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我想和你一起困告(伪心理医师x病人)有甜有虐有车 HE

“程医师,你知道吗,三年来,我换了9个心理医生了,你是第十个,也是最后一个。如果你也放弃我的话,我就去死。”


这是一个伪心理医师×病人,实正直刑警×美人金融大佬的故事。他们互相伤害,互相套路,也互相救赎,当一个人既是毒药又是镇痛剂时,这个人给你的痛苦越深,其镇痛剂之价值也就越高。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6 22:48:00 +0800 CST  
食用说明:
1、有甜有虐也有船戏,后面的很多章节可能都要发截图,脑洞大车速快乘客系好安全带。
2、通常隔日更,更新时间是晚上10点。喜欢请点个收藏~
3、可以去围脖找我玩,搜“夏子煦”就能认出我了。如果发现有章节被吞了可以去围脖看,一些日常福利也都会发在围脖的哟~
4、大概是中篇。会保证更新不弃坑,坑品有保证!
5、欢迎催更,催得多更得多。
6、之前写过一些同人,都已经完结了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戳进我的主页去看。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6 22:51:00 +0800 CST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6 23:04:00 +0800 CST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6 23:16:00 +0800 CST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6 23:21:00 +0800 CST  
section 3

把基本的卫生搞完之后,屋里总算看起来像个人住的地方了。程知懿整个人累到几乎虚脱,平时上班在外面跑一天也没有这么累。他学柏溪子一样瘫在沙发上:“我以后要是有钱了,我绝对不买这么大的房子。”

柏溪子转头看他,伸出一根手指往头顶指了指:“楼上还有一层……”

“你饶了我吧!”程知懿狼狈地说道,他当然看到了通往楼上的旋转楼梯,他只是懒得再爬上去了。

柏溪子藏在胡子里的嘴角勾起来:“有钱还是应该买大房子,你可以请人来打扫。”

“也对。要不然你把这房子卖了吧,换个小点的房子住,这样不就有钱了吗?”

柏溪子摇摇头:“这房子我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没办法卖的。”

程知懿有些惊讶:“这不是你的资产?”以柏溪子当年的财力,买下这里应该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柏溪子看出了程知懿的疑问,但似乎并不愿意多谈:“曾经是,但现在不是了。”

后面的话柏溪子没说,程知懿也就识趣地没有问。三年前,柏金所在全国的金融类独角兽企业中能排上前十,刚刚完成B轮融资,正是如日中天扩大市场份额为上市做准备的时候,却突然临阵换帅。

创始人柏溪子宣布引咎辞职,公司所有业务,包括柏溪子在公司所占的全部股份,一并移交给他的合伙人,也是他同在剑桥读书的师兄,阮嘉韫。

当年媒体一片哗然,多少人追问柏溪子突然隐退的原因,却都逮不到他的人,从那时候开始他就从公众的视野中消失了。

后来记者采访阮嘉韫,问起此事,他也只是说,柏溪子是因为个人原因作出了这个决定,并表示尊重他的决定。

人人都知道这其中一定有故事,但当事人都讳莫如深,柏溪子本人又是个工作狂,少有花边新闻和边角料,传来传去也都是一些没有实据的小道消息。时间久了,在这个每天都有新闻发生的时代,这件事也就渐渐地被大众遗忘了。

离开了柏溪子的柏金所已经有了成熟的商业模式和盈利点,因此也在正常运转着。不过,没有了柏溪子的柏金所可能还是少了点什么,它的步伐变慢了。三年过去了,柏金所还没有拿到C轮融资,业内排名持续下滑,离上市也还有着一段不短的距离。

这是程知懿过来之前了解到的一些情况,多年的刑侦工作培养出的敏锐直觉告诉他,柏溪子的失眠症一定和三年前柏金所发生的事有联系。不过现在就算问也问不出什么,柏溪子显然不会轻易打开心防,否则也用不着请十个心理医生了。

正想着,程知懿的电话突然响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又看了一眼柏溪子,然后站起身来往阳光房那边走,边接起电话,“喂……”

柏溪子在沙发上扭着身子看他的背影,虽然程知懿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屋里太安静了,远远地还是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是的,找到了……情况有点复杂,回头我再跟你细说……不回来了,明天上午我过去一趟……好……好的……好。”

看着他挂电话,柏溪子赶紧转回身在沙发上坐好。程知懿握着手机走回来坐下后,柏溪子就转头问:“你要走了吗?”

程知懿抬腕看了看时间,已经下午五点了,他想了想,问道:“我有点饿了,你这儿有什么能吃的吗?”

柏溪子摇头。程知懿走过去拉开他那个超大的双开门冰箱,但是结果冰箱里空荡荡的,只有几瓶水:“你整天都吃些什么啊?”

“就随便吃一点。有的时候不吃也行,我通常都不太饿。”柏溪子一直都坐在沙发上,不怎么动弹。

“那不行的,你看你,瘦得一阵风都能吹倒。”程知懿虎虎生风地往外走:“你等着,我出去买点吃的回来。”

“点个外卖吧?”柏溪子难得站起身跟在程知懿身后往门口走。

“外卖没营养,还用地沟油。我已经都吃够外卖了。”程知懿边说边把门边的垃圾都提起来:“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下去买东西的?”

“不要。”柏溪子赶紧摇头,还往后退了一步。

程知懿也不强求:“好吧,那你等着。”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程知懿才回来。电梯门一开,就看到柏溪子已经开着门在门口等他了:“怎么买个吃的去那么久?”

程知懿把手里的一大堆东西举起来:“超市结账要排队。”

他买的东西超级多,牛奶,果汁,面包,水果,油盐酱醋,牛肉排骨,鲜鱼鲜虾,还有各种绿色蔬菜以及一袋大米,可以说是应有尽有了。柏溪子看着程知懿提着新鲜食材和大米进厨房,有点不敢置信地问:“你要做饭??”

