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荒夜火(武侠) by 涛川


楔子

残阳,一片荒草,一朵黄花,一个牧羊的姑娘,一个拄杖的老妪。

“这朵金花好漂亮!”姑娘低头看着黄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这不是金花,只是一朵黄花。”

“黄色就是金色,黄花也就是金花。”姑娘嘟嘴。

老妪抬头远望,残阳半掩在镶金的流云后,一片昏黄与凄凉。

“真正的金花花瓣流淌着金韵,花茎闪烁着金光,连滋养它的土壤都是金色的。”

“你胡说!世上哪有这样的花!”

“有!”老妪抖了抖拐杖,浑浊的眼球闪着光,“相传花神的后裔死后,他们的血会吸金,金色的血滋润土壤,真正的金花就在那里生长。”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10:00 +0800 CST  





夜,隐云流淌于天际,冰冷的街道彻底沉睡了。

一切都归于沉寂,只有一个人,一壶酒,带着一个驼背的仆卫,在冷清的街路踉跄而行。叶汝岁顺着夜风哼着歌,歌声婉转悠长,街市在他的摇篮曲中睡着,不愿醒来。

他是这座城市的龙荒坛主,叶府是他的家。他刚想打开府门,远处的笛声却突然响了。笛声很悠扬,但如此的夜下,却透着丝丝诡谲与压抑。

黑暗中出现了二十九个白衣人,一个提灯在前,另外二十八个在后。他们从街道旁一扇窄门鱼贯而入,身穿白麻单衣,背后背着卷草席,手上提着根短杖,赤足穿着草鞋,个个面无表情,脸铁青如死人一般。



没有人吹笛,可笛声分明是他们的方向发出。笛声响落,二十九个白衣人向叶汝岁走来。

他们是什么人,怎么穿着如此奇怪?这些问题本该叶汝岁细想,可叶汝岁喝多了,喝醉的人总是不愿去想很多人,很多事的。

提灯人的身后站着一位白衣少年,十三四的样子,却面无表情,眼神呆滞,失去了这个年龄段本该拥有的朝气和活力。少年上前一步,突然歪着头傻笑,他向叶汝岁招手,呆头呆脑,土里土气。

叶汝岁不认识少年,也不认识白衣人群中的任意一人,想必是奔丧的人迷路了来问路。

“要去万福寺,顺着这条街往右走就到了。”

中山城每家办丧事的人都要去万福寺祈祷,请求寺里的佛主保佑死去的家人黄泉路上平安,这是中山城独有的习俗,叶汝岁心想,他们一定是找不到去万福寺的路了。死去的人终究也是要保佑的。

“不……叔叔,我就是找你。”

叶汝岁见过的小孩中,重来没有过这么呆,这么傻的,也许这个孩子先天智障,生下这样孩子的父母,一定很难过吧。

不过他还是说:“找我?有何贵干?”

少年步履蹒跚地朝叶汝岁走去,一瘸一拐,好像有话对叶汝岁说,却不小心被脚下的石子绊倒,“噗通”一声倒在地上,石头磕破了他的腿,少年哭了,抽搐着,活像一头驴。

叶汝岁笑了,他并不是在嘲笑少年的傻,反而觉得少年有些可爱,可爱的就像自己的儿子。他有家,也有儿子,只是很少陪,一想到这,他总觉得有些歉疚。

“别哭了,找我什么事?”叶汝岁走上前去安慰,他想少年这么呆,一定是认错人了,可是他想在夜色的外衣下多装一会普通人。一个人在一个位置坐久了,总是会倦的。

他上前去,挽起少年的臂,想将他扶起,少年却哭着挣扎,仆人想伸手帮忙,却遭到了他的拒绝。

少年哭着说:“我……我……”

他抽泣的话断断续续,喘息不停,很难听懂。

叶汝岁俯下身,将耳朵贴近。他想少年一定想先把话说完。

“我要杀了你!”

这一句没有哭声,叶汝岁一惊,已经发觉不对,从“要”字开始,嗓音已阴沉如刀。

但他发觉得已太迟了。

少年手里多了根银色的绞索,说道“杀”字,绞索已套上叶汝岁的咽喉。叶汝岁右手刚想拔刀,少年双手一紧,尖忍般的绞索已进入叶汝岁的皮肉和喉头。

叶汝岁如条跃出水面的鱼,弓着身子弹到半空,然后身子猝然挺直,“啪”地一声,死鱼般落了下来。血静静地流淌,血面上映着如水的月光。

少年站起来,望着尸体,满脸傻笑:“我说要杀你就杀你,我从来不骗人的。”

银色的绞索在滴血。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11:00 +0800 CST  





提灯人在笑声中缓缓走来,纸灯在风中摇晃。在寂静的夜里,没有他的脚步声。

“他不是叶汝岁。”

提灯人停在少年的身后,斜斜的影子包裹住白衣少年。

笑声停止了,白衣少年的笑容僵住,他转头,望着俯视着他的提灯人,不语,眼中有一丝恐惧,好像不相信提灯人的话。

“龙荒坛主叶汝岁是个左撇子,刚才叶汝岁在你威胁他的情况下下意识右手拔刀,用右手拔刀的人绝对不是左撇子。只能说明此人不是叶汝岁,而只是一枚棋子,一个替他死的替身。”

“他是假扮的?那真的叶汝岁呢?”

