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望眉目有山河》将军攻x王爷受
第一卷欲买桂花同载酒文案：
师承神医之术的宣羽刚出谷游历不久就捡到了身负重伤的年轻将领。
当看见他的眼睛的那一刻，少年初识了心动滋味。
“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而后种种因果下，两人卷入了江湖纷争之中。
面对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两人又该何去何从？
第二卷望极天涯不见家文案：
时光如白驹过隙。
三年内他遍览江湖风光，快意恩仇，可谓潇洒，却愈发想念当年全心全意护他的那个人。
三年内他历尽沙场尘烟，同袍生死，可谋功名，却始终没忘过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的眼睛。
当天真的少年长为俊俏公子，内敛的青年长为镇边将军，那埋在心底最深的感情，能否重见天日？
“顾青，我希望我不再是你的恩人，不再是你的内疚，亦不再是你的软肋，信我，我会变得足够强。”
“嗯，我信你。”
能一直在一起，宣羽觉得在边疆做一辈子军医也很好。
奈何世事多舛。
有的人生性潇洒，却不得不卷入争斗。
有的人向往自由，却终生被仇恨所锢。
有的人胸怀天下，却日夜受病痛折磨。
而有的人，注定要离开。
“就算是刀山火海，阿鼻地狱，为了救他，我也去闯。”
“我还怕失去什么？我还能失去什么？”
“对不起……忘了我。”
“我偏不信命。”
师承神医之术的宣羽刚出谷游历不久就捡到了身负重伤的年轻将领。
当看见他的眼睛的那一刻，少年初识了心动滋味。
“我想要你陪在我身边。”
而后种种因果下，两人卷入了江湖纷争之中。
面对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两人又该何去何从？
第二卷望极天涯不见家文案：
时光如白驹过隙。
三年内他遍览江湖风光，快意恩仇，可谓潇洒，却愈发想念当年全心全意护他的那个人。
三年内他历尽沙场尘烟，同袍生死，可谋功名，却始终没忘过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的眼睛。
当天真的少年长为俊俏公子，内敛的青年长为镇边将军，那埋在心底最深的感情，能否重见天日？
“顾青，我希望我不再是你的恩人，不再是你的内疚，亦不再是你的软肋，信我，我会变得足够强。”
“嗯，我信你。”
能一直在一起，宣羽觉得在边疆做一辈子军医也很好。
奈何世事多舛。
有的人生性潇洒，却不得不卷入争斗。
有的人向往自由，却终生被仇恨所锢。
有的人胸怀天下，却日夜受病痛折磨。
而有的人，注定要离开。
“就算是刀山火海，阿鼻地狱，为了救他，我也去闯。”
“我还怕失去什么？我还能失去什么？”
“对不起……忘了我。”
“我偏不信命。”
本文为1v1古风架空耽美文，暂定为三卷，部分设定参考网游剑侠情缘3，专注撒糖，后期小虐，肯定he，欢迎入坑。
主角宣羽会有几次比较大的性格转变
扫雷：受对攻一见钟情，后期互攻
第一卷受的王爷身份不会公开，安排在第二卷公开
冷静内敛将军攻x看似开朗实则腹黑兼强占有欲王爷受
主角宣羽会有几次比较大的性格转变
扫雷：受对攻一见钟情，后期互攻
第一卷受的王爷身份不会公开，安排在第二卷公开
冷静内敛将军攻x看似开朗实则腹黑兼强占有欲王爷受
楔子
安阳村。
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带了些若有若无的湿气。
看上去约莫六七岁的少年拿着蒲扇坐在厨房的小矮凳上，规律地对着小药罐扇着火，不时抬头歪一歪上身看向内室的方向，注意着动静。
娘自从爹去了，生下小妹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咳嗽的越发厉害了……希望这药喝下去娘能好些，少年这样想着。
揭开盖子看了一看，他熄了炉火，盛了药向内室走去。
昏暗的房间里因为少年的到来有了些生气，榻上一位面色显出些灰白的妇人静静地半靠着床头，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虽满面病容，但从眉目轮廓来看，仍然能看见年轻时的美貌。
一旁的被窝里露出个嫩白的女娃的脸，正在熟睡，身上却也是没多少肉的，缩成小小的一团，下巴依稀露出些尖尖的弧度。
妇人睡眠极浅，少年脚步略一靠近便醒了，看见少年显出来一个笑，“是青儿啊……”
“娘，药好了，冷一冷再喝。”
顾青双手端着碗，把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站在床边扶着妇人坐起来。
妇人慈爱地看着他，握住顾青的手道：“来，坐下，娘有话对你说。”
顾青乖乖地坐在床沿，面上一片平静，半点也看不出少年该有的活泼。
只是小手却微微颤抖……他看出来娘的精神很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精神过了，顾青莫名地心慌。
“我梦***了”，妇人的脸上带了笑意，理了理儿子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他说他很想我们……”
顾青的鼻子猛的一酸，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我告诉他等过了冬天，青儿就八岁啦”，妇人温柔地摸了摸顾青的头，把他轻轻地圈在怀里，“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顾青不作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紧了拳头强忍住颤抖。
他张开双臂环抱住妇人，不舍地感受着接触到的温暖，眼睛掠过娘的肩膀看着睡的正香的小妹，神情坚定而悲伤。
那个冬天过后，顾青成了孤儿。
景朝平昌40年冬，顾母亡，邻里帮葬。顾青独自一人拉扯顾雅四年，直到遇上毒仙教左护法曲凌，离开安阳村。后认“炎狼枪”边阳为师，平昌50年跟师从军。
平昌37年，六皇子殷长律出生，不久朝中便发生了北将谋反一案，北将全府上下375口人皆被处刑。
出身北将府的莲妃怀抱六皇子自焚于宫中。半个月后，素有“神医妙手”之称的沐祈于沉云谷收入一婴孩，授其名宣羽，懂事后拜于沐祈门下学医。
安阳村。
天气阴沉沉的，空气中带了些若有若无的湿气。
看上去约莫六七岁的少年拿着蒲扇坐在厨房的小矮凳上，规律地对着小药罐扇着火，不时抬头歪一歪上身看向内室的方向，注意着动静。
娘自从爹去了，生下小妹之后，身体一直不好，最近咳嗽的越发厉害了……希望这药喝下去娘能好些，少年这样想着。
揭开盖子看了一看，他熄了炉火，盛了药向内室走去。
昏暗的房间里因为少年的到来有了些生气，榻上一位面色显出些灰白的妇人静静地半靠着床头，双目紧闭，似是睡着了，虽满面病容，但从眉目轮廓来看，仍然能看见年轻时的美貌。
