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迷茫感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涌来，融为脚下踩踏着的虚无中滋生的荆棘。一豆微弱的光亮在混沌中跳动着，让人真切地感受着脚下的苦痛，却如同失了神智般不休地追逐。

在即将触碰到那苦苦追寻的光点时，它倏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捏的粉碎，细碎的光屑散落的那一刻接踵而来的是身子加速坠落的失重感，最后一眼看到的，是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

“你啊，还是去死好了。”

——！！

宋锦猛地睁开眼睛，身体的失重感已经散去，可他却僵硬得动弹不得。梦里那人的语调哪怕过去多少年还是那么的清晰，像是深深镌入他骨髓里的一部分，是无论如何去刻意地掩盖也无法磨灭的痕迹。

他如同深陷泥沼，无法自我救赎也无人拉他出缚网，他选择了精神上的自我逃避，刻意而又拼命地忽视自己的处境。可梦里的那几个字却犹如细密的虫般深深钻入他的每一个毛孔，啃食掉他被漫漫时光和回避情绪交织而成的摇摇欲坠的墙，将藏匿在最里头不堪入目流脓发肿的回忆一点一点剥露出来，暴露在这青天白日之下。

“喂，沈尹。那个人老是在看你耶……”

“服了，眼神跟个小姑娘似得……好恶心啊，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四面人潮涌动，人声嘈杂，远处畏畏缩缩而又热烈的眼神早已是常态了，沈尹心下一阵不顺畅。被从小一起长大的男孩子偷窥、跟踪着的事情从朋友们嘴里说出来，更让人倍感膈应。

沈尹把玩着手中的篮球，脑海里是之前警告宋锦时他那发着抖的模样，不屑的冷哼从鼻腔中飘出来——

“你们看错了。”

他不喜欢宋锦，看上去总是一副懦弱、没有主见的样子，在自己面前维诺是从的时候更像只可笑的小狗。沈尹认为朋友就该有点朋友的样子，在除开相互利益这一点时，双方都该是平等的，而不是这种主人与狗的关系。

但他又该死地有点上瘾。

他喜欢而又厌恶着对方无条件顺从自己的模样，喜欢而又厌恶地偏向于捉弄这只小丑，将他的糗态暴露在他人面前，看他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变得通红的耳根。但很快他就不这么干了，一个有点荒唐的念头在少年里的潜意识里悄悄埋下了种子。

他的小狗，只能给他一个人看。

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沈尹在某一天晚上便梦到了他的小狗。梦里的宋锦眼神诚恳而又热切，他在自己的面前像以前看过的成人影片中的女主一样趴下身子，温热的舌头一点一点舔舐着自己的掌心……

然后沈尹就醒了，第一次遗精对象竟然是自己的宠物。他沉着脸悄咪咪地去洗了被单，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快忘了这件见不得人的事情，可当第二天一看到宋锦的脸，沈尹就想起了昨晚让人血脉喷张的场景。他冷冷地瞟了宋锦一眼，却发现他的眼神和梦里的一样热切……沈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那是什么眼神……

他一直都是拿这种眼神看我的吗？

无法言喻的慌乱感和那个奇奇怪怪的梦在脑内旋转、交织，也许这个小初中生沈尹的情绪在之后都已经被时间淡化，抹去，可当时心中一下子吐露的第一感觉直到高中毕业沈尹都还记得，以至于他之后所走的每一步，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被深深地影响着、禁锢着——

——假的吧。好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