这本是个很傻的问题,因为在一般情况下,一个人用替身行动,本人通常都是无法找到的,可是这次却是个例外。

提灯人指着仆卫,道:“不要再演戏了,你才是真正的叶汝岁,对吧。”

他的语气很肯定,不容任何人质疑。

仆卫脱帽,黑发在夜风中飘摇,盖住了他的双眼。但一股眉宇不凡之气还是迸发而出。

“怎么发现的。”叶汝岁问。

“无论是什么样的仆人,眼中都是不会有傲色的。一个骄傲的仆卫,本身就有些奇怪。刚才叶汝岁烂醉而归,你一路上非但不闻不问,而且举止恭敬端庄,即使叶汝岁被杀,你的神色也淡定如初。你根本不是仆人,却要假装仆人。你不是叶汝岁又会是谁?”提灯人冷笑。

叶汝岁叹气,他今天早晨还像以往一样与朋友家人说笑寒暄。傍晚去酒馆喝酒半路遇到一个算命乞丐,那个乞丐长着一张红红的脸,腰上别着一个紫色的葫芦,非要给他算命,说他今晚归府必有大凶,只有与仆人身份对调方能化解此劫。叶汝岁刚开始是不信的,可是酒喝多了以后便觉得试一试也无妨。没想到真的遇到凶劫,只可惜不知道那位算命的高人尊姓大名。

“我只是很惊讶你知道我左撇子的秘密,要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用左手写字了,我在众人面前刻意掩饰的秘密,你竟然知道。”

“因为我们很久以前见过面,那个时候,你还没学会对讨厌的人微笑。”

“什么?我们见过?什么时候?”叶汝岁惊讶。

“那个时候你还小,而我只有八岁。”提灯人仰起头,透过流云凝望无尽的夜空,回忆起无边的过往。“那年我同样在中山城,与现在不同的是,我没有庞大的实力,亿万的财富。有的,只是与母亲的相依为命,我们白天在街边乞讨,夜晚在残庙睡着。我们很穷,在别人的冷眼与嘲笑声中苟活。可是母亲却常对我说‘活着就好’。可是活着,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就在那个雨中的下午,母亲倒在城中最喧闹的街道,血雨相融,四散而扩。没有人管,没有人理,甚至没有人懒得看一眼。华贵的马车停住,金碧辉煌的车棚闪烁着灿烂的光。车夫跳下马,将母亲踹到了一边,一脸地不耐烦。我哭着摇着母亲,母亲却愈加脆弱。我抱着车夫的腿,大脑一片空白,只顾拼命的大喊:‘还我妈妈,还我妈妈。’车夫一脚把我踹开,那时的我还小,弱小如同蝼蚁,什么都做不了。闹喊声吵扰了车上的人,一个衣着华贵的孩子下了车,他一下车,便有人给他撑起了油纸伞。撞倒母亲的马车跑了,这个孩子却掏出几钱银子扔到母亲沾满血水的脸上。我拼命地摇着母亲,母亲在慌乱中惊醒,她拉着孩子的手不放,说:‘再给我五两银子,我只要五两。’母亲不是一个贪财的人,更不是一个行骗的人,可这一次眼中却闪着贪婪的光。孩子被激怒了,他用左手狠狠地打了她一个耳光,耳光很响,却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淹没。他说:‘五两?你的命都不值五两!’孩子将脚踩在母亲的脸上,踩了很久才上车,金色的马车摇摇晃晃,渐渐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

母亲死了,苦行僧般的郎中路过时对我说:‘你妈妈原本是有呼吸的,只是鼻梁骨被人踩塌了,鼻骨堵住了气管窒息而亡。’母亲被车撞时伤得并不重,躺在雨中的时候也是醒着的。她原本可以抱着我一瘸一拐得回家,回到雨中的残庙,过着‘活着就好’的生活,却因为五两银子没了性命。我不明白。

“后来,同样睡在残庙里的乞丐老王告诉我,一年一度的花灯节就快到了,城里的孩子都要换上带花的新衣裳,母亲想给儿子买一件带花的衣裳,而那件最便宜的衣裳也要五两。我哭了,就在那座残庙里,哭得心伤。那时候的我虽然小,却自以为坚强。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会哭,可惜人一旦哭出来,就很难停下。恍惚中的我只记得雨夜中的那辆金车,那个孩子,那记有左手打下去的耳光。”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14:00 +0800 CST  

“那件事我已经不记得了,不过你说的那个孩子,应该就是我了吧。”叶汝岁说。

“一个人在情急和异常愤怒的情况下用左手扇人耳光,而且力道十足,足以证明他的左撇子了吧,我们确实相见过,叶汝岁坛主。”提灯人的脸再一次铁青了下来,恢复之前的毫无表情,如同身后的白衣人一样。

“你是因为记恨那件孩童时的错事而来报复的吗?”叶汝岁神色平静如初。

“当然不是,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那时候的我们还小,谁还没做过错事。现在的我早已过了意气用事的年纪。”提灯人笑了,“只可惜,在今天,你是无论如何也要死的。”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叶汝岁皱眉。

“洪乌教徒。”

“你是什么人。”

“洪乌教主,田珪!”

