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情(重生)

度娘~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5-14 18:40:00 +0800 CST  
周末快乐XD
02
孙清岳端着煎好的药来到赵琰床前,轻声道:“殿下,臣重新开了保胎的药,吃下去便好受了。”
阿烟赶忙在床头加了软垫,扶赵琰靠坐起来,接过药碗慢慢给他喂药。
“殿下,臣这几日会留在积香寺侍奉,”孙清岳看着赵琰一勺一勺吞下浓稠的药汁,“陛下很着紧您的身子,殿下还要多多珍重自己。”
赵琰吃了小半碗药,肩膀忽然动了动,阿烟以为他这样靠累了想换姿势,赵琰却抬手推开了调羹:“这药……怎么跟平日相去甚远?”
他说着看向孙清岳,脸色惨白,脸颊也早不复从前丰腴光泽,唯独那双眼睛清醒无比,仿佛一瞬间就可以直透人心底,看得孙清岳微微一滞。
这轻微的停滞仿佛让赵琰瞬间觉察到了些什么,他往前探了探身子:“这是什么药?”
声音虽虚弱,却仍透着一种不容冒犯。
“ 保胎的药……”孙清岳努力保持镇定,但在赵琰目光下却有些抬不起眼睛。
赵琰顿了顿,伸手拿过药碗里的调羹,往嘴里深深杵进去,然后压着胸口“哇”的吐了起来,吓得孙清岳赶紧扶住他:“殿下,您这是干什么!”
然而他这样强迫自己吐药,动作不免有些大,腹中胎儿不多时便跟着闹起来,赵琰捂着肚子倒在榻上,却仍一下一下用力呕着。
“孙清岳!”屏风外邓执没有什么感情的声音传进来,“多煎几碗药来,高福,你也去帮忙,扶好皇后,让他舒舒服服的把药吃了,别再呕出来。”
新药很快煎好,阿烟也被带出去,高福带着另外两个内侍把赵琰牢牢按住,由孙清岳给他灌下了三碗药,赵琰本就身重体虚,挣了几下根本挣不动,想不由着他们也实在有心无力。
药见效的很快,不一会儿尽管被内侍按着,赵琰却开始不安生起来,孙清岳按按他的肚子,示意高福他们可以松手了。而身体的禁锢一旦解除,赵琰立刻两手捂着肚子蜷作一团,在榻上不住翻滚。孙清岳上前稳住他,一面帮他揉着腰腹间的穴位,赵琰只觉腹中胎儿在揉按之下动得异常厉害,一时间腹中就像是插满钢针,右腹尤其疼得厉害,在孙清岳的揉按下愈演愈烈,稍微动一动都椎心刺骨,只能仰面躺在榻上,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孙清岳在他右腹上用力按了按,问道:“殿下可是这里疼得厉害?”
赵琰说不出话,只身子随着他的力道抖了起来,孙清岳一面又加重了些揉着,一面道:“殿下放松些,殿下腹中有淤血才会疼得如此厉害,揉开便好受了。”
但赵琰只觉得越来越痛,针刺般的剧痛从右腹上渐渐蔓延开来,没过多久整个肚子都在孙清岳的推揉下疼得连成一片,让他几欲昏厥,然而每次要失去意识的时候却又被更剧烈的痛楚激得清醒过来,这样昏昏沉沉的不知道捱了多久,恍惚间孙越清又给他服下了什么,终于不再动他,腹中虽有闷痛未消,总算可以忍受,只是平躺了太久,整个肚子的重量压得腰酸得厉害,但此时他几乎累到脱力,竟就这么着睡着了。
再醒过来是因为腰背的一记剧痛,赵琰疼得不受控制的全身一缩,便觉得下面骨盆处也是剧痛难当,仿佛正有人用凿子凿开他的骨头,腹中胎儿也好像有了出口一般,急急向下坠去,坠得他忍不住弓起身子,大腹便在这样的挤压下一阵发硬。
“呃啊……”赵琰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一时又惊又怕,忍不住痛吟出声。
腹顶立即被人扶住,然后孙清岳的声音传入耳中:“殿下放松,待臣看看。”
他让赵琰放松,却用手去推揉他腹底,赵琰顿时觉得骨盆像是碎裂了一样,坠痛也跟着骤起,双手忍不住在腹上摩挲,却哪里都痛极,根本不知道该放在哪。
“呃……啊……好疼……啊……”
等这一阵过去,孙清岳很了解的揉着他的腰背,轻声道:“殿下,骨盆已经开始打开了,趁着现在阵痛不厉害,臣扶殿下起来走走,让胎儿好往下……”
“胎儿”“往下”之类的词让赵琰瞬间清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孙清岳,半撑起身子质问道:“你……你说什么……你对我的孩子……呃……”
然而稍微用力,疼痛就像过电一样从腰背瞬间激起,一波一波冲向骨盆然后在那里炸开。
“啊……”赵琰捂着腹底颓然倒下。
“殿下……”孙清岳赶忙扶住他,斟酌了下用词,“您是头胎,又是双胎,男子本就骨盆窄小,陛……陛下他担心您受不住足月生产,故而……”
“住……住口!”赵琰难受得大口大口喘着气,“哪……哪有一个天家会如……如此舍弃……皇嗣……”
他说得断断续续,发丝凌乱面无人色,但看向孙清岳的目光还是让孙清岳忍不住觉得脊背发凉。
“殿下……陛下他……”孙清岳也有些结巴起来,“臣……臣还是扶您起来走走,一会儿……一会儿胎儿下来的快些,殿下也少受些罪……”
“别碰我!”赵琰低喝一声,惊得孙清岳手跟着一抖,“我还是皇后!孙清岳!你这样谋害皇嗣……啊……”
