尖锐的语气狠狠地戳伤了她的自尊。

“那么,”路易丝昂着头,努力使自己看起来端庄大方。“我要一直穿着这件魔法师袍吗?”

女人撇了撇嘴:“你可以什么都不穿,殿下。”

路易丝的小心灵又一次被狠狠刮了一刀。她掉头就跑,奔入那个满是尘埃的房间,试图拉开锈迹斑斑的柜子。她努力了好几次才拉开柜门,从里面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那个女仆为什么一定要说“殿下”呢?她明知我是公主,依然对我如此不敬。

银色的刀锋被她擦拭了一个下午,直至割断了抹布,映着她正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


路易丝想到那天的情景就不由得死死攥住了笔。

她受够了这里,受够了这里的风沙,受够了每个人给她这个不幸者的屈辱。她总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抱怨自己,干嘛因为要躲开讨厌的联姻,就和黛丽那疯女人跑到这里来?现在不仅神棍们派人来刺杀自己,还惹恼了郁金香,落了个被囚禁的下场!

士兵,仆人,甚至走过的犯人,他们冷漠的嘲讽的眼神远比干面包更加难咽,卡在她的喉咙里令她说不出半个字。

要是侯赛因醒了,也许还能跟她说句话。

她默默坐了很久,还是没有流下一滴泪,只有一种怨恨与不甘像雨后的藤蔓,迅速生长开来。如果这就是杜维用来折磨自己的小把戏,那么未免太拙劣。他就想这样摧毁我的意志吗?不,绝不可能。我是荆棘皇女,是摄政王最疼爱的妹妹,荆棘皇冠赐予了我无上的尊贵。

公主感觉好一些了,随即把笔插回墨水瓶。正当她想上楼把竖琴拿下来时,一直躺着的侯赛因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

路易丝迅速拉开椅子走到床沿,然后吃力地把他扶起。侯赛因半靠在她肩上,像似平复了痛苦那样喘息着,胸膛也一起一伏。他皱着眉头,仿佛做了一个糟糕的梦,额头还淌着汗水。然后,路易丝就看到这昏迷了五天的骑士,睫毛颤抖了几下,居然……居然缓缓地睁开了眼!

他……他醒了?

路易丝几乎屏住了呼吸,她傻傻地看着那勉力睁开一线的眼睛,似乎因刚睡醒而显得迷茫不清,全然没有之前那般强硬冰冷。他在看我吗?他……

眼帘抬到一半,又落下了,像城门那样遮住了幽蓝的光彩。侯赛因偏过头,仿佛从未醒过。

她满心的失望,突然想起骑士还靠着自己呢,脸红红地让他轻轻躺回床上。这几天用的药的确很有效果,伤口已经不会再流血,只是依然皮开肉绽,显得触目惊心。最意外的是他的头发,原来蓝色的发丝,在第三天的时候竟然从发根露出了一点金色!

甘多夫解释道,他原来的头发被特殊药物处理过,刚好是一些疗伤药使其褪去了颜色。

真漂亮啊。路易丝纤细的手指浅浅地穿过金蓝交辉的头发。为了隐藏身份而染了头发?虽然有些蓬乱,但是总算有了一点曾经“朝阳为发”的感觉。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4-21 16:00:00 +0800 CST  
金色,是最适合他的颜色。宛如金色的斗气,拂晓的晨曦。

路易丝发觉自己时常会盯着他的脸看。侯赛因有多少岁了?呃,神殿的骑士长怎么也要三十岁才能当上吧,可是他看起来十分年轻,如果不是伤疤和那寒潭般的眼神,依然是非常迷人的。

森林里短暂的相处,令她明白侯赛因并不是什么邪恶之人啊,为何神殿把罪恶之名加诸与他?嗯,大概如他所说,神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吧,一直都是。

天知道他是怎么来到西北并和杜维在一起的,但是路易丝知道他曾经逃往冰封森林。他的骄傲,他的光辉仿佛都丢在了茫茫的雪地里,走出来的只是一个又冷漠又无情的躯体。为了躲避通缉令,才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吧,然后巧合地就被自己遇见了。

一切都好像歌里唱的那般不可思议。

真不像话。他的扈从呢?还有那个声称是他的“好兄弟”的杜维呢?居然一次也没来探望过。路易丝感到事有蹊跷。侯赛因当初说是来抢劫车队的马贼,但是后来杜维又说是他的人。既然如此,侯赛因为什么又要来劫掠自己?

嗯,杜维是想让他来吓跑我。不过我当时已经回帝都的路上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或许为了掩人耳目地把我带回来?但怎么又会碰上埋伏的神圣骑士?

