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冬至

一楼祭天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03 00:00:00 +0800 CST  
暴躁大佬在线穿越
伪落魄公子攻 真沉默隐忍受
还是一个甜文 虽然看上去好像没有那么甜 (但是不甜徒手劈榴莲)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03 00:03:00 +0800 CST  
几片枯黄的枝叶从树梢上打旋着下落,几只乌鸦扑打着翅膀抓在光秃秃的树梢上,嘲哳的叫,纸糊的窗户上朦朦胧胧隐约可见昏黄的光亮,那日落西沉的最后一点霞光,无可奈何的西斜着黯淡下去。

雁凛支着胳膊张开五指,沉甸甸的黄色日光从他指尖的缝隙里倾泻下来,日光流过他的苍白失血的面容,雁凛闭了闭眼,从西边大凉山一路奔涌而来的西风呼啸着吹动着门外的老树枯藤,西风嘶鸣着哀嚎着,乌鸦被吹离了树梢扑棱棱的留下了一地的黑色鸦羽,狂风撼动着古树,雁凛一睁眼就看见窗外一棵棵枯树干瘪的倒影狰狞虬结映在他的纸糊的窗前。

他身上盖着一层薄薄的绸缎锦被,暖炉里只剩下燃尽的余烟,袅袅的向上升腾出最后的雾气。

雁凛单手撑着床板,一张梨花木镂空雕花大床,床头却落了一层细细的灰尘,狐裘毛毯和锦绸缎锦被乱成一团,窝在床角,雁凛费了些力气才从床上爬起来,整间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乌鸦嘲哳的叫,日头越发的黯,雁凛摸起一根蜡烛,捻起火捻几次才把那只半截的白色蜡烛点燃。

火焰幽幽的燃烧,雁凛对着铜镜看着他自己的面容。

那是一张过分苍白常年不见日头的脸,过分年轻的面容上有着与年纪并不相称的病态,他的左脸上有一个不甚明显的指印,在蜡烛暗淡的火焰下,依稀只能看见几点紫砂并未散尽,雁凛伸手摸了摸,指尖触碰到皮肉依稀残留着一点痛感。

雁凛扶着桌角床沿,慢慢的在屋里走过一圈,这大抵是一个非富即贵的人家,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毯,柜子里琳琅的绸缎长袍,鹤羽大氅铺在柜低,一块块色泽精良的玉佩纠缠在一起,雁凛拿起一块把玩在手里。

他这是,又穿越了。

操。

雁凛在心里,骂了一句。

日落西沉,狭长的月亮挂在乌云翻滚的天空,若隐若现,雁凛走过隔间,原本应该住着他使唤小厮的房间空无一人,那个矮小的只能容纳一人一桌的房间似乎从未有人留宿过,雁凛抬手摁着眉心,从衣柜里扯过那件鹤羽大氅披在身上。

屋外西风暂歇,雁凛呼出一口雾气,缓缓地消散在空中。

静悄悄的院落,只有乌鸦拍打翅膀的声响,雁凛右手抵着胃,烦躁的凭着感觉顺着那条鹅卵石的小路往前走去。

终于,等他走出了那座荒凉的像是死过人的院落之后,到了一扇闭合的黑漆铁门前,雁凛全部的耐心终于在此刻荡然无存,雁凛一脚踹在门上,沉重的铁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然后缓缓地向后退去。

雁凛摸着他那件鹤羽大氅,心下便确定,他至少,是这个府邸的主子。

无论他是什么地位,受什么人牵制,曾经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他都是雁凛

雁凛眯了眯眼,不耐烦的看着眼前的衰败景致,又是一座荒凉的院落,连一个枯萎的老树也不曾有,整个院落空无一声,甚至有几只老鼠从他的脚下溜过,圆溜溜的眼睛不怕人的打量着雁凛。

雁凛抬腿向前走了几步,蓦然看见墙角有什么东西动了一动。

雁凛上前一步,凝神看去,一个人悄无声息的跪在那里。

借着乌云滚过月光泄下来的缝隙,雁凛看见那人穿着黑色的单薄布衣,膝盖下是一条遍布铁锈的凹凸铁锁,那人的膝盖与铁锁契合在一起,宴和终于见过一个活人,心情不由得放松下来

“喂,起来。”

雁凛看着那人,把手揣进温暖的大氅内

“给我弄点吃的过来。”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03 00:04:00 +0800 CST  
风卷起满地的枯枝残叶,那人训练有素地站起来,停留在他肩膀的几片干瘪的枯黄树叶像几只将死蝴蝶,打旋着落到地上,被那人踉跄的脚步碾碎,一地细碎的粉末。但是雁凛还是趁着从乌云的缝隙里投下来的月光,看见错愣和惊愕从那人的脸上一掠而过。

“是,主子。”

那人脊背挺的笔直,却又把头垂在胸前,踉跄着像一只饿着肚子的鹰豹,迅速的消失在雁凛眼前。

西北风仍旧呼啸着吹,带着从遥远边界巍峨大凉山不见日头的酷寒,吹在雁凛的脸上,雁凛打了个寒战。

雁凛把炉灰倒出来,自己填了炭火进去,他坐在暖炉旁边,呼吸着自己亲手制造的一氧化碳,在烟雾缭绕的屋子里,雁凛盯着桌子上摊开的地图,暗自思索他被自己毒死的可能性。

雁凛扫了几眼地图,把视线停留在那些鹿皮软包的四书五经下面,最底下的那一层,有一个宣纸裁成的薄册子,被压在最低端,雁凛把书都移开,翻开那本薄薄的册子,册子上记载着详细的日期,每个日期下寥寥数语。

宣和元年,端阳节

今日父亲生辰,我背不下来书被罚禁足,但是我真的很想去给父亲祝寿,希望父亲长命百岁。

宣和元年,十月初七

今日同大哥切磋剑术,被大哥伤了手臂,父亲说我无用,传了家法,我以后一定更用功,做的比大哥更好,让父亲高多我一眼。

宣和元年,重阳节

今日父亲......

雁凛翻了几页,把册子合上扔在桌子上,嗤笑了一声

“智障。”

门口响起扣门声,雁凛看见那人手里提着食盒,拘谨的把食盒放在那张红木雕花圆桌上,一碗清粥一碟青菜,雁凛感觉你自己就像是幼稚园等待老师发零食的小朋友,胃里眼里满是期待,然后雁凛把目光投向食盒,在盒子的最里面,雁凛发现了,一个白馒头。

雁凛顿时无比恼怒。

雁凛敛起眉目看着那人,在蜡烛摇摇欲坠的烛光下,看见那人从眼睑下,从鼻梁到眼角一道刚刚收口的疤,像是锐器割伤留下的痕迹,势必要留下一道丑陋的疤痕,雁凛的目光从那人的眼睑下的伤疤处扫过,那人便毫不迟疑的跪在地上,头抵在柔软的羊毛毯上,不说话,也不动。

“我 不 吃 这 个。”

雁凛凑合的单手拿起粥碗灌了一口,稀汤寡水的难以满足他喧嚣的胃口,那人便抬起头,比雁凛还要苍白几分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然后那人突然抬手,毫不迟疑的抬起手,左右开弓狠狠的抽自己的耳光。