这时阵痛又起,赵琰顿时疼得弓起身子,他并非不能忍耐之人,可是宫缩一起那种下坠的极痛让呻吟和呼痛都完全不受意识的控制:“疼……啊呃……呃……”
“殿下……”
“别……别……碰我……呃……”
孙清岳这下犯了难,邓执身为天子,大病初愈自然有很多事情处理,此刻并不在积香寺中,而赵琰说的没错,他还是皇后,违抗他的旨意一样是忤逆是大不敬,最重要的是,邓执病愈后态度简直变得诡异,而这位本让人以为被废只是早晚问题的皇后,即便是现在如此狼狈的时候,仍然仿佛有种与生具来的威仪。
赵琰几乎可以认定自己吃下的是催产药,然而宫缩所带来的源源不断的痛楚让他无法多做思考,他闭目躺在床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在坠痛来袭时控制自己不去使力。孙清岳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知道这么下去只会是大小具亡,一面差人去报告邓执,一面劝解:“殿下,您这是何苦呢?您这样下去只是自苦啊……”
赵琰被一波一波而至的阵痛折磨的痛不欲生,却除了辗转呼痛以外再没说过一个字。时间就这样煎熬着过了一夜,位置还很靠上的胎儿几乎没有下行一分,宫缩已经密集的没有间隙,而赵琰的力气却渐渐耗尽,开始忍不住的在宫缩时跟着向下使力。孙清岳怕他这样下去先要力竭,分娩就更加无望,正焦急间,只听他腹下一声好似水响,心里不禁跟着一沉,知道这恐怕是宫缩太厉害压得羊水破了。
可掀开被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孙清岳额上登时见了冷汗,心中默念千万不要是血,将手伸进去,再拿出来时满目鲜红,而赵琰全身一松,终于昏了过去。
羊水未破却见了大红,孙清岳不禁心如擂鼓,情况怕是凶险了。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5-15 19:09:00 +0800 CST  
先补03,我分成几段贴,看看是哪里不HX

03

“陛下,您慢些,慢些……”高福的声音远远传来,夹着匆忙杂乱的脚步声,孙清岳长舒一口气,血是暂时止住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却并不是他可以决断的。孙太医在清水中净了净手,还没直起腰,高福已经小跑着进来,一眼看见堆在旁边的染了血的床褥,要说的话一时全忘了。
“高公公,臣依旨用了催产之药,但殿下他……”孙清岳也有顾虑,但心中明了这样拖下去赵琰的情况只会更糟,而自己的性命只怕是已经和这件事紧紧系在一处了,索性实话实说,“不肯用力……臣也不敢勉强,清晨时见了大红,已用银针暂时止住血,为今之计只有尽快产下胎儿,一旦再落红殿下恐有性命之虞……但胎儿尚不足月,强行催产,生下来只怕也难……”
“混帐东西!”邓执自屏风外的厉声责骂将孙清岳骤然打断,“朕开始就嘱咐保住皇后平安,你是颈上生了几个脑袋,竟敢抗旨不遵?皇后若是有任何差池,你们太医院就等着陪葬吧!”
邓执一向脾气很好,即便日日跟在他身边的高福也甚少见他高声说话,更不要说骂人,甚至不少人觉得正是天子这生来温厚的性子,才抗不过骄横跋扈的赵太师。孙清岳白着脸望向高福,仍不敢相信皇帝是铁了心要舍掉皇嗣,高公公此刻也完全摸不准邓执的心思,压低声音对孙清岳道:“按陛下的意思办吧……”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5-17 22:53:00 +0800 CST  
端午快乐!被惦着的感觉真好,然而还是没能码到船戏(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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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秋狩真正开始的时候,赵琰反倒成了最闲的一个。
后宫之人在这件事里连陪衬都算不上,只要在临时搭起的凉棚中休息,又因为秋狩的营帐甚为简陋,赵琰连阿烟都没让跟来,随行只带了黎舜桓。
但黎舜桓虽是男子,从小却只懂摆弄乐器,此番为了应景穿了紧窄的衣衫,那凉棚与座席都直接设在草地之上,野外又风吹日晒,反倒不是很能适应。加上南边藩王作乱的消息虽然暂时被压下来了,但还是不可能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各种似是而非的传言更闹得私下人心惶惶,因此总有些心神不宁。
赵琰拿着本书看,有时抬头就看见黎舜桓在一旁发呆,这样了两三次之后,终于有些重的将书放下,黎舜桓听到响声,才回了神。
“在想什么?”
“我……”虽是个问题,黎舜桓却在赵琰眼中看到责备之意,赶忙垂下眼睛,“臣不该如此心不在焉,臣知错……”
赵琰望着稍远的地方,一队一队的狩猎的队伍正在集结,马匹踏在干燥的原野上腾起了阵阵烟尘:“军中也有乐器,不过胡人那里传来的居多,调子也与南曲有很大不同,有兴趣听听吗?”