一旁的被窝里露出个嫩白的女娃的脸，正在熟睡，身上却也是没多少肉的，缩成小小的一团，下巴依稀露出些尖尖的弧度。
妇人睡眠极浅，少年脚步略一靠近便醒了，看见少年显出来一个笑，“是青儿啊……”
“娘，药好了，冷一冷再喝。”
顾青双手端着碗，把药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站在床边扶着妇人坐起来。
妇人慈爱地看着他，握住顾青的手道：“来，坐下，娘有话对你说。”
顾青乖乖地坐在床沿，面上一片平静，半点也看不出少年该有的活泼。
只是小手却微微颤抖……他看出来娘的精神很好。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精神过了，顾青莫名地心慌。
“我梦***了”，妇人的脸上带了笑意，理了理儿子有些乱糟糟的头发，“他说他很想我们……”
顾青的鼻子猛的一酸，他快速地眨了眨眼睛。
“我告诉他等过了冬天，青儿就八岁啦”，妇人温柔地摸了摸顾青的头，把他轻轻地圈在怀里，“已经是个小大人了，要照顾好自己和妹妹……”
顾青不作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紧了拳头强忍住颤抖。
他张开双臂环抱住妇人，不舍地感受着接触到的温暖，眼睛掠过娘的肩膀看着睡的正香的小妹，神情坚定而悲伤。
那个冬天过后，顾青成了孤儿。
景朝平昌40年冬，顾母亡，邻里帮葬。顾青独自一人拉扯顾雅四年，直到遇上毒仙教左护法曲凌，离开安阳村。后认“炎狼枪”边阳为师，平昌50年跟师从军。
平昌37年，六皇子殷长律出生，不久朝中便发生了北将谋反一案，北将全府上下375口人皆被处刑。
出身北将府的莲妃怀抱六皇子自焚于宫中。半个月后，素有“神医妙手”之称的沐祈于沉云谷收入一婴孩，授其名宣羽，懂事后拜于沐祈门下学医。
【第一章】 宣羽
夏
太阳刚一生起便有股炙热慢慢地扩散开来，沉云谷中由于地势偏低，清晨总是雾蒙蒙的。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来，便好似一柄长剑穿谷而过，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不一会便有百十条同样的光芒泻下来，在深谷中形成一幅优美而壮观的画面。
谷内一颗足有三人合抱粗的树下静静立着一个男子。墨发如瀑，用玉冠束起，眉如远山，眸如秋水，略显清瘦的白净面庞面带笑意，一身白衣，在阳光中远望着谷外。
若是世人看到了定会惊奇于此人的气度，这莫不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了？
然而，随着日头越来越高，“仙人”脸上越来越生气，最后似是终于忍不住地向树后的院落走去。
“宣羽！你到底什么时候起床！”
沐祈怒气冲冲地走进屋子，甫一进屋就闻见一股有点熟悉的清香，隐隐浮动在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的味道。他分辨了一会，惊觉这是沈澜从道观带回来的四十年含笑，统共也没有几两，自己都不舍得用，这崽子居然熏了一夜！
昏暗却温暖的房间内，一个少年安静地蜷缩在被窝里，蝶扇般的眼睫微微颤动，嫩粉的唇微微张着，极其清秀的眉目虽然还带着些许稚气，但已经能看出些动人的风华。
纵是沐祈养了宣羽多年，也不免在这小孩一时的乖巧模样上吃瘪，刚想掀被子的手一转，捏住少年皮肤极好的脸蛋向两边扯动。
宣羽皱起偏细的眉，眼也不睁便伸手去推面前的人，“嗯……师父再让我睡会……”
“还睡！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沐祈加力。
“嗷！别扯了！我起我起……”宣羽扑腾着从被窝里翻出来。
“师父，我的脸都要被你扯坏了”，他撇撇嘴，坐在床上揉了揉自己饱经蹂躏的脸。
“哼！”沐祈弯腰戳他，“含笑，嗯？”专往这小子身上的痒痒窝里戳。
宣羽当时便犹如离开了水的鱼儿一般在床上扭动着，滚来滚去，他最怕别人挠他痒痒。
“我这不是！哈哈哈……我这不是今天就要……哈哈，要走了么，哈哈哈……不用放着也是放着！啊！！师母救我！！！”
宣羽笑得眼泪都下来，沐祈听他如此喊回身看去，果然看见白发的道长站在门边带着笑意看着他，清咳了一声便收手了，留宣羽趴在床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力气都笑没了。
光顾着折腾臭小子了，连沈澜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含笑花不过是个物件，改日让师弟再送些过来便是。”沈澜伸手理了理爱人的头发。
沐祈眼光柔和下来，看着温润如玉的道长，心里对宣羽生的气当即消了一半，握住沈澜的手应了，回头道：“臭小子快起床，谷里可没有备你的午膳，起来收拾一下就走。”
说完便搂着身边人的腰出了门去，宣羽郁闷地坐起来看着两人。
沈澜临出门前温和地看了宣羽一眼，宣羽便也轻快起来，离开心爱的床铺，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今天是他出谷游历的日子。
师父说他的医术已经学成了，但跟着师父只是摆个架子。在谷里帮人看病，总想着有师父在，经验不足，总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行医才能学些东西。
这次要去多久啊……
宣羽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想着，忽然他摇摇头，不行，不能还依靠着师父师母，以后要靠自己了！
除却一些即将和亲人离别的伤感，他心里生出一股前路辽阔的豪气来。
这边沐祈握着沈澜的手慢吞吞地向中堂走去，默不作声地想着宣羽的事。沈澜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不舍得？”
“嘁，我总算能和你过只有我们两个***子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沈澜知道这人口是心非的毛病又犯了。
“羽儿也十六了，总要出去走走的。”
沐祈不语，只是面上显露出担心之色。
“他武功不怎么好。”
有些自责自己当初疏于管教小孩。
“我已将凌云步法传授给他。”
沐祈一愣。
沈澜的徒弟死去的那天，他说，此生再不收徒。
沐祈眉间动了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澜，沈澜静静回望，只是耳根慢慢红透。
沐祈低低笑了，“沈澜你真好……”
说完拥住他，用唇温柔地蹭着沈澜的嘴角，道长抬手抱住爱人的背，主动回应着。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沐祈又精神起来。
“怪不得最近老是追不到那小子，我还以为是我轻功功力下降了。”
他拉着沈澜的手向前走去。
沉云山山门外。
