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肯信来年别有春(古耽虐心虐身)

从来只求平静,却总被风浪裹挟。
雷点:慢热,有车,嗯劈(嗯等于四),一、三人称变换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10:00 +0800 CST  
之前在bl发,现在吧被封了,也不知道啥时候开,就在这里重发了,欢迎暖楼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13:00 +0800 CST  
第一章
盛夏,傍晚。
蛋黄似的夕阳西坠,映得天边云霞,红彤彤的像是上了糖色的肘子。

想起蛋黄和肘子,阿福的口水有些噙不住了,上次吃蛋黄酥和蹄髈是什么时候来着?八年前还是十年前,他记不清了,不过记忆里的酥香美味却好像刚过唇齿一般。

他咽着口水把目光转向了驴蛋儿结实有力的后腿,眼睛里冒出微微的绿光——肉!好大一块肉!

驴蛋儿感觉到他带着森森恶意的注视,不爽地尥蹶子甩尾巴,同时还附赠一枚臭屁,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抗议。

阿福同样不爽地拍了拍它的屁股,“个没良心的,老子每天打草刷毛伺候你,还不能看一眼解解馋了?”

驴蛋儿不屑地打响鼻:你那是看一眼吗?你那是恨不得吃了我!别以为我是马就驴我!

说起马和驴的事儿,驴蛋儿也是一把辛酸泪。想它堂堂魏国宝马,身上流淌着特勒骠黄金血脉、与吴国美人、韩国刀剑、晋国织锦齐名的一代良驹,竟然流落到了齐国。流落到齐国也就罢了,还被一个不识货的人当驽马买了——只花了二十两银子,二十两,还不够它身价的一个零头!驴蛋儿磨牙,要是如此也就罢了,更可恶的是伺候它的两脚马居然给它起名驴蛋儿,婶婶可忍叔叔不能忍,它——

这时,一把绿油油、香嫩嫩的青草递到它嘴边,驴蛋儿张嘴就吞了,反应过来后泄气地想道:算了,看在这两脚马精心伺候的份上就再忍忍吧,它大特勒骠黄金一族能屈能伸,不为虚名所累,只为青草折腰!话说这两脚马挑的青草特别好吃的说!

驴蛋儿懒洋洋地甩甩尾巴,驱赶走背上讨厌的牛氓,张大嘴等这两脚马继续投喂。

阿福从竹筐里扯一把草塞进它“嗷嗷待哺”的大嘴里,“吃了我的草就是我的马了,以后记得肉偿!”

驴蛋儿瞪着铜铃似的眼望天:你说啥哩,俺听不懂!嘴里咀嚼的速度却是半点不慢。

阿福当它懂了,爱怜地摸摸它的屁股,方量是该清炖还是烧烤……

“齐阿福!发什么楞呢!把厩里的马都给我刷一遍,不刷完不许吃饭!”

一道呵斥声打断他的幻想,李庄头脚步不停地从他面前走过,步伐轻快,脚下生风。

阿福微微有些惊讶,却不是因为他罚得太重,而是太轻。往日这刁老头寻了自己的错处,恨不得剥他一层皮,今日怎的轻轻放过了?

他拉住跟在李庄头身后的平哥,低声问道,“老李头吃错药了?”

平哥素日和阿福关系不错,闻言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没吃错药,倒是撞大运了。我们今天去主宅送账本,正好赶上三公子找回来的好事,侯爷夫人一高兴,赏了我一两钱,李老头是庄头,更是有五两!”

阿福脸上的神情顿时如遭雷击。

平哥只当他是羡慕得狠了,拍拍他的肩膀道,“明天我们还去主宅,要不你去求求李老头,让他带上你,说不得也能得些赏钱!”

阿福楞楞地点头,狠掐了一把大腿上的肉,勉力维持镇定道,“三公子……”

平哥当他好奇,自然地接话,“你也没听说过吗?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侯府还有一位三公子,十多年前走丢了,刚找回来,看侯爷夫人的态度,以后怕是有享不完的福了。不过你听说过二公子吗,以前侯府里好像只有世子一位公子吧?”

“死了。”

“什么?”平哥以为自己听错了,微微扬声复问道。

阿福吐出一口气,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死了,昭烈侯府的二公子死了。”

“你怎么知道?”

平哥诧异地看他一眼,然而不等阿福开口,他自己就找到了答案,“我忘了你是从主宅过来的了。”

之后,平哥没有再多问,自去忙了。也是,一个没有名字、死了不知道多少年、连一两银子的赏钱都带不来的二公子,有什么值得好奇的?

阿福嘴角噙着一抹怪异的笑,缓缓舀起一瓢水,轻轻在驴蛋儿身上梳洗。

要秃啦!一天之内被强刷了三回的驴蛋儿不满地甩他一脸水。

阿福回过神来,轻轻抱住它的脖子,“驴蛋儿,你想不想离开这里?”

“噗!”废话,当然想了,流浪和自由是我特勒骠一族的天性追求!

阿福轻笑出声,“那以后我们就一起浪迹天涯吧!”