黎舜桓有些意外,他自进了永宁宫,多时被禁足在小院中,秋狩这几天随侍在赵琰身边,也发觉这位皇后话并不多,此刻竟像是跟自己闲聊,赶忙道:“求之不得。”
然而闲聊也就到此为止了,凉棚外忽然传来急促却熟悉的脚步声,来的应该是高福,黎舜桓看看赵琰,得了后者的允许,赶忙走出凉棚查看。
不一会儿高福果然被黎舜桓领了来,一直走到赵琰跟前,行过礼,才上前将声音压到很低道:“殿下,陛下刚刚上马时不慎扭了肩膀……陛下不让声张,还执意要去狩猎,奴才思忖再三,觉得还是得来禀报一声,这要是抓不牢缰绳从马上摔下去……”
黎舜桓闻言顿时有些慌神,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插言,看赵琰始终这么听着高福说话却没有表示,终于沉不住气了:“殿下,您得去劝劝陛下,这……”
“高公公去外面候着吧,”赵琰声音不高的吩咐了一句,也把黎舜桓的话头截住了。
“是,”高福只得应了,然后转身离开。
等了一会儿,听到后面有脚步声传来,高福回头看时,仍是赵琰和黎舜桓一前一后走出来,身上的衣服却换了过来。
“殿下您这是……”
“前面带路吧,”赵琰低声吩咐了一句,又看了看黎舜桓,小黎公子赶忙点了点头,赵琰才跟着高福走了。
赵琰再见到邓执时,天子正在冲着他的骑射师父发脾气。他上马时被那匹一向有些顽劣的马甩了一下扭到肩膀,脱下盔甲简单检查伤势以后,执意要穿好盔甲继续接下来的狩猎,伤处却已经肿得几乎套不进盔甲。天子懊恼之下少有的犯了倔,直到看清高福远远走来身后跟着换了侍从服饰的赵琰,才有些不情愿的不出声了。
骑射师父看清来人,赶忙俯身行礼,赵琰也没说什么,沉着脸径直走过去,抽出他亲手系在邓执腰间的短刀,邓执看着明晃晃的刀刃下意识就要躲,动到自己的伤处顿时僵住身子抽了口气。赵琰一手扶住他,另一只手持刀便向邓执肩头挑去,几乎是跟高福的惊呼同时,短刀挑开邓执肩头衣衫,露出肩膀的肌肤,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只是暂时看不出淤青。
赵琰看他一眼,在他的肩上捏起来,邓执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因为赵琰沉着脸不说话,也不敢吭声,过了一会儿赵琰才吩咐:“去拿酒和干净帕子来。”
又对邓执道:“陛下,应该是没伤到骨头,没有大碍。”
“哦……”邓执应了一声,却见赵琰的手仍旧没离开他身上,却是去帮他解下盔甲了,“你……你要干什么……”
“别动,”赵琰说着,邓执就真没敢再怎么动,“虽没什么大碍,今天也肯定不能骑马了。”
“可是朕还要去秋狩,朕可是练了这么久……啊疼疼疼疼疼……”邓执本来还在跟他讲理,赵琰接过高福取来的酒倒在帕子上往他肩头按去,剧痛之下理论立刻就变成痛呼。
“忍着点!”赵琰的语气相当冷淡,手隔着蘸了酒的帕子用力给他揉着肩膀。
邓执有些怨念的看向自己的皇后,肩上的伤处是渐渐好些了,虽然疼还是疼,总不像片刻之前那样碰都不能碰了,可是身为天子就这样被随便摆布,简直没面子到家了。
“那……多久能好啊?”不管心里有多少怨念,邓执却不敢说什么,非但不敢说,再开口还要小心翼翼,“皇后,出发的号角都吹响了,你听……”
“我替你去,”赵琰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辩驳的意味,“自己按着。”
饶是邓执脾气再好,听了这号施令一样的话也有些挂不住,刚要发作,却陡然发觉对面的人就跟染了酒气一般,脸上浮起层淡淡的红晕,邓执顿时有些傻眼,按照吩咐讷讷抬手,自己按住了肩膀。赵琰腾出手来,低下头仔仔细细的帮他解起盔甲来。
两人离得极近,邓执反倒看不清他神色,被他在身上摸来摸去,愈发张不开嘴,眼见着赵琰一段白皙的脖颈都渐渐泛了粉红,想了半晌说辞,才若无其事开口:“穿了盔甲是看不出容貌,可一开口不就露馅了吗?”
“举鞭为号,需要发令的时候让老梁来,”赵琰声音听来仍旧没有丝毫不妥。
老梁便是教骑射的师父,隶属宫中戍卫营。邓执听赵琰提起这名字,才想起来找找其他人。老梁正在在一旁对付邓执的马,那马不停在原地打转,似乎即使被人牵着也不怎么服管。
片刻之后,赵琰换好铠甲上马,他本与邓执身量相若,邓执又很少骑马,还真看不出是冒充的。赵琰勒住缰绳,微微俯身向邓执道:“陛下若是觉得好些了便换了臣的衣服回去吧,别留黎公子一个人,万一有事,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邓执看他骑在自己马上从容不迫的样子便是一阵胸闷,赌气似的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那臣去了,”赵琰一带缰绳,本要离去,不料那马还是不想服从命令,前面双蹄猛地抬起,一声嘶鸣,险些将赵琰甩下来。
“皇后!”邓执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直直跑了过去。
“陛下!危险啊!”高福吓得赶快跟了上去。
好在有惊无险,一番较量之下马儿还是没能甩掉背上的人,反倒被制服,有些烦躁的踏着地上的杂草与碎石。
“好久没骑,也有些生疏了,”赵琰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一句。
邓执来到马前,动作稍大了些碰到伤处,忍不住咧着嘴道:“不行不行不行!朕真是糊涂了!你身子也没全好,骑得什么马!”