叶汝岁瞳孔紧缩,额头上直冒出冷汗。洪乌教在武林摸爬滚打十几年终于纵横江湖,现在在江湖各处都会出现他们的身影。他们被江湖人士鄙夷,是不折不扣的魔教。却因此人人畏之。他们的势力盘根错节,无孔不入,教内练的武功多半是有交易契约的妖术。而洪乌的教主,相传总是一个提着纸灯的人,他的武功谁也没见过,因为见过他武功的人都已死了。

“为什么要杀我?”叶汝岁再也沉稳不住,失声大吼。

而这一次,却没有答复。

田珪就站在距离叶汝岁五十步开外,肩没有耸,臂没有举,仿佛连指尖都没有动,夜风吹起,他人忽像燕子般缥缈而飞,转瞬又像一阵风似的吹回。夜风过后,田珪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站在原地,而他提着的纸灯壁上却溅满了鲜血。

叶汝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全身便猝然燃起火焰,熊熊的火舌肆意延伸,将暗夜的周遭照得闪烁。叶汝岁扭曲着脸哭号着,他的身体就像灯芯,火焰就像灯火,而从整体上看,他就像一盏纸灯,一盏在暗夜下即将迅速燃尽的纸灯,一盏田珪手里提着的纸灯。

白衣人群中一名白衣人走出,他背着的席子与别人不同,只有他的草席湿漉漉地滴水,犹如滴血一般沉重。他慢慢走到田珪面前,默然不动。田珪微微点头后,白衣人解下草席,走上前去,将沾水的草席盖在了叶汝岁身上。纸灯的灯芯不断收缩枯萎,几乎只剩下灰烬。火焰却随着水席的铺盖瞬间熄灭,灰黑的躯体蜷缩在地,叶汝岁奄奄一息,看样子,只剩下一口气了。

从九岁起,叶汝岁的武功便在同龄中难遇对手,十二岁闯荡江湖,打遍天下无敌手,十六岁任坛主之位,接管整座中山城。就连万人敬仰的老爹叶纵都夸他天赋极高,在叶纵三个儿子中他是下任龙荒荒主的最有力人选。十九岁那年,叶汝岁厌倦江湖事,坐在中山城的酒馆只是不停的喝酒。他忽然发现这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而武林,他已很难遇到对手。没有对手的人总是孤独的。叶汝岁用酒来填补心中的那份孤独。却不想这个世界总是那么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那份生来独有的孤傲被生生撕碎了。



“你还不能死,死只是一种解脱,就像回家。如果一个人眼看着家人死光,没家可回的感觉就是生不如死了吧。”田珪语气冰冷地说。

他是恨叶汝岁的,尽管他嘴上不承认,可是他的心中却总是忘不了那场雨幕,那辆金车,那记耳光,那个男孩。如今洪乌以完全统治江南武林,而这往北触动龙荒的第一步选在中山城,叶府,叶汝岁,也与他童年灰色的记忆分离不开。他只有一个母亲,而那个母亲却在多年前被一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小子踩死,只因那个孩子出生在龙荒。

叶府的门很大,却突然轰然爆裂,成为残破的废墟。焦黑的叶汝岁像狗一样被白衣少年拽着脚拖着。他的脸贴着冰冷的地面,摩擦,画出一道又长又斜的血线。他被拖进门内,拖进了他自己的家。

他什么都做不了,甚至没有力气睁开眼皮。可他还是在恍惚中闻到了一些血,听到了一些哭号,看到了许多纷乱中的脚。每一双脚都在发抖,慌忙地乱跑,最后溅血的声音响起,他们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倒地,扑鼻的血腥来袭。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那是有些癫狂的女人在乞求,叶汝岁甚至能想象到女人那张只要活下去就不顾一切的脸,她发疯似地跪在白衣人们的面前,哭诉:“求求你们别杀我儿子,他还小,他还小啊。”

没有答复,只有刀刃划破喉咙的脆响。女人的头滚落到叶汝岁面前,惊恐的眼睛如死鱼般即将凸出,看着叶汝岁,一动不动。

那是他妻子小月的脸,那种恐惧的表情他连一次也没有见过。小月是个好姑娘,却不是一个大家闺秀。她不怕老鼠,不怕黑,也不怕强盗。她总是说有丈夫在她什么都不怕。可如今她为了儿子怕得要死,怕得连尊严都不要。

“你们给我滚出去,滚出去。”这是他姥姥陈氏的声音。陈氏是个倔强的人,总是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她拿着扫帚拍打洪乌教徒,白衣人不动也不躲,只是轻挥手中的短杖。年迈的老人被短杖甩倒,头撞到柱子鲜血直流。姥姥马上就要过六十大寿,寿宴都准备好了,只是还没写好请帖。

纷乱过后,屋子里又开始静悄悄的。浓重的血腥味扑鼻,到处都是血与尸体。叶府二十八口生生被屠尽了!