那人下手又快又狠,就像没有感觉一般,机械的往脸上抽去

“奴才知错。”

那人声音压得很低,嘶哑的嗓子吐出来的句子像是滚过油锅烈火,比窗外乌鸦叫得更难入耳几分。


“停下。”

雁凛手摁着眉心,闭了闭眼

“给我弄份新的,带肉的。”

那人手在半空戛然而止,利落的起身端起食盒弓着腰倒退着出了门,但是雁凛又看见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愕然。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04 00:14:00 +0800 CST  
雁凛如愿以偿的啃了半只鸡,期间那人就以头触地长久的拜伏在距里雁凛很远的墙角旁,最后那人把雁凛啃的七零八落的骨架连同食盒弓着之身子带了出去。

在蜡烛将灭未灭的火光下,雁凛瞥见那人脸颊高高肿起,像是凛冽的刀锋上抹了一层泥浆,而刀却浑然不觉。

霜露重重,青石板地面上铺了一层白霜,天空像是浆洗过一样清明,而太阳的光辉落洒下来,却不舍施舍半分温度。

雁凛被冻的发慌,两条锦被搅在一起也无法抵御秋去冬来的凛冽寒意,雁凛索性坐起来,幽幽的叹了口气,这到底是谁家的主子,居然能破落到这个田地。

门口适时响起轻缓的扣门声,声音轻的像是雏鸟嗷嗷待哺的啼叫。

不过几声,雁凛还未应声,声音便戛然而止。

雁凛又等了一小会儿,仍旧没有小厮出现,他便认命的自己对着铜镜,抽出一条风骚的暗红色束发带,对着铜镜比划几下,他这头刚得手,门口又响起一阵像是猫挠门那样轻的扣门声,雁凛手一歪,失了兴趣,就把束发带仍在一旁。

居然还是昨夜的那个人。

那人脸颊仍旧高高肿胀,青紫斑驳的脸上唯有眼睑下那条长长的疤很颇具辨识度,那人端着食盒,仍旧把几样食物摆出来就跪伏在昨夜的那个墙角旁,悄无声息的像是暗夜的鬼魅。雁凛瞥了一眼清粥白饭,再一回头,那人膝盖处的裤料被霜露打湿,湿淋淋的贴着膝盖,然后那人无知无觉一般的跪伏在墙角。

整间用羊皮铺成的地面,只有墙角那一处,铺了七寸见方的鹅卵石,而那人就跪在坚硬的鹅卵石上,脸上波澜无惊。

“过来,”

雁凛烦躁的把手上的束发带甩在地上,然后看着铜镜里披头散发面色苍白的自己,又认命的弯腰捡起来,然后又把那条柔软的带子捏在手里狠狠的团了团,最后,雁凛把手心摊开

“帮我弄弄头发。”

那人便膝行着到雁凛膝前,他跪在地上够不到雁凛的发顶,不得已便站起来,粗粝的手掌拢起雁凛的黑发,察觉到雁凛在看他,那人手上一顿,粗粝的手指在雁凛的黑发上饶了几圈,便又弓着身子退到了墙角。

雁凛扫了一眼清粥白饭,心里暗想,日子过到这个份上,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雁凛便挥手,叫那人把吃的撤下去。

等待那人出门之后,雁凛坐在绫罗锦缎搅成一团的床上,暗想,这个人,莫非是在讨好他?

但是讨好他有什么用,到时候大家一起喝清粥吃白饭?

雁凛摇摇头,摸过一块玉佩,准备去街上当铺换几两银子应应急。他勉强算是把自己收拾的妥帖,但是一出门,那人就已经沉默着跪在他的院落前。

他的院落前有几只败落的桃花树,大概树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留下光秃秃的树枝沾满了风卷起的落叶,那人就跪在那里,等到雁凛走到院落前,低低的叫了一声主子,然后就跟在雁凛身后,始终保持了几米远的距里。

“三少爷,大少爷让奴才来催催您,都这个时辰了,您怎么还没到?师父已经等急了!”

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小厮一路小跑着过来,脸上堆着笑容,眼睛骨碌碌的望着雁凛身后的那个人,然后眼珠子转了转,笑嘻嘻朝着雁凛问道

“这哑巴怎么还跟着您?您把这哑巴捡回来了?”

握草。雁凛闭了闭眼,他这是什么命。

那小厮见雁凛不答话,也不住嘴,而是继续笑嘻嘻说下去

“您不是都要烦死这哑巴了?多好的机会,您趁着哑巴脸上有伤,再换一个和您心意的多好.,”

小厮甚至不去看雁凛的脸色,迈着步子欢快的往前走去,边走边回头朝着雁凛笑,雁凛忽然就觉得如果日子真的过到这个份上,死了倒也真是,解脱了。

倒是那人就跟在不远处,小厮的声音大的惊扰了枯枝上歇脚的候鸟,但是那人仍旧像是听不见一般的跟在雁凛身后,始终保持几米远的距里。

雁凛走了一段时间才到小厮说的地方。

练武场。

雁凛抬眼就看见烫金的四个大字,功成名就。

金字红底,大俗至极。

一个一身青袍的人孑然而立,年纪估摸在四十岁上下,旁边站着几个青年,各个鲜衣怒马,意气风发的昂首而立,几个青年的身后,都各自默不作声的站着一个粗布单衣的少年或是青年,雁凛带着几分好奇的走进练武场,兵器架上清一水的长枪长剑,在阳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

锋利雪亮。

几个青年似乎都认识雁凛,几个人朝着雁凛扬了扬下巴,然后便不再理会雁凛,雁凛至今不知道他那活在传说中的大哥到底是哪位。

那个一身青袍精神焕发被尊称做师父的人也只是不悦的看了姗姗来迟的雁凛一眼,然后从兵器架上抽出一把长枪,对着他们几个一顿乱秀。

雁凛毫无波澜的看着那个四十来岁的人花里胡哨的拿着一把长枪,秀了十几分钟最后持枪而立,活像一只打架斗殴取得胜利的公鸡。

这时候,一直跟在雁凛身后的那人终于站到了雁凛身边,那人手里拿了一把长枪,握着长枪的手指泛着不健康的青白色。

雁凛看见其他人纷纷模仿着那套花里胡哨的枪法,而他们身边那粗布单衣的少年青年,就成了他们来练习过招的对象。

“不练。”

雁凛瞧见那老先生捋着胡须瞪着他,便坐在了一旁的长椅上,雁凛一条腿搭在膝盖上,把玩着兵器架上最末端的一把匕首。

那人眼底的茫然如闪电掠过云层,转瞬即逝,但是几乎是随着雁凛的声音落地,那人就要伏倒跪地,雁凛瞥了他一眼

“站我身后。”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04 23:32:00 +0800 CST  
雁凛长靴架在膝盖上,那把若水匕被他绕着手指把玩,刀锋出鞘,凛冽的刀锋折射的天上太阳的清辉,雁凛被晃的眯起眼睛,病态的倦容上带着几分怠惰,散漫的仰头让太阳的清辉淌过他的眉眼鼻梁。

那人就站在雁凛身后,挺直脊背,手垂在双腿两侧,为他遮挡从遥远的远方迢迢跋涉而来的风霜冷意。

那人大抵同那些粗布衣着褴褛的少年青年们一样,富贵人家豢养在家中的鹰犬,供富贵人家的子嗣来磨炼出利爪獠牙。

“你三弟今个儿这是怎么了?”