“对啊,不然吃什么?”程知懿脱掉夹克外套,手脚麻利地开始处理食材:“我刚刚看过了,你的厨房虽然看起来没怎么用过,但是该有的都有。”

“做饭也是心理陪护师的必修课吗?”柏溪子看着程知懿熟练地片鱼,刀功可以算是上乘。

“不是,纯属个人爱好,小时候家里就老没人做饭,总在外面吃都吃烦了。所以后来长大了就自己研究了一下做饭。”程知懿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柏溪子:“你要是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帮忙把那些水果牛奶什么的放进冰箱吧。”

“哦。”柏溪子看程知懿忙来忙去,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坐着。他把食物一样样放进冰箱,看着逐渐被填满的冰箱,好像心里某个地方也被填起来了一样。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6 23:21:00 +0800 CST  
Section 4

“能吃辣吗?”

“一点点吧。”

“米饭你喜欢吃软一点还是硬一点?”程知懿在煮饭。

“软一点吧。”想了想柏溪子又加了一句:“我吃不了很多。”

“没事我吃得多。”程知懿一米八几的个头,身材匀称结实,倒不太像个整天坐屋里听诊的心理医生。

“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柏溪子问。

“没有了,你去外面坐一会儿吧。”

柏溪子就出去了,过了会儿搬了个板凳进来厨房,挨着程知懿,坐下了。

程知懿正炒菜呢,看他坐进来有点奇怪:“你坐这儿干嘛?小心给油溅到。”

“我想跟你说话。”柏溪子说这话的神情像个希望得到大人关注的小孩子。

程知懿就笑了,他长得周正,一张脸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坚毅可靠的感觉,笑起来会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让人想起所有和阳光有关的词汇。他问柏溪子:“想说什么?”

“不知道。就……随便聊聊。”柏溪子趴在一边的大理石台面上,头搁在曲起的手臂上:“程医师,你为什么会选择做心理医师?”

“嗯……”程知懿想了好半天,才说道:“大概是因为,赚钱比较多?”

“就这?”

“就这吧。”

“我还以为,会有什么比较高尚的理由。”

“不偷不抢,凭自己双手赚钱也是一件很高尚的事情。”一边说程知懿一边手上不停,锅里的土豆牛腩被来回翻炒了几下之后,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牛肉递到柏溪子面前说道:“张嘴。”

柏溪子有点不知所措,但还是听话地张嘴了。程知懿把牛肉放进他嘴里,“尝尝,怎么样?”

柏溪子就很认真地嚼,嚼着嚼着脸有些微微红了,“很好。”他说。

程知懿回头看他一眼:“汤汁沾到胡子上了。”

柏溪子拿手背去擦,擦了几下也没擦掉。程知懿看着着急,就腾出一只手想要帮他擦,谁知手刚一伸过去,柏溪子就受惊似地躲开了,程知懿的手停在半空中,很尴尬。

柏溪子却一瞬间惊慌起来,好像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对……对不起程……”

“没事。”程知懿看着他慌张的模样,有点心酸,想摸摸他的头发安慰一下他,却又怕再吓到他,只好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左边,下面一点。”

在他的指点下,柏溪子终于镇定下来,自己把那一点黄色的汤汁抹掉了。

“好了,没了。”程知懿转回身看着锅里,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他也夹了一块牛肉到自己嘴里嚼了嚼:“嗯……感觉还差点火候,你牙不太好,我焖一会儿再起锅吧。”

柏溪子有点吃惊,心理医生观察力都这么强悍的吗?他确实牙不太好,吃不了太硬的东西,肉类嚼起来也比较费劲。但对方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现这一点,可见他真的是个很细心体贴的人了。

“程医师,你人真好。”柏溪子由衷地说道:“你太太真是有福气。”

“我还没成家呢!”程知懿把土豆牛腩上盘。

“哦?那女朋友呢?”

“也没有。”又拿紫菜和鸡蛋打了个汤。

“程医师,你今年多大了?”

“31了。”程知懿随口问道:“你呢?”

柏溪子顿了一下才回道:“过完年,我就34了。”

“看着不像比我大啊?”程知懿回头看他,虽然留了一把胡子,气色也不好,整体上看起来有些颓废,但柏溪子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皱纹,皮肤底子应该也不错,大而明亮的眼睛是一双二十来岁年轻人的眼睛,和一般意义上三十多岁的中年油腻男扯不上半毛钱关系。

柏溪子有些腼腆地笑了一下,“我就当你是在安慰我了。”

最后程知懿端上桌三菜一汤,柏溪子只吃了一碗饭,但是就他自己说,已经是近段时间吃得最饱的一次了。剩下的汤汤菜菜都进了程知懿的肚子。

吃完饭收拾完已经晚上八点多了,程知懿常规性地嘱咐了柏溪子一些睡眠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卧室环境注意保持安静,不要有光亮、声音等干扰,睡前不要看电视、玩手机或让大脑处于思考状态。可以适当吃一点甜食,喝杯温牛奶。因为轻微的疲乏感和饱胀感,有助于加快进入睡眠。

柏溪子一一应了,程知懿就起身告辞,准备回去。等电梯的时候,又听到身后门响,程知懿回头,看见柏溪子把门拉开一条缝,只露出一张瘦削的脸:“程医师,明天,明天你会来吗?”

程知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接着说道:“啊,对不起,明天是周六,你应该是休息的,那后天呢?周日你休息吗?周一能来吗?”

程知懿看着他的小心翼翼,他眼里的渴望和害怕被拒绝的紧张,突然觉得胸口发闷。这个人是柏溪子啊,曾经的商界奇才,金融场上叱咤风云的领军人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永远都是从容不迫的。三年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把他变成了今天这个胆怯、畏缩的样子?

程知懿想,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专业的事情还是应该让专业的人来做吧?可是现在说出真相的话,或许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一个不小心,耽误的那就是一条人命。思来想去,程知懿只能尽量温柔地回复他:“明天我有其他安排,后天会过来的。”

“真的吗?”柏溪子的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程医师!”