“稍微骑一下还是没大碍的,”赵琰显然是不打算听他的,“就是没全好才能假充一下,要是全好了就不是陛下了。”
邓执仰头望着赵琰,他穿着鲜红的中衣和黑色的甲胄,还是一贯冷静从容的样子。邓执却不知道是不是阳光的缘故,他的皇后整个人都仿佛明亮了起来,片刻之后如一支离弦利箭一般,无比耀眼的射向了远方。
邓执陡然想起夏天在积香寺的时候,赵琰那样轻蔑的拒绝着他的怜悯,而这一刻他才惊觉,这个人,或许真的完全不需要怜悯和同情。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6-20 02:58:00 +0800 CST  
这一章的题目叫作:家家都有猪一样的娘家人~灭哈哈哈哈哈哈
想虐一下结果写出来也没有很虐啊,由于我的啰嗦,小包子君下一章也不能发芽(。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02 20:45:00 +0800 CST  
度受真不厚道啊……说好的24小时呢还没到啊!!!
简直被你们吓到了(。我周末正好在外面木有电脑所以也没发操作,下午拜托我朋友弄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好了……
感谢大家,鞠躬~
去码了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05 22:35:00 +0800 CST  
最近写太快了有点乱,停两天缓缓,见谅。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07 14:53:00 +0800 CST  
http://www.tudou.com/programs/view/yNmQb4sXJqA/

好啦,贴首歌给你们,周华健和莫文蔚的痛苦过(有点暴露年龄啊= =我就是听着这首歌开的脑洞,想表达的大概也如此吧~
更新会有哒~坑不会弃,但是前段写太快了接下来肯定会卡,自然规律嘛(什么鬼
早点睡,愉快的迎接周一(。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13 00:39:00 +0800 CST  
于是又没有写到跑凉凉路(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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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凤德五年,是邓执在位时极为重要的一年,因为很多事情都开端于此年。
这一年端午过后不长时间,皇后赵琰将为邓执诞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而后天子在百日宴上昭告天下,终此一生,一帝一后。这样的故事总是颇得说书人的喜欢,但比起这一年的天灾与动荡,实在算不得什么。
赵琰跟邓执在马车中的闲聊很快就成了现实,倒不是胡人里出了个多英明的统帅,只是雪一直下下去,终于成了雪灾,胡人赖以生存的牛马都给埋在积雪里冻死了,再冷的天气为了活命也要铤而走险,于是抢劫变成了杀戮,而且渐渐不仅限于北面的疆界附近。
南边刚刚安定北边又起了骚乱,害的邓执连年都没有过好,朝堂上几乎没有主战的声音,田引和傅昀还在南境未归,两线作战的压力太大,更重要的是朝廷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跟胡人大规模开战了,从前有赵太师他们便有所忌惮,没想到赵太师故去不到两年,这种安定便被打破。
还没出正月十五,邓执又接连收到几封急报,胡人的掠夺范围越来越远,最近的一次居然已经到了距京都不足百里的平州。
战报送到长安宫寝殿的时候离天亮还有阵子,邓执披着衣服起来看完以后只是沉吟不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急召重臣至景和殿,高福在旁边等了一阵,见他还没有动静,才低声出言提示,邓执却只是摇了摇头,命人更衣,然后又披了厚厚的狐裘,径自走了出去。
京都进了正月反倒一直不曾下雪,天气却是干干的直冷进骨头里,高福跟着邓执,没走多久就觉得身上的热气都被吸干了,天子却仍在漫无目的的走着。
“陛下,天寒地冻的,还是不要在外面耽搁久了……”高福终于忍不住上前去劝。
邓执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回头问道:“高福,身上带铜钱了吗?”
高福微微一愣,邓执有些不耐烦的接着道:“没有铜钱,腰牌也行!”
高福赶忙将腰间那面统领内宫的金漆牌子摘下来递过去,邓执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没什么语气道:“花纹这面就去景和殿,字那面永宁宫。”
高福这才发现他们所站的这地方,往前便是重华门,转身往后正通向永宁宫。
邓执扬手狠狠把腰牌抛起,小牌子在空中翻了几翻才“当”的一声落地,天冷东西都脆,应声碎成两半。
高福看的有些傻眼,邓执却一拂衣袖,转身向永宁宫走去。
来到永宁宫时,寝殿里已经灯火通明,邓执在外间闻到淡淡的药味,本来疾行的脚步便慢下来,等走进来,赵琰只穿了亵衣,拥被坐在床上,一碗药刚喝了半碗,侍立在旁边的孙清岳还端着一碗。
室内暖如春昼,他看见赵琰正眉头微皱对着碗中的药叹气,然后循着他的脚步声转过头,同时不着痕迹的放下了手中的碗。
“免礼免礼,”邓执在他起身前赶忙说,也不知怎的,赵琰那些细小的表情和动作就像是有温度一样,让他冻得有些麻木的身体如春冰遇暖,霎时间裂开无数的细纹,渗进略带辛辣的痛感。
“陛下一早前来……”
“不不不,你先吃药,”邓执将笼着战报的衣袖背到身后,对他笑了笑,“天大的事情也不急在这一时,总可以等皇后把药吃完。”
赵琰端起药来,一饮而尽,阿烟刚要上前递水,他又夺过孙清岳手里那碗,仰头干了,空碗扔回托盘中,语气森严的问:“陛下有什么事吗?”