路易丝感觉脑袋不太够用,她承认自己的确不如黛丽聪明。不过现在,她已经知道杜维打的是什么主意——郁金香公爵也就只会吓吓人,然后关起来,不过如此。哥哥的警告未免有些小题大做。


晚风送来悠长的号角声。路易丝到门口领了晚餐,走回房间。

她的待遇比其他犯人更差,晚上还要工作。

吃了几口熏肉,她开始换他胸口的绷带。

伤口好得已经差不多了,恢复速度真快。或许……或许几个星期后他就可以继续骑马使剑了。但是绿袍子说除了疗伤,更加要疗养。他现在如同一个破了的水罐,在把这水罐补好之前,无法盛装任何的力量。

“大概要两三个月。”路易丝听到这里的时候莫名的舒心。

她抓着毛巾,一点点清洗伤口。努力的轻了又轻,只求不扰他的沉睡。晚霞落入这个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透过窗框望去,似一幅静美的油画。

不知怎的,路易丝突然生出了留在这里的念头。

这样照顾着一个人,有一种奇怪的……成就感?

路易丝不由得轻轻笑了,就好像每个嘲笑她的人那样轻蔑。太疯狂了,只要自己仍然活着,就永远无法离开高耸的城堡,而跑到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来住。无法摆脱的皇冠,这就是她的命运!

迅速系了个蝴蝶结,转而下意识的看了侯赛因一眼。

他没有带眼罩,左眼睁着,但是空洞洞的没有光彩。那只右眼正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厌恶,没有嘲讽,格外的明亮。如同沉淀了无数的喧嚣,深蓝似夜幕,似幽海。

那眼睛,真想一直看着啊……

路易丝醉在这惊世的一瞥中。

愣了好一会,她才反应过来一件事:侯赛因醒了!而自己居然失礼地盯了他那么久!

沉睡五天的圣骑士,此刻真正的醒了过来!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4-21 16:16:00 +0800 CST  
【第十三章:撕心裂肺】
“杜维呢?”

侯赛因侧过头去,试图躲开那盈盈的双眸。

刚醒来就有人幽怨地问出“如果不是职责你就不会保护我吗”这样的问题,他不知如何回答。没有职责?一样会,他是骑士,自然不会见死不救。但是想起那秋水般的双眸,他意外地沉默了。

该死,别去想那双眼睛。他努力让自己眼神冰冷一点。

路易丝知道自己失礼,也不追问,应道:“在……在隔壁的实验室里……”

紧张什么!脸上尽量不露声色,她心底却暗暗来气,侯赛因一醒来直接就问杜维在哪里,关系摆明了就是不一般!他们还想隐瞒什么?难道借口说是一次演习以此敷衍她?

还有什么好说的?!

“那个天使呢?我是说,长翅膀的那个家伙。”侯赛因低头喝了一口水。

“死了,就在我们跑出一会儿后追了上来,但是杜维赶到,把他杀死了。”路易丝说完话后赶紧闭上了嘴,试图控制自己的怒气。

杜维杜维还是杜维!他们这么熟套!到底是怎么回事!

侯赛因则默默想着,情况似乎不太糟糕,至少他俩都还活着。但是照她所说,杜维去救人的话岂不是说明……他悄悄看向路易丝,却刚好碰上她的目光。湛蓝的眸子在极力压抑着探询,愤懑,像是试图窥视他的灵魂。

这一眼,侯赛因躲开了,然而已经有一种奇异感觉缠上了他。

是她的眼睛在说话!她知道了!他片刻触电般地知道了她所想的。

房间里一片静默。

“……恕我冒昧。”终于路易丝轻轻开口问道。

来了!侯赛因心脏猛地一跳。

“阁下可是杜维手下?”

“算是。”他抿着嘴唇。

路易丝突然微微一笑,颇有风度地坐回椅子。她十指交错摆在身前,刚才羞怯柔弱的样子一扫而空,脸上浮现出了几分期待和热切。

他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同,只是感觉她突然光彩照人,仿佛有什么激发了她的勇气。

怎么回事?说错什么了?

路易丝轻轻地往椅背上一靠,姿态优雅得就如同那是一张极为舒服的软椅。“既然如此,那又为何扮成‘马贼’打劫我呢?”

她明亮的眸子仿佛带着笑意,在等着答案。

侯赛因思索了一下,看她信心满满的样子,就算杜维这些日子闭口不谈,恐怕也猜到了七八分。况且他知道杜维现在也拿公主没有办法,此时只有好好和她谈清楚,隐瞒怕是瞒不住了。

路易丝见他还不开口,就把自己的猜测都道了一遍,然后期待地等着骑士的回答。他一定讶异得很,之后自己就可以温和地说并不介意,只要郁金香家族愿意好好地把自己送回去就一笔勾销,顺便还可以称赞一下他们的殿下多么的聪慧而仁慈……

侯赛因瞥了了路易丝一眼。只对了一半,还是太天真了。


他缓缓地开始叙述,说到杜维想借此把她嫁出去时,路易丝脸色一变,“腾”地站起来:“让我嫁给那个胖子?杜维疯了吗!为什么!”