沈澜把某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挂上麟驹的马鞍，回身细细叮嘱着少年行走江湖该注意的事项，宣羽一一应下，极乖巧的样子，把平常的顽皮都收了起来，透出些沉稳。
“你师父刚接了江南刘家的委托，现在不便来送你”，沈澜摸了摸他的头，“若碰上麻烦，记得传信回来。”
宣羽坚定地道：“弟子定不负师父师母的期望。”
沈澜笑了笑：“去吧。”
少年利落地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一骑绝尘而去。
直到那身影逐渐消失，沈澜转头看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
沐祈望着宣羽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身一笑。
“只听人说江南风景如画，上次去没看成。这次定要好好看看！”
“好。”
却说宣羽走近了青封镇便放慢了速度，离别时心里空落落了好一阵子，颇有种“孤零零一人”的感觉，如今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少年心性上来，也不骑马，买了烧饼当午饭，一边啃着一边在街上慢悠悠地闲逛，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
以前也不是没有看过街坊，只是沉云山离人烟处较远，骑马也要好几个时辰才能看见村落，路又难走，是而看的不多。
到快出了镇子，宣羽远远地便看见不远处围了一群人，议论声一片。
“这戎族当真可恶，杀了这么多无辜老百姓。”
“上次来犯被边将军打退二十里，现在边将军回朝述职了，这群贼子居然趁人之危，真是不要脸！”
“听说一个村的人都被屠尽了！你说说，这还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圣上为何还不让将军回去啊！”
“君心难测啊……”
宣羽皱紧了眉头。
“战乱之地，不可去。”沐祈翻着书道。
“为什么！那里不是最需要大夫的地方吗？！”
“双拳尚且难敌四手，你武功不济，年龄也不够，去那里不是找死么”
想起这些，宣羽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着告示，阴山……
宣羽打定了主意。
―――――――――――
景朝平昌53年夏
犬戎族举兵三十万进攻中原。
此次进攻之突然，震惊朝野，军队损失惨重，边陲地区连同连州城皆丧于北戎铁骑之下。
因镇北将军边阳回京，卫北军群龙无首，被戎族大败，退守原州。
边将之徒，卫北副将顾青带领左翼军掩护大军撤退，以四万之数缠斗戎族两日两夜。
城郊。
残阳如血啊……看着天空，顾青恍惚中这样想着，好让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在腰部被箭刺穿的疼痛上。
嘴里满是生铁锈的味道，又苦又涩。他总觉得有什么在拉扯着身体和灵魂一般。
一阵阵眩晕袭来，顾青终于没能坚持走下去，倒在地上，迎面是清新的草地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可这气息也只停留了一瞬就被血腥味盖过了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
师父……
夏
太阳刚一生起便有股炙热慢慢地扩散开来，沉云谷中由于地势偏低，清晨总是雾蒙蒙的。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来，便好似一柄长剑穿谷而过，闪耀着金色的光芒，不一会便有百十条同样的光芒泻下来，在深谷中形成一幅优美而壮观的画面。
谷内一颗足有三人合抱粗的树下静静立着一个男子。墨发如瀑，用玉冠束起，眉如远山，眸如秋水，略显清瘦的白净面庞面带笑意，一身白衣，在阳光中远望着谷外。
若是世人看到了定会惊奇于此人的气度，这莫不是天上的仙人下凡了？
然而，随着日头越来越高，“仙人”脸上越来越生气，最后似是终于忍不住地向树后的院落走去。
“宣羽！你到底什么时候起床！”
沐祈怒气冲冲地走进屋子，甫一进屋就闻见一股有点熟悉的清香，隐隐浮动在被遮得严严实实的房间里。一时没想起来是什么的味道。他分辨了一会，惊觉这是沈澜从道观带回来的四十年含笑，统共也没有几两，自己都不舍得用，这崽子居然熏了一夜！
昏暗却温暖的房间内，一个少年安静地蜷缩在被窝里，蝶扇般的眼睫微微颤动，嫩粉的唇微微张着，极其清秀的眉目虽然还带着些许稚气，但已经能看出些动人的风华。
纵是沐祈养了宣羽多年，也不免在这小孩一时的乖巧模样上吃瘪，刚想掀被子的手一转，捏住少年皮肤极好的脸蛋向两边扯动。
宣羽皱起偏细的眉，眼也不睁便伸手去推面前的人，“嗯……师父再让我睡会……”
“还睡！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沐祈加力。
“嗷！别扯了！我起我起……”宣羽扑腾着从被窝里翻出来。
“师父，我的脸都要被你扯坏了”，他撇撇嘴，坐在床上揉了揉自己饱经蹂躏的脸。
“哼！”沐祈弯腰戳他，“含笑，嗯？”专往这小子身上的痒痒窝里戳。
宣羽当时便犹如离开了水的鱼儿一般在床上扭动着，滚来滚去，他最怕别人挠他痒痒。
“我这不是！哈哈哈……我这不是今天就要……哈哈，要走了么，哈哈哈……不用放着也是放着！啊！！师母救我！！！”
宣羽笑得眼泪都下来，沐祈听他如此喊回身看去，果然看见白发的道长站在门边带着笑意看着他，清咳了一声便收手了，留宣羽趴在床边，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他力气都笑没了。
光顾着折腾臭小子了，连沈澜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
“含笑花不过是个物件，改日让师弟再送些过来便是。”沈澜伸手理了理爱人的头发。
沐祈眼光柔和下来，看着温润如玉的道长，心里对宣羽生的气当即消了一半，握住沈澜的手应了，回头道：“臭小子快起床，谷里可没有备你的午膳，起来收拾一下就走。”
说完便搂着身边人的腰出了门去，宣羽郁闷地坐起来看着两人。
沈澜临出门前温和地看了宣羽一眼，宣羽便也轻快起来，离开心爱的床铺，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今天是他出谷游历的日子。
师父说他的医术已经学成了，但跟着师父只是摆个架子。在谷里帮人看病，总想着有师父在，经验不足，总要自己一个人出去行医才能学些东西。
这次要去多久啊……
宣羽一边整理衣物一边想着，忽然他摇摇头，不行，不能还依靠着师父师母，以后要靠自己了！
除却一些即将和亲人离别的伤感，他心里生出一股前路辽阔的豪气来。
这边沐祈握着沈澜的手慢吞吞地向中堂走去，默不作声地想着宣羽的事。沈澜安抚地握了握他的手，“不舍得？”
“嘁，我总算能和你过只有我们两个***子了，有什么舍不得的。”