话音未落,忽然微弓着身子手背掩口。
“吃这么急干什么……真是!”邓执赶忙凑上前去,“苦到了吧”四个字溢到唇边又咽了回去,想给顺顺胸口却被赵琰负气似的拍掉了手。邓执再不敢逗他,把袖子里的战报都取出来放在床头,才伸手跟阿烟要了水,小心翼翼的问:“喝一口吧?”
赵琰也不看他,一手端着水碗一手展开战报看了起来,邓执看他身后空着,又让人取了个垫子来,塞在他身后让他可以靠靠。
赵琰大略扫过内容以后抬起头似,并没说什么,只是若有深意的望着邓执,邓执看看他,再看看他手中的战报,等着赵琰开口,而赵琰仍旧一言不发。
“皇后……”邓执在他身侧坐下,望着不远处摇曳的灯火缓缓道,“朕……很努力的忍着,才忍住没有去景和殿……朕知道,朕去了那,就会忍不住把这件事交给舅舅和那些大臣们随便去处理……朕……说到底还是个不被人放在眼里的天子,还不到两年啊……”
“陛下……”
“你让朕说完,让朕说完……”邓执打断他,自失的笑了笑,“朕这些天很仔细的反复想过,南边虽然平定了,但其实要重新纳入朝廷的管辖,只是刚刚起步,北边的胡人,朕是下令沿路州郡坚守不出降低损失就这么忍了,还是要主动出击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没有一条是容易走的,其实也对,天子的路哪有坦途……朕可以很容易的妥协,妥协这种事是有惯性的,越做就越容易,可……可是,就像人如果死过一次没死成,明白了那种感觉,再做这样的决定,心里的煎熬却会成倍的增加……”
赵琰披了衣服掀开被子也坐到了床边,却只是看着他的没说什么,邓执便也望着他,一字一句的道:“既然,既然两条都是吉凶未卜的路,我决定选条我喜欢的,赵琰,我知道如果这么选了,我身边大概只有你一个会支持我,所以……我就来了。”
“陛下,”赵琰转开视线,将手压在邓执撑着床沿的手上,“你在抖呢……”
“我……我那是冻的!”邓执也转开头,语气里都是坚持。
“是,”赵琰颇为顺从的应了,“那臣现在让人去传早膳,陛下在臣这里用点东西,暖暖身子。”
说着就要起身,手却被邓执狠狠握住,赵琰顿了顿,又重新坐下,也轻轻握住邓执的手:“天大的事情,总可以等陛下把早膳用完。”
邓执望着他神情平静的侧脸,缓缓点了点头。
邓执在永宁宫用了早膳,便去景和殿处理政事,赵琰仍旧是往常静养的日子,倚在榻上看看书,困了就那么睡过去。
直到晚间孙清岳来进睡前的一道汤药,赵琰吃了药躺平,四个来月的胎儿还不算大,然而平躺下来腹间便显出微微圆润的弧度。
赵琰这些日子一直很小心很配合,胎息终于稳固强健起来,于是过了年之后,孙清岳便开始给他用药修护胎宫,这药刚服下的一个时辰里药性很大,腹中会胀痛难耐,为了隐蔽,都是在晚上服用。
药性渐渐发作,孙清岳手隔着亵衣按在他腹上帮他揉按缓解疼痛,腹中那一团小小的血肉已经会动了,也许是被药性刺激的缘故,这个时候总仿佛有些兴奋似的,也总喜欢跟着动来动去。赵琰无他事可做,只是阖目屏息捱痛,等一个时辰过去,亵衣几乎湿透。
等孙清岳的手离开腹部,赵琰已是精疲力尽,还是伸手覆于腹上,来回抚着。
“胎儿很好,”孙清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殿下好好养着,继续这样坚持用药,胎宫恢复得好,胎儿便能一直平安长大下去。”
赵琰的手稍微用力,腹中那个便也向外拱了拱,仿佛向父亲表示它正好好的在那。只是腹中余痛未消,带起来的扯痛还是让他忍不住抽了口气。
“药我会坚持用,只是静养大概快要不可能了,”赵琰待痛楚平息,缓缓说道。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17 02:35:00 +0800 CST  
小的在外面浪ing,每天浪到半夜才回去,所以木有时间更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19 16:25:00 +0800 CST  
我手抖了一抖,把写好的给删了,现在重新去写,不要催了……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21 00:44:00 +0800 CST  
下一章凉凉估计终于能跑路了~
另外欢迎排着队来长评诶嘿嘿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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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傍晚时分,阿烟正就着灯光做针线活,听见外面隐隐传来的脚步声抬头,见邓执身后跟着高福已经走了进来,赶忙起身,却被天子摆手制止了下面的动作。邓执轻手轻脚走屋中,看看在榻上睡着的赵琰,压低声音问道:“是午后就一直睡到现在吗?”