身穿藏青色长衫腰扣白玉环的少年抹了一把淌到下巴上的汗珠,转了转眼珠,戏谑的张望着不远处坐在一边吹着冷风的雁凛。

“平常不都是他缠着师父缠的最紧,巴不得师父就指点他一个人呵,难道被叔父几个耳光就打消沉了?”

婓述不说话,目光暗晦的望向坐在不远处长椅上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也不对啊,那叔父平常也没少罚他,怎么每次都好好的呢?”

婓笃单手杵着红缨长枪,轻笑。

婓述顺着婓笃的目光看过去,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弟脸上还是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是脸上的巴掌印子几乎都消了下去,没有了平日里练武场上被师父教训时的唯唯诺诺狼狈不堪,懒散的坐在那里,阳光在他身上投下一个淡淡的光晕,他也没有像平日里一身素衣活活像是在披麻戴孝。

那一眼望过去,婓述不由得心里一震,但是旋即,婓述就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沉声道

“婓池,你还坐在那干什么?”

雁凛仍然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太阳,婓述的话从他的耳边掠过,像是风掠过山峦青山,直到婓述走到雁凛面前,雁凛一怔,这才直到,原来这个窝囊废有个窝囊名字,婓池。

“晒太阳。”

雁凛淡然道。

“你,”

婓述一时间语塞,平素甚至不敢抬头看他的弟弟现在居然敢当面顶撞他,婓述不知道是不是父亲当众打的那几个耳光真的让他这个弟弟生出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怨气。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婓述甩袖,等着他这个弟弟慌慌张张的来抓着他的袖子认错,但是婓述等了等,只等到了师父不悦的眼神,师父这是责备他,耽误了练武的时间。


毕竟婓池在师父眼里已经不可救药了,没必要在婓池身上浪费任何时间,但是像婓池现在这样,认清了自己无所事事的额坐在那里,还是让这个教武多年的老先生心生不满。

“婓池,你要是在坐在那里,今天就不用来找我指点了。”

老先生横眉,冷哼了一声。

雁凛目光轻怠的把视线投过去,然后又重新融入太阳的怀抱,他这张脸,简直,太白了。

天上太阳清冷的光辉,昭示着太阳将行渐远,这种太阳,他到底要晒多久,才能看上去,不像一个,小白脸。

练武场是露天设置的,雁凛不上场,只是看着那几个人转动着那几柄长枪,几个陪练只守不攻,草鞋布衣,但是却能同那些衣冠整齐的少年子弟打个平手。

“菜鸡互啄。”

一道云朵遮住了天上太阳的光芒,雁凛睁眼开交错的眼睫,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鹤羽大氅,柔软的白色绒毛沾了一层枯叶的细屑,随着雁凛的起身,满地的金黄。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06 21:04:00 +0800 CST  
老先生气的两撇胡子都翘起来,瞪着眼睛看雁凛披着大氅,踏着一地金黄色的碎叶,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好啊,厉害了,真是厉害了,老夫管了不了,管不了了!”

雁凛头也不回,只是发间那条暗红色的束发带一漾一漾的闪烁在雁凛过分漆黑的发间。婓笃咂着嘴巴喋喋不休的跟婓述说着什么,婓述眼角收缩,目光沉了又沉,却没有说话。而在雁凛身后,那几个衣衫褴褛手握长枪的少年青年,都以同一种,羡艳的,嫉妒的,轻蔑的,戏谑的,种种感情糅杂在一起,错综复杂的目光,看着那个跟在雁凛身后的人。

但是雁凛也明白了一件事,不是婓池混的太惨,而是这个府邸本身就有问题,刚刚雁凛见过的大概就是他传说中的大哥的人,身边照样只跟着一个粗布麻衣的陪练。

那人从练武场出来之后就没继续跟着雁凛,只是跪下来朝着雁凛扣了个头。

雁凛回去试了试,最后发现他只能弄出吸入可能会致死的一氧化碳,就把暖炉仍在一旁,拉开窗幔,让大片大片的阳光挥洒下来,然后和着衣服躺着,不一会儿视线就逐渐模糊。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时间。

那人没来过,台上的太阳晒不暖门前的青石板,青石板上青苔暗生,成为一片衰败当做的唯一一点绿色。

雁凛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觉得他自己就像是从前传说中的混吃等死的典型,脖子上挂个饼,最后活活饿死是因为不会把饼转个圈。

雁凛想着想着就想笑,然后匆匆把揉皱的大氅仍在那张梨花木雕花镂空雕花大床上,大氅同床上凌乱的锦被裘绒纠缠在一起,雁凛看了一眼,顿时觉得无比头疼。

他换了件狐裘。

银白色的狐裘如流水一样泛着银色的光泽,雁凛摸了摸衣料。

府邸的使唤小厮非常至少,丫鬟更是从未见过,雁凛出了院子便随着心意往前走,幽暗偏僻的林间小路,光秃秃的树枝孑然一身,空气里浮动着枯枝残叶的腐败气息,雁凛不知道走了多远,才走过那小偏僻的小路,来到一座小院前。

院子前面是光秃秃的一片,没有树,没有花,甚至没有一块青石板,只有泥土铺成的甬道,歪歪曲曲的蜿蜒在那里。

雁凛看不出名堂,便一个翻身,坐在低矮的院墙上,院子里面被分成了两个部分,较大的部分是空阔的场地,里面站着不少衣衫褴褛的青年少年,各个握着木制的兵器,两两一组,分开来比划操练,那些青年少年都穿着粗布的单衣,在西北风里战战兢兢的握着手中的兵器,只要脱手,就有人用长鞭抽他们的脊背。

雁凛看着那些人拼尽全力让对方丢盔弃甲,但是对方若是丢了兵器,他们又要同下一个人继续操练,那些人看着对手的眼睛里,凶光毕露,但是对着执鞭人,眼睛里边只剩下幽深的,无尽的,恐惧。

雁凛从矮墙上跳下来,跳进被围墙隔开的另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只有低矮的一间房屋,房门关的不严,雁凛推开门,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像是千百年前的建筑轰的一声,被人挖掘,开采,屋子里小到雁凛不得不稍微低头,才能避免他的头发擦过看不出颜色的房顶。

屋子里只有一张床板,一大条床板连在一起,木制的简易床板上搭着过载的薄被,雁凛数了一数,大概二三十条,结合之前雁凛见过的那些衣衫褴褛的青年少年,不难想象,这些人若是都睡在这一个地方,晚上必然是要侧着身睡,人挨着人,连翻个身都难。

雁凛从屋子里出来,重新翻上墙,看着那些人终于疲惫不堪的被鞭子抽也站不起来,执鞭人这才松开鞭子,有人送了几只木桶,那些人便两眼放光,像是濒临饿死的狼看着窝在草丛中的兔子。