驴蛋儿用修长的马脸蹭蹭他的面颊:看在青草的份上,就勉为其难地带你一个吧!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15:00 +0800 CST  
第二章
明轩院正屋里,白氏正和祁威商量摆宴席的事儿。白氏觉得盼了多年的小儿好不容易找回来了,合该大肆庆祝,不想祁威却另有主意。

“如今齐国襄吴抗秦,战事胶着,朝野低迷,侯府还是不要惹眼了!”

朝堂上的事白氏听不甚懂,只知道自己为儿子大摆宴席的打算落空了,不由愤愤道,“王上也真是的,人家秦国攻打吴国,咱们齐国插什么手,这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么?”连带委屈她小儿,可怜见的,连个宴席也不能办。

后面的话白氏还未说出口,祁威就已黑了脸,“闭嘴!无知妇人,齐吴东西接壤,若是放任秦国攻下吴国,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齐国,唇亡齿寒的道理你不懂?”

还真不懂。白氏扯着帕子委屈瘪嘴,女师傅又没教过,管家也用不着这些啊!

祁威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无奈叹气,“总之你记住,现在是多事之秋,万事都低调收敛些。”

“是,妾记得了。”

二人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窸窣的响动。

祁威皱眉望去,“谁?给本侯出来!”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一个瘦削的人影垂首进来,恭敬地跪下行礼道,“奴才叩见侯爷、夫人。”

白氏秀眉微蹙,“你是哪房的奴才,好没规矩,来人,拖下去打二十板——”

“夜儿……”祁威忽的站起来,神色激动地看着那奴才,声音里竟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

白氏从未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不由把目光放在还埋首跪着的奴才身上,上下扫一眼,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转而看向祁威,关切道,“侯爷,你怎么了,可是这奴才有哪里不妥当?”

一瞬间,白氏脑海里闪过“刺客”、“探子”等念头,忍不住惊惧地朝外喊道,“人呢,还不把他给我绑了,擅闯主院,偷听主人说话,罪当——”

“行了,你闭嘴吧!”祁威生硬地打断她。

侯爷居然为一个奴才下自己的脸,白氏气得眼睛都红了,“这般护着?他该不是你在外面留的种吧?”

祁威捏紧拳头不说话,只怔怔地看着那奴才,眼中的感情不容掩饰。

白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我嫁到你们祁家二十余年,上孝顺翁婆,下抚育子女,操持家业,克尽妇道,可有半分对不住你,你要这样待我?”

“别说了。”祁威喝止她。

白氏更伤心了,“我偏不,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不会承认这个孽种的——”

“夫人误会了——”一直静静伏在地上的人抬起头,露出青涩的面容。

白氏想也不想地斥道,“主人说话哪有奴才插嘴的份儿,果真是没教养的贱——”