“听我说完。”

公主感到内心莫名的沉重,她重新坐回椅子,手指开始抓着袍子:“请继续吧。”

她的脸庞越来越凝重,风采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安和忧虑,一切都和她想的不一样。路易丝好几次想开口辩解,但是又被侯赛因冷冷的眼光制止了。

事实从他的嘴唇里吐出是如此残酷,字字句句割在路易丝的心上。杜维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无情!他居然敢算计自己!他还真的让手下这么做了!

被欺骗被羞辱的怒潮席卷她的脑海。

等到侯赛因说完,她沉默了很久,勉力让自己保持平静。

“既然分开走了,为什么还会碰上神殿……”路易丝的声音听起来一下子疲惫了很多。

“我打算把你还回去。”侯赛因喝了一口水。“因为我料想隆巴顿一定会往原来的方向跑,没想到……”

路易丝不说话了。

连手下也把自己当货物推来推去,她想大笑,又想大喊,一切话语最后还是憋成了泪水。

早该想明白的!从她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罪恶就和她的荣耀死死相伴!辰,黛丽,杜维,甚至神殿,都在利用自己,都设计好了阴谋随时随地让自己跳下去!

可笑的是她,还为猜到了杜维的小心思而沾沾自喜,人家却早就把她前进的每一步都设计好了!甚至她现在的无助悲伤,杜维可能也在房间里用魔法看得清清楚楚,正偷着乐呢。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5-11 23:33:00 +0800 CST  
侯赛因一直悄悄看着沉默的路易丝,知道她一定受打击不轻,又不知说些什么。

“殿下。”他轻轻开口。

此刻路易丝虽然还勉强保持着坐姿,却显得颓废绝望,哪还有帝国公主的样子?蓝色的眼睛里一片水雾,仿佛随时会滴出水来。听到侯赛因的声音她恍恍惚惚地抬头,低低道:“你……你就叫我路易丝吧。我是路易丝·奥古斯丁。”

她发觉补上后面那句,其实也是徒劳无功。在这里,根本就没有人在意她是谁,根本没有。

“路易丝。”侯赛因低沉地嗓音缓缓念她的名字时,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路易丝依然心跳停了半拍。

他完全没有察觉她的不自在,继续说道:“也许你怪杜维这么算计你,但是记住,别惹他,他自然不会害你。”

“我没有——”

“你想说你没有与他做对的意思?”侯赛因淡淡看了她一眼。“可如果猜得不错,你回去一定会把这一切告诉摄政王。”

路易丝无言以对。她的确这么想过,但事实证明她根本斗不过杜维。即使告诉辰,也不见得因她而跟郁金香家族撕破脸。路易丝尽管讨厌透了杜维,不过必须承认,郁金香家族的实力非常强大!好几个厉害的魔法师,十万的强军,还有那整天在楼兰城上空飞行的霸天虎。就是皇室想动,也要掂量掂量!所以她最后的结果,也只能得到哥哥敷衍的几句安慰。

受了委屈就算了,更重要的是还无法伸张,无法伸张就算了,现在还要继续委屈着!路易丝一下想到了戏剧里那些悲惨的妇人,又想到城堡黑暗角落里终日劳作的仆人,更或者她要被变成像隔壁房子里那样的怪物!

怪物!路易丝心底重复了一遍。现在他们一定都把她看成怪物啦,也许是有那么一点漂亮,但是很傻的怪物!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她扯着手中的毛巾,嘶哑地问。

侯赛因无言。做错?其实这个女人也没有犯什么大事,否则她就不会还有力气问这个问题——就像她可怜的同伴一样。

“你知道的太多了。”他口气缓了一些。

“这不是我的错!”路易丝身子瑟瑟发抖,她的双眼注满了屈辱的泪水。

知道杜维对自己的怠慢,知道黛丽的事情暴露,知道郁金香那么多的底细,难道都是她的本意吗?

骑士出神了。漫天风雪中,他也曾不甘地怒吼过,发现那个秘密不是他的错,然而这个世界回答他的,只有同伴冰冷的长剑和鲜血。

——对与错,我们无法决定。

路易丝像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现在……我,我连你的存在都知道了,是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泪水差一点点就要流出来了,就差一点。她死撑着自己的骄傲,倔强地盯着侯赛因。

一定是吧!杜维一定会毫不犹豫杀自己灭口!他才不会为一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女人把自己的兄弟送给神殿!哪怕贵为公主也不行!