走到一楼了,程知懿刚刚迈出电梯就顿住脚步,他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可是身后电梯已经关门上行。程知懿看了一眼电梯显示屏上跳动的数字,一转身冲进楼梯间,一直爬到十六楼才成功截住电梯。

柏溪子拉开门,看到去而复返又气喘吁吁的程知懿,眼里闪过一丝惊喜:“怎……怎么了?”

“我……”程知懿努力把气儿喘匀:“我忘记跟你说了,我……之前的手机掉了,你记一下我的新号码,万一有什么事儿,你就给我打电话,有事儿就打。”
“好,”柏溪子乖巧地点头,“我去拿手机。”

两人重新互换了号码之后,再度挥手作别,但这次柏溪子没有很快把门关上,而是站在门口目送程知懿。

结果程知懿走两步又转身停下来:“哦,还有个事儿。”

“什么事?”

“你能不能,把你那胡子刮了?我现在看着你,就跟看着耶稣似的,”程知懿皱了皱眉头:“你知道那种,被耶稣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感觉有多渗人吗?”

柏溪子这回是真的笑了,不是那种淡如流云的笑,也不是自嘲或掩饰的笑,而是认认真真的在笑了,一笑起来整个人的眉眼都生动起来,他原本就是个长得很好看的人:“好的,我会考虑你的建议的。”

“那我就走了。有事电话我。”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6 23:23:00 +0800 CST  
Section 6

“程医师,能不能,缓一缓?别在今天?”柏溪子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用祈求的目光看着程知懿:“我还没,做好准备……要不然过几天吧?”

“柏先生,你想治好失眠症吗?”程知懿温和但坚定地问道。

“我想,但是……”柏溪子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

“那你相信我吗?还是说……”程知懿试探着问道:“你想再换一个心理医生?”

“不,不要,”柏溪子立刻摇头,眼神像那种害怕被遗弃的小动物:“我不想再换了。”

“那就相信我。我会治好你的失眠症的,不过前提是,你得按我说的做。”程知懿虽然心里没底,但那张诚恳的脸和笃定的语气看起来还是很让人信服的。

“好……好吧,”柏溪子用手捂着自己的胡子,抖着嘴唇道:“可我自己……真的做不到…程医师,你……你能帮我吗?”

“可以的。”程知懿在他对面坐下来:“但是在开始之前,我还是想先了解一下,你之前接受治疗的一些具体情况。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失眠的?具体的原因,自己心里清楚吗?”

柏溪子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湿润,他吸了下鼻子,点了点头。

“能说给我听听吗?”程知懿问。

柏溪子咽了一口唾沫,又喝了一口程知懿递过去的水,才开口道:“大概,三年前,开始的。那时候,柏金所,刚刚拿到,B轮融资。我们在为上市,做准备,很忙,各种事情堆过来,千头万绪,压力非常大,经常加班到凌晨三四点甚至通宵,作息时间也不规律。

有一天,我实在太累了,我就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在正常的时间上床睡觉,但是结果,我发现,我,睡不着。”

程知懿注意到,他在说话的时候,用了非常多的短句子,而且声音听起来非常干涩,这说明,他很紧张,这段回忆让他觉得痛苦。但程知懿没有打断他,回忆,是面对过去的自己的第一步。

“因为第二天还有很多的工作等着我,我浪费了时间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就很着急,可是越着急好像越睡不着。翻来覆去睡不着,明明已经困到不行,疲倦到了极点,可是大脑不肯休息。

在床上折腾到天亮之后,发现精神比前一天还要差,然后就越来越害怕睡觉,越害怕就越睡不着,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最后发展到整夜整夜睡不着。”

柏溪子说到这里,用双手捂住耳朵,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程知懿没有打扰他,等他稍稍平静一些之后,又给他喝了些水,才继续问道:“之后,就开始去看医生了吗?”

“没有,”柏溪子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我让助理去买了安定来给我吃,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作用,吃了就能睡着。但是渐渐的,药片的作用越来越小,我就加量,最开始吃1片,后来吃2片,4片,再后来吃4片也不太管用了,一晚上也只能睡三、四个小时,而且睡醒了之后也跟没睡过一样,很疲倦。”

柏溪子伸手把自己及肩的半长卷发拉到前面:“程医师,你看,我的头发,是天生的自来卷,但我很不喜欢这样的头发。我以前,每个月都要去烫头发,把卷发拉直。

可是后来,睡不着让我开始脱发,大把大把的掉,让人害怕,我再也没有烫过头发,我怕烫发会让我的头发都掉光。

当我最终把药量加大到6片的时候,感觉差点就死了,呼吸不畅,心慌,头晕,盗汗,最后在办公室晕倒了,我才开始去看医生。”

“心理医生吗?”程知懿问。

“不是的,约了一个神经科的专家,看过之后给我开了一些药,但是吃了没用,还是睡不着。之后我又看过中医,吃那种很苦很苦的中药,还有针灸,身上扎出很多的小洞,皮肉整天都是痛的。

但是,也全都没有用,我还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我脱发,耳鸣,健忘,甚至有的时候,心脏会狂跳,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我已经没有办法完成正常的工作了。然后我的私人医生才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

“那为什么一直换心理医生?心理治疗是个很漫长的过程,这需要时间。”

“我知道的。但我那时候太急躁了,我想快点回去工作,有三个心理医生都是被我打伤了,才不得不换的。”

“你打了心理医生??”程知懿不敢置信地问。

柏溪子睁着小鹿一样的大眼睛,急急地对程知懿说:“你放心程医师,我绝对不会打你的!”

“哦,我倒不是怕你打我,”程知懿看着柏溪子那副瘦弱的骨架子,想着自己一只手都能把他的腰折断,“我就是好奇,你居然能把别人打伤而不是被打伤?!”