恶言刚要出口,却在不经意间看清那奴才的面容,白氏的眼睛蓦然睁大,嗓子像是被手掐住一样,发不出半点声响。良久,她才哆嗦着唇指着那人道,“你……你怎么来了?”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16:00 +0800 CST  
第三章
阿福垂眸,轻声道, “奴才听说三公子回来了,特来道喜。”
白氏已然镇定下来,闻言冷笑一声,“道喜?看见我们没死、元乾平安回来,你怕是失望极了才对!”
白氏这话极尽刻薄,阿福遮住了眸光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只有微微轻颤的睫毛像蝶翼一样脆弱。
祁威见了心头一颤,回头瞪白氏一眼,“你胡说什么?”
白氏不客气地呛回去,“妾哪里胡说了,遗弃幼弟,诅咒父母,桩桩件件不都是他干的?!”
阿福面无表情地跪着,好似他们说的是旁人。
祁威叹口气,“夜儿不是这样的孩子,我说了这里面有误会……”
白氏站起身, “什么误会?元乾的小厮已经招了是他把小儿诓出去的,也是他把下人支走的,还有巫蛊娃娃也是从他屋里搜出来的——人证物证俱在,他有什么好冤枉的?只因为嫉妒幼弟受宠、记恨母亲责罚便做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来,且全然不知悔改,这样丧尽天良的**,早该打杀了事,还留着干嘛?难不成想让他继续害人?”
听她越说越不像话,祁威沉下脸道,“够了,他是你儿子。”
“妾可没有这样的儿子,妾的儿子早死了,早在十年前就暴毙身亡,侯爷您不记得了?”
说罢,白氏凉凉地看向阿福,眼神里带着如蛆附骨的轻蔑,“我知道你来干什么——打量着元乾回来了,想让我原谅你,好继续回侯府做二公子是不是?你做梦!我告诉你,只要有我白淑兰在一天,祁元夜就只能是祠堂里的那块牌位!至于你——就老老实实做你的奴才赎罪吧!”
“****嘴!”祁威爆喝一声。
白氏见他真恼了,瑟缩着坐回去。
祁威这才扶着阿福,“夜儿,你娘她糊涂了,爹知道那些事情不是你做的,等过些日子爹就昭告全府接你回来——”
白氏攥紧帕子,声音尖利道,“我不同意!”
祁威不理她,继续道,“对外就说你命里有劫,要假死之名才能避过,现在劫数已解,自当恢复原本的身份,如何?”
阿福看他神色真切,心下微动,然又瞥到白氏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暗叹口气,缓缓摇头,“侯爷怕是认错人了,奴才姓齐名阿福,齐国的齐,福气的福,十年前卖身到侯府,现在栖霞别庄当差,不认识二公子,更不知道什么祁元夜!”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18:00 +0800 CST  
第四章
白氏听到这里猛地站起来, “不许这个灾星去见乾儿,你还嫌他害小儿不够?!”
祁威的笑僵在脸上,回头看向白氏,淡淡道,“夫人,你可是想陪老太太去佛堂里念经?”
说起这“念经”也是有典故的,当初元乾走失、巫蛊案发, 白氏发了疯一样要祁元夜偿命,但堂堂侯府哪有打杀子孙的先例,遂决定将人逐出府去,想祁元夜当初不过十一二岁,若净身出户流落在外,也差不多是半只脚踏进黄泉殿了。
白氏却仍不依不饶,非要亲眼看到他断气才肯罢休,还是当时的侯夫人——白氏的婆母祁王氏当机立断,把人压了送进佛堂,不过半旬佛经念下来,白氏便松口:饶他一命也行,须得贬为贱奴。由此可见,念经对白氏的杀伤力有多大。
此刻,听着侯爷威胁意味十足的话,白氏缩了缩脖子,尤不甘心道,“无论如何,妾都不许他再进祁家的门!”
“你!”祁威怒瞪她。
白氏却铁了心,寸步不让。
阿福轻轻推开祁威的手,抬眼道,“夫人多虑了,奴才听闻三公子回来,侯爷夫人恩赏全府,特来讨要一个赎身的恩典。”
“赎身?”祁威茫然地看着他。
阿福从怀里掏出一包铜板碎银,“按我国律法,赎死契,十倍其价,这是二十两银子,还请侯爷当面清点。”
幸好白氏当初为了折辱他只给了二两银子,若不然他连赎身的钱都攒不够,这也算因祸得福了,不枉他给自己起了这么个有福气的名儿。
祁威怔怔地接过银钱,忽又猛地推回去,待碰到阿福如苦力一般粗糙的手时,慌忙松了钱包,展开他的手心,那突出的骨节、指腹掌心上满布的枯黄老茧、细碎伤痕,像一根根牛毛细针扎进他眼里、心里。
“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吩咐他们好好待你……”祁威说到一半自己就先失了声,想来也是明白自己的话被底下的人曲解了。
阿福哭笑不得,他终于知道老李头这么多年的“另眼相待”是所因为何了,原来是侯爷的一片好心。这世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杀人不见血,让你有苦说不出。
阿福嘴角不自觉挂上一抹讽笑,拂开他的手,高高举起那一包银子,深深叩首,“请侯爷成全!”
“我不同意!”
“侯爷你就答应他吧。”
二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白氏把帕子平铺在膝上,不紧不慢道,“既然他一心求去,侯爷你就遂了他的意吧。”反正小儿已经找回来了,他受的苦她也帮他讨回来了,若这孽|畜果真想求去,她便放他一马,但若他想耍花样,她第一个不答应!
祁威无暇理她,扶着阿福的胳膊将人硬抬起来,缓了语气道,“夜儿不要赌气,等过些日子爹就为你恢复身份。”
阿福抬眼,“等,等到什么时候?等到大王驾崩,还是等到太子登基?”
他已经等了十年,等回了三弟,等走了凌轩,等到再无等待的意义。祁元夜这个名字、侯府二公子这个身份,对他已无关紧要了,能不能洗刷冤屈、恢复清白,他也不在乎了。