不!还没有杀光,还剩下一人!准确的说还剩下一个孩子!

白衣人用手中的短杖将木桌上的布幔扯开,将桌子踢翻,一个十四五的少年蜷缩在桌下的地面,双手抱肩,瑟瑟发抖,看样子是吓坏了。

“这个孩子跟我差不多大耶。”拖着叶汝岁的白衣少年望着孩子歪头傻笑,样子又呆又土。

“这个孩子必须死!”一直不说话的提灯人田珪突然开口。

他走到叶汝岁的面前,弯腰看着叶汝岁的眼,说:“这一定是你的儿子,我要你死前看着你儿子死!”

叶汝岁笑了,尽管他那张半烧焦的脸要挤出笑容看起来并不容易。他这一生只有一个儿子。可他的儿子却并不争气。他懦弱又胆小,长着一张清秀如同女孩般的脸。他学不会武功,厌恶杀人,甚至连杀只鸡都不敢。他跟自己一点都不像,唯独喜欢养花和钓鱼。可是他不成钢的儿子就要死了,死在他的面前。他突然感觉好怕,怕失去这个儿子。可是怕又有什么用呢,反正无论是父还是子终究都是要死的。笑着面对,岂不会不留遗憾?

白衣人拔掉了短杖上的杖帽,银色的刃光流淌,剑身显现。原来这不仅是一根短杖,同时也是一把短剑。

白衣人举起杖剑,举过少年的头顶,只等待狠狠地一劈,结束孩子短暂而仓促的一生。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14:00 +0800 CST  





白衣人挥剑了,可惜剑只挥到了一半便生生停下了。十字形的伤口在白衣人后背的一点蔓延而开,如蛇般爬穿。伤口在运动中崩裂,红色的血从伤口喷涌而出,红色的十字架在空中绽放又凋零,白衣人丢下剑,躬着腰“噗通”一声倒地,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惊恐。惊恐过后,脸上又转为一丝微笑,没有呼吸。

屋里的灯火同时熄灭了。

“地还没扫完,老爷吩咐客人还不准进屋。”

这是一个人说话的声音,声音清脆悦耳,童音未泯,一个小孩在屋角的阴影里扫地。

在场的洪乌教众皆为一惊,方才闯进叶府已将所有的人杀光,并未发现什么扫地的小孩。这个小孩到底是什么人,又是如何在众人没有丝毫察觉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呢?

田珪看着小孩,问:“什么人?”

“府里的小管家。”小孩身穿粗布麻衣,脸庞完全融在阴影里。

“是你杀死了我的人?”

“我只是在扫地。”

小孩太镇静,镇定得有点让人摸不清底细。田珪慢慢闭上了双眼,猝然又睁开。银瞳在乌黑的残屋就像两盏银灯,割裂漫漫的黑夜。

这是洪乌独有的教术——夜眼,发光的眼就像狼,可以将黑夜中的景象如白天般一览无遗揽入眼底。如今只有夜眼可以看清小孩的底细。

小孩只是扫地,他握住扫帚的手沉稳有致,丝毫不乱,手法更像一个打扫多年的老下人。田珪看到,那双手枯槁而有皱痕。

那是个老人!一个长得矮小的老人!可是那声音却分明是个孩子。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田珪大惊。

没有回答,有的只是默默的扫地声。

田珪用“阁下”问话,说明他已经看出老人并非一般人。

一个白衣人从后面慢慢地走出来,解下背后的草席,抱起了死者的尸体,用系草席的长绳捆进草席,背起,又慢慢地走了回去。

“你们身后的草席,原来是用来背死人的。”老人终于开口问话。

“洪乌教徒是不能客死他乡的。死了就要回家,家是最好的安祥地。”田珪说。

“可是人都已经死了,家又有什么用呢?”

“家是一种信念,有家可回的人是幸福的。所以洪乌教徒,都是不怕死的,,死便代表着回家。”田珪又说,“阁下还是走吧,我只杀叶府的人,不是叶府的人我不杀。”

“我是叶府的管家,管了好多年了,怎么能不算叶府的人呢?我生是叶府的人,死是叶府的鬼。”老人的话很平静,却总是透露出一种决心。

“阁下若是特意阻挠,我也非动手不可。”田珪拱手作揖道。

“你看起来还很年轻,年轻人永远都是不服输的,把自己看得很高,这样很好。可惜我已经老了。”

田珪摇了摇头,长袖一挥,四个白衣人向老人飞奔去,他们面无表情,手中的短杖已露出刃芒。

可惜还没等他们走进,十字形的血花便在暗空绽放,十字形的刀光将四个人撕碎,他们微笑地倒下,血斑落了一地。

又有四个人慢慢走出来,解下背后的草席,抱起死者的尸体,卷进草席,用系草席的长绳捆在背后,又慢慢地走了回去。

“前辈的刀很快!”