“程医师我以前在英国学过以色列格斗术的。”柏溪子垂着眼睛,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啊……”程知懿点点头,眼前这个人跟从前电视上的形象差距太大了,以至于他总是会忘记,柏溪子原本不是他眼前看到的这个样子。这个人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绅士,儒雅,有教养。他的朋友都是有知识有地位的人,他们掌握着这个社会大部分的资源,过着高品质的生活。

他们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柏溪子在剑桥读博士的时候,他在桥洞底下跟犯罪嫌疑人死磕;柏溪子出入上流社会酒会的时候,他在对着受害人面目全非的尸体干呕;柏溪子有自己的私人医生,住几百平的大房子,他受伤了去社区医院包扎,住三环外一间80平的小公寓……

他们原本不应该有交集,现在阴差阳错地,他们坐在了一张桌子的两边,人生果然是充满了意外和惊喜。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7 22:43:00 +0800 CST  
Section 7

“晚上睡不着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程知懿一边把剃须膏往柏溪子脸上涂,一边问道。

柏溪子看起来很紧张,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盥洗镜里程知懿手上的动作,听到程知懿的问话,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回答道:“想睡觉。”

“嘿,别紧张,”程知懿拿出剃须刀,因为柏溪子的胡子实在太长了,所以没办法用电动剃须刀刮,只能用手动剃须刀,“我会很小心,不会弄伤你的。”

“没关系,”柏溪子嘴唇有点发抖:“我并不是因为怕痛。”

“那我开始了。”程知懿把剃须刀伸上前去,贴着柏溪子的鬓角刚要往下刮,他却突然猛地往后一仰头,幸亏程知懿反应快及时收回了手,才没有划伤他。

程知懿定了定神,第一次非常严肃地对他说道:“刀片很锋利,你这样很危险!我可能会割伤你的喉管!”

柏溪子的眼里已经蓄了泪:“对不起,程医师,我……”

程知懿有点想放弃了,柏溪子的抗拒和恐惧太明显了,他有些不忍心。但是柏溪子之前已经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了,所以一些常规的温和的手法对于他来说可能起不到作用了。不如直接试试满灌疗法,也就是不给患者进行任何放松训练,直接让患者进入最恐怖、焦虑的情境中,以迅速校正病人对恐怖、焦虑刺激的错误认识,这个方法时间短,解决问题也比较干脆。

如果现在就放弃的话,后面的治疗会面临很大的困难,柏溪子对他的信任也会打折扣。想到这里,程知懿狠了狠心,“柏先生,闭上眼睛。我动作很快的,你的拖延没有意义。”

柏溪子张了张嘴似乎想请求他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颤巍巍地闭上了眼睛,那一滴眼泪挂在眼角摇摇欲坠却倔强地没有落下来。

程知懿深吸了一口气,把左手从他耳后插进头发里去,扶住他的脑袋,防止他再逃跑。手指挨上去的时候,柏溪子微微抖了一下,但没有挣扎。程知懿不再犹豫,剃须刀顺着柏溪子的脸颊一路向下,单调枯燥的沙沙声中,脸颊和下巴的形状渐渐显露出来。

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全部剃干净了,但柏溪子一直紧紧地闭着眼睛,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十分紧绷的状态中。程知懿用毛巾擦干净柏溪子的脸,没有了胡子的遮挡,柏溪子的脸比程知懿想象中还要更小一些,下巴很尖,嘴唇很薄,眉眼轮廓与从前程知懿印象中的柏溪子有七分相似了。

也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程知懿终于没忍住上手揉了揉柏溪子的头发,卷卷的,很软,像某种大型犬类的毛发,“可以睁开眼睛了,已经好了。”

好半天,柏溪子才颤抖着睁开眼,第一道目光却是投向程知懿,仔细捕捉他脸上每一个细节,仿佛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被嫌弃,之后他才慢慢转动眼睛去看镜子。

程知懿也跟着他一起向镜子里看过去:“你看,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怕对不对?你的脸,依然年轻干净。”

柏溪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慢慢地往镜子面前凑过去,越凑越近,鼻尖几乎要怼上镜面了才停下,他的手指从自己的颧骨摸下去,一直摸到下巴,然后又伸手去摸镜子里的自己。程知懿看见,有两颗很大的泪珠从他的眼眶里直直地掉出来,砸进洗脸池里。

程知懿有点慌了,自己是不是用力过猛了?“柏先……”

“我没事程医师。”柏溪子从镜子里看他,眼睛还红红的:“你说得对,我也并没有那么老,对吧?”

“对!”程知懿赶紧点头,心里想着,岂止是没老,没有胡子的柏溪子简直是太好看了。虽然不如以前电视上看起来有精神,脸颊也没有从前那么饱满,但那时候的柏溪子总让人觉得锋芒太盛,过于凌厉肃杀。现在因为整个人清减了不少,他的身上有了一种特别的气质,像昂贵而易碎的瓷器,脆弱却美丽,令人移不开目光。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8 22:19:00 +0800 CST  
Section 8

中午程知懿做了饭,尖椒小炒肉,冬瓜烧排骨,清炒藕片,还有猪肝汤,营养丰富,卖相也不错。

柏溪子埋头吃饭,很安静。自从上午刮掉胡子之后,他一直很安静,不怎么说话,程知懿在厨房忙碌的时候,他也没有向上次那样走进来同他讲话。

程知懿咬着筷子观察柏溪子,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柏溪子纤长绵密的睫毛,还有挺立的鼻尖,小巧的下巴,“柏先生,在你心里,你觉得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柏溪子顿住了筷子,半晌,他看着自己的碗说道:“一个失败者。”

“你不喜欢自己吗?”

柏溪子摇头:“不喜欢。”

程知懿又再问:“是不喜欢从前的自己,还是不喜欢现在的自己?”

“都不喜欢。”

“为什么?”这有点反常,柏溪子不喜欢现在的自己程知懿能理解,毕竟他这两年被失眠症折磨,还被那个人渣骗了钱,总归是各种不如意,但是从前的他那么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为什么他也不喜欢那时候的自己呢?

柏溪子抬起头来:“程医师,这跟治疗没有关系吧?”

“怎么会没关系?”程知懿放下筷子,直视对方的眼睛:“失眠症患者通过‘无法入睡’来表达对自己的失望和对生活现状的不安。如果无法喜欢上自己的话,无论怎么治疗都没办法让你安稳入睡。”

“那你告诉我,程医师,我要怎么才能喜欢上自己?”柏溪子突然歪着头笑了,眼神却凄凉:“我的卡里一分钱都没有了,我的身体已经垮掉了,我没有朋友,跟父母也不联系,跟这个社会脱节,我的生活一团糟,心理医生都放弃我。没有人能喜欢上这样的我,我自己也不行!”