如今,他只想离开这里,以阿福的身份,离开荥阳,离开侯府这个漩涡,送义父魂归故里,然后找一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民风淳朴的地方,等凌轩回来,与他相守一生,便再无他愿了。
祁威脸色难看,“休得妄言!”
阿福轻笑一声,“那我换个问法,侯爷您可敢为了我与王上作对?”
祁威震惊地看着他,“昭烈侯府忠孝传家……”纵然大王负了祁家,祁家对不住元夜,但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怎能有如此大不敬的想法?
“忠孝传家……”阿福轻喃着这几个字,突然笑了出来,“大王鼓励贱户脱籍,侯府既以忠义传家,就该恩准奴才赎身,好为大王尽忠才是!”
说罢,将地上的银子复塞到祁威怀里,长跪下去,以额抢地,沉声道,“求侯爷恩准!”
祁威听着他恭顺卑微却又满是尖刺的语气,心下一软道,“其实改了籍也好,暂先以亲戚的身份住进府里,待——”
一直听得云里雾里的白氏终于有了插话的机会,果断拒绝道, “我不同意!”顿了顿,又道,“脱籍可以,进府不行!”
白氏想起道长对祁元夜的批言:刑克六亲,天煞孤星。若非她不甘小儿流落在外,罪魁祸首却逍遥法外,想他活着为小儿赎罪,她早就将这个灾星赶出荥阳了,怎能容得他再进祁府祸害,她恨不得他一辈子都不要再出现在自己面前才好!
白氏这般嫌恶、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阿福已经见了多次,也多次告诉自己不要在意,但至今还是会觉得心痛,此次尤甚,或许是因为他们的母子情分从此就要彻底断了吧。
想到这里, 阿福垂下眼,朝白氏磕了三个响头,才直起身道,“夫人不必担忧,奴才已有了去处,不会来侯府叨扰。”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25:00 +0800 CST  
第五章 齐人之福
祁威愕然地松开手,“你说什么?”
阿福恭顺地垂下眉眼,祁威这才发觉哪里不对。自夜儿进来竟没喊过一声“爹娘”,张口闭口都是“奴才”。若这还能说是赌气的话,那他如奴才一样轻易弯折的脊背,如死水一样波澜不惊的语气,却让祁威心头狠狠一跳。
他压下莫名的不安,强撑出一抹笑,抓住阿福的胳膊自顾道,“爹知道你在赌气,爹这就请族老给你重上族谱,你三弟回来了,爹叫他来见你,你们兄弟二人自小关系就好,定然有不少话要聊……”
“祁管家请留步。”出得内门,阿福回头向祁管家拱手,请他不必再送了。
“哎。” 祁管家嘴里应着,脚步却不停。
阿福笑笑,不再说拒绝的话,转而道, “侍琴姐姐近来可好?”
“好,都好,就是一直念着您,您可要去看看她?”提到妻子,祁管家的神色柔和下来。
阿福摇头,“不了,你也不必告诉她,就让她当我死了罢,免得再伤心一次。”
“哎。”祁管家低应一声,心下多少明白侍琴为何会对这个主子念念不忘了,如此仁善之人,的确值得人追随,只可惜命不好。
他心下叹息,面上却半分不显,只恭敬道,“不知二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阿福不想再和从前的人和事牵扯,便道,“还没想好,走一步算一步吧!还有别叫我二公子了,我现在是齐阿福,享尽齐人之福的齐阿福。”
祁管家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二公子现在叫齐阿福,毕竟他刚刚才经办了他的照身贴,他只是没想到所谓“齐阿福”是这个意思——享尽齐人之福,“真是个好名字!”
祁管家很是违心地赞叹了一句。
“是吧,我自己想的。”阿福很是骄傲不客气地应了下来。
祁管家擦擦额上的虚汗,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正色道,“这是侯爷给您的,请您收下,不要——”
“拒绝”两个字还未说出口,银票就已经到了阿福手里,只见他里外一翻看,“噌”地塞进怀里,然后笑容满面地拱手道,“劳烦祁管家代我叩谢侯爷的恩赏。”
祁管家:……
“他真这么说?”祁威听完祁管家绘声绘色的讲述,忍不住哈哈大笑,“齐人之福,亏他想的出来,不过元夜确实到了成婚的年纪。”其实,要不是中间发生了太多事,以阿福二十一岁的高龄,连孩子都该有了。
祁管家又道,“二公子收下了银票,但没有告诉属下去向。”
祁威摇头,“不意外,夜儿虽恼了我,却也不会委屈自己,他从小就是这么个性子。”
做父亲的用骄傲的语气吐槽儿子,他一个做下人的能说什么,祁管家板着一张脸抱拳:“……将军明鉴。”
祁威摆手,“去,派两个人保护他。”
祁管家领命出去。
祁威敲着桌案,目光穿透窗牖看向远方:蔷儿传来消息,大王快不行了,等太子登基……一切都会好的。
若阿福看到此时的祁侯爷,定不会再嘲笑他愚忠了。
可惜没有如果。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28:00 +0800 CST  
第六章 照身贴
阿福辞别祁管家,出得角门,老李头满脸笑容的迎上来。
“事情都办妥了?”
阿福也笑道,“托您的福,都妥了。”
“那……”老李头盯着他怀里,意味不言而喻。
阿福道,“咱们先上车。”
“对对对,先上车。”
老李头殷勤地把阿福拉上马车,搓着手掌嘿嘿直笑。
阿福将手探进怀里,摸出一块打磨光滑的竹片。
老李头随着他的动作先是眼睛一亮,继而失望地垮下脸来。
阿福看得有趣,故意摆弄着手里竹牌道,“李管事可知道这是什么?”
“什么?”老李头心不在焉的问道,眼睛频频朝他怀里望去。
