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話潮語的文言文翻譯


上星期看到網友Laurent Chan的「香港廣東話潮語文言文翻譯大全」，風趣幽默，創意無限，不禁技癢。今天我也玩玩，嘗試修訂增補一下。先談談「潮語」一詞，「潮語」用文言文表達，沒有準確的對應詞，但大概可譯為「常語」、「俚言」、「俗諺」等。本文的題目，不妨翻譯為「粵語俚言古譯」。我的翻譯原則很簡單：設想古人為讀者，他們穿越來到現代，譯文能讓他們理解字面義的，就是及格。至於潮語的深層意思或反諷意味，可傳達的盡量傳達，不可亦無謂強求。
一，Old news is so exciting.陳譯：「舊聞趣甚。」文言的「趣」似乎不能這樣用，我會譯作：「陳年新聞，讀之雀躍。」
二，這些機會不是屬於我的。陳譯：「機不我屬。」譯得太簡，恐怕古人不會明白，我會意譯作：「良機若此，非予所敢望也。」
三，人無夢想同條鹹魚有咩分別？陳譯：「喪志若鮑。」犯了同樣的毛病，就是失之過簡。很多人認為文言文短小精悍，一般來說是對的，但過簡則無法達意。「鮑」（鹹魚）作為比喻，古人只會聯想到「腐臭」，而不會像今人般想到「死人」，所以我會這樣譯：「人茍喪志，則其與無識之鮑魚奚以異？」
四，我覺得男人到咗三十歲仲要依賴交通工具好可憐。陳譯：「竊念而立尚賴車船乃憐甚。」問題是「交通工具」並非「車船」，而是「公共交通工具」。我會這樣譯：「竊以為丈夫年三十而無車，亦可念矣。」「可念」即「可憐」，如《世說新語．德行》所謂「老翁可念」。
五，Come on, James,可不可以成熟一點呢？陳譯：「曉焉，詹氏？當可長進否？」這個「Come on」怎麼譯呢？你覺得對方不對或愚昧，就會說「Come on」，我想起韓愈《進學解》一句：「吁，子來前！」正是這個用法。我會譯為：「吁，子來前！詹，汝毋若是之稚騃可乎？」
六，講呢啲。陳譯：「曰此等。」根據香港網絡大典，原句的意思是「做乜講啲咁嘅（衰）嘢」，所以不妨譯成「言不及義」，或反用《論語》「時然後言，人不厭其言」那句，寫作：「此乃非時之言。」
七，You disturb me fxxking, your spring pocket will be barbecued！陳譯：「阻人敦倫，卵袋遭焚。」我會這樣譯：「干我房事者，必燔炙其陰囊！」
八，我已經幾十歲，受不起這種打擊了。陳譯：「年至耋耄，不勝悚慄。」我會譯：「甚矣吾衰也，難任矣。」
九，食住花生等睇戲。陳譯：「嚐豆待戲。」古人不可能明白「食花生」，這樣直譯是沒意思的，古語有所謂「壁上觀」，出《史記．項羽本紀》，所以不妨譯成：「且從容作壁上觀。」
十，人類總是犯同樣錯誤。某網友譯：「人俱屢蹈覆轍。」我認為較通順的譯法是：「人恆弗鑒前車。」
以上十條是陳君和網友已譯的，我只是略加評點，並自譯一遍。以下是我補充的潮語古譯。
十一，你的樣子如何，你的日子也必如何。可譯：「命之窮通，在貌之美惡。」
十二，就算是一條底褲，一張廁紙，都有它的用處。可譯：「內褌廁紙，皆有其用。」
十三，好重要所以要講三次。可譯：「茲事體大，必三言之。」
十四，口裏說不，身體卻很誠實。可譯：「口雖非之，身實行之。」
十五，不要放棄治療。可譯：「療不可以已。」
十六，有時真係忍唔住笑。可譯：「時或忍俊不禁。」
十七，食屎啦你！可譯：「汝來嘗便！」「嘗便」，見唐人著作《黑心符》：「曰嘗吾便，跪而進。」
十八，我豁達，所以唔介意人哋話我唔豁達。可譯：「余性豁達，人謂余不豁達，亦不以介懷。」
十九，This city is dying, you know?可譯：「此城將為丘墟，汝知之乎？」用的是桓溫所謂「神州陸沉，百年丘墟」的典故。
二十，《創世紀》許文彪對白：「點解佢哋要用成世人嘅時間去供一層樓呀？因為啲有錢佬喺度玩嘢呀！越有錢就越有得玩呀！呢個世界公平咩？」可譯：「眾人終身役役，不過得一宅耳，何也？蓋豪強專利，貪賄無藝，巧取豪奪，是以富者益富。天下寧有道哉？」
寫到這裏也差不多了。那麼「核心嘅外圍係核心嘅內圍」又該如何翻譯呢？大家不妨想想，歡迎補充。

馮睎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