“可是我觉得……你很好啊……”程知懿的心跳得有点快,没有胡子的柏溪子面容清秀,这个带着悲伤意味的笑容杀伤力简直太大了,就算他是个纯爷们,也不免觉得胸口被戳中。

“我们才见了两次面,你凭什么觉得我好?”柏溪子收了笑,声音冰冷地问道。

这是自接触以来,第一次,柏溪子用这样的声音和态度同程知懿说话,之前他看起来一直都很软弱很无助。程知懿知道,这很可能是一个契机,一个打开柏溪子心防的契机。他见过很多的犯罪嫌疑人,有的时候提审了无数次都毫无进展,却在某个时刻因为某个词或者某个无意间的动作突然爆发。当一个人的情绪出现较大波动的时候,往往意味着他们的堡垒出现了裂缝。

“我觉得你,很努力,也很温柔。”程知懿清了清嗓子,字斟句酌地回答他:“失眠是很痛苦的事情,长期的失眠更是像‘憋了很久很久找不到厕所’、‘挠痒怎么也找不到位置’一样让人浑身难受。你换了9个心理医生,或许你觉得自己不可救药了,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能够忍受各种不便,坚持接受治疗寻求帮助,这需要很大的毅力。经历过这么多痛苦也没有放弃,你其实很勇敢,我很佩服你。

而且,对于刮胡子这件事,我知道你很害怕也很抗拒,但是你还是听从我的话刮掉了。这是你面对自己的第一步,也是你开始接受自己的起点。虽然事后你可能很生气也很不高兴,但你也并没有对我发火,这足以说明你是个温柔的人了,我很感谢你。”

柏溪子愣愣地看着程知懿,似乎是犹豫了一会儿才问道:“那你……会喜欢这样的我吗?”

可能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的声音在发抖。程知懿想,这个问题对于柏溪子来说一定很重要。或许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身边的人都过于严厉,没有人直接地表达过对他的认可,他需要的只是一份肯定。回答“是的”两个字是很容易的事,但是程知懿不想这样敷衍他,想了好一会儿,他才谨慎地答道:

“柏先生,我有一个弟弟,但是我小时候不懂事,没有照顾好他,终于有一天我失去了他。长大后我一直很后悔,没有机会告诉他,我其实很爱他。如果当初我能再强大一些就好了。现在我看着你,就像看着我弟弟一样,我很喜欢你,你对于我来说也非常重要,我不想像失去他一样失去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再勇敢一些,配合我,我们一起努力,让你早点好起来,好吗?”

柏溪子愣在那里,他根本没想到程知懿会这样回答他。之前的那些心理医生,从来不会这样直接地表达他们对他的看法,遇到这种问题的时候,总是会避重就轻,说一些诸如“你觉得,你是真的想知道答案吗?”或者“我喜不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喜不喜欢自己”之类的不痛不痒的回答。因为心理医生照实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往往意味着他们会陷入被动,所以他们有一套对付病人的说辞,也会尽量规避风险。

但是这个人不一样,他很真诚,愿意做出承诺,也愿意承担风险。柏溪子看着对面坐着的程知懿,觉得他像阳光一样明亮、耀眼。甚至一瞬间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是很快的,一个细小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来,“溪子,我真的太想活下去了……我以前从来都不信鬼神的,但我面前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所以我才相信了他……”那是钟婉婉,他儿时的玩伴,他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朋友,在弥留之际跟他说的话。

他握着钟婉婉形如枯槁的手哭到不能自已,但那个温柔的女生只是摸着他的头发说道:“对不起我要先走一步了,往后的日子你要照顾好自己,要听医生的话,别像我一样,相信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上帝会保佑你的。”

但是上帝没有保佑钟婉婉,也没有保佑他。他抬头看向桌子对面的那个人,他的善良正直、诚实敦厚,全部都是假象!是假的!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人,婉婉说不定现在还活着。所以,他不能原谅他!他要用自己拖他下水,让他给钟婉婉陪葬!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09 22:01:00 +0800 CST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0 23:46:00 +0800 CST  
Section 10

三十六计,走为上!

程知懿想,现在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不跑难道等着过年吗?

于是他猛地返身拉着柏溪子的胳膊把他从自己背后拖出来,然后抖开自己的风衣兜头把他裹进去:“跑起来!”

但柏溪子腿软得站都站不稳,哪还有力气跑。好在程知懿是个有劲的,他一只手扶在柏溪子腰上紧紧夹住,挟起来就跑。

那女生一见他俩跑了,更认定是实锤了,举着手机就追,其他人凑热闹便也有几个人闹哄哄跟着追了一会儿。但程知懿在跑路方面颇有心得,全得益于平日里全国各地追犯人的经验,他是见巷子就钻,见胡同就进,左拐右插的,没多久后面人声就听不着了。

“没事了……应该……甩掉了……”程知懿边喘边往胡同两头看了看,没见有人影跟过来。他于是卸了手劲儿,在柏溪子肩膀上拍了两下,示意他可以放松一点了。

可柏溪子非但没从他的风衣里出来,反而一转身就趴在他胸口了。像只迷途的小鹿,他用双手紧紧撰住程知懿的衬衣,脸埋在程知懿的肩头。

程知懿一愣,身体瞬间僵直了:“哎……这……这怎么……”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一边把两手像两根木棍一样支起来放得远远的以证清白,生怕胡同里突然钻出个人来,误会他们两个大男人黑灯瞎火抱在一起。

但胡同里很安静,很远的地方有盏路灯,光线很昏暗,使得整个胡同里时间和空间的边界都很模糊,没有其他人,也没有其他声音。程知懿终于慢慢松懈下来,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柏溪子还在发抖,也不知是沉溺在刚刚的惊惧中没有走出来,又或是在害怕些别的什么。

程知懿犹豫了一下,慢慢把木偶一般支着的手臂放下来,用温热的手掌贴在柏溪子背上轻轻抚了两下。柏溪子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但是他没有逃开,也没有挣扎,反而更紧地贴在程知懿身上了。

初秋的天气,程知懿风衣里面也只穿了一件衬衣,隔着薄薄的衣物,柏溪子身上那种冰凉的,潮湿的气息透过来。肩头热热的湿湿的,程知懿惊诧,他是哭了吗?