执鞭人嗤笑了一声,咧着嘴骂了几句,不耐烦的从木桶中捞出一个勺子,那些人便已经站好,打架输了的人就站在后面,那些人双手捧着碗,泛白的脸上堆砌出笑容,讨好的巴望着执鞭人,但是打到碗里的汤水,也不能多几粒糙米。

雁凛不知道他们吃的是什么,但是从那几个木桶散发的味道他大概认得似乎是什么发霉的谷物,但是那些人蹲在地上,一碗稀粥,一个黑乎乎的窝头,那些人狼吞虎咽的风卷残云不过片刻就消磨的干干净净。

等到吃过饭,不过片刻,执鞭人就立刻挥舞起了长鞭。

长长的鞭子泛着毒蛇一样幽暗的光泽, 那些人眼中的恐惧终于被点燃,纷纷起身重新抓起兵器,抓的手指泛白,似乎这样,就能少挨几次鞭笞一般。

等到那些人重新操练起来,就好像,这种事情已经重复循环过无数次,雁凛终于跳下墙,摸索着记忆往会走去。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07 00:34:00 +0800 CST  
雁凛挑挑拣拣,挑了块成色中上的翠绿色玉佩,翻墙出去换了一包荷叶烧鸡,一壶桃花清酒,还有几包糕点。

秋风萧瑟,街道两旁尽是神色匆匆的行人,佝偻着身躯瑟缩着躲避当头而来怒吼不休的狂风,几个衣衫褴褛的小贩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摊子,神色凄苦的张望着路过的旅人,天上乌云翻滚纠缠,脚下枯枝碎叶随风乱走,秦楼上歌姬浓妆艳抹,脸上挂着麻木的假笑,像是扣上一层假面具,楚馆里小倌们顶着狂风一溜溜的朝着过路的行人抛着媚眼,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挤眉弄眼猥琐的笑着上了楼。

雁凛叹了口气,又是一个无聊的世界。

凡人庸庸碌碌的生,庸庸碌碌的死。

朝生暮死如蝼蚁。

雁凛回到他的院子,烧鸡的浓腻的肉香终于压过暖炉里呛人的烟味,雁凛撕了一块鸡翅膀,叼在嘴里,不知道是活了多久的老母鸡,骨架被干巴巴的皮锁住,肉质涩口像是一块嚼不动的柴火,雁凛呸了一口把那只被咬了一口的鸡翅膀吐在那张昂贵的木桌上,烦躁的盯着那只活了太久的老母鸡。

门口又是一阵轻若雏鸟嗷嗷待哺的扣门声。

那人端着食盒进来,瞧见桌子上的一片狼藉,面不改色的把吃食一样一样的端上来,雁凛看了一眼,照例的清粥青菜,难得看见一点油水。

雁凛那一刻当真觉得,这窝囊废活到这么久才死也是本事。

雁凛就着夕阳最后一点余光凑合的看见那人脸颊上的红肿消了大半,只留得几个泛着紫砂的指痕,在那张苍白如纸的脸上。

然后那人弓着身子告退。

雁凛搅动着白瓷碗里的清粥,认真的想,这种窝囊废现在才是,也算是本事了。


雁凛吃不下去便想去睡觉,回头却看那张大床上被衣物被褥纠缠在一起,雁凛闭了闭眼睛,转身往屋外走去。

月光难得的流下那么一点清辉, 雁凛踩着从光秃秃的树枝缝隙中漏下来的清光,听着乌鸦呕哑嘲哳的啼叫,雁凛倚着一棵光秃秃的花树树干,在树枝交错的掩映下,雁凛听见两个小厮笑嘻嘻的说着话。

“明个儿老爷可就回来了。老爷一回来准得考几个少爷的功课,明个儿可有好戏看了,”

“三少爷那窝囊废怕不是又要当众出丑了吧,上个月老爷可是当场就传了家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据说三少爷的奴才也在旁边看着呢,打的三少爷连哭都哭不出来,那张脸,肿的跟哥猪头似的,所以说啊那哑巴奴才也是活该,看了主子挨打,跟着主子还能有好日子过?”

“放心吧,明天比上次更有看头,我可听说今个儿三少爷那奴才受戒了,爬都爬不起来,在狗舍里豢着呢。不过说来也奇怪了,那奴才划伤了脸,原本都被处死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被三少爷捡回去了,”

“捡回去慢慢磨着玩呗,三少爷那窝囊样,被自己的奴才看了短儿,还不得记恨的晚上也睡不着觉,不过明天老爷要回来,那窝囊废的奴才今个儿受戒,这事肯定是大少爷安排的吧?受戒得连着两日不能进食,明天那奴才还起得来吗?这回老爷不得把三少爷打个半死?”

“所以说啊,咱们明个儿就看好吧,”

那两个小厮渐走渐远,雁凛缓缓的从胸腔中吐出一口浊气,雁凛长活于世已经记不清年月,但是这确实是雁凛第一次,见过有人活活窝囊死。

雁凛走过他白日进过的院子,纸糊的窗内透不出一只蜡烛的光亮,那些人已经沉沉的入睡,此起彼伏的呼噜声音穿破纸糊的窗,随着风声一起贯入雁凛的耳膜,雁凛站在院门口,看见那人跪在院落中央。

脸比清冷的月光还要白上几分。

沉默的像是一尊羽化的雕像。

“主子。”

那人呼吸一窒,手抵着膝盖下坚硬的泥土地。冰凉的泥土填满那人的指尖的缝隙,雁凛看了那人一眼,然后道

“跟我走。”

那人便爬起来,踉踉跄跄的跟着雁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四下无人的小路上,那条路有月光覆盖,星辰沉默,还有雁凛身上若有若无的桃花清酒的酒香。

雁凛把那人带到了小隔间,一进屋,关了门,隔了风,那人就微不可闻的抖了抖肩膀,雁凛摸索着点了只蜡烛,蜡烛幽幽跳动的火光,那人眼底难得的沾染了一丝属于的人情感,茫然。

雁凛点了点床板,等着那人的动作,而那人却仍茫然的没有下一步动作,雁凛不得不说的明明白白

“你睡在这。”

狭小逼人的隔间,雁凛和那人离得很近,蜡烛就在身旁,所以雁凛清楚的看见那人血色褪尽生气似乎也在一分一秒流逝的脸。

饶是这样,那双低垂的眼睛,仍旧是带和几分锋利雪亮,像是大漠黄沙下埋藏的一把古刀,刀刃可以斩裂风霜月光。

那人身体一僵,却又顺从的爬上去趴在那张床板上,就算是一张床板,也比那种大通铺几十个人挤在一起要强的太多,雁凛转身往外时,天上恰巧月光涌现,在倾泻下来的月光中,雁凛看见那人发丝被汗水糊住,闭着眼睛和着单衣趴在硬邦邦的床板上。