田珪从未见过这么快的刀,能在一瞬间冲出去挥出八刀,形成四个十字后全身而退。即使田珪用夜眼,也只能捕风捉影。

“你怎么知道我用的是刀,我的手中只有扫帚,没有刀。”

“无论什么武器速度快到一定程度,都会变成刀,变成刀一般的锋利。”

“只可惜人老了以后就会厌倦握刀,厌倦杀人。”

老人总是在感叹,从他出现到现在,还没有正眼瞧田珪一眼。

田珪有些愤怒,这样的嘴脸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了。他大手一挥,身后又有四个白衣人走向老人,与上次不同的是他们走得很慢,却一步比一步震慑气场,他们拔出短杖上的剑,剑很短,却可以在十步开外刺穿对手。每个人都是高手,但却在距老人十一步开外的地方吐血倒下,又是八刀,四个血一样的十字架。

可是这世间的一切总是纷繁复杂的,一个人很难在同样一件事上错两次。田珪的嘴角微微扬起诡异的弧度。

四个白衣人的确微笑地死去了,可惜紧贴着他们的身后竟然还有四人!他们的身材普遍比前面四个矮小,藏在前面四人的身后,做着前面四人完全一致的动作,没有呼吸,在暗夜下就仿佛与前面的人融为一体。老人被他们的招数骗过,他完全没想到刚才走过来的竟然是八个人!

老人吃惊时的迟疑只有一瞬,只有仅仅的一瞬。一瞬过后,他会再次挥刀,他的刀很快,快到没人可能挡住。可惜这一瞬对矮人来说已然足够。他们上前一步,仅仅一步,在离老人十步之遥刺出了他们的杖剑,四线剑光在黑暗的空间如蜘蛛网一般交错纵横,飞向老人。

刺剑的动作刚刚完成,十字形的刀光便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屋子在恍如白昼的一瞬间之后归于沉寂,四个心脏被分成十六块,四个矮人血肉模糊。

与此同时刀网却也擦到了老人的肋骨,老人如鹰一般高高跃起,退到更深的角落,喘息,有滴血的声音。

八个人慢慢走出来,再次解下背后的草席,他们在距老人二十步开外的地方将草席一甩一收,将死者卷进草席,捆住,背起,走了回去。他们的脸上冷冰冰地毫无表情,就如同他死去的同伴。

洪乌教徒执行任务,一半的人在行动,另一半的人在收尸。教徒一旦背上有尸体的草席就不能再战斗,就只有送尸体回家一个任务。

田珪轻叹了口气,说:“只中了一剑吗?”

他有些失望,因为这一剑,是用足足十三条教士的命换的。

白衣少年将拖着叶汝岁的手放下,傻笑着走上前,银色的绞索在暗夜摇摆着。他刚想朝老人冲去,却被田珪一把抓住肩头。

“你不能去!”

“为什么?”白衣少年歪头,不解。

“如今洪乌教徒只剩十五人,除去一名水席,已有十三人背着尸席。背上草席还空着的人只有你和我。你还年轻,又是这个锋卫队的卫长,是我欣赏的人,我不希望背着你的尸体归家。”

“那……那怎么办,就这么放了他?”少年磕磕巴巴,还是那么得呆傻。

田珪笑了,笑容有些无奈。

“是我们输了。”

那四剑,是田珪的豪赌,赌注是八个洪乌教徒的命。只要有一剑命中要害,田珪就会出手,老人就算是绝世的高手也必然死在他的灯下。可这一次,他却输得倾家荡产,因为他用夜眼看到,老人只中了微不足道的一剑。

田珪已失去了打败老人的机会。

他转过头,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叶汝岁,再抬头望望远处瑟瑟发抖的孩童,道:“本来你们是都要死的,只可惜今天还不是时候。我还会再来的,你们一定要活到那个时候。”

他不能再动手,即使是动近在咫次的叶汝岁一根汗毛。

他的任何挑衅动作都有可能惹怒老人,而那样的结果他不想看到。

田珪朝老人再次拱手,道:“前辈,我们要走了,虽然情非得已,但是愿赌服输。只是这些年我很少输,很想知道我输给的人到底是谁。”

“我?我的名字还不配你知道。”老人冷笑。

“前辈不说我也猜到了,龙荒荒主云游多年,很多人都说他已经死了,却不想今天在这里有幸见到。”

老人道:“我刻意隐藏我的绝技,只用一记普通的“十字斩魂刀”,却不想还是被你看出了端倪。不错,我就是北方的王——龙荒荒主叶纵,你要杀的叶汝岁的父亲。”