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程知懿心里最柔软的那个地方被拨动了一下,他最见不得别人哭,尤其是这样压抑的,无声的流泪。他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可是很多时候言语都太苍白,也太无力了。可能是为了安抚,可能是心疼,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心理陪护师这个虚假的身份,程知懿终于伸手,把柏溪子抱住了,在昏暗的光线里,像抱什么宝贝的东西,紧紧地圈在了怀里。

他很久没有这样去抱另一个人了,程知懿模糊地想,上一次抱别人是什么时候?八年前?还是九年前?他真的空窗太久了,搞得现在抱个男人都觉得……手感很好?!

这不能怪他,柏溪子太柔软了。可能是太瘦的原因,他整个身肢给人的感觉都很修长纤细,一点都没有男人那种粗壮和虎背熊腰的感觉。因为比自己矮半个头,柏溪子毛茸茸的脑袋就搁在他的下巴旁边,他们贴得那样紧,他一吸气就能闻到从他身上传来的香气,似有若无的、清淡又带着点苦涩的芬芳,又像雨后森林里湿漉漉的草木和雾的气味,是一种安静疏离却带着些温柔的味道。

程知懿从来不用香水之类的东西,他不知道柏溪子是不是喷了香水。但是在后来的许多日子里,每次程知懿想到柏溪子的时候,总是会想到他身上的这种独特的香气,潮湿而黏腻的,温柔而疏离的,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他们这样抱了好一会儿,柏溪子冰凉的身体都被程知懿慢慢捂热了一点,他终于不再发抖了。程知懿想放开他,又微微有点不舍,问他:“好些了?”

“……嗯。”柏溪子闷在他怀里答。

程知懿只得放手,缓慢的,一点一点地放,然后两人再慢慢地分开,渐渐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柏溪子站在他面前,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低头看着地面,不说话。光线太差,柏溪子的头发也太长,这样近的距离里,程知懿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我送你回去吧?”他试探着问。

柏溪子有些别扭地动了一下,还是不说话。

“怎么了?”程知懿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正想着怎么开解他一下,就听他呐呐地开口道:“我……我想……”

“什么?!”后面的声音他说得太轻了,程知懿实在没听清。

柏溪子的头低得更厉害了,声如蚊呐:“我……想上厕所……”

但这回程知懿微微偏头把耳朵凑过去,终于听清了。听清之后程知懿也有点窘,难怪觉得柏溪子的站姿有点奇怪。

“回,回去上行不?”程知懿四下看看,一时间慌不择路乱跑一气,好像跑远了有点不识路了:“我们打个车回?”

柏溪子微微夹着腿,难堪地摆头:“憋,憋不住了……”

“那……”程知懿往胡同远离路灯的一头看了一眼:“要不就,找个角落,就地解决一下?反正男的,也方便,这种事儿,常有的……”

柏溪子很窘迫,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程知懿便带头往胡同更黑的一端走,走了十几步看到一个院墙和房子墙壁形成的夹角,就回头朝柏溪子招手,做贼心虚一般轻声道:“过来,这里!”

柏溪子很不自在地走过来,站到那个夹角里,也不知是羞赧还是怎么的,半天也没有动作。

程知懿倒有点着急了,怕一会儿真有人过来了。这要是自己随地小便被抓到了,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但柏溪子看起来是个脸皮薄的,要真是被人看到了,怕是又要出状况。他只好脱下自己的风衣用双手举起来把柏溪子挡在里面遮住,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儿啊,不是憋不住了吗?”

里面又安静了一会儿,才响起窸窸窣窣解衣物、拉拉链的声音。程知懿竖起耳朵听着,又等了一会儿,突然地,哗——滋啦——,是液体打在水泥墙面上的声音。

他总算是尿了,程知懿松了一口气,像个老母亲一般凝神听了一会儿,寂静的胡同里,唰唰唰的声音小小的,细细长长的。他尿的力度不大,但很均匀,程知懿仿佛都看到了那条细长的弧线……

等等等等?!!他刚刚都在想些什么啊?!程知懿想自己怕不是疯了,居然在认真听一个男人尿尿的声音!!非但没觉得恶心,反而觉得有点……好听?!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1 21:46:00 +0800 CST  
section 11

他们打了个车回,这回程知懿再没阻止柏溪子戴帽子了,他甚至有点后悔没给他戴个口罩再出来。

柏溪子比他想象的更知名也更有影响力,即便已经三年没有公开露面,他仍然拥有相当数量的粉丝。一方面是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出众,就连程知懿这种钢铁直男在电视上看到他也忍不住要多看两眼;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的人设实在很亮眼——剑桥博士毕业,最年轻的独角兽企业CEO,当年他离开的时候,柏金所估值已经达到1000亿。

他就是那种典型的,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却偏要靠才华的人。

到底是什么把一个原本有能力改变世界和人类未来的人变成了今天这个胆怯畏缩的样子?程知懿怀着一种惋惜的心情跟在柏溪子后面走出电梯。

一进屋柏溪子鞋都顾不上换,急急地走到博物架前,拉开下方的柜门拿出一个药箱,扒拉了两下翻出一盒药,抠出两颗在掌心就要吞,被程知懿眼疾手快抓住了手腕:“药不能乱吃的!”