阿福道,“这个啊,叫照身贴,我刚去府里赎身的时候,祁管家给办的,听说是刚从秦国传过来,好比路引,以后出门在外、投宿进城都得靠它。”
“……”老李头把他的话琢磨了一遍,忽然暴跳起来,头磕在车厢顶上也顾不得地指着阿福道,“你赎身了?你今天去侯府是为了赎身?”
阿福点头,做惊讶状,“对呀,我没跟您说过吗?”
老李头噗通坐回去,咬牙切齿道,“当然没说过。”若是早知道齐阿福去主宅是为了赎身,他定不会这么轻易带他去,至少要先把东西搞到手再说!
阿福挠着头装傻,“哦,那可能是我忘了。”
小兔崽子!老李头暗骂一声,心知那玉牌怕是要不到了,可惜了那绝好的成色。
马车一路摇晃颠簸,老李头的心也上上下下,既不甘就此舍了那好物,又不敢强取豪夺,面色阴晴变换,怎一个纠结了得?
阿福一路看得乐呵,也不戳破他。
直到马车停在庄子门口,老李头才下定决心再试探一次,“阿福啊,你看你的身契也赎了,那昨天——”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阿福一拍脑袋打断他。
老李头面上一喜,小心翼翼道,“你想起什么了?”
阿福笑道,“我想起来我差点忘了跟您说了,杨先生留下的那匹马,我求侯爷赏给我了。”
老李头的脸霎时黑成锅底,冷哼一声道,“你当我是傻子呢,侯爷怎会见你一个小小的奴才,还赏赐于你?”
阿福也不辩解,只变戏法一样翻手变出一块莹白无瑕的玉牌,轻轻塞进老李头手里。
老李头一张老脸瞬间笑成了菊花儿,捧着玉牌痴迷地看着上面的纹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珍重地把玉牌收进怀里,轻咳一声道,“既然侯爷把马赏了你,那便是你的了。”
反正那马不过是一匹杂毛驽马,还是二公子送来的客卿买的,并不记录在册,自那客卿死后,更是成了无主之物,用来换这小子的家传玉牌怎么算都不亏,至于侯爷有没有赏赐,谁还在乎呢?
老李头心里的算盘打的响亮,笑眯眯和阿福分开,晃悠悠走远了。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29:00 +0800 CST  
第七章 谢了兄弟
阿福回到自己的住所,三两下收拾好包袱,然后去隔壁与平哥道别。
平哥很不赞同他赎身,毕竟像他们这样无田无宅又无一技傍身的人,就算脱了贱籍也很难在外面活下去,还不如在大户人家为奴为仆,至少不用担心挨饿受冻——这无关尊严,只是最简单的生存选择。
不过他也知道,阿福看着好说话,骨子里却拧得很,一旦他下定了主意,谁也改变不了,就像这些年任凭老李头如何刁难,他都不肯说半句软话一样。
平哥叹口气,把劝说的话咽进肚里,只问道,“离开这里……你有什么打算?”
面对十年来唯一的朋友,阿福自然不会隐瞒,“先送我义父和义母回灵州,其他的以后再说。”
平哥点头,“杨先生和杨夫人泉下有知,一定很开心。”
“嗯。”阿福露出一点笑容,“落叶归根是义父他们生前最大的心愿。”
“……”
之后两人都半晌无话。
眼看太阳西斜,阿福道,“我该走了。”
平哥沉默地点头。
“你多保重。”
“嗯,你也是,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你等等!”
平哥风风火火地跑进屋里,又跑出来,将一个掉了漆的小红木匣子塞到阿福怀里,“出门在外,多带些银钱,别亏了自己。”
阿福认出这是平哥平日里最宝贝的匣子,里面放着他全部的家当,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片刻后,他狠狠抹去被风沙迷了的眼泪,吐出一口气,“谢了兄弟,不过——”
平哥打断他,“是兄弟就把下面的话收回去!”
阿福吸了吸鼻子,突然大笑出声。
平哥也笑了起来。
阿福一拳捶上他的肩头,“好兄弟,以后讨不起媳妇儿可别怪我!”
“去你的!”平哥搂住他的肩膀将人抱进怀里,“一路保重!”
“……”
阿福牵着驴蛋儿走出山庄,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斜长。
身后平哥目送他远去,阿福头也不回地挥挥手,大步向前走去。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29:00 +0800 CST  
第八章 来灵州了
荥阳和灵州相距千里,阿福和驴蛋儿走了一月,直到七月恶暑,才堪堪走进灵州地界。
这日,一人一马像往常一样摸黑赶路,到中午,寻了河边的柳树避日头。
阿福坐在树荫底下,熟练地撸袖子挽裤腿,然后“啪叽”往后一躺,感受着绿草茵的沁凉,舒服地喟叹一声。
驴蛋儿更放肆,直接冲进河里打了几个滚儿,撒欢叫了两声,然后拖着一身湿淋淋的毛卧在阿福身边呼呼睡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它被一阵烤肉的香味惊醒,睁开眼,日已西沉。
它的两脚马正翻着两条无脚怪,一脸垂涎,那神色和当初觊觎它屁股肉的表情一模一样,驴蛋儿鄙视地看他一眼。
可惜阿福接收不到,他把最后一层蜂蜜涂在鱼皮上,稍稍烤了两下,便撕下鱼腹处最嫩的一缕肉放进嘴里,“啊,真香!”
“啪嗒——”驴蛋儿的口水掉在地上。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0:00 +0800 CST  
第九章 驴蛋儿吃鱼
阿福吧咂嘴,“想吃?”
驴蛋儿猛点头。
阿福举起鱼叉晃了晃,“这可是灵州特产的无骨鱼,一条值这个数!”他伸出五根指头拍在驴蛋儿那修长的脸上。
“明白?”
驴蛋儿继续点头。
契约订立,阿福收起市侩的笑容,哥俩好的搂住驴蛋儿的脖子,你一口我一口的将两条鱼吞进肚里。