侯赛因觉得手臂开始隐隐作痛,偏头道:“我说了他不会害你。”

“不会?”路易丝突然冷笑了一声,“噌”地站起来。她的脸庞突然在他面前放大,十指死死抓住他的肩膀,令侯赛因不得不直视她斑驳的泪眼。“你用什么和我保证!骑士!你告诉我,我的命运就是这么被人玩弄吗!”

疼。侯赛因皱起眉头。没想到再端庄的女人发起疯来也是这么可怕。她一定是害怕了,或者说是这么久以来不满的爆发。现在他的脑海里嗡嗡地都是她撕心裂肺的喊声。

路易丝的双眸充斥着无尽的幽怨,屈辱,甚至是悲哀。她完全忘记了什么矜持不矜持,礼仪不礼仪的,只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死在这块鸟不生蛋的地方!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骑士看到了她眼里的悲戚和自己的影子。

许久,侯赛因感到胸前一凉,随即肩膀一轻,脱离了束缚,那双幽蓝的双眼也跟着消失了。路易丝头也不回地拉开门,匆匆跑出去,风吹得她单薄的身影摇摇晃晃。

“告辞。”路易丝丢下这么一句话,声音早已哽咽。

她哭了,侯赛因抹去绷带上的泪水。

他感到莫名的不自在,少女的眼泪凉得令他心寒,恍如在心头上蚀了一个洞。侯赛因摇头,一个女人……管她呢。他转而查看起自己的伤势。右掌裹了厚厚一层绷带,显然当初抓那刺来的枪尖时受伤不轻,好在还没废掉。胸膛也裹着绷带,除了难受些没什么。小腿被天使的圣光炸的白骨森森,虽然血肉长了出来,仍然是下不了床。

最重要的是,他发现自己全身的圣阶力量,没有了!

现在他怎么努力也无法生出一点点的斗气,稍微使劲脑海里就透出了一阵虚弱感,使他无力地倒在靠枕上。那种感觉,就像捧着一个破水罐,空荡荡的。

身体破成这样,不躺上几个月是好不了了。

侯赛因感到有些烦躁。他要一直躺在这里?见鬼,这是绿帽子的房间吧?他们果然在吉利亚特城里面。这个院子侯赛因也是来过的,他曾经在附近训练神圣骑士团,当然也来这拜访过甘多夫。不过现在这个房间不太一样,干净了很多,最显眼的是,居然在靠窗的地方多了一张床。

灰色的床单露出木板和砖块的一角,目测睡起来很不舒服。床上的棉被叠得还算整齐,不过在枕头的位置上摆着一本褐红色封面的书,真正的枕头则随意放在了床边。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他看到了窗边的梳子,凭借眼力几乎还能看到梳齿上缠着的金发!

院子里似乎只有路易丝一个女人,就是说……

她一直在和自己睡同一个房间!她一直在照顾自己!

骑士愣住了。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5-11 23:38:00 +0800 CST  
路易丝跑到了院子里,外头天色已暗。

泪水终于肆意地流下来。她被火灼伤,被人讽刺时都没有流下泪,但现在再也承受不住。吹过的凉风使她的泪水更加冰冷,刺得脸庞很疼。

我没有哭,我只是眼睛太累了。她对自己说,随后狠狠扯下了自己的宝石发卡扔在地上。

院子的士兵听到动静悄悄望了过来,月光在他们的铠甲上闪烁着无情的银芒。

看吧,你们可以尽情嘲笑了,和风一起,和那些仆人甚至那些囚犯一起。嘲笑这座城里有一个多么落魄的公主,她被你们高贵的主人戏弄,也许很快就要穿上粗布衣服,很快要和你们一样了。

她绕到了院子另一边,那里有一口水井,之前每个下午她都要打水洗澡,直至昨天女仆制止了这疯狂的举动。现在井里满满的都是水,盛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多漂亮啊。路易丝扶着井口,双眼凝视着皎洁的月。她的双眼模糊了,水中月于是也模糊不清。不过她还是可以辨认出是帝都的月亮,因为它那么高高在上,倨傲地俯视世人。

现在月亮离她并不远,就在她身旁的水里。这唯一来自帝都的月亮,唯一没有随风沙折磨她的月亮,自己马上就可以离它更近,一起坐在黑色天幕上,任由星辰来点缀自己的裙裾了。

路易丝摸到了那把精致的匕首,白天采药的时候落在了这里。她把匕首抵在自己纤细的脖子上,闭上眼去感受那份寒意。

对了,就是这样,哥哥说这样死得最快。只要往这里这么一划……

她好像已经闻到了血的味道,当月亮染上鲜血的时候,一切罪恶就会结束了吧。自己一死,杜维就不用费心再想什么诡计了,她的哥哥也不会再为她挑丈夫,不过囚犯们或许会惋惜——当然是为看不到皇族同他们一起啃黑面包惋惜。

侯赛因……路易丝突然想到了他。他是那么诚实而冷漠,把一切都告诉了自己,他……

一声叹息,握着匕首的手松了几分。路易丝还在感伤,只听得身后的实验室震耳欲聋的“砰”一声!