雁凛不得不从床上抱出一条毛毯,刚想扔在床上,转手还是把毛毯搭在了那人身上,又在那人颈窝里摁了摁。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09 00:28:00 +0800 CST  
致密柔软的毛皮蹭上冰凉粗粝的皮肤,带来意料之外的柔软触感和温暖,雁凛将柔软的毛毯摁到那人颈窝的时候,那人身体陡然绷紧,那条柔软的毛毯好似割喉的利刃,在那人身上游走一般,叫那人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睫像是临飞的鸦羽,仓皇的交合,却又不敢睁眼。

而等到雁凛走到门口之时,那人又突然哑着嗓子开口

“主子,明日,”

“明日再说。”

雁凛轻慢的回头瞥了一眼那人,乌云翻滚的间歇,月光透过乌云层层的缝隙,如流水般倾泻下来,狭促的房间里汇集了天河的月光,像是在整间屋子里镀上一层银,雁凛转头,那人就只能看见寥寥的月光下落,一条暗红色的发带像是跳动的火光,随着雁凛的脚步,渐行渐远,等到雁凛出门的那一刻,乌云悭吝的遮住月光,那间小屋里最后黑漆漆的一片,只剩下那条毛毯,被抓在手里。

雁凛把床上堆着的衣物推了推,为自己弄出一块容身之处,凑合的睡了一会儿,等他睁眼的时候,远山近黛仍是苍茫的一片。

不远处炊烟初升,袅袅的烟气随风而走,雁凛终于跟着那若隐若现的烟气,找到了厨房的位置。

“三少爷。”

匆匆而过的小厨娘看见雁凛,瞪着圆圆的眼睛,有些惊喜又有些忧虑的看着雁凛,而其他上了年纪的厨娘便只是唤了一声便又四散忙碌开来。

“我饿了。”

雁凛说完,小厨娘就已经把一个小食盒献宝一样的端了出来,然后又有些忧虑的把食盒递到雁凛手上,小声的看着雁凛的眼睛嘀咕的说

“三少爷,您别吃素了,今天老爷回来,炖了燕窝,您要不就吃几口吧?”

“拿来。”

雁凛当机立断,那小厨娘反倒是吓了一跳。

“您是说真的吗?您不思过了吗?”

“拿来, 我想开了,”

小厨娘欢快的迈着步子哼着歌把一个精致的小食盒递给雁凛,又朝着雁凛笑了笑,露出一口糯米白牙。几个老厨娘停下手上的活,面面相觑,奇怪的多看了一眼雁凛,雁凛轻怠的转身,却看见几个厨娘捏着鼻子合着伙把一口大锅里的熬着的汤水倒进弥漫着恶臭的木桶里,青黄斑驳的菜叶飘在汤水里,像是一艘艘驶离港口的孤舟。

雁凛终于勉为其难的吃了顿还算是像样的早餐,等他踱步到那个小隔间,准备叫那人给他弄弄头发的时候,他才看见,那人和着衣服躺在那里,水淋淋的像是已经溺毙多时。

乌云翻滚多时,似乎酝酿着第一场初雪,天空暗淡无光,偶尔一只离群的候鸟从半空中下落,狭小逼仄的屋子里昏暗暗的一片,那人比月光还要冷清几分的脸上泛着落日的红晕,像是日头落在水里晕染开来的红。毯子还是安安分分的待在那人的颈窝处,雁凛进来的时候,那人便睁开眼睛。

雁凛做了一个别动的手势。

雁凛一把掀了毯子,上下的打量了那人一眼,然后把视线投在那人单薄的黑衣上,然后雁凛淡然的开口

“把衣服脱了。”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0 00:37:00 +0800 CST  
雁凛视线落在那人身穿的黑色的粗布衣上,衣上洇出一小团水渍,掩掩藏藏的在黑色的布料下。

那人毫不犹豫像是一个只会接受指令的机器,干净利落的除了上衣,露出大片大片紧绷的白色布条。

那些白色布条像是一条条吸附而生藤蔓,紧紧的勒着那个人的的腰背,白色的布条洇晕着大团大团暗红色的血渍,汗水和血水汇在一起透过那些粗布纤维,赤裸裸的呈现在雁凛眼前。

“剪开。”

雁凛转手从小矮桌上摸了把剪刀,递给那人。

那人便顺从的把缠在身上的散发着腥味的布条裁下来,露出后背大片大片的鞭笞的伤痕,那些鞭笞的血痕像是一张网,将那人包裹在当中,生生割碎一身的血肉,那人背后皮肉翻卷,张开的皮肉露出紫黑色的裂口,被闷了一夜的伤口在汗水的盐蜇下,淋漓带血,不曾愈合分毫。

几个动作下来,那人又如从水中捞出的一般,冷汗涔涔的顺着干而硬的发丝流下来,汇到床板上,形成一小洼水窝。雁凛垂眼却看见那条毛毯被那人不知何时推远了,银白色的毛毯窝在床边像是一只正在小憩的白狐,浑身上下泛着银白色的光泽,不谙世事的远离这边的污秽血腥。

“你的名字?”

雁凛眯眼,视线掠过那人苍白的仿佛下一刻就要烟消云散的脸,最后把视线落在自己的手指间。

“奴才是主子的狗,”

那人波澜无惊声音平静,像是苍山上漂浮了万年的云,不带一点锋利。

“我说,你的名字,”

雁凛声音沉了几分,那人便翻身跪地,头抵在坚硬的地面,声音平静

“奴才是主子的狗。”

“那好吧。”

雁凛忽然笑了笑,转身出去之后,被叫做狗子的人即刻卸了全身的力气,四肢大敞在冰冷坚硬的地面,粗重的喘息。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0 20:45:00 +0800 CST  
雁凛的脚步声一声叠着一声由远及近,那人屈了屈手指,利齿咬着嘴唇,蹭着膝盖和胳膊肘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头抵着地面,跪伏在地,收敛了声息。

“送你了,狗子。”

雁凛把一个白玉色的瓷瓶放在了床板上,被叫做狗子的人顿了顿呼吸,他抬眼就能看见白玉色的玲珑瓷瓶放在那张床板上,但是他需要抬头才能看到雁凛的脸色。

黑云压城,白玉色的瓷瓶静静的躺在简陋的床板上,像是给泥塑的玩偶,镶上了一颗珍珠。

“主 子?”