阿烟点点头:“往常都是用了午膳稍微歇一下,奴婢这就去……”
“不必了,不必了,”邓执拉住她,低头看到她针线盒里正绣的荷包,水绿缎面上一对鸳鸯刚绣了一只,忍不住打趣道,“鸳鸯戏水啊,小阿烟,你这是看上哪家公子了,说出来朕给你做主!”
“哎呀陛下!怎么还拿奴婢这样的下人寻开心……”阿烟顿时满面通红,从针线盒里取出好几个绣好的荷包来,“中宫节令打赏总要用这样的小物件,殿下又不会做,只好奴婢来了,幸好陛下没什么嫔妃,不然奴婢不用做别的了!”
邓执听她最后那句话,忍不住乐了:“都说永宁宫规矩大,你们殿下就是这么教你跟朕说话的吗?”
“还不是陛下先挤兑人的,”阿烟是自小跟在赵琰身边然后陪嫁进宫,胆子向来比一般的下人大很多,一对一句的回了回来,“俗话说,上行下效!”
“好好,是朕失言,”邓执笑着摇摇头,看她那些荷包绣得十分精致,道,“想不到阿烟针线这么好,能不能送朕一个,朕拿东西来换也成!”
“陛下这哪的话,”阿烟赶忙把荷包递过去,“陛下喜欢尽管挑一个就是了,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邓执仔细看了看,最后拣了个黑色缎面绣了柿子蝙蝠的:“嗯,就这个了!”
“咦?”阿烟有些吃惊,“殿下也喜欢柿子呢。”
“哦?皇后居然会喜欢这种彩头吗?”
“不是不是,”阿烟说着笑起来,“殿下是喜欢吃,听说小时候因为偷偷翻进人家偷柿子挨过老爷的鞭子,床上躺了好几天,夫人求情都没用……”
邓执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皇后居然也有这种时候,真是完全想不到啊……”
“奴婢其实也想不出,奴婢到殿下身边那年殿下十三岁,已经跟现在没有太大分别了。”
也许是闲聊的声音有些大,旁边榻上赵琰忽然翻了个身,吓得两人赶忙噤声,过了一会儿看他并没有醒来的意思,邓执才压着声音问:“怎么会这么倦的?昨夜没睡好吗?”
“嗯……是,”阿烟愣了一下才答,“昨夜……不知道什么缘故,天快亮才睡沉……”
邓执想到昨天的不欢而散,不禁有些内疚:“结果累得你也跟着没饭吃吧?朕还要在这耽搁一下,朕看着他,你下去用膳吧!”
阿烟有些犹豫,片刻还是向邓执行礼退了出去。
邓执轻轻走到榻前,见赵琰眉头微皱和衣而卧,身上盖了毯子,似乎睡得并不十分舒服,榻上小几上则搁着卷了页的兵书,忍不住默默叹了口气。
果然片刻之后赵琰就又翻了身,眉头皱得更深了些,邓执见他身上毯子滑下了些,便伸手去帮他盖好,微微碰到他,赵琰便猛的睁了眼睛。
“皇后,是朕,”邓执赶忙轻声道。
赵琰眼神逐渐清醒过来,认出邓执,立刻掀了毯子坐起来。邓执眼尖,看他起身时腰上一僵,赶忙扶住他肩头,抢道:“阿琰,朕昨晚跟你发了脾气,是朕不好,朕……朕今天是来道歉的,你继续恼朕也不要紧,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
邓执几句话说得低声下气,倒让赵琰一时不知道怎么应付,垂着眼睛没有出声。
“阿琰,是不是榻上不得睡,腰不舒服,朕帮你揉揉吧……”邓执又上前一步,语气中讨好杂着内疚,说到后来仿佛越来越内疚,声音都跟着低了下去,“就当是赔罪了,阿烟说你昨夜都没睡好,叫朕如何过意的去啊……”
邓执能感觉到手下按着的肩膀动了动似有抗拒之意,然而那种抗拒却也说不上多强烈,拿了件外衣给赵琰披上,然后在他身后坐下,伸手在他腰上揉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冬衣厚重,邓执只觉得他是比之前胖了些,想着孙清岳果然没有诓他,而赵琰也没有推开他,心情顿时好了许多,一面给他捏着一面道:“怎么样,舒服吗?朕这一手还是前阵子练骑马的时候每天腰酸背痛,跟高福学的呢,朕捏肩捏的更好,要不要试试?”
说着手捏上赵琰肩头,怕他拒绝,又赶快找别的话题说:“哦,对了对了,你爱吃那个汤圆,朕又让人做了,生着包在荷叶里带来了,一会儿觉得饿了吩咐他们煮了,朕陪你吃!”