半个吉利亚特城都听到了这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地面被震得剧烈地晃动!路易丝不由得大惊,一个踉跄,手中的匕首却悠悠地滑了下去!

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时,好像在噼里啪啦的火烧声里,听到了细微的水花溅起……

路易丝努力坐了起来,手上蹭破的伤口撕咬着神经。身后传来了滚滚浓烟,热浪也在疯狂地涌向她。实验室里有人得意的大笑,院子外慌乱的士兵要过来救火,石头房子里的野兽也嘶声力竭地咆哮着……然而她怔怔盯着那口井,仿佛对此一切毫无知觉。

那把匕首啊!

就这么掉进了水里!

路易丝瘫坐在水井前,脸色惨白,身后的火海烧掉了夜晚的宁静,也烧掉了她的月亮。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5-11 23:41:00 +0800 CST  
无节操地申请拖稿。。。。

跳舞突然填了这坑,我不得不推翻之前全部设定(预想是个悲剧的)
外加下周月考……所以又拖了> <
抱歉!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5-25 19:16:00 +0800 CST  
【第十四章:荣华烟云】

妖艳的火,殷红的火,无情的火。

路易丝眼泪早就蒸干了,发丝也被热浪熏得像干枯的稻草。她挪了挪身子,靠着水井,孤独地坐在燃烧的实验室前。

现在该怎么办?等着杜维用魔法药剂溶解自己?处在着炽热的火焰下,她感到如坠冰窖。辰,黛丽,杜维……一张张彬彬有礼面带笑容的脸盛开在她脑海里,耳边响着的却是野兽般的咆哮。

走开,走开。她抱紧了膝盖,盯着地上的跳动的影子,宛如朝她伸去的黑爪。我说,你们都走开。路易丝把自己抱得更紧,十指深深嵌入小腿。

世间可还有情?她试图去从记忆里找几个人给予她一些勇气和安慰,但是没有,一个也没有。无论是公子爵爷们还是贵族小姐们,在他们或风度翩翩或娇媚动人的面具下,藏着的无不是最深恶的欲望。他们含着温情的眸子盯着的是珠宝,金币。

倘若不是皇冠压着他们的手,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荣华而不受侵扰?最不幸的是,偏偏有一帮人,连皇室也不怕,自己还撞了上去。

这一次,她无路可退,只得认命。

爆炸彻底把整个城惊醒了,不少人已经提着水桶聚在外面。尽管这次闹的动静不小,但是实验室起火众人都是见怪不怪。只是心底挂念他们伟大的公爵大人,这才来看看。加上公爵大人严令没有允许不许踏入院子——就是炸平了也不行,所以没有一个人开启魔法阵走进来。

火光之中,像是有什么在怒吼,在尖啸,又像有人在念着悠远难涩的语言。

有人叫道:“看!”

从宛如红色巨人的房子里,透出了一道道蓝色的光芒,转身又扑向了火焰。嚣张的炽火一触到这些舞动的光芒,立刻就消散并陨灭在夜空中。

越来越多的光芒,把房子裹成了一个蓝色的水球,沉默的地面都倒映着粼粼水光。所有人屏息闭气,连路易丝也抬起头看这异象。

每天都会炸好几次,但是她没见过里头的人使这样的魔法。

水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旋转,同时呲呲地冒出白烟。它越来越薄,直至终于消散。冲天火光消失得干干净净,实验室还是像之前那样黝黑,沉默地站在夜色里。

墙外的私语声,金属碰撞声,叮叮当当响了一会,渐渐也消失了,院子重归沉寂,好像只剩了路易丝一个人。她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像一个孤独的灵魂在这里漂泊不知道该去哪里。她不知道在这个大院子转了多少次,已经是相当熟悉了。但是今夜她才发现,这里依然是陌生的。除了有着侯赛因的那座房子,其余的两座她根本没进去过,除了爆炸,时常还有或痛苦或低沉的啸声和嘶吼。

她站了片刻,仍然寂静无声。

路易丝心里狂跳起来:他们都被炸死了?那……

但是一个杜维死了有什么用,他手底还有一个庞大的郁金香家族,自己根本没法离开这里。她叹息,决定回房间去,那里还透着微微灯光。

灯光?!