雁凛瞧见那人的脊背一颤,转过头来望着轻怠的望了一眼窗外黑压压的乌云,

“反正这种东西,我是用不上了,”

天色昏昏欲睡,不分昼夜,狂风卷着细碎的雪花,纷纷洒洒的停歇在房檐树梢,光秃秃的枝头压了一层薄薄的积雪,雁凛看着地图,听见扣门声,那人照例端着食盒进来,悄无声息的把食盒放下,那人凑近,雁凛就能闻到那人身上有淡淡的药香。

那人把食盒放下,像寻常一样,要退到一旁,转过身之后,那人犹豫了片刻,又转过来,那人低着头,细碎的头发垂下来,遮住眼睑和眼睑下的疤痕。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0 23:41:00 +0800 CST  
雁凛就纡尊的凑过去看了一眼食盒,清粥白饭,水一样颜色的鸡汤上不见油腥,只有几块带着骨头的鸡肉在汤水中上下晃动,雁凛食指和中指敲打着眉心,深呼了一口气

“端下去,别让我看见,”

雁凛似乎不愿多看一眼般索然无味的回身,转念眼前又浮那几只像装着泔水一样的大桶,泛着腥臭味的清汤,雁凛转念道

“算了,你吃了得了,”

“主子,今日,”

那人和雁凛竟然一齐开口,那人自知说话时机不对,就垂眼闭口,静静的听雁凛说下去,直到雁凛说完最后一句,重新卧回床榻上,那人手足僵硬的等了等,没有等到雁凛把话收回去,却在低眉垂眼间瞥见雁凛将就至极的揪起揉成一个毛团的被子一角,勉为其难的搭了搭腰腹。

那人不敢坐,跪下去又够不到那张雕花方桌,便手足坚硬站在那,双手关节似不会打弯一般的捧着一个青瓷碗,雁凛只能听见如溪流汨汨流淌的吞咽声,一口接着一口,如饮甘露,雁凛就勉为其难的就着节奏分明的吞咽声,恍恍惚惚的做了一场大梦。

等他在睁眼,就看见那人拘谨的跪在枕边,窗外风声大作,那人冷硬的发丝垂在眼下,半遮半掩的藏着眼角下狰狞的疤,但是雁凛躺在那,即使那人的头再低,雁凛只要一瞥,就能看见那人面无表情的脸上,那双星月的光辉映进去都折射不出半分光亮的眼睛,从雁凛的角度看过去,竟然带着那么一丁点的,忧虑。

“主子,今日 老爷 ,”

那人犹豫再三,终于把片刻前雁凛打断他的话重新抖了出来,但是他还没说完,就被雁凛再次打算,雁凛像是风烛残年一样的从大床上晃晃悠悠的坐起来,缓了缓,又瞧了瞧那人,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目光看着那人

“狗子,饭也吃了,伤也好了,也该给我干活了,”

“是。”

那人立即不再言语,敛着眉目,像是兵临城下即将城破而亡的将军一样视死若无物,目光空洞地盯着地面,等着雁凛说下去。

然后雁凛在地上转了一圈,洋洋洒洒的指点了一番,然后断然道

“收拾干净。”

那人眼神由空洞变为茫然,从茫然变为疑惑,从疑惑变为不解,从不解变为,无声的询问,然后雁凛朝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雁凛缩在暖炉旁,闻着暖炉里袅袅燃烧的温室效应气体,热气一丝一缕的贴着衣料钻进皮肤,雁凛惬意的喝了杯热茶,看着那人忙前忙后的把他揉成一团的衣袍一件一件展开,重新叠的整整齐齐码在一起,屋檐角落暗结的蛛灰和尘网被那人够着胳膊摘干净,床上的锦缎重新抖落开来,一条一条的叠在床头。

雁凛终于体会到了作为少爷应有的一点欢乐,眯着眼睛捧着手中的热茶,直到门外响起一阵一阵的扣门声。

又急又快。

还伴随着一声叠着一声尖锐的催促

“我的三少爷,您还磨蹭什么呢,今个儿老爷回来,先生可就等您开课呢!您这可怎么是好啊,我的少爷啊,”

门外是一个五十岁上下年纪的男子,半头白发,焦急的在门口踱步,瞧见雁凛出门,立刻半推半促的催促的雁凛,雁凛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拽出了七八米远,雁凛回头不经意间瞥见那人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遥遥的跟在了后面。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3 18:10:00 +0800 CST  
雁凛闭着眼睛暗想,一个糟老头子能作出什么妖,半推半就的跟着看穿戴大概是个管家的老头子进了一间院子。

院子古朴庄严,匾额上的大字龙飞凤舞入木三分,可惜雁凛还没看清是什么字,就被絮絮叨叨的老管家推进了屋里。

屋里坐着他名义上的大哥和几个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约而同的看着他,目光里带着无声的谴责,除了他大哥。

此处有声胜无声。

婓述不悦的看着雁凛,直接皱眉带着几分严厉的呵斥

“越来越不像话了,先生讲学还要等你,快去给先生道歉,”

“就是说啊,大哥这样的人还要挑灯夜读,资质平庸成这个样子,反倒是好意思叫先生等,婓池,大哥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

七嘴八舌的附和声,众人皆坐在案桌旁,只有雁凛和婓述两个人站着,婓述目光严厉的盯着雁凛,高堂之上坐着的手里举着半卷书,正摇头晃脑咂嘴品读的教书先生也停下来,朝着雁凛,叹了口气。

那哀其不幸的模样,那怒其不争的眼神,雁凛瞥了一眼两旁坐着的大概是旁系子弟摊开的宣纸上的半页笔迹,斜睨了婓述一眼,然后淡淡道

“哦。”

说完雁凛就纡尊的挑了个靠着暖炉的案桌,挑挑拣拣勉为其难的从案桌上捡出一本泛黄纸页的书,随手翻了几页,其他人身边都跟着个衣衫褴褛面露菜色的青年少年研磨,唯有那人跪在门外薄薄一层积雪上,那人肩上和眼睫上都落了一层白雪,白皑皑一层压在那人的单衣上,那人缄默无声,似乎感受不到屋里那些同伴或奚落或鄙夷揉掺当中投去的,不怀好意的目光。

“过来,”

那人就在雁凛的授意下靠近门口,那道短短的门栏,那人又看了一眼雁凛的眼色,才慢慢的膝行着蹭了过去,那人迈过那道门槛的时候,扑面而来的热气叫那人浑身一僵。

“古人云,三纲五常,三纲五常乃是天地人伦,那可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君为臣纲,若违此道,那就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大不敬的罪过,那便是要受天罚的,自古......”

那人在雁凛的授意下端了热茶凉糕,室内弥漫着茶香和糕香,迎合窗外簌簌的落雪,雁凛落拓的单手撑着下巴,右手叩击作案,在众人奋笔疾书一字不落的把先生说的话写在宣纸的过程中,雁凛转了转手上狼毫毛笔,助兴一样的看着一头鹤发的老先生在高台上朝着他吹胡子瞪眼,指桑骂槐的教训道

“当朝一品爵爷,那乃是真正的大孝大忠之人,爵爷年幼的时候,就知道什么叫做尊师重道,爵爷尚未成年,便知道要把夏日的第一口瓜果献给先生,所以时至今日,爵爷才能由此作为,再看当朝尚书令,也是自小便知什么是尊师重道,先生重病垂危,尚书令立刻上奏恳请圣上差遣御医,这才是真正的国之栋梁,所以若是成大事,便自然是不能违背祖宗家法,定然是要......”