沈澜知道这人口是心非的毛病又犯了。
“羽儿也十六了，总要出去走走的。”
沐祈不语，只是面上显露出担心之色。
“他武功不怎么好。”
有些自责自己当初疏于管教小孩。
“我已将凌云步法传授给他。”
沐祈一愣。
沈澜的徒弟死去的那天，他说，此生再不收徒。
沐祈眉间动了动，目不转睛地看着沈澜，沈澜静静回望，只是耳根慢慢红透。
沐祈低低笑了，“沈澜你真好……”
说完拥住他，用唇温柔地蹭着沈澜的嘴角，道长抬手抱住爱人的背，主动回应着。
一个绵长的吻过后，沐祈又精神起来。
“怪不得最近老是追不到那小子，我还以为是我轻功功力下降了。”
他拉着沈澜的手向前走去。
沉云山山门外。
沈澜把某人早就收拾好的包袱挂上麟驹的马鞍，回身细细叮嘱着少年行走江湖该注意的事项，宣羽一一应下，极乖巧的样子，把平常的顽皮都收了起来，透出些沉稳。
“你师父刚接了江南刘家的委托，现在不便来送你”，沈澜摸了摸他的头，“若碰上麻烦，记得传信回来。”
宣羽坚定地道：“弟子定不负师父师母的期望。”
沈澜笑了笑：“去吧。”
少年利落地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神采飞扬，一骑绝尘而去。
直到那身影逐渐消失，沈澜转头看那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
沐祈望着宣羽离去的方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身一笑。
“只听人说江南风景如画，上次去没看成。这次定要好好看看！”
“好。”
却说宣羽走近了青封镇便放慢了速度，离别时心里空落落了好一阵子，颇有种“孤零零一人”的感觉，如今看见熙熙攘攘的人群便被吸引了注意力，少年心性上来，也不骑马，买了烧饼当午饭，一边啃着一边在街上慢悠悠地闲逛，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
以前也不是没有看过街坊，只是沉云山离人烟处较远，骑马也要好几个时辰才能看见村落，路又难走，是而看的不多。
到快出了镇子，宣羽远远地便看见不远处围了一群人，议论声一片。
“这戎族当真可恶，杀了这么多无辜老百姓。”
“上次来犯被边将军打退二十里，现在边将军回朝述职了，这群贼子居然趁人之危，真是不要脸！”
“听说一个村的人都被屠尽了！你说说，这还是人干出来的事吗！”
“……圣上为何还不让将军回去啊！”
“君心难测啊……”
宣羽皱紧了眉头。
“战乱之地，不可去。”沐祈翻着书道。
“为什么！那里不是最需要大夫的地方吗？！”
“双拳尚且难敌四手，你武功不济，年龄也不够，去那里不是找死么”
想起这些，宣羽眉头皱得更深了。看着告示，阴山……
宣羽打定了主意。
―――――――――――
景朝平昌53年夏
犬戎族举兵三十万进攻中原。
此次进攻之突然，震惊朝野，军队损失惨重，边陲地区连同连州城皆丧于北戎铁骑之下。
因镇北将军边阳回京，卫北军群龙无首，被戎族大败，退守原州。
边将之徒，卫北副将顾青带领左翼军掩护大军撤退，以四万之数缠斗戎族两日两夜。
城郊。
残阳如血啊……看着天空，顾青恍惚中这样想着，好让自己的注意力不集中在腰部被箭刺穿的疼痛上。
嘴里满是生铁锈的味道，又苦又涩。他总觉得有什么在拉扯着身体和灵魂一般。
一阵阵眩晕袭来，顾青终于没能坚持走下去，倒在地上，迎面是清新的草地混合着泥土的气息，可这气息也只停留了一瞬就被血腥味盖过了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
师父……
【第三章】 动情
宣羽抬头，撞进一双点漆似的眼睛。
眼尾很长，略微上挑，黑白分明，眼神清亮，仿佛是从画里摘下来一双眸子安在这人身上的。
抬头看着顾青，宣羽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从来没觉得这声音如此清晰过，“扑通”，“扑通”地在耳边响着。
顾青见他突然安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微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宣羽却忽然走开了，步履轻飘飘地往井口走去，头也不回地道。
“你先坐下，一会我给你上药。”
顾青依言走进房间。
宣羽摇着着井绳，只觉得一股暖流极快地通过脖子窜上来，聚在自己脸上，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正是清晨，少年猛地把脸浸在凉凉的井水里――这天怎么这么热！
顾青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单衣，干干净净，半点血渍也无，显然不是自己原来那身。
宣羽早把他那一身扔到河里去了，他可受不了那血腥味。
有些晕，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顾青认真回想着昨天的事。
他带的左冀军兵分两路，分别往阴山以东的怀远城和以西的巫关岭行进，以战马迂回之术做出假象，混淆敌人视听。
南边久无人烟，戎族势必把主力放在直入腹地的南侧和东侧，这点他明白。
怀远城把守兵力少于戎族，但胜在距离远，山谷较多，路程足足是南侧原州的四五倍。但朝廷集结的七万大军支援的方向也正是吴城。
顾青有把握，只要进了山谷，他能慢慢耗死戎族。
只是没想到，跟自己对上的，居然是万俟川，那个犬戎第一高手，他把人数优势发挥到了最好。
在战场上活了两载，顾青早已看惯了死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过。
习惯，并不代表麻木。
此仇必报！
宣羽揉了揉自己的脸，又做了个深呼吸才端着水盆进来。
顾青内力深厚，对这人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难不成还在生气？
“洗脸。”宣羽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起来。
顾青立即坐直站起来，他保证自己这绝对是出于本能。
被贯穿的伤口哪里禁得起他如此动作，纱布上又被染出一片殷红。
看起来很坚挺的某人又晕过去了，还是向前倒的。
可怜宣羽刚放下盆转了个身就被压倒在桌上，纵他身体韧性极好也还是被桌沿硌到了腰，还要扶着不省人事的大个头欲哭无泪。
老子上辈子一定欠他钱！！！
宣羽把人扶到床上，拿过帕子擦着顾青还留着一些污迹的脸，这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
上挑的眉，笔挺的鼻，单薄的唇，宣羽细细地看着，只觉得无比顺眼。
“一句话也没说就又蔫了”，他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
“殿下，这片山谷都搜完了，还是……还是没找到顾青的尸首，只搜到腰牌。”戎族士兵战战兢兢地呈上令牌。