结果是阿福不住地打饱嗝儿,驴蛋儿不满的打响鼻。
“没吃饱?”阿福挑眉。
驴蛋儿讨好地咬着他的胳膊:牙缝儿都没塞满!
阿福拍拍它的脑袋,“行了,解个馋就得了,要真让你吃饱,我就得改名叫‘鱼见愁’了!”
这话太精深,驴蛋儿表示听不懂,继续咬着他的胳膊晃,还涂他一脸口水。
最后,还是阿福认输。
他一边抓鱼一边数落驴蛋儿,“你说你五大三粗的还学会撒娇了,羞不羞?”
驴蛋儿表示听不懂。
鱼抓好了,阿福一边给鱼开肠扒肚一边继续数落驴蛋儿,“你说谁家的马会吃肉,羊肉,猪肉,鸡肉,鸭肉,现在还添了鱼肉,你说你像话吗?”
驴蛋儿骄傲地仰起脖子:它可不是随随便便谁家的马,它是大特勒骠家族最尊贵的王!从血腥里厮杀出来的马王!
阿福翻着鱼叉继续碎碎念,“别以为自己长了一身狸花毛就是杂食动物了,现在吃得欢,以后有你的罪受!”
驴蛋儿蹭蹭他的脸:这只两脚马,最是口是心非。
鱼烤好了,阿福挑掉鱼刺,送到驴蛋儿嘴边。
如此,一人喂,一马吃,不一会儿,又消灭了三条。
眼看阿福的脸越来越黑,驴蛋儿识相地闭上嘴。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1:00 +0800 CST  
第十章 吃饱了就该算账了
“吃饱了?”阿福笑问。
驴蛋儿迟疑地点头:其实还差——那么点儿。
“不吃了?”阿福笑的更温柔了。
有危险!驴蛋儿机警的竖起耳朵,坚定摇头。
阿福拍拍手,“那我们就开始算总账吧!”
驴蛋儿:昂?
“从庄子里把你带出来,折了我一块玉牌,那玉牌可是我的传家宝!价值,价值至少一千两吧!还有这一路你吃了我十只鸡、八只鸭,半只羊,一只小豚,还有今天的四条鱼,再加上杂七杂八的炊饼、笼饼、馒头、点心、各种零嘴儿,至少一千五百两!而按市价把你卖了最多能得二十两,这么一算你最少欠我一千四百八十两,在还清这些银子之前,不许偷偷离开!”
驴蛋儿心虚地刨着蹄子:他怎么知道自己要离开?
虽然这两脚马很好,但它还是很想回家啊!它家里有吃不完的悠悠青草,有成千上万的妹子小弟,有奔跑上三天三夜也望不到头的山峦草原……
不过要是离开这只两脚马,就再也吃不到那么好吃的草和肉了,也再没人给它刷毛抓虱子了,也再没人叫它驴蛋儿这么难听的名字了……
驴蛋儿的耳朵耷拉下来,一向神气的眼睛也黯淡了几分。
阿福摸着它的耳朵,“义父说你是一匹灵马,也是一匹野马,马厩太小了,栓不住你,你生来就该在最广袤无垠的草原上自由奔驰!但我想自私一点儿,留下你陪我,陪我到凌轩回来,到时候我亲自带你去找最肥美、最广阔的草原,给你找最漂亮、最矫健的母马,好不好?”
驴蛋儿眼睛一亮:对呀,它可以带它的两脚马回自己家,在这之前,先等等也不是不可以?
驴蛋儿高兴地仰天长啸,阿福看着它笑出声来。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2:00 +0800 CST  
第十一章 摊上事儿了
又过了两日,阿福和驴蛋儿来到灵州城外三十里的一个小镇,在镇上歇了一晚,才重新上路。
与此同时,一支送灵队和一支押镖队也从镇上出发,好巧不巧的,把他们夹在了中间。
阿福摸摸驴蛋儿的耳朵,惨兮兮道,“蛋儿啊,咱们恐怕摊上事儿了。”
最先动手的是后面的押镖队,只见几十人马瞬间从阿福他们身边掠过,向前面的送灵队冲去。
送灵队也不是吃素的,几十个大老爷们儿一扬麻衣,露出腰间的佩刀,下一刻,刀剑出鞘,护着中间的灵车与押镖队厮杀开来。
双方似乎都顾忌着马车上的棺材,打得束手束脚,胜负难分。
阿福拍拍驴蛋儿的脖子,示意它往回返,今日黄道不吉,他们还是改日再走吧。
但一向和他心有灵犀的驴蛋儿却会错了意,“昂”地一声冲进战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散了送灵的队伍。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3:00 +0800 CST  
第十二章 解决跟屁虫
押镖队趁机将灵车护在身后,再无顾忌的与送灵队展开较量。
送灵队很快显出败势,最终留下半数人头落荒而逃。
“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押镖队的领头人抱着从棺材里扒拉出来的小孩走近,朝阿福道谢。
阿福,“……要谢就谢我的马吧。”至于他自己是真的想逃跑来着。
那人闻言一怔,继而朗笑出声,“小兄弟真风趣,在下元夜山庄管事张阔,不知恩公姓名?”
“恩公不敢当……”阿福心虚地摆手,“叫我齐阿福就是了。”
张阔握住他的手道,“阿福兄弟,大恩不言谢,今后你若遇到任何困难,就去元夜山庄的店里找我,只要在下能力所及,定不推辞!”
元夜山庄,那个短短几年就将铺子开遍七国的元夜山庄?阿福看了张阔一眼,摇头道,“不必留到今后了,我现在就有事要麻烦你!”
张阔又愣住。
阿福指着远处一棵大树,“看到那后面的两个蟊贼了吗,一路跟着我,惦记我的宝马,你帮我拖住他们,咱们就两清了!”
宝马?张阔回头看向那匹缠在母马身边的杂色马,怎么看都不像值得人惦记的样子,不过这种大实话他是不会说出来的。
张阔回过神来,朝两个手下摆手,“去,解决了他们。”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3:00 +0800 CST  
第十三章 花心的驴蛋儿
阿福听着这江湖意味十足的话,忍不住眼皮一跳,连忙道,“不要必伤人,只要绊住他们就好。”
张阔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朝手下点头道,“按阿福兄弟说的去做。”