受了一辈子追捧第一次受冷眼的老先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瞪着眼睛盯着雁凛,雁凛从前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了,他重咳一声都能吓得提不住笔的人,现在居然敢公开跟他叫板,他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盯死了雁凛,准备等这座府邸的主人一回来,就狠狠的告上一状,而雁凛不知道也不乐意知道此时此刻,那个朝他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子想的是什么,雁凛助兴的一样的眯着眼睛听了半响,然后淡然的轻声说

“这还搞上传销了。”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3 18:10:00 +0800 CST  
那人被允许待在旁边,听不懂雁凛的意思,便垂着头待在一边。

那人跪在雁凛旁边,眼神落在雁凛腰间那块汉白玉环上。

从前婓池断然不肯带这样的饰品,从前婓池吃素材穿素以,痛恨一切奢靡享受,事事都以那个常年在外的父亲为尊,恨不得转身去做苦行僧来讨他那个冷面冷心的父亲欢心,从前的婓池,也断然不肯让他这样污秽不堪的人踏入这种传道受业文雅高尚的院落一步,婓池曾经厌恶至极的看着他,跟他说,你算是什么东西,连个大字都不认的东西,也有脸往这种地方跪?

婓池叫他自己动手抽烂他的嘴,因为他受罚弄出声音打扰了主子的清静。

婓池甚至叫他无非不要不许开口,婓池说他的声音恶心的就像是池塘里披着泥皮的蛤蟆叫。

婓池还说他这张毁了容的脸看着就让他作呕,不如死了算了。

然后婓池就叫他去等死了。

他一个人在那个昏凉的废弃院落里,等着悄无声息的腐烂,然后乌鸦啄去他的零落的骨肉。

但是他都已经做好去死的准备了,然后婓池又过来若无其事的叫他回去。

他以为婓池尚自不尽兴,他就日日夜夜的防备着,直到现在,婓池对折磨他也提不起丝毫兴趣,或者说,到现在,他忽然觉得,婓池似乎对什么,都失去了兴趣。

就好像,那个皮囊下,藏着两个不一样的灵魂。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3 18:11:00 +0800 CST  
雁凛被禁足的时候是正午,乌云翻卷的空歇,急促的马蹄声奔驰袭来,婓述神色不明的深深的看了雁凛一眼,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然后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神圣而庄严的,像是朝圣者朝拜他们远在天边的神明,然后雁凛听见婓述嘴角泛笑的从他身边走过,婓述说

“父亲,回来了。”

然后婓述就擦着雁凛的肩膀而过。

雁凛目光轻的像是天上无拘无束的云,那样轻的目光望过去,给人一种轻慢狂傲的错觉,雁凛浑然不觉,反倒是雁凛身旁的那人,听见婓述的话,呼吸一顿。

雁凛被扣在了房间里,一个尖嘴猴腮的小厮过来狠命的敲开门,狐假虎威的站在门口,扬着下巴抱着手臂看着雁凛,洋洋得意的告诉雁凛,他被老爷禁足了。

两个先生纷纷向老爷哭诉,甚至联名要告老还乡,最后老爷苦苦挽留两位先生才勉强答应老爷继续教这个不成器的东西。那小厮狭促的眯缝着眼睛告诉雁凛,老爷气的要死,罚雁凛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院门一步。

小厮传过话之后并不走,眼睛放光的等着雁凛腰间的白玉环,雁凛呵了一声

“狗子,去,把门关上。”

那人行动矫健敏捷,毫不迟疑。一把听话又锋利的刀,握在手里,就算是不用来杀人,也是好的,雁凛平淡的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把刀锋利雪亮的刀,用来切水果再好不过。

“狗子,出来。”

雁凛把那人关好的门大敞开,风翻涌而入,地上一片银白色的落雪,连绵的没有尽头。雁凛抓起一件狐裘,朝着那人扔了过去。

雁凛蹲在地上,抓起地上的雪,滚了个球。

那人抓着狐裘愣在一旁,看着雁凛在地上跑来跑去,滚着手里的那一个球。

雪花纷纷扬扬的下落,候鸟南渡,乌云蔽日,茫茫的雪色遮盖苍茫的山,落拓的树,雁凛随意的让那人把狐裘穿上,那人就僵手僵脚的把狐裘披在了身上,那人抓着狐裘柔软的皮料,日光喷薄划过刀锋一样明锐的眼睛里,堪堪掠过一丝不经意的温柔。

“像这样,先团个小团,然后在地上滚,滚几圈就大了,”

雁凛认认真真的给那人看手里的雪球,就好像此时此刻他们做的是什么了不得的事,雁凛跟那人一人滚了一个球,然后雁凛把两个球叠在一块,雁凛又从掩埋的积雪里掏出一根树枝,那人看见雁凛用枯树枝给雪球做了一个手臂,也从雪堆里掏了几根树枝,从中选出最好看的一根,插在了雪人身上。

他们俩个手冻的通红,雁凛坐在雪地上,满意的看着那个圆脑袋圆身子的雪人兄弟,不经意间转过头,冻的发红的脸上带了一点笑

“狗蛋,你从前叫什么?”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5 23:16:00 +0800 CST  
“奴才不记得了。”

那人被问话的时候迅速俯在地上,黑色的头发贴着冰凉的雪地,看上去顺从而驯服,卑微而无害。

雁凛目光掠过白皑皑的雪地上那几绺黑色的长发,风雪渐停,残雪压着满树枯枝,沉甸甸的坠着,偶尔几棵树杈脱离衰老腐朽的树干,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雪人歪着头看着院落里一坐一跪的人,跪伏在地上的人,肩膀弱不可闻的抖,然后雁凛站起来抖了抖肩头发梢的落雪

“算了,出去找点乐子。”

那人沉默的看着雁凛翻上围墙,低矮的院墙也囤了一层厚厚的雪,雁凛纵身一跃,坐在墙头的落雪上看着那人,那人敛眉跪在原地,宛若一尊雪雕的石像。

用大漠黄沙尘封了百年的刀,在喷薄的日光下打磨上千个日日月月,最后功成时手一抖,那张脸上就留下了一道裂痕,从此宝物被神明舍弃,流落人间。

“上来。”

雁凛站起来,靴子踩在低矮的墙头上,朝着那人歪了歪脖子。

那人看了雁凛好一会儿,最后低低的应了声,是。

“没出来过吧?”

雪落日出,天上的乌云翻卷着渐行渐远,小巷子里又跑出了几个一身臃肿的小孩儿,笑嘻嘻的彼此追逐来去,小商贩们纷纷又支起了各自的小摊子,手工的糖人,瓜果梨子,还有通红通红的冰糖葫芦 。

雁凛随意所欲慢慢的往前走,那人就跟在雁凛身后,其实奴隶和家里的牲畜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没有自由,生死不计,从来没人会把家里的鸡鸭牵出来溜溜,所以自然也从来不会有人,会带着家里的奴隶出门。

奴隶天生就应该,被豢养在圈里,挨饿受冻,才不会生出那么不该有的心思。

“是。”

街道上寥寥几个人,匆匆的裹着衣服前行,但凡有人从那人身边走过,那人就绷的紧紧的,
抿着嘴巴直到人从他身边走远,才能暗自长吐一口气。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6 23:00:00 +0800 CST  
“话说当年,南蛮子犯我边境,屠我百姓,凛帝打算出兵西北,当时诸位大臣那可是,跪在大殿外请求凛帝收回成命啊,尤其是婓大将军,大将军以头抢地,据理力争,说什么凛帝刚刚继位,人心不稳,非要凛帝韬光养晦,说凛帝年轻时犯下太多糊涂事,诸位将领寒了心,出兵就是个死啊,当时婓大将军恨不得血溅金陵台,”