“……”万俟川手下茶杯立碎，一旁的舞姬惊呼：“殿下！小心您的手！”
“他的命还真是硬啊！”万俟川看着令牌咬牙切齿地道。
“殿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活不成的，找不到尸体，说不定呀，早被什么东西给啃了。”另一个舞姬调笑道，当日万俟川那一箭，她看得清楚。
“殿下，虽说顾青生死不定，不过当下，还是应以大事为重。”谋士道。
万俟川略一思索。
“沙影。”
不知从哪里倏然冒出个人影，几个舞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这人竟凭空出现似的！
“属下在。”
“把这令牌送进京城，告诉那个人，边阳之事，不可再拖！”
“遵命。”
“另外，帮我联系烟雨楼。进军之事暂时搁下，让军队休养生息，不过不可疏于操练，明白吗？”
“是！”
金钱，对于有些人来说如粪土，而对有些人来说，是人命，或许是救人，或许是杀人。
烟雨楼便是个金钱至上的杀手组织，只要数目足够高，它可以成为任何人的利器。
但烟雨楼并不是没有规矩的。
“是谁？”
“顾青。”
“朝中为官者，不属于任务范围。”烟雨楼楼主毫无波动地道。
“千两黄金呢？”
“不接。”
“楼主果然是个有规矩的人。”万俟川嘲讽看向戴着血红色面具的人说道，“看来外界烟雨楼楼主视钱如命的传言是骗人的。”
“是真的。”
“……”
万俟川居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深吸一口气，起身道，“那在下便告辞了！”
“阁下留步。”
万俟川停住。
“如果卸任，那便算不得朝廷中人了。”
――――――――
自从那日这个人醒来又晕过去后，睡了三天，宣羽看了他三天。
每日除了喂马，采草药，做饭，洗漱，其余的时间，全在看他，忍不住地看他。
宣羽这辈子大概都忘不掉这张脸了。
他觉得自己病了，而且还不知道是什么病。
不然为什么即使看到这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心里就麻麻的，不知从何处涌上来一种喜悦。
像是遇见了一件珍宝，百般欣赏，却始终不敢触碰的喜悦。
这人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宣羽刚叉了鱼回来，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袖子捋到肩膀，头发绑起，赤着脚，拎着鞋，肩膀的叉子上一条还在扭来扭去的鱼，一下子就扭脱了叉子飞到空中，宣羽手忙脚乱地去抓。
“噗。”低低地笑声传来。
宣羽抓着鱼愣在原地。
原来是这样的啊，这人的声音。
低沉沙哑，不像师父那般清雅，也不像师母那般温润。
随后开始懊恼，怎地每次都让这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而顾青其实，并不是第二次醒来，昨夜，他醒过一次。
在幽蓝的月光下，小孩看上去有些委屈地缩在床角，盖着一截被子睡得香甜，面容如同婴儿一般纯净动人。
顾青看了小孩许久，不自觉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而后恍若惊醒一般收回手。
他缓慢地坐起来，挪动着，拉了拉薄被，让宣羽全身悉数被盖住，才又躺下。
宣羽反应过来，清咳了一声，颇有些沐祈的影子。
“我姓宣，单名一个羽字。”
“顾青。”
宣羽抬头，撞进一双点漆似的眼睛。
眼尾很长，略微上挑，黑白分明，眼神清亮，仿佛是从画里摘下来一双眸子安在这人身上的。
抬头看着顾青，宣羽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他从来没觉得这声音如此清晰过，“扑通”，“扑通”地在耳边响着。
顾青见他突然安静下来，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微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宣羽却忽然走开了，步履轻飘飘地往井口走去，头也不回地道。
“你先坐下，一会我给你上药。”
顾青依言走进房间。
宣羽摇着着井绳，只觉得一股暖流极快地通过脖子窜上来，聚在自己脸上，他觉得自己的脸一定很红。
正是清晨，少年猛地把脸浸在凉凉的井水里――这天怎么这么热！
顾青坐在床上，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单衣，干干净净，半点血渍也无，显然不是自己原来那身。
宣羽早把他那一身扔到河里去了，他可受不了那血腥味。
有些晕，大概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顾青认真回想着昨天的事。
他带的左冀军兵分两路，分别往阴山以东的怀远城和以西的巫关岭行进，以战马迂回之术做出假象，混淆敌人视听。
南边久无人烟，戎族势必把主力放在直入腹地的南侧和东侧，这点他明白。
怀远城把守兵力少于戎族，但胜在距离远，山谷较多，路程足足是南侧原州的四五倍。但朝廷集结的七万大军支援的方向也正是吴城。
顾青有把握，只要进了山谷，他能慢慢耗死戎族。
只是没想到，跟自己对上的，居然是万俟川，那个犬戎第一高手，他把人数优势发挥到了最好。
在战场上活了两载，顾青早已看惯了死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过。
习惯，并不代表麻木。
此仇必报！
宣羽揉了揉自己的脸，又做了个深呼吸才端着水盆进来。
顾青内力深厚，对这人的动静听的一清二楚。
难不成还在生气？
“洗脸。”宣羽感觉自己的脸又热了起来。
顾青立即坐直站起来，他保证自己这绝对是出于本能。
被贯穿的伤口哪里禁得起他如此动作，纱布上又被染出一片殷红。
看起来很坚挺的某人又晕过去了，还是向前倒的。
可怜宣羽刚放下盆转了个身就被压倒在桌上，纵他身体韧性极好也还是被桌沿硌到了腰，还要扶着不省人事的大个头欲哭无泪。
老子上辈子一定欠他钱！！！
宣羽把人扶到床上，拿过帕子擦着顾青还留着一些污迹的脸，这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
上挑的眉，笔挺的鼻，单薄的唇，宣羽细细地看着，只觉得无比顺眼。
“一句话也没说就又蔫了”，他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
“殿下，这片山谷都搜完了，还是……还是没找到顾青的尸首，只搜到腰牌。”戎族士兵战战兢兢地呈上令牌。
“……”万俟川手下茶杯立碎，一旁的舞姬惊呼：“殿下！小心您的手！”
“他的命还真是硬啊！”万俟川看着令牌咬牙切齿地道。
“殿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活不成的，找不到尸体，说不定呀，早被什么东西给啃了。”另一个舞姬调笑道，当日万俟川那一箭，她看得清楚。