阿福抱拳,“多谢,那我们之间就两清了。”
张阔摆手,“不,我说的话还作数。”
阿福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说,反正只要自己不上门去找他,做不做数都无所谓。
“我能和他说两句话吗?”阿福指着他怀里的孩子道。
张阔想了想,点头,“可以。”
阿福弯下腰,在小孩眼前挥了挥手,温声道,“小公子,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孩抓紧张阔的肩膀,脑袋往他颈窝里缩,这是寻求庇护的动作,也是信任的意思。
阿福放下心来,至少他们没有助纣为虐,把羊送进狼窝里。
想到这儿,阿福轻笑道,“不想说也没关系。”
然后,他直起身向张阔告辞。
张阔的眼睛闪了闪,笑着点头,不知是否看出了他的用意。
阿福不甚在意的朝远处招呼,“驴蛋儿,走了!”
正和新欢耳鬓厮磨的驴蛋儿拉着一张脸走过来,边走还边回顾,那依依不舍的劲儿,好似多深情一样。
只有阿福知道,等它遇到下一匹更漂亮、更矫健的马儿时,就会立时把旧爱忘了。如果马家族里有花心、负心排行榜,阿福想它肯定能勇夺双冠。
“它叫驴蛋儿?”张阔好奇地问道。
阿福点头,“贱名儿好养活!”
“……哈哈哈。”张阔又愣了一下,然后大笑出声。他是真的觉得这个齐阿福很有趣,说的话有趣,养的马有趣,起的名儿有趣,其人更有趣。
阿福牵着缰绳抱拳,“告辞!”
张阔看他远去,一直窝在怀里的孩子抬起头,嗫嚅出四个字:我叫尹念。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4:00 +0800 CST  
第十四章 来到桃源村
灵州城外小雨淅沥,阿福和驴蛋儿行过官道,远看似风景画,近看是落汤鸡。
“驴蛋儿啊……” 阿福摸一把脸上的雨水,神情悲愤,“咱们以后出门一定要看黄历!”
“昂?” 驴蛋儿不解地歪头,它皮糙肉厚,这种小雨对它来说完全没有影响,就是拿来洗澡都嫌不够痛快!
阿福也不指望它能感同身受,只是单纯抒发一下倒霉的心得罢了。
终于入得城门,阿福就近找了一家客栈,婉拒小二的好意,亲自把驴蛋安顿好,然后回屋洗了个热水澡,吃饱喝足,一觉睡到天亮。
翌日,天大晴。
阿福从小二那里打听到淄柳县大砚县,然后一路西行,终于在天黑之前寻到桃源村。
桃源村的村长是一位姓李的老汉,约莫五十多岁,一听阿福是杨庭翰杨先生的义子,立马热情地邀他到家里。
“杨先生和杨夫人还好吧?算起来他们也有十年没回来了,璟哥儿成亲了没,他们走的时候璟哥儿才这么高。”村长用手在胸口比划了一下,继续道,“现在肯定长成大小伙儿了……”
村长絮絮叨叨说了许多,阿福却始终沉默。
村长终于察觉到了不对,拍着大腿笑道,“嗨,年纪大了一说起来就收不住,你别见怪。”
阿福抿了抿唇,抬眼道,“义父和义母已经仙逝了。”
“怎么会?”村长手里的烟杆滑落,点点火星在他衣服上烧出豆大的黑洞。
“当年灵州水灾,义母逃荒伤了身子,没两年就去了,义父伤心郁结……”阿福沉闷道。
村长道,“那璟哥儿呢?”
阿福道,“义兄在逃荒的时候被冲散了。”
“……”
许久,村长叹息一声。
阿福掏出一封信,“这是义父给您的。”
村长颤抖着手接过去,凝神看完,小心折起来,看着阿福道,“好孩子,你爹在信里把房子和田地留给了你,明日我带你去衙门办手续。”
阿福摇头,“这个不急,先让义父义母入土为安。”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4:00 +0800 CST  
第十五章 青丝引魂的传说
第二日,村长一早就召集全村的壮丁打墓。众人齐心协力,不到晌午,就将墓穴打通了。
阿福跳下去,把一个鹤纹丹红荷包正对穴口放着,然后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七国的战场上流传着一个传说:人死后,若不能将尸骨送回乡里,就剪一缕头发代替,青丝引魂,会带领亡魂回到生前最想去的地方。
义父和义母,我送你们回家了,请安息吧。
从坟地回来,村长家的还有其他几个婶子已经做好了饭菜,开席之前,阿福先举杯谢过大伙儿。
一个黑瘦的汉子站起来,扬声道,“福哥儿不必客气,杨先生对我们桃源村有大恩,若没有他,我们的孩子也不能读书认字、个个出息,我老王是个泥腿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知恩图报的道理我还是懂的。你是杨先生的义子,给他养老送终,不远千里送他回乡,这杯酒我敬你,以后你就是我们桃源村的人了,若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还有我们!”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阿福心中酸胀,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一口干了碗中的酒。
“好!”老王为首的一干汉子大声喝彩。
阿福摇了摇眩晕的脑袋,撑着桌子道,“谢谢大伙了,我幼时学了几年岐黄之术,你们若是信得过,以后有个头疼脑热,尽管来找我!”
“那感情好!”老王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身边,拍着他的肩膀大笑道。
后来,大家都喝多了,阿福送走他们回到厢房倒头就睡。
夜深人静,两道人影从正屋出来,在厢房门口停下。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5: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阿福被算计了