雁凛带着那人进了酒楼,在二楼临窗的一角坐了下来,雁凛驱了驱身上的寒意,朝那人点了点下巴,那人才坐在了雁凛对面,脊背挺的笔直,却又始终低着头,那人的头发散在身上的狐裘上,吸引了几个好奇考量的目光。

店小二也是惊奇的看了这两个奇怪的客人一眼,然后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把给客人报了一遍菜名。

寻常人家男子成年都是束发的,只有奴隶才这样披散着头发,但是这位贵客显然衣衫光亮,手脚也不像寻常奴隶买卖的时候带着沉重的镣铐,小二也没见过这样的客人,便多瞧了几眼,那人手垂在两侧,抬眼看了一眼雁凛。

却发现雁凛在走神,雁凛目光飘向台子中央说的唾沫横飞的说书人,然后脸上流露出一种子不可置信恍恍惚惚的表情,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6 23:01:00 +0800 CST  
“凛帝那可是置若罔闻,当机立断,当即免了大将军的职,婓大将军那将军位可是祖传的,当时婓大将军甩袖而去,放出豪言,三军无帅,这仗是没法打,结果怎样养,凛帝率军出征,当时凛帝金陵台点兵封将,结果三个月,打的那南蛮子是落花流水,把西北大凉山献来,这才作罢,”

“凛帝那果真是爱MIN如子,要是没有凛帝,哪来咱们今天这.......”

“这他 妈的是在逗我?”

雁凛对着被子里的清水,摁着自己的眉心,双目失神

“凛帝,他说的是十八岁继位在位享年三十二岁的凛帝......是吗?”

“是。”

那人顺从而因为人声鼎沸略微有些僵硬的答道。

“他说的婓大将军,全名,婓广宏是吗?”

“是。”

那人说完,雁凛惊奇的听见说那个唾沫横飞的说书人继续嘚嘚的往下说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6 23:02:00 +0800 CST  

“凛帝当年年轻气盛,英俊不凡,而据说当时南蛮子的韶华公主双十年华,那可是天姿国色,可谓是沉鱼落雁鸟惊喧,所以当时大军班师回朝,凛帝足足多留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所以说凛帝为什么继位十余载始终后宫凋零,原因尽在于此!除却巫山不是云,凛帝虽然千古一帝,但也始终是逃不过......”

雁凛以一种他在那逼逼什么玩意儿的眼神看这那个说书人,没料到说声人话音一落,全场人生沸腾,纷纷鼓掌叫好

“再来一段!”

“再来一段!”

“......”

雁凛深吸了一开气,手握拳又松开,雁凛盯着自己的手掌,然后慢慢的斟酌道

“你信吗?”

“都是这么说的,主子。”

那人楞了楞才猜出来雁凛在问他什么,便慢慢的说道。

“众口铄金是吧,其实吧,我个人觉得吧,凛帝出兵大凉山吧,主要是因为当时有人告诉他,说大凉山又有神仙,你说神仙谁不想看是不是?那凛帝也想啊,那凛帝到那一看,哪来的什么神仙,就是那南蛮子有个公主长得好看,以讹传讹,那凛帝去都去了,总得意思意思,得打几场是吧,凛帝个人作风是没问题的,后宫凋零真不是情,就是凛帝这个人吧,寡情,你懂我的意思吧?”

雁凛艰难的解释

“你说谁年轻的时候还没做过几件糊涂事?怎么凛帝就这么倒霉,被人逮着不放?”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6 23:03:00 +0800 CST  
雁凛索然无味的结了账,结完账,翻墙回去躺在床上,等到夜风四起,乌鸦寒叫的时候,一股子酸麻带痛的感觉席卷双腿,尤其是膝盖处,像是容嬷嬷的针,一针头一针头的朝着他的膝盖上扎,雁凛一把掀了被子坐起来,恨很的低喊

“狗子,去,给我找个大夫。”

那人干净利落的进屋跪在雁凛床前,雁凛尤自不放心

“不差钱,要名医,快去,”

雁凛皱着眉头敲着膝盖,催促着那人,那人起身顿了顿,张了张嘴,却没说话,但是那人看着雁凛用拳头敲着膝盖,紧皱着眉毛,脚下一顿,还是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大夫就跟在那人身后,满脸写着不快哈气连天的进门了。

“三少爷这是怎么了?”

大夫把手上的东西一放,拉长着脸沉着声音,不耐烦的把手上的银针一根根摊开,摊到一半,那脸上褶子都开始下坠的老大夫听见雁凛说他腿疼之后瞪着眼睛震惊的把银针一收

“这点小毛病也用老夫过来瞧?您哪年这个时候不是都犯这个毛病?您平时要是出息点,少跪几次祠堂,您这毛病,不用治也就好了,这点小毛病也折腾老夫一趟,现在的小辈啊,可真是......”

老大夫满脸写着无理取闹,收拾东西转身就要走,老大夫简直不能理解,这些年府上谁没受过罚,这点小病小痛居然也要把他叫来?他可是做过宫里的御医,就连老爷都得给他几分面子,花了大钱把他请来养老的,可不是来给这些小辈看这些小病小痛的。

再说这三少爷平素在府连大气不都不敢出,被抽的满身是血液没见他请过自己,现在居然敢因为这小病请他过来,亏得他还在心里合计这三少爷是不是病得要死了......

“***给我回来!”

雁凛坐在床上,手上的动作不变,眼睛幽暗深邃得望不见尽头,像是吞噬黑暗的深渊,雁凛把那样的目光投在那老中医身上,老中医后背陡然一凉,转过身来,带着满身的怒气不可置信的瞪眼看雁凛

“好大的胆子,敢这么跟老夫说话,你知道老夫是谁吗?我可是老爷三顾茅庐重金求来的,老夫当初可是给先帝都瞧过病,先帝九五之尊都没像你这样.......你这点小病自己忍忍得了,还真把自己当个少爷了,整个府邸谁不知道......”

“老子金贵着呢!”

“现在就给老子看!”

雁凛从袖子里甩出一把匕首,几寸长的若水匕,薄薄的刀刃穿过老中医棉袍的衣角,擦着那老中医的腿而过,把老中医钉在了地上,刀刃在蜡烛摇曳的昏黄色烛光下仍旧是泛着金属的寒光,几滴冷汗从那老中医头上流下来。老中医颤颤巍巍的走过去,逼紧嘴巴一言不发的重新把手上的银针一根一根,用颤巍巍的手摊开。

雁凛这才背靠着床,闭着眼睛勉为其难的忍受着那老中医在他的腿上施针。

那个被雁凛叫做狗子的人,此时此刻,垂眼跪在床边,眼睛盯着雁凛被针扎过的膝盖,像是即将溺毙的人盯着从遥远的远方飘过来的一根,浮木。

楼主 苏灬长安  发布于 2019-05-17 23:42:00 +0800 CST  

楼主:苏灬长安

字数:18955

发表时间:2019-05-03 08:0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26 08:06:09 +0800 CST

评论数:332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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