顿了一顿,见赵琰仍旧没有反应,改口道:“你还恼朕呢,朕一会儿就走了,免得你看着生气……不过好歹要吃点东西再吃药……”
赵琰终于直了直身子,片刻后没什么语气道:“臣没生气。”
邓执停下手里的动作,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拉了他的手握住:“阿琰,孙清岳说关心就该让人知道,朕想了想是有道理……朕昨天不是生气才发脾气的,朕是……朕是……朕就是不想让你去……这一路这么苦,你身体才好,朕……朕……朕……舍不得你……”
邓执说到这里也有些说不下去了,只觉得心里简直要跳成一片,手心中也沁了汗,抓着赵琰的手,仿佛握着也不是,松开也不是,混乱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索性拉着他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把人整个揽了过来。
不想赵琰却在此时忽然挣开了他,扶着榻边有些无措的看着他,提了提胸前的毯子,手捂在胸腹间气息微乱:“臣……臣有些晕,大概是饿了……”
“哦……哦……是朕太粗心了,”邓执清醒过来也有些无所适从,四下里看看,才扭头勉强挤出些笑容,“朕吩咐他们去把汤圆煮了。”
赵琰点点头,邓执便去喊人交代了事情,回来见赵琰脸色微白,还是之前的姿势纹丝未动,想了想道:“还要些功夫,要不一起躺躺?朕在景和殿坐了一天也想伸伸腿呢!”
赵琰便又点了点头,两人重新在榻上躺了,邓执望着房顶,想起赵琰说他并未生气,还是忍不住觉得开心,手伸进毯子去握住赵琰的手,喜不自禁道:“皇后没有恼朕就真是太好了!”
赵琰任他握着,过了一会儿才用平日里一贯淡定的语气问:“陛下为什么觉得臣会生陛下的气呢?”
邓执听了这口气,知道自己想蒙混过去的事情仍旧是混不过去了,不禁有些气闷,便闭着眼睛不肯开口。
“陛下心里很清楚,天子无私事,”赵琰也没有等多久,就继续说下去,只是去了平日里的冷洌,倒有种柔和之感,“陛下是天子,陛下心里只该装社稷。”
“说得容易!”邓执有些暴躁的转身对着他,“道理朕都懂,可是朕心里就是装了其他的东西赶不走,朕也没办法!”
“陛下只是需要点时间,”赵琰便也转身对着他,微寒目光清澈无比,“陛下从来不是软弱之人,否则这半年来虽不长,陛下也走不过来的。”
邓执定定望着他,那些目光中的寒意看得久了只让人觉得柔软清凉,心中的那点烦躁早就无影无踪了。
“那你给朕抱一抱,朕觉得朕现在得抱着你才能沉得下心,”邓执忽然不害怕跟他对视了,便开始得寸进尺,“不过朕会轻些的,不会像刚才那么冒失了……”
赵琰一愣,显然是没想到邓执会提这样的要求,片刻后闭了眼睛,双臂合于胸前,微微往前凑了凑。
邓执便轻轻把他揽在怀中,沉默片刻才叹了口气:“朕都明白,不过那些事等一会儿吃了东西再说好不好?一让你开了口,朕就要几个月看不到你了,就算抛开旁的,朕心里也是真没底。”
赵琰枕在他肩上,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22 01:34:00 +0800 CST  
今天木有了(。
刚回来,要收拾东西,明天很早的火车,火车上码,抱歉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22 21:58:00 +0800 CST  
31

“殿下,让臣行针吧……”不停晃动的马车中,孙清岳压低声音道,双手都伸进赵琰的斗篷里,覆在他微微隆起的腹部轻轻揉着。
赵琰闭目屏息捱过一阵痛,僵硬的身体才放松下来,无力的摇了摇头。他此刻的身份是武城侯田引的幕僚,与太医孙清岳同乘一驾,好在田引刚刚领兵不久,幕僚也是鱼龙混杂,极易隐藏身份。队伍依照赵琰的意思,一离开京都便开始急行军日夜兼程赶往平州集结,而田引对此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对,一切看来都十分顺利。
他惟独有些高估的是自己的身体,将近五个月的胎儿着实是个不小的负担,即便只是坐在马车里,颠簸了一日,腰背酸沉得几乎坐不住,但躺下来道路颠簸躺不了多久就阵阵作呕,只好再靠坐起来。夜间用药时,尽管身下垫了厚厚的毯子,孙清岳又特意叮嘱老梁尽量将车赶得平稳些,还是比平日难捱很多,冬衣厚重药气本就不易散开,腹中胎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晃动的缘故,格外兴奋,一直在他腹中动来动去,到了后半夜仍旧疼得无法入睡。孙清岳几次建议用针平息胎动,并且说对胎儿不会有很大伤害,但赵琰就是不肯点头。
“嗯……”腹中又一阵痛起,赵琰手不禁用力攥住衣角。身上颜色晦暗的冬衣和此刻盖在身上的斗篷是临行时唯一从长安宫送来的东西,还闻得到新布的味道,看上去只是臃肿肥厚的普通棉衣,但不知道里面缝的什么,事实上异常的轻,夜间比白日冷了不少,行进的马车中不能生明火,孙清岳裹着皮袍子怀揣小炭炉还不觉得暖和,这毫不起眼的棉衣却甚为保暖,让他手脚周身还都是暖的。更无人知晓的是,赵琰此刻攥着的衣角的宽宽的滚边,要非常仔细的摸,才摸得出比其他地方厚了一点,仿佛里面缝着什么。
孙清岳此时也并不好过,当他接到随军的旨意的时候,简直要笑出来。身旁的同僚自然无法理解这种心情,就算这是一个傍上田家的大好机会,首先也得有命从北境回来,而对孙清岳来说,战场再危险也比天天瞒着一件不论瞒下去还是捅破了都可能让他掉脑袋的事情危险。可是当孙太医上了马车,看到和他同乘的那位姓严的幕僚的脸,一切就这么破灭了。
能保住皇后腹中胎儿的话,大概还可以活命吧,孙太医一路上就这么凄凉的想着,对他的病人格外细致起来。他给赵琰揉了一阵子了,见他仿佛还是没有疼缓过来的样子,只好又低声建议:“殿下,要不让老梁停车稍微歇歇?”