“‘十字斩魂刀’的确是最为普通的一招,甚至江湖上打杂卖艺的青壮伙计都会一边吆喝一边练耍。只是这招之所以普通是因为入门易,若要更进一层,却非常困难。能练到前辈这种境界的,当今武林,恐怕不会超过三人。而三人中与龙荒扯上关系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龙荒的大家主叶纵。”

“你猜得不错。”老人默然。

“可是前辈,洪乌教已经越做越大,席卷整个江南。我杀上下叶府并不是为了报私仇,而只是一种公然挑衅。龙荒和乌洪,早晚是要开战的。”

老人摇头:“年轻人总是那么有野心,把自己和理想,都看得很高很高。我过去也和你一样,错路,总是有那么多人要走。”

“叶荒主,我承认我输了,但只输给你叶汝岁父子的命。龙荒分坛——中山坛却已经不复存在了。在我正说话的当口,另一股洪乌教卫已将中山坛员消灭得十之有九。这座城,不在属于龙荒,不再属于叶汝岁。从明天起,他是我们的城。”

叶纵脸上已经有了愠色,威严的武压扩散而出。田珪知道,是离开的时候了。

“前辈,希望我们还会再见。”

他的话很平静,可是那种高高在上的腔调却深深刺痛着叶纵。已经有十几年没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他以为这样跟他话说的人不会再有了。然而今天,一个跟他儿子差不多大的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意正浓。难道他真的老了吗?

田珪放下手中的灯,纸灯飘摇着落下,纸灯落地的一刻,地面如水般潋滟。纸灯沉入地下,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一会儿,无数相同的纸灯漂浮上来。灯芯燃到了灯壁,纸灯燃了起来。这时笛声再次响起,屋内的雾气变浓又消散,十五个白衣人消失在雾气之中。徒留无数灯火。

“起!”这是田珪临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它是一个信号,“起”字过后,纸灯与地面融为一体,火舌沿着地面冲天而出,整个叶府生生着了起来。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17:00 +0800 CST  

叶纵瞳孔一紧,大喊不妙。他抱起了儿子和孙子,奋不顾身地冲出火场,烈火撕咬着他的衣衫,血流了一道,冷凝。



他已经很老了,比任何人想象中的都要老。人老了之后就会变得多嘴,他却唯独是个例外。他还是像年轻时候一样冷言冷语,在众人面前不到关键的时候不开口。他想自己还是整个北方的王,只是有些年迈罢了。

他总是不服老,可终究有一天,他还是承认自己老了。以前的他野心勃勃,心怀天下。而现在的他,心里却只能装下一个家。这个家里其乐融融,父母儿子团聚,孙儿孙女快乐得拉着爷爷的手。只可惜那样的家却离他越来越远了。

身后废墟一般的建筑在火中坍塌瓦解,横梁发出“噼啪”的声响倒落。夜空被火光映得闪烁。

血就像一面镜子流满了一地,很浓,也很安静。

那是叶纵的血,他的后背中了三剑,每一剑都划出了不短与三寸的大口子。刚才的豪赌,是田珪赢了。矮人的那四剑全都中了,其中的三剑刺穿了他的脏器。只有身前的一剑是微不足道的。就在刚才,他鹰一般地退到更远的角落,倚着墙,用尽了全力才勉强抵住背后的血流。

他不能动,甚至连喘息都困难起来。可是他却摆着一副不饶人的样子,发出狂傲的冷笑给田珪看。他总是在演戏,戏里他扮演一个强者。他很会演,甚至骗过了田珪,因为他已经扮演这个角色太久。可是他的一生就只演过这一个角色,他累了,很想换个角色。可在他人生的剧本里,只有一个角色。

叶汝岁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却看到叶纵在他的面前口吐鲜血,用手拄着地面发颤,看样子快要死了。

“父亲!”叶汝岁轻声呼唤,如今却已是他的全部气力。

“爷爷!”孙子发疯似地摇着叶纵年迈的躯体,已经哭成了泪人。

叶纵的一生几乎没有朋友,家人都跟他的关系不好。他突然有些后悔,他的一生都荒废了,他做了许多没用的事,虽然这些事很多人为了它们做梦都会不顾一切。而该做的事,他一件也没做。

“不要摇了,不死也快被你摇死了。”

叶纵看着孙子,他的孙子叫叶盛。他还小,总是怕这怕那。这些叶纵都还记得。可惜他除了嘲讽孙子,恨铁不成钢之外,几乎什么都没为他做过。

“盛儿,爷爷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叶盛擦了擦眼中的泪珠,有些困惑。

叶纵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刀,金刀只有七寸,刀鞘上刻着一条金光闪闪的龙。

“这是我们叶家的祖传宝物,龙荒的神器。我把它送给你,你一定要好好保留,要把它看得跟你的命一样重要。”

叶盛本想拒绝,可是爷爷的表情严肃,话语认真,不像是开玩笑。

“爷爷,祖传的宝刀,我保管它是不是年纪尚小。”

“你总有一天是要长大的。这把刀,是留给长大的你用的。”

“爷爷,你知道,我不习武。”叶盛有些惭愧,他出生在练武世家,却因为性格与天分原因与武绝缘。不习武的人,要刀又有何用?