“殿下，虽说顾青生死不定，不过当下，还是应以大事为重。”谋士道。
万俟川略一思索。
“沙影。”
不知从哪里倏然冒出个人影，几个舞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这人竟凭空出现似的！
“属下在。”
“把这令牌送进京城，告诉那个人，边阳之事，不可再拖！”
“遵命。”
“另外，帮我联系烟雨楼。进军之事暂时搁下，让军队休养生息，不过不可疏于操练，明白吗？”
“是！”
金钱，对于有些人来说如粪土，而对有些人来说，是人命，或许是救人，或许是杀人。
烟雨楼便是个金钱至上的杀手组织，只要数目足够高，它可以成为任何人的利器。
但烟雨楼并不是没有规矩的。
“是谁？”
“顾青。”
“朝中为官者，不属于任务范围。”烟雨楼楼主毫无波动地道。
“千两黄金呢？”
“不接。”
“楼主果然是个有规矩的人。”万俟川嘲讽看向戴着血红色面具的人说道，“看来外界烟雨楼楼主视钱如命的传言是骗人的。”
“是真的。”
“……”
万俟川居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深吸一口气，起身道，“那在下便告辞了！”
“阁下留步。”
万俟川停住。
“如果卸任，那便算不得朝廷中人了。”
――――――――
自从那日这个人醒来又晕过去后，睡了三天，宣羽看了他三天。
每日除了喂马，采草药，做饭，洗漱，其余的时间，全在看他，忍不住地看他。
宣羽这辈子大概都忘不掉这张脸了。
他觉得自己病了，而且还不知道是什么病。
不然为什么即使看到这个人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心里就麻麻的，不知从何处涌上来一种喜悦。
像是遇见了一件珍宝，百般欣赏，却始终不敢触碰的喜悦。
这人第二次醒来的时候，宣羽刚叉了鱼回来，哼着不知名的调子，袖子捋到肩膀，头发绑起，赤着脚，拎着鞋，肩膀的叉子上一条还在扭来扭去的鱼，一下子就扭脱了叉子飞到空中，宣羽手忙脚乱地去抓。
“噗。”低低地笑声传来。
宣羽抓着鱼愣在原地。
原来是这样的啊，这人的声音。
低沉沙哑，不像师父那般清雅，也不像师母那般温润。
随后开始懊恼，怎地每次都让这人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而顾青其实，并不是第二次醒来，昨夜，他醒过一次。
在幽蓝的月光下，小孩看上去有些委屈地缩在床角，盖着一截被子睡得香甜，面容如同婴儿一般纯净动人。
顾青看了小孩许久，不自觉地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脸颊，而后恍若惊醒一般收回手。
他缓慢地坐起来，挪动着，拉了拉薄被，让宣羽全身悉数被盖住，才又躺下。
宣羽反应过来，清咳了一声，颇有些沐祈的影子。
“我姓宣，单名一个羽字。”
“顾青。”
【第四章】 心悦君兮
“之前是不是中过毒？”宣羽坐在凳子上，动作仔细地拆开白纱布，口中问道。
“……是。”顾青垂眼看着他认真的模样。
“苗疆的圣蝎尾针刺的？”
“对。”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还中了毒。”苗疆离这里有好几百里路。
顾青沉吟了一会道：“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中毒……是个意外。”
宣羽挑了挑眉，知这人不愿意多讲，便也不问了。
“算你运气好，被雪山生的穿心莲救了，多少年才出一株呢，还连带着送了个百毒不侵的体质。”宣羽看了看伤口，面积已经开始缩小了。
顾青眼里透出些惊讶，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先前对自己不仅没死还被救活了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是个小神医。
宣羽看他一副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样子，觉得十分受用，三两下把伤口缠好了，一屁股坐到床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顾青默默往后挪了挪。
“你是什么人？”宣羽问道。
“……卫北军左校尉。”
“我救了你。”宣羽把脚往凳子上一放。
“嗯。”顾青一时摸不透这小大夫的意思。
“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宣羽凑近，顾青又往后挪了挪。
“命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不缺钱，也没什么特别想要去做的啊。”宣羽感叹一般地道。
“……”顾青沉默，那该怎么办？
宣羽再凑近：“你以前，被素不相识的人这样救过么？”
“……并无。”顾青无处可挪了，只好微微后仰。
“那你以后，就是小爷我的人了！”宣羽拍手笑道。
顾青疑惑地看他。
“仆人？”
“不是。”宣羽连连摇头。
“侍卫？”
“你武功还不一定有小爷好呢！”宣羽不屑地道。
顾青默默吞了一口血……
“那是……？”
宣羽一时答不上来，师父跟师母那样应该叫什么？
他自小在沈澜沐祈身边长大，心里十分羡慕师父和师母那样亲密的关系，自然不觉得两个男子谈情说爱有什么不妥。
夫妻？这个好像说的是男子和女子。
朋友？朋友哪有睡在一起的……
可惜宣羽光顾着读医术宗卷了，龙阳、分桃、断袖这类一概没了解过。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父师母，一直觉得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却不知道这种关系该如何称呼……
“嗯？”顾青见他眉头慢慢地纠结到一起，好似被难住了一般，出声问他。
宣羽灵机一动，何必拐弯抹角？
“我师父和师母那样的！”宣羽眉目舒展开来，觉得自己的话一针见血，转头满怀期待地看着顾青。
“……”
顾青平生头一次有种想要再次晕过去的冲动，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我是男的。”顾青道。
“我知道啊，我师父师母都是男的。”宣羽似是不解他为何会这样说，歪头看着他。
顾青面无表情：“我只知你名姓。”
“我是沉云谷沐祈的徒弟，不久前刚出谷来游历的。”宣羽飞快地说。
“你还太小，或许以后会遇到真正想要在一起的人。”顾青认真地道。
“我已经成年了。”（古时16岁为成年）宣羽气鼓鼓地说，只是看起来比较小而已。
他心里难受起来，低下头失落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看起来十二分的难过。
顾青看着他，心里蓦地涌出一股罪恶感来，自己刚刚还对他说还说做什么都行……
这念头一起，顾青脱口而出：“不是。”