赵琰终于微微睁开眼,孙清岳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却捂腹折起身干呕起来。孙清岳赶忙帮他垫高腰背,又给他顺胸口,等他好些喂他喝了些水。
“不用停,继续赶路……”赵琰声音虚弱,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殿下,臣给您按按腰,能睡就睡一会儿吧,您不歇,胎儿也歇不得,”孙清岳说着手又伸向他腰间。
赵琰稍坐起来,腹中便一阵酸胀,按了好一会儿才渐渐缓解,他闭着眼睛像是困倦欲眠,但过了一阵又睁开,有些难耐的拱了拱已有些粗笨的腰身。
“殿下,要不要躺下?”孙清岳小声问。
赵琰皱着眉点了点头。
这么折腾来折腾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再醒来则是因为马车外响起某种清脆的金属声。孙清岳一个激灵从赵琰身侧滑下来,睁眼见他也醒了,给他提了提盖在身上的斗篷。
“殿下,臣去看看外面怎了。”
“是扎营吃饭了,”赵琰撑着身下的毯子想起来,孙清岳赶忙先去扶他。
话音刚落,果然老梁掀开厚厚的车帘,端了热气腾腾的肉汤进来。
“严先生,孙太医,吃饭啦!”不远处就是围着篝火而坐的士兵,他也就改了称呼。
“你们吃吧,我没胃口,”赵琰向外挪了挪,扶着车厢坐起来,口气里并没有什么商量的意思,孙清岳只好拿斗篷给他披上。
天气阴仄仄的像是随时会下雪的样子,然而向北的方向还是能远远的辨认出城郭的轮廓,赵琰随口问道:“前面是平州了?”
“正是,所以侯爷下令生火做饭,”老梁赶忙道,“然后在天黑前进城。”
赵琰看看天色,点点头:“一天一夜,再加上小半天赶了这么多路,看来毕竟也算是打过仗的兵,不是太糟。”
“严先生,”老梁有些吃惊,“急行军难道是为了试侯爷的部下?”
“北境的兵我心里有数,”赵琰看着不远处,“总要先摸清楚情况,将来调派起来才得心应手。”
“您就光顾着那头了,”孙清岳忍不住插嘴,他自从上了这条贼船就跟赵琰腹中那个共存亡了,此刻立场鲜明,“这头呢?”
老梁闻言,虽然没说话,也朝他投去关切的目光。
赵琰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反问:“你不是说只是疼些,对孩子无碍么?”
孙清岳无语了片刻,才道:“只是疼确实无碍,疼得吃不下睡不着的,怎么可能无碍……”
“进了平州,我会好好休息,”赵琰颇为无动于衷。
孙清岳跟了他半年多,十分清楚他的脾气,也不多劝,只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四周的士兵赶了这么久的路,其实相当狼狈,只不过武城侯田引身为皇亲,伙食装备都要好过一般队伍,加上此次临行前邓执又给了额外的赏赐,就是寻常百姓家也未必有这样好的伙食,因此这时候士兵们兴致都颇高,聚在一起有说有笑——
“比俺家吃得都好呢!”
“新麦子新碾的馒头,绝错不了!”
“哎?下雪了是不是!真下雪了!”
“下雪了!”
“真下雪了!”
越来越多这样的话让孙太医也忍不住抬头,果然见零零星星的雪落下来,落到深色的衣衫或者马车窗棱上,都是细碎的小粒。孙清岳无意间瞥到赵琰,却见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篝火上,上面烤的是给串成一串一串的白面馒头。
孙清岳碰了碰老梁,又指了指篝火,老梁立刻会意,走过去跟当兵的要了两个烤馒头,回来递给赵琰。
赵琰看得一愣,却接了过去。
孙清岳端起肉汤见缝插针:“严先生,喝点吧,光吃那个不行的。”
赵琰来不及回答他,忽然低头不着痕迹的捂上了腹部,脸色有些发白,吓得孙清岳赶紧凑过去。
“不碍事,动得有些厉害,”赵琰缓过口气,压低声音道。
“您还是进去歇着吧,”孙清岳小声建议。
“我透透气,吃点东西就去,”赵琰摇摇头,示意无妨。
孙清岳掀了车帘进车厢去稍作整理,老梁此时吃完了东西,拿了草料去喂马。
赵琰捧起汤刚要喝,腹中那个却又动起来,全身顿时软得提不起半点力气,让他不得不放下碗,一只肥大的袖子横在身前,一只手覆在肚子上轻轻安抚。
雪渐渐大起来,纷纷扬扬的落下,京都的方向只望得得到阴沉的云霾。
“好了,就去躺着了,”赵琰慢慢低下头,“这次再不会半途丢下你了。”

楼主 天空和羊  发布于 2015-07-29 02:14:00 +0800 CST  

楼主:天空和羊

字数:13760

发表时间:2015-05-15 02:4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1-09-12 19:39:28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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