路易丝突然一个激灵,怔了片刻她才想起房间里多了一个醒着的人。人家醒了,自己总不能还大大咧咧回去继续睡……她苦笑了一下,真是哪里也不能去啊。

“殿下。”侯赛因好像感知到了她在门口徘徊的目光,冷冷喊道。

路易丝已经到了门口,却一声不吭,躲在墙后的阴影里。

侯赛因喊了几声,只有更凉的夜风吹进来。他止不住地想起一双盛着水雾的双眼,还有一句低低的像是倾诉的话。

——“你,你就叫我……”

“路易丝。”他跟着记忆说道。

这句话像是有魔力似的,一下把公主从阴影里扯出来了。她站在门口,手轻轻抚着门框:“什么事?”

侯赛因努力撑起身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果你想休息的话,我出去坐。”

他这么一说,路易丝神色不免尴尬,伸手绞着发丝:“不行!……我是说不必那么做,你还是继续躺着……”她眼神飘忽不定,又不想让自己流露出几分怯弱来。“况且你现在不能活动……我可以自己在外面走走。”

骑士淡淡看了她一眼,一扯被子躺下了。

路易丝感到压力一轻,至少他不会看见自己现在不知所措的模样。她转身,看外头漫天的星辰。房间是他们的,土地也是他们的,甚至星空也是他们的。自己始终是这里的客人,礼遇还不怎么样。不管路易丝是否愿意,冥冥之中好像有人塞给她一出出的闹剧。她习惯了荣华富贵的日子,却又不想做一个精致的棋子。就是这种心理,让公主不能低头又潜移默化地接受了一切。

与其说生气和愤怒,她的心中只剩了一种愁绪。命运,命运到底是什么?现在侯赛因醒了,该被灭口的自己还能活多久?

“杜维出来了叫他过来。”房间里侯赛因突然道。

“知道。”她继续看星星。

夜还那么长,这个晚上路易丝知道自己无法安睡,她轻轻掩上了门,准备到院子里坐着。

“别做傻事。”侯赛因低沉的声音又响起。

路易丝下意识的一摸脖子,果然有一条伤痕,想来是之前用刀抵着脖子时伤的。她隔着门,神色复杂。

月光如水。


清晨,杜维揉着眼睛走出实验室。

他打着呵欠的手突然就止住了。路易丝就坐在离他不远的水井边,双手托着腮,一脸憔悴,金发也有些散乱。看得出这位公主可不是勤奋地早起,恐怕是一夜没有睡!

杜维讪讪地一笑,赶紧抹了脸上的灰,说:“我说殿下,难道是床不够舒服么?”

“昨晚的爆炸太吓人了。”路易丝的回答相当冷淡。随即她站起身,看向两个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的家伙。

爆炸没有炸死他们,没有。她一步步走近,目光在杜维脸上钉住。她终于见到了这张可恶的脸,还想了一肚子的问题要质问他。杜维看着路易丝脸色冷漠,眸子死死盯着他,不由稍稍退后。

呃,她知道了?她是要……

路易丝的眼睛凝视着杜维,全无之前的羞愤,气恼,只是很淡漠,很平静。她嘴唇抿着,好像积蓄着狂风暴雨。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神色一软,叹了口气。低头道:“他……醒了。”

杜维眼睛一亮,疲惫顿时一扫而空,恍若朝霞都爬上了他的脸。他转头招呼甘多夫,连忙冲进了房间。

注视着敞开的门,路易丝又叹了口气,跟着走了进去。

侯赛因似乎精神不错。抱着双臂冷冷看着房间里的人。杜维十分欣喜,仔仔细细地打量着骑士。“恭喜你还完整的活着,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能活动的地方?”甘多夫则走过去抓起了一只手臂,敲敲打打。

骑士只是一指双脚,答道:“腿不能动。”

“哼。”甘多夫扔下手臂,怒目圆瞪:“你还不知足?再伤重一点我就可以砍了你的小腿!”

说归说,绿袍甘多夫还是认真看了一下伤势,然后一脸严肃道:“恢复得很好,现在站远点,我弄个愈合魔法。”

杜维和路易丝连忙退后几步。

甘多夫虚空一抓,就握住了一根魔法杖,之后口中开始低吟咒语。路易丝虽然听不懂,但是令人感到无比的肃穆和威严。在魔杖顶端的宝石上,乳白色的光芒越来越盛。终于甘多夫挥动魔杖指向躺在床上的侯赛因,白色的光芒立刻如水一般涌了过去,将他罩住。

路易丝站在边缘看着一切。他浸没在光芒中,沉寂得似一座冰雕。

魔法像牛奶一样被身体吸了个干净。他躺在那里始终面无表情,连眉梢的冷意都没有变,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如果细看的话,他额头以及腿上裸露的伤痕已经无影无踪,半截小腿的皮肉也恢复了不少,头发丝里夹杂的蓝色已经彻底变成了金色。