宣羽转头看他，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顾青浑身僵硬地看着他，毕竟自己活了二十年从未对人言过情爱，更别说是对着男人了。
虽然眼前的少年还并未长成真正的男人……
“那就是喜欢？”宣羽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整个人绽放出动人心魄的芳华。
他现在还小，涉世未深，以后会懂的，顾青这样安慰自己，却没有深想宣羽将来会懂得什么。
他对自己只是一时的好感罢了。
他以后会接触更多的人。
顾青不想看他伤心的模样。
屋外清风徐来，有一树合欢花灼灼盛开。
“嗯。”顾青点头。
宣羽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脸颊通红，面若桃花。
顾青闷哼一声，倒在床上，有些无奈，唇角却忍不住勾起弧度。
――――――――
入夜。
边府。
边阳手持一柄赤身雪锋的枪在院中练武。挑，拨，劈，斩，刺，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速度虽快，脚下步伐却丝毫不乱，八尺长的银枪在边阳身上似是有了灵性一般，枪头依稀可见火星点点。
“咔嚓。”——落叶被踩碎的声音。
边阳杀气立显，回身就往来人身上刺去。
“是我。”
居然是服饰皇帝的李太监。
他一身便衣，体态轻盈，哪里看得出当初那个在御书房唯唯诺诺的老奴才的影子。
“李总管，好身手”，边阳收起枪微微一笑。
“比不上边将军。”李文客套道，“皇上请将军到宫内一叙。”
“何时？”
“今夜寅时，从东门走，莫被人看见。”
话音刚落，李文便跳出围墙，不见了踪影。
边阳暗嘲了一声：“老滑头。”
谁能想到当初的明月山庄第一高手，如今做了天子身边的一个“太监”呢……
――――――――
宣羽高兴地脱了外衣趴到床上，滚了好几圈，他连着好几天没睡痛快了，今夜一定要补回来！
顾青洗漱完，慢慢地走进屋，一眼看到少年在床上翻滚。
他想起顾雅养的那只兔子……毛绒绒的，总喜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宣羽看到他进来，往床里靠了靠一脸期待地望着他，顾青觉得他更像了。
当初刚进卫北军的时候，他并没因为边阳的高职带来什么特别之处，同寻常的军人一样吃饭，操练，睡通铺，是以现在对要和小羽同榻而眠这件事，顾青心里没什么感觉。
挥灭了烛火，顾青刚摸索着躺下，没有多久就知道他之前的想法……
大、错、特、错！
少年八爪鱼一样缠上来，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腿贴着他的腿。
头埋在他颈侧，呼吸声就在耳旁，气息有规律地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顾青整个人都绷了起来，连腰间的疼痛感都忽略了。
睡通铺的时候没有哪两个军人会用如此亲密的姿势睡觉，即便偶尔相互碰到了，感觉到的也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宣羽自幼被沐祈宠着长大，是而顶多手上有几个茧子，诸如胳膊腿之类的部位的皮肤却都是光滑温热，身上当然没有女子那般柔软，但和军人身上的腱子肉也大有不同。
即使顾青没有抱过女人，宣羽给他的刺激也已经足够了。
幸好少年已经睡着了。
顾青一动也不敢动，暗骂自己下流，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发呆，直到天边透出微光才沉沉睡去。
宣羽这一觉睡得极好。
直到日上三竿，天色亮得晃眼了，他才醒来，全身舒爽，抱住被子打算再眯一会。
嗯？这被子好像有点硬。
他揉了揉眼看过去，入目便是顾青微有倦色的脸，宣羽赶忙低头查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沐祈因为这个嘲笑了他好多次！
他可不想被顾青嫌弃。
但是如果夜里熏了香就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幸好没有，宣羽松了口气，趴在枕头上，侧着头静静地看着顾青的脸。
宣羽忽然有一些迷茫。
是因为这人的相貌才想把他留在身边的么？
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视线，嗯……不行，现在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出来其他的相貌，宣羽郁闷了一会。
“日久见人心。”宣羽想起临行前师母这样说道。
应该也能看见自己的心吧，以后我就知道原因了，宣羽这样想着，而后悄悄支起上身，在顾青的唇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之前是不是中过毒？”宣羽坐在凳子上，动作仔细地拆开白纱布，口中问道。
“……是。”顾青垂眼看着他认真的模样。
“苗疆的圣蝎尾针刺的？”
“对。”
“你跑那么远做什么？还中了毒。”苗疆离这里有好几百里路。
顾青沉吟了一会道：“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中毒……是个意外。”
宣羽挑了挑眉，知这人不愿意多讲，便也不问了。
“算你运气好，被雪山生的穿心莲救了，多少年才出一株呢，还连带着送了个百毒不侵的体质。”宣羽看了看伤口，面积已经开始缩小了。
顾青眼里透出些惊讶，心里着实吃了一惊，先前对自己不仅没死还被救活了的疑惑顿时烟消云散。
原来是个小神医。
宣羽看他一副对自己刮目相看的样子，觉得十分受用，三两下把伤口缠好了，一屁股坐到床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顾青默默往后挪了挪。
“你是什么人？”宣羽问道。
“……卫北军左校尉。”
“我救了你。”宣羽把脚往凳子上一放。
“嗯。”顾青一时摸不透这小大夫的意思。
“你准备怎么报答我？”宣羽凑近，顾青又往后挪了挪。
“命给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我不缺钱，也没什么特别想要去做的啊。”宣羽感叹一般地道。
“……”顾青沉默，那该怎么办？
宣羽再凑近：“你以前，被素不相识的人这样救过么？”
“……并无。”顾青无处可挪了，只好微微后仰。
“那你以后，就是小爷我的人了！”宣羽拍手笑道。
顾青疑惑地看他。
“仆人？”
“不是。”宣羽连连摇头。
“侍卫？”
“你武功还不一定有小爷好呢！”宣羽不屑地道。
顾青默默吞了一口血……
“那是……？”
宣羽一时答不上来，师父跟师母那样应该叫什么？
他自小在沈澜沐祈身边长大，心里十分羡慕师父和师母那样亲密的关系，自然不觉得两个男子谈情说爱有什么不妥。
夫妻？这个好像说的是男子和女子。
朋友？朋友哪有睡在一起的……
可惜宣羽光顾着读医术宗卷了，龙阳、分桃、断袖这类一概没了解过。