“没,没有乱吃,”柏溪子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被程知懿握住的手腕是冰凉的:“医生开的。”

“哪个医生?之前的心理医生?”程知懿狐疑地问,看到柏溪子点头,还是不放心的伸手道:“先给我看看。”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3 21:13:00 +0800 CST  
柏溪子把药盒握在手里,犹豫了一会儿,又用胆怯的眼神看了看程知懿。程知懿就很严厉地又伸了一下手,柏溪子才犹犹豫豫地把药盒递过来。

盐酸帕罗西丁片。药盒上这样写着。程知懿觉得这个药看起来有点眼熟,又想不起是治什么的了,便打开药盒抽出说明书来看。

帕罗西汀,用于治疗抑郁症。亦可用于原恐障碍、社交恐怖症及强迫症的治疗。

抑郁症和社交恐惧都是会造成失眠的原因之一。之前程知懿只是怀疑,现在看到这盒药,算是坐实了之前的猜测。柏溪子把自己包得像个粽子的异常举动、走路时的战战兢兢、面对陌生人时的惊恐、突如其来的泪水,全都有了解释。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很害怕外面的世界,为什么柏溪子还是什么都没说,跟着他出门了呢?

“药……”柏溪子的手腕还被程知懿撰在手里,他轻轻转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我能吃了吗?”

“哦……”程知懿忙不迭地放开手,他想得太入神,一不小心就撰得太用力了,放开手就看到柏溪子苍白的手腕上被撰出的红痕。但柏溪子并没有在意这些,他就着一口凉水很快地把两颗药咽了下去。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3 21:13:00 +0800 CST  
“这个药……你吃多久了?”迟疑了一会儿,程知懿还是问道。

“很久没吃了。”柏溪子抬头冲他轻轻一笑,“我以为,我已经可以不用再吃了。”

“之前医生给你的这个诊断,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程知懿口气有点严厉,如果早知道他是这种情况,他不会这么鲁莽地把他带出门。

“对,对不起!”柏溪子坐在沙发上低头绞着手指,像个做错事被老师发现的孩子一样小声说道:“我不严重的,我只是不喜欢出门,还有点失眠而已……”

程知懿看他那个样子又有点心软,于是放缓了口气道:“既然害怕出门,为什么不直接跟我说?”

柏溪子看了他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心:“我……怕你生气,也怕你转头就走。”

程知懿一愣,有点哭笑不得:“不是,我一个大男人,哪那么容易就生……”

“我看到你皱眉头了,你还看了几次表,”柏溪子轻声说道:“你不高兴、不耐烦的时候就会皱眉头,看表说明你已经准备要走了。”

“是,是这样吗?”程知懿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眉骨,暗暗心惊,这是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这个人异常敏感、脆弱,自己在与他相处的时候必须十分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则很可能会给他带来伤害。仅仅是皱个眉头,稍微表现得不耐烦一点,甚至只是一个看表的动作,他们都能马上捕捉到,并立刻转化成为:我是不是做得不好?他是不是觉得我很烦?我果然很差劲,他要放弃我了吗……等等。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3 21:13:00 +0800 CST  
程知懿有点沮丧,也觉得压力陡增。心理治疗果然不是一个光靠看几本书就能上道的行业。他感觉到了柏溪子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其实他可以利用这种信任和依赖,达到自己最初来找他的目的,然后把他转交给专业人士来接手,或许这才是最稳妥的做法。

柏溪子越是依赖他,就意味着他往后越是难以抽身,他可能会露馅,也可能会因为不专业带来难以预料的后果。道理他都懂,可是同时,又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攥住了他——虽然只见过两次面,但他确实被他吸引了,或者说是被他身上的谜团吸引了,他想知道原因,想知道到底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刑警的职业病作祟,他想要亲手“破案”,揭开事情的真相。

“抱歉程医师,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看到程知懿神色变换难以捉摸,柏溪子愈发小心翼翼。

“哦没有,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你付过钱的不是吗?”程知懿定了定神,和柏溪子并排在沙发上坐下来,把自己摆正到一个心理医师的位置。从今天的情况来看,柏溪子社恐的症状似乎更明显也更严重一些:“我想了解一下情况,你……有多久没有出过门了?”

柏溪子有些牵强地笑了一下:“没……没多久。”

“没多久是多久?”程知懿并不放过他:“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去干什么?”

“大概三……三个月前……去……”柏溪子有些紧张地回答。

“三个月??!”程知懿提高了音量,什么人可以三个月不出门?

柏溪子却以为是自己的谎言被识破了,毕竟在心理医生面前说谎无异于班门弄斧,他只好有些挫败地回答道:“好吧……六,六个月……”

“你有六个月没有出过门了?!”程知懿更惊讶了,他以为柏溪子只是害怕社交不常出门,但没想到他已经严重到半年不出门的程度。更没想到的是,这样的他竟然会因为自己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就迈出了如此勇敢而不计后果的一步。程知懿突然觉得整个胸口都鼓胀起来,不自觉地就用一种称得上是温情的目光看向了柏溪子。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3 21:14:00 +0800 CST  
柏溪子在这样的注视下显得有些无所适从:“还,还好吧……现在手机,挺方便的,也没什么需要出门的时候……”

“为什么不愿意出门?有什么害怕的东西吗?”

“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柏溪子舔了舔嘴唇,光是想到人多的地方,他已经感觉有些心慌。

“人多的地方有什么问题吗?”

“就感觉,所有人都在看我……很难受……”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程知懿问。柏溪子从前是公众人物,整天都要面对镜头、出席各种大型活动,那时候他都神态自若、谈吐得体,所以他的这种社交恐惧不太可能是性格原因造成的。

“程医师……”柏溪子突然向他靠近了一点,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他:“我们不要管这个行不行?我不出门也可以生活得很好,你只要帮我把失眠症治好就可以了。”

程知懿摇头:“大部分的社交恐惧症患者都有失眠的症状,不治好你的社交恐惧,你的失眠症状就得不到缓解。而且你需要恢复正常的生活方式,运动,社交,这些都有助于你的失眠症痊愈。”

柏溪子很可怜地看着他:“可是我不想再想象了……”

“想象什么?”