“走一走。”甘多夫说道。侯赛因便支撑着坐起来,努力地移动到床沿边,把腿放下去。他做这一切仿佛极为陌生,显得笨拙而迟缓。杜维试图去扶他一把,但是被推开了。众人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个男人自己站了起来,然后稳稳地立在地上。

接着他迈开脚试探地走了几步,路易丝发觉应该给他找双鞋子。侯赛因沉默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终于杜维一把按住了他,面含笑意:“很好了,我的圣骑士。”

这才五天,被炸得白骨森森的小腿就可以站起来了,简直是一个奇迹。

侯赛因坐回床沿,虽然一声不吭,不过从他略微缓和的神情来看,他心底也相当高兴。

杜维眨巴了一下眼睛,风度翩翩的转身道:“殿下,多谢你这几天来的照顾,现在我想和他谈一谈,请……”

“我知道。”路易丝毫不犹豫地拔腿就走,她生怕下一刻杜维就要处决自己。侯赛因只感到她出门之前,眼神似乎隐隐约约地飘向了自己。蓝色的哀愁,蓝色的凄凉……他要仔细辨认时,路易丝早就不见了。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门口,直到杜维把门关了起来。

现在房间只剩了他们两个。

(原著对话跳过)

杜维说要带侯赛因去看看俘虏们。他帮骑士找来了一双靴子,以及一件外衣,侯赛因得以走出这个睡了五天的房间。院子还是像他以前来时的那样,远处的花园种满植物,花园外则是铺着石板。

院子很大,从房间走到入口也有好一段距离。杜维走在侯赛因前面说着是怎么抓到那帮神圣骑士,侯赛因自己一直用尚且陌生的双腿迈着沉重的步伐。他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随即吃力的弯腰去捡。

“好几百个现在关在地牢里,领头的那个……嗯?”杜维察觉身后人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侯赛因的手里抓着一个……发夹。

他细细地摩挲着金色的花纹,尤其注意中间镶嵌的蓝色宝石。

好像……在哪里见过?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6-12 20:55:00 +0800 CST  
这一章未完,越写越长现在三千字了都还没到一半。只是实在急啊,拖一个月了。
接下来是断更了,因为即将会考期考的缘故。
番外写到这里,有近4W字了,和大神们不算什么,但是我已经在很努力了。
我想把我心里的故事补完。

自己插了一点东西,诸如宝石什么的,都是不算伏笔的伏笔。之后会有王者之剑,完美体,与罪民的战争,还有天骄里提到狮子骑士(渴望他来一句“冒郁金香旗者死”),恶魔骑士团(想死我都没想出来怎么有合理的十二个人。既不能太老又有空上战场还要实力接近圣阶……),还有路易丝回皇宫之后跟各贵族们扯皮(在这里收龙套收对手收追求者啦)七七八八的东西。
一切只希望给一个最好的番外。
考完试就会恢复更新,平均三四天一更^-^
郁金香旗祝福我考试顺利吧~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6-12 21:06:00 +0800 CST  
这是路易丝的东西,但是不知怎的遗失在这里,它的主人也不见踪影。侯赛因收起思绪,随手放进了外衣口袋里。


杜维把他抓到的神圣骑士全部关到了一个院子里,有十几个绑在了柱子上,其余的全部关在牢房里。走进去时,侯赛因一眼就看到了罗塞,满是鲜血的白袍取代了他光鲜的铠甲,褐色的头发也沾满了血污。

“杀了我吧!你知道我们不会回答任何问题的!”罗塞嘶哑地喊道。

侯赛因一语不发。罗塞口中的“我们”也曾包括他自己,可是现在?昔日的好友举剑为敌,他们还是一群人,而自己已经孤身一人。这句“我们”听得侯赛因仿佛被钝器打在心头上,疼得他微微皱眉。

尽管狠心叛离神殿,但是看到眼前人,侯赛因依然仍不住内心撼动。

世人说他冷酷无情,倘若真是这样,他当初就会毫不犹豫刺穿罗塞的喉咙!他念着过往时光,所以放了罗塞。可是罗塞呢?这最后一位朋友看自己的眼神宛如嗜血的野兽!

他知道信仰的疯狂,也不怀疑他们意念之坚定。因此,这位圣骑士越发不甘!

——为什么教宗一句话就可以抹杀一切?为什么友情胜不过虚无缥缈的信仰?

神圣骑士越是这么固执,他就越感到悲哀。


侯赛因跟着杜维走进牢房,直至他拿出了教宗的那封空白回信。

神殿,还是神殿。走到哪里都逃不过他们的掌控,现在更是用自己来要挟杜维。

他看着眉头紧皱的杜维,心里缓缓沉了下去。如果活着是连累更多人的话,那就去做一个了结……

“我不怕一死!”他开口。“大不了你把我交上去!我离开你的身边,天涯海角,神殿未必就能抓到我!”