“这把刀不是武器,他只是一个象征,一个标志。也许现在你还不太明白,可是将来某一天你终究会懂。这把刀,世界上只有一把。握住这把刀的人,君临天下!”

叶盛的确不懂,可是当他听到爷爷说道“君临天下”四个字的时候,他看到爷爷的眼中闪出了异样的光。爷爷的眼光令叶盛浑身发冷,他突然好怕,怕变成爷爷的样子,怕变成另外一个自己。

“爷爷,为什么选我,要知道整个叶家就数我最没用。”叶盛低下了头,这不是谦虚,而是有自知之明。一个人总是在大家的冷眼与嘲弄中活着,难免更能认清自己。

“因为我已经没得选择啊,盛儿!”

叶纵苦笑。生前属下数万,如今他就要死了,唯一能托付的人却只有两个。他的儿子全身被烧得只剩一口气,可以托付的人就只有叶盛。他也想过,假如有一天死了,荒主的位子要传给谁。他的家族很大,有三个雄才大略的儿子,九个骄傲的孙儿皆可担当大任,他们都是人杰,可惜,这里并不包括叶盛。上天总是喜欢开一些悲情的玩笑,现在他真的要死了,大位却要传给一个连杀鸡都捂着脸别过头去的孩子。可笑,真的可笑。

握有金刀的人就是下一任龙荒荒主,下一任北方的王。叶汝岁躺在地上透过火光看着那把刀,叹气。龙荒看来终究是要没落了。

叶盛无奈地接过金刀。叶纵的手空了,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他突然感觉很放松,很想躺下去睡一觉。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他“噗通”一声倒地,倒在了自己的血泊里,心再也不跳了。

“爷爷,爷爷,爷爷。”

废墟的叶府还没有燃尽,带着火星的灰烬飘飞于夜空,像极了丧礼的花火。夜风将悲痛的哭声吹得老远,却没有人听到,有的,仅仅是暗鸦在老树枝头不倦的悲鸣。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17:00 +0800 CST  





街角处一个人踉跄跑来,他神色惊恐,满身浴血,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能支持到这里,只因为他还想活下去。

“坛主,快走!”他来到叶汝岁的面前,跪在他的面前。他是叶汝岁的属下。

“洪乌的人几近将我们的人赶尽杀绝,只有我逃了出来。后面都是洪乌的人,坛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远处好像有喊杀声。

叶汝岁勉强点了点头,属下扶起虚弱如一片草的叶汝岁朝着南街而走,叶盛跟在他们身后。

“穿过乌衣巷就是伤河了,我在伤河边准备了一条船,过了伤河我们就安全了。”

乌衣巷就在南街的尽头,看样子是快到了。

叶盛慌张地跟在他们的身后,透过薄雾看到远处乌衣巷云厥诡异,不寒而栗。他的脚步不觉间停住了。

“快走啊,少爷。”属下回头焦急地喊道。

叶盛的腿却在发抖。

“怎么不走了。”叶汝岁缓缓回过了头,他的头烧焦地如同一滩烂泥。

“我在想中山坛被追杀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只有这个属下逃了出来。”

“他是我最忠心的属下,我相信他。”

“可是他并没有看起来伤得那么重,他跑的很快,伤口也无一是在要害。”他虽然不会武,可对伤势的判断却深有研究。

“他是我的朋友,盛儿。”

叶盛瞳孔紧缩,一步步往后退,慌张得恍如一只代捕的山兔。

那个人并不是他的父亲,父亲这一生都没有朋友,即使有一个或两个,也不会说出。在他父亲的字典里根本没有“朋友”两字。

“你不是我父亲,你是假扮的!”叶盛发疯似地大吼。

叶汝岁发出一声无奈的笑,他放开搭肩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糟,刚才的虚弱都是装出来的。

“果然,还是儿子最了解父亲,本来还想骗过你的。”

可那明明就是父亲的样子,声音也是父亲的声音,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

叶汝岁的嘴角扬起诡异的弧度,眼中闪着狰狞的光。

“这是洪乌的妖术——水席魂,背着水席的洪乌教徒在放下水席的一瞬间可以将灵魂置换。”就在叶汝岁被田珪的灯火烧尽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死了。扑下水席的瞬间,田珪的灵魂便进入叶汝岁的体内。

一个杀了他母亲的凶手如何能放过?“生不如死”只是田珪用来掩饰自己的理由。这只是个局,而那个自称田珪的提灯人则是一个田珪操纵的傀儡。

“我才是田珪,你父亲早就被我杀了!”田珪捂着脸狞笑,他的凌乱发在夜空中飘摇。

他本来想隐藏得更久,所有的人都被他骗过,可那个老头还是看出了些端倪,将金刀交给了叶盛而不是他。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阻挠他拿到金刀的只有一个孩子。