“想象……我站在一群人当中……”柏溪子又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谈论这些使他觉得心跳加快,口干舌燥。

“是之前的心理医生给你做的脱敏治疗?”程知懿问。想象脱敏是比较常见且有效的治疗社交恐惧症的心理疗法。

“是的……”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3 21:14:00 +0800 CST  
程知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昨天在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看到过,被诊断患有社交恐惧症的人中,约有50%经历过特定的心理创伤或羞辱性社交事件。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柏溪子面对陌生人并没有表现出恐惧,交谈上也没有什么障碍,可见他并非一般意义上对与人交往产生恐惧。他的社交恐惧,是一种面对特定场景的恐惧。所以之前的心理医生才会对他使用想象脱敏疗法,不过看起来这种方法成效不大。

三年前,柏溪子从公众视线中消失的时候,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这三年来,柏溪子可能一直处于当年那件事情的阴影下,社交恐惧和失眠都是那件事在他身上的映射。必须找到那个让他害怕的特定场景,借以推断出三年前发生的事,才有可能有针对性地对他进行心理疏导。至于具体应该怎么做,程知懿现在还没什么头绪。

“柏先生,”程知懿思考了一下:“从今天开始,我希望我们能够相互信任,如果你不想说的事情,可以不说,但是不要有欺骗,也不要故意隐瞒,这样会影响我的判断,我就没办法帮到你了。你之前看过很多心理医生了,应该明白这一点。”

“好的。”柏溪子点点头。

“下一步的治疗方案,我还要再研究一下。今天就先到这里。下周的治疗时间我们还是约在周日。在那之前我要你每天好好吃饭,从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开始。”

“我……”柏溪子咽了口唾沫,有些艰难地回答:“我尽量吧……”

“不能尽量,而是必须!”程知懿强调:“如果你做得好,我会给你奖励的。”犒赏疗法也是程知懿才从书上看到的,就直接拿来现学现用了。

“什么奖励?”柏溪子的眼睛亮起来。

“你想要什么奖励?”程知懿饶有兴味地反问道。

“我想要……”柏溪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说道:“程医师为我做一件事,但是要做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可以,”程知懿也没多想,爽快地答应:“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而且不违反国家法律法规。”

“那就,一言为定!”




————TBC————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3 21:15:00 +0800 CST  
section 12

周一,程知懿一进办公室,副队长杨锐就举着一摞资料走过来:“程队,这个人……到底怎么处理?”

程知懿看了一眼照片上那张熟悉的脸,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就……按流程走吧,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之前你不是说,要去找受害人……”杨锐斟酌了一下用词。

“找过了,就这样吧。”程知懿把那摞资料推开,往自己办公室走。

“哎,程队……”杨锐在身后喊了他一嗓子,但程知懿没回头也没停下脚步。

同以往无数个早晨一样,一坐到那张办公桌前,无数的事情就堆过来。刑警可以说是所有警种中最苦最累的了,我国每年刑事案件发案将近600万起,而全国刑警的数量,不超过30万人。一个普通刑警,一年最少要处理几十甚至上百起案件,即便如此,每年仍然有80%的刑事案件得不到处理,大到杀人抢劫,小到小偷小摸,永远都有办不完的案子。

很多年轻警察最初一听说调动到刑警队,总是欢呼雀跃弹冠相庆,但最多只用半年,就能干到一个个面如死灰。严重超负荷的工作,已经导致大量刑警申请调岗或者辞职,基本在刑警口,你很少能见到坚持十年不挪窝的例子,像程知懿这样从毕业起待到现在的真的是凤毛麟角。

队里的人经常打趣说,我们程队呀,不是在单位加班,就是在去单位加班的路上。也不是不觉得累,但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种忙碌的状态。加班挺好的,加班可以名正言顺地不找女朋友,也不谈恋爱;加班让他觉得自己的存在很有价值,能够守护一方平安;加班可以让他,一夜安眠。

一旦停下来,他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干点儿什么,空虚是很可怕的事情,那会把他心里的魔鬼放出来,他害怕自己被那魔鬼吞噬,只能用工作填满自己。像昨天那样,一整天都无所事事地看电影、吃饭、聊天,对于他来说是十分难得的体验,以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将如何度过如此平淡的一天。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6 20:33:00 +0800 CST  
他原本打算趁这几天不太忙把之前没结的那些案子整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新的线索,再抽空了解一下社恐的相关资料。但是结果上午接到一起人员失踪报警,20岁的女大学生,返校途中失联。程知懿带队出警,现场踏勘、分析、周边搜索。但事发地周围杂草丛生,人迹罕至,几遍搜下来警犬都累得快走不动道了。

傍晚,打捞队到达现场打捞,没有进展。为尽快找到失踪人员,避免错过最佳营救时机,当天晚上刑侦大队全体民警回单位上班,按疑似被侵害失踪人员启动侦查。

视频作战,圈定当事人和目击证人,寻找知情人谈话等等一直忙到半夜。凌晨一点了,程知懿还在会议室和副队长、指导员等几个人反复分析探讨案件的各种可能性。

第二天上午7点半,新一轮搜索又开始了。

第三天,专业打捞队整整作业一上午,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暴雨使得搜索更加艰难,没一会裤子鞋子全湿光了。程知懿心里明白,人多半已经没了,就是找到了,恐怕也只是尸体了。

这不是谁的错,从警这么多年,程知懿见过太多这样的无可奈何,也明白他们已经尽力了,但还是抑制不住地觉得遗憾、懊丧。20岁,正是豆蔻年华,大好人生还没有开始就凋零了。阴霾的情绪映和着阴沉的天气,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搜索工作一直持续到晚上十点多,大家都已经非常疲惫了,从身体到心灵,都被下了一整天的雨浸泡得潮湿无比,几乎没有人还有心情说话了,浓黑的夜色里只能看到星星点点晃过的手电筒的光亮。杨锐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问程知懿道:“程队,要不然今天就到这里吧,一会儿恐怕还有大暴雨,这里路况也不好,再继续下去怕是有危险……”

程知懿正要说话,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楼主 夏子煦  发布于 2019-03-16 20:33:00 +0800 CST  

楼主:夏子煦

字数:31886

发表时间:2019-03-07 06:4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25 10:51:10 +0800 CST

评论数:220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