(原著对话跳过)

杜维拒绝了他的送死,转而去看属下砍人头。当侯赛因离开牢房时,外头已经空了,只有一个还绑在柱子上,一旁几个人忙着烧成堆的尸体。他踩过浓稠的血浆,一面不停地咳嗽——血腥和烟味极大的刺激了他受损的肺部。

“神啊,请降下你的责罚,拯救你忠心的战士……”

他远远听见有人用嘶哑地声音说道。

罗塞几乎无法直视那满地的血了,无力地垂着头。

那个可恶的郁金香!居然当着他的面把几百个神圣骑士都砍了!罗塞内心气恼不已,却动弹不得,此刻只能希望女神来把他带走了。

“神?”侯赛因冷淡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神在哪里?”

罗塞哼哼了几声,道:“叛徒!你怀疑神的存在!你会……”

“我不怀疑神的存在,”侯赛因走到他面前。“可是她在哪里?罗塞,你告诉我,你被绑在这里,神来救你了吗?当我在冰封森林里杀人的时候,神来救他们了吗?你们四处追杀我,可是现在被抓住的是你!”

“你是来当恶魔的说客……还是来嘲笑我的不幸?无论如何,我的信仰不可……不可动摇!咳……早在你背弃神灵之时,你的命运就打上了邪恶的印记,无论生死都难逃惩罚!”

侯赛因突然大怒,伸手抓住罗塞的肩膀。“命运,你和我说命运?睁开眼睛看我!你也相信我是那么恶毒,突然要跑去刺杀教宗吗?难道你不会用你的内心判断?难道你认为我们的友情比不过教宗一句话?!告诉我!”

罗塞吐了几口血,怨恨地看着侯赛因:“我无可奉告……我身心都献给伟大的神灵,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要斩断。神的意愿即是我的意念,没有必要的情感都只会给我的灵魂抹黑。别说友谊之类的东西,我……还有那些牺牲的骑士,都为曾和你共处过而感到耻辱……我们只追随神的足迹,聆听神的话语……”

“够了。”侯赛因放开罗塞,于是他便像被绳子系住的叶子微微晃动,铁链则吱吱呀呀地叫起来。旁人对它们的争执毫不理睬,继续烧着人肉。令人作呕的味道飘荡在空中,引来了一批秃鹰。“你们把神想得太高尚了。”侯赛因看向苍白的天空。“我们在她眼中不过是蝼蚁,死亡也不会引起她半分的怜悯。人的生命应该抓在自己的手里,不是去相信什么安排的命运。”

“歪理邪说……神在天空上注视着你,所以你害怕了想逃避吗?这只是无劳的辩解,你贪恋人世荣华舒适,自甘堕落……别忘记你身上还负着杀人无数的罪恶!”

“我杀了哥菲特和审判长他们……没错,我很后悔。可是我不想死在同伴的剑下,死在还被蒙蔽的世界里!”

“为自己而活所以就杀别人?侯赛因!你真是……真是该千刀万剐啊!我会和被你杀害的人一起进入永生的殿堂,得到女神的赏赐和无比的荣耀。而你的悔恨与痛苦……只是神给你的第一个惩罚,我说了,追随恶魔,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罗塞喘着气,勉力说道。

“我们会在无尽的深渊再见面,只是到那时你才会发现——神赐的荣耀?不过是一个幌子,一片抓不到的烟雾而已……神圣?邪恶?哼……”

沉重的大门关起,一切血与火都被掩盖,骑士一个人拖着疲惫的步子离开了。

他想和他久违的朋友说话,以为离开了战场就会不一样,以为即使时过境迁,他的朋友也会倾听他的孤独与忏悔——哪怕站在不同的阵营里。

然而罗塞只回报给他毫无人情的词句,让侯赛因对友情的最后一丝眷念也断了。


侯赛因回到了他临时落脚的房间,一进门就看见路易丝正趴在桌子上睡觉。这个女孩子一夜没睡,早上又被甘多夫叫走了。临近中午有了一些阳光,将她包在金色的光华中,显得宁静而动人。

——倘若一直这样如何?人们都活在了无痛苦的梦境之中,没有尘世的一切困扰,让那些牵绊生命的一切和灵魂中痛苦的记忆都散去。他的手不曾沾过鲜血,而眼前这位公主也不必为各种名利烦忧,那会是怎样的情形?

侯赛因只是自己摇了摇头,轻轻走过去,将口袋里的发夹放在她的手边。

(三天一更!)

楼主 Viv_微瑕  发布于 2013-07-09 12:31:00 +0800 CST  

楼主:Viv_微瑕

字数:22940

发表时间:2013-03-30 05:55: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1-29 12:01:01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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