他风一般飞奔到叶盛的面前,一把将他扑倒。叶盛的衣衫被生生撕碎,他要找到那把刀,那把象征着权利,象征着地位,象征着一切的那把刀。那把刀明明就收在叶盛的胸前,可是现在却怎么也找不到。

“在哪里,在哪里,到底在哪里!”他找得快要发疯。

乌衣巷的矮墙爆裂,墙里的白衣人在烟尘中飘摇,白衣少年站在残垣上傻笑。这是田珪设下的陷阱,叶盛方才如果进入,将必死无疑。

可惜现在一切已经无关紧要,因为叶盛就倒在乌衣巷的巷口,没了呼吸,他的血如朵朵红色的花悄然盛开,他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

“到底在哪里!”田珪发疯似的大吼,他设的局,他所做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18:00 +0800 CST  

尾声



酒楼,一个人在默默地喝酒。

“你不该杀叶府全家的。”一个乞丐踉跄地坐过来,形象与酒楼格格不入。他的鼻子很红,紫色的葫芦用来盛酒。

“叶汝岁该死。”这个人语调平静。

“即使叶汝岁该死,他的家人却是无辜的。”

“无辜的人到处都有,他们却是与该死之徒最亲近的人。所以他们也得死。”这个人一仰头,又喝了一碗酒。

“可惜叶汝岁并不该死。”

“他杀了我母亲!”这个人拍了桌子,酒楼很热闹,拍桌声湮没在吵闹之中。

“可是我却说了慌,你的母亲并没有说要给你买一件花衣裳。当年她只想骗五两银子,她是个骗子,我却不想让你知道,因为那时的你还小。”

“她不是那样的人。”这个人摇头。

“你母亲常说‘活着就好’,是不顾颜面,没有尊严的活下去的意思。她总是抢,偷,骗。只是你不知道。”

“你有什么证据!”

“证据就是我。”

“你?”

“我原是中山城一个富商家的儿子,在我很小的时候,父亲爱上了一名女子,他们两个相爱成亲,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可女子对父亲的一切都是装的,她只是看中了金银,看中了财宝。有一天,她带着大量家财和几个月大的孩子逃跑。父亲为情所困,跳河自尽。造化弄人的是当年正直伤河水位大涨,女子途中居住的驿站被冲垮,她抱着孩子跑出驿站,家财却随水东流。为了养活孩子,她宁愿沦为乞丐。那个孩子就是你,女子是你的母亲。而我就是你的哥哥啊。”乞丐流泪。

当年他对这对母子恨之入骨,所以潜伏成乞丐到处寻找她们的踪迹,终于在一座残庙找到。他准备先成为她们的朋友,在她们放下防备的时候再伺机下手。可惜造化弄人,没等他下手,她就死了,死在了那片雨中。而她的儿子,他无辜的弟弟,还那么小。他又如何下得去手。

“哈哈哈哈哈。”这个人拍着桌子苦笑,笑声凄凉,“我杀他们全家完全是为了那把金刀。”

“那把金刀呢?”

没有回答,这个人只是一边喝酒一边笑,像个疯子一样。

夕阳西下,那天的酒楼,凄凉的笑声不绝。

酒楼下,一个姑娘挽着奶奶的手

“奶奶,乌衣巷前的砖缝里怎么长出了一朵金花。”

“因为滋养它的是金色的血啊。”

姑娘不解,她们的身影在歪斜的路面被拉得老长。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18:00 +0800 CST  
@Shine黑侠客@伊川姬雪@本王赏你@沧海一粟栗子@小说控告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2:59:00 +0800 CST  
@George先生10@fariy蜗牛@歌手高特@婧雨梦殇@____攸幽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3:00:00 +0800 CST  
@末日凉途@陌思Milos@灰色心情摩羯座@蓝苒蔷薇@错落的青春ffff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3:01:00 +0800 CST  
@殇訫的@筱情鸽@黎家小沁儿@青色契约@温清和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3:03:00 +0800 CST  
看文提意见,谢了!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17 15:07:00 +0800 CST  
@风雪000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22 12:02:00 +0800 CST  
文章加精啦!@Fancylimner@风雪000@暝枭舞@筱情鸽@Shine黑侠客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29 06:24:00 +0800 CST  
加精了@Shine黑侠客@伊川姬雪@本王赏你@沧海一粟栗子@小说控告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29 06:25:00 +0800 CST  
加精了@末日凉途@陌思Milos@蓝苒蔷薇@____攸幽@晓子99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29 06:26:00 +0800 CST  
加精了@一世癫狂泪不止@顾浯桐@殇訫的@兰庭雪竹@及洇

楼主 涛落川云  发布于 2015-07-29 06:26:00 +0800 CST  

楼主:涛落川云

字数:12911

发表时间:2015-07-17 20:1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5-10-01 20:25:3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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