“娘,我们回去吧,这么做不好!”其中一人出声,听起来是位年轻女子。
“你也知道不好?那你就听我的,把它打掉!”
女子沉默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真是造孽!”妇人在后面叹口气,跟着进去。
不一会儿,两人搀着一个醉死的人进了主屋。
夜,重归寂静。
阿福醒来时,村长家的女儿秋娘抱膝坐在床尾哭。
这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但要命的是,秋娘衣衫不整、披头跣足地坐在他(重点)床尾哭。
哦,不对!
阿福打量了一下,这房间不是他住的厢房,而应该是女子住的闺房!
他心念一转便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自己约莫是被算计了!
阿福坐起身,上下检查一番,松口气,很好,自己的清白还在。
秋娘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楞楞地止住了哭泣,这反应好像有哪里不对?
门外,李婶子听不到女儿哭声,心下一急,提前闯进来,“啊——”
阿福打断她不怎么走心的尖叫,看着秋娘的肚子问道,“孩子有三个月了吧?”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6: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秋娘的故事
村长昨日喝多了,到现在还没醒来。
阿福三人穿过堂屋出了门,走到南边倒座房的屋檐下站定。
“我和他自小相识——”秋娘轻声开口,“约定明年成婚。三个月前,官差来征兵,他被抓走了……”
剩下的故事不必再说,无非离别前夕,两个有情人一时冲动偷尝禁果,然后,男的奔赴沙场,女的珠胎暗结,再然后,男子久久不归,女子等不及只好再给娃儿找个爹,再再然后,阿福很荣幸地中选了。
多离奇曲折、感人肺腑的爱情故事啊,若是写成本子,定能哄得无数少年男女感动落泪!
阿福觉得他也应该感动的,但实在是感动不起来。佛说:种如是因,收如是果。自己种的因,自己酿的果,却要别人来接盘,这是何道理?好吧,阿福承认,他还是有些不爽这母女俩算计自己!
秋娘不知道他一转念已想了这么多,继续嘤嘤啜泣道,“若他在战场上有个万一,我腹中的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了,我不能打掉他,也不想他被人指指点点长大,阿福兄弟,你帮帮我,我给你磕头了!”
沉闷的磕头声在清晨的迷雾里格外清晰,阿福心里没什么触动,他只是有些可怜那个孩子,整件事里最无辜的就是他了——被人无意怀上,被人坚持生下,被迫延续父亲的血脉,被迫承担他们纵情的后果……
所以,他最讨厌这些一时冲动就情不自禁的人了,自己都没活明白,就毫无准备地将一个生命带到世上,此后但凡遇到不幸坎坷便怪在孩子身上,却不问问那孩子是否愿意被她生出来!
阿福闭上眼,平复了心绪,然后道,“起来吧,你想怎么做?”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7: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阿福的条件
秋娘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松口了,喜出望外地爬起来道,“求你和我假成婚!”
阿福看向正屋,“李叔知不知道这事?”
秋娘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迟疑地摇头,“我爹不知。”
阿福道,“假成婚可以,但有两个条件。”
秋娘连连点头,只要能给孩子一个身份,别说两个条件,就是两百个都行。
阿福道,“一,孩子一出生就合离。”
孩子大概明年二月出生,那时凌轩差不多回来了。如果他看到自己在栖霞庄后山的山洞里留的信,定能找到这里。到时,他们就带着驴蛋儿去魏国,寻千行山最辽阔丰美的草原,隐世而居。
想象那时的天高云阔、碧草苍茫,阿福心里的郁气一下就消散了,甚至忍不住勾起唇角。
同一时间,秋娘心里也闪过许多念头,等孩子出生,他爹应该回来了,就算还未回来也没什么,如今这世道战乱频发,礼乐崩坏,合离、再嫁都不是大事,只要摆脱未婚先孕的恶名,她一个人也能带着孩子静等良人归来,是以她很快应道,“好!”
阿福又道,“二,将你怀孕我们是假成婚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李叔。”
闻言,李婶一脸为难,她最清楚自家老头子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女儿做了这等丑事,指不定会气成什么样。
秋娘却一口答应,“好!”
阿福点头,答应就好,他可不想合离的时候有个“老丈人”跳出来讨公道!

楼主 2290691482a  发布于 2019-09-01 20:37:00 +0800 CST  

楼主:2290691482a

字数:154000

发表时间:2019-09-02 04:1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1-21 13:15:31 +0800 CST

评论数:493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