他从记事起就一直跟着师父师母，一直觉得他们在一起是理所应当的，却不知道这种关系该如何称呼……
“嗯？”顾青见他眉头慢慢地纠结到一起，好似被难住了一般，出声问他。
宣羽灵机一动，何必拐弯抹角？
“我师父和师母那样的！”宣羽眉目舒展开来，觉得自己的话一针见血，转头满怀期待地看着顾青。
“……”
顾青平生头一次有种想要再次晕过去的冲动，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
“我是男的。”顾青道。
“我知道啊，我师父师母都是男的。”宣羽似是不解他为何会这样说，歪头看着他。
顾青面无表情：“我只知你名姓。”
“我是沉云谷沐祈的徒弟，不久前刚出谷来游历的。”宣羽飞快地说。
“你还太小，或许以后会遇到真正想要在一起的人。”顾青认真地道。
“我已经成年了。”（古时16岁为成年）宣羽气鼓鼓地说，只是看起来比较小而已。
他心里难受起来，低下头失落地道：”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看起来十二分的难过。
顾青看着他，心里蓦地涌出一股罪恶感来，自己刚刚还对他说还说做什么都行……
这念头一起，顾青脱口而出：“不是。”
宣羽转头看他，眼睛霎时亮了起来。
顾青浑身僵硬地看着他，毕竟自己活了二十年从未对人言过情爱，更别说是对着男人了。
虽然眼前的少年还并未长成真正的男人……
“那就是喜欢？”宣羽眉梢眼角全是笑意，整个人绽放出动人心魄的芳华。
他现在还小，涉世未深，以后会懂的，顾青这样安慰自己，却没有深想宣羽将来会懂得什么。
他对自己只是一时的好感罢了。
他以后会接触更多的人。
顾青不想看他伤心的模样。
屋外清风徐来，有一树合欢花灼灼盛开。
“嗯。”顾青点头。
宣羽一下子扑到他怀里，脸颊通红，面若桃花。
顾青闷哼一声，倒在床上，有些无奈，唇角却忍不住勾起弧度。
――――――――
入夜。
边府。
边阳手持一柄赤身雪锋的枪在院中练武。挑，拨，劈，斩，刺，一招一式毫不拖泥带水，干脆利落。速度虽快，脚下步伐却丝毫不乱，八尺长的银枪在边阳身上似是有了灵性一般，枪头依稀可见火星点点。
“咔嚓。”——落叶被踩碎的声音。
边阳杀气立显，回身就往来人身上刺去。
“是我。”
居然是服饰皇帝的李太监。
他一身便衣，体态轻盈，哪里看得出当初那个在御书房唯唯诺诺的老奴才的影子。
“李总管，好身手”，边阳收起枪微微一笑。
“比不上边将军。”李文客套道，“皇上请将军到宫内一叙。”
“何时？”
“今夜寅时，从东门走，莫被人看见。”
话音刚落，李文便跳出围墙，不见了踪影。
边阳暗嘲了一声：“老滑头。”
谁能想到当初的明月山庄第一高手，如今做了天子身边的一个“太监”呢……
――――――――
宣羽高兴地脱了外衣趴到床上，滚了好几圈，他连着好几天没睡痛快了，今夜一定要补回来！
顾青洗漱完，慢慢地走进屋，一眼看到少年在床上翻滚。
他想起顾雅养的那只兔子……毛绒绒的，总喜欢在草地上滚来滚去。
宣羽看到他进来，往床里靠了靠一脸期待地望着他，顾青觉得他更像了。
当初刚进卫北军的时候，他并没因为边阳的高职带来什么特别之处，同寻常的军人一样吃饭，操练，睡通铺，是以现在对要和小羽同榻而眠这件事，顾青心里没什么感觉。
挥灭了烛火，顾青刚摸索着躺下，没有多久就知道他之前的想法……
大、错、特、错！
少年八爪鱼一样缠上来，胳膊搂着他的脖子，腿贴着他的腿。
头埋在他颈侧，呼吸声就在耳旁，气息有规律地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顾青整个人都绷了起来，连腰间的疼痛感都忽略了。
睡通铺的时候没有哪两个军人会用如此亲密的姿势睡觉，即便偶尔相互碰到了，感觉到的也都是硬邦邦的肌肉。
宣羽自幼被沐祈宠着长大，是而顶多手上有几个茧子，诸如胳膊腿之类的部位的皮肤却都是光滑温热，身上当然没有女子那般柔软，但和军人身上的腱子肉也大有不同。
即使顾青没有抱过女人，宣羽给他的刺激也已经足够了。
幸好少年已经睡着了。
顾青一动也不敢动，暗骂自己下流，看着天花板面无表情地发呆，直到天边透出微光才沉沉睡去。
宣羽这一觉睡得极好。
直到日上三竿，天色亮得晃眼了，他才醒来，全身舒爽，抱住被子打算再眯一会。
嗯？这被子好像有点硬。
他揉了揉眼看过去，入目便是顾青微有倦色的脸，宣羽赶忙低头查看自己有没有流口水——沐祈因为这个嘲笑了他好多次！
他可不想被顾青嫌弃。
但是如果夜里熏了香就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幸好没有，宣羽松了口气，趴在枕头上，侧着头静静地看着顾青的脸。
宣羽忽然有一些迷茫。
是因为这人的相貌才想把他留在身边的么？
他抬起手遮住自己的视线，嗯……不行，现在脑子里全是他的样子，根本想象不出来其他的相貌，宣羽郁闷了一会。
“日久见人心。”宣羽想起临行前师母这样说道。
应该也能看见自己的心吧，以后我就知道原因了，宣羽这样想着，而后悄悄支起上身，在顾青的唇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第五章】 相处
顾青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当年他随师父上京的时候曾看到过宣羽这个年龄的少年，虽说已过了十六，大多也是家中大人的心头宝。
出门时奴仆跟着，若在街上看中了什么随手便买下，每一天有每一天的新鲜乐子。游玩时呼朋引伴，车马喧嚷，谈论着夫子又批了谁一纸红印，青楼里又新招了什么好看的姑娘。在家里时更是自在，真真应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形容，若不是在教导下，估计书卷也不会被拿起几次。
正是大好的年纪，既有条件，贪于玩乐也是常态。
而像顾青这种自幼贫苦的，多半是幼年时已被生活磨去了鲜明，早早地洞悉了人情，日复一日地在夹缝里讨一点生存之法，四处游荡。
若不是顾青命好遇见了贵人，大抵也已埋没在乡土之间了。
而宣羽看起来似乎……两者都不是，没有透出富家子弟的骄奢习气，也没有表现出穷苦人家的成熟之感。
他关于自己的身份只提到了师父，却没有提到双亲，不知是不是有意隐瞒或者别的什么。
而喜欢自己什么的……
宣羽洗好了土豆，正拿着一把剑一“瓣”一“瓣”地切着，他只把一个切成三部分就又拿了下一个，切下来的只能用一大块来形容。
顾青转而开始思考自己前几日吃的都是什么。
忽而他看见了宣羽丢在一旁的剑鞘。通体乌黑，上面花纹流转，隐隐透出肃杀之气，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再去看宣羽手中的剑，形状笔直，浑身清亮仿若通透，剑锋之利让人不禁感受到一股寒意。
如此这般的好剑居然被用来切土豆。
顾青不再收敛自己的气息，上前对宣羽道：“我来吧。”
宣羽冷不丁地被他吓了一跳，疑惑自己怎么没听到脚步声。
“你是飘过来的不成？”
顾青没回话，径自看四周。
“没有菜刀么？”
“没有，估计被这里之前的主人带走了吧。”
顾青看向宣羽手中的剑，隐隐看到剑柄上一个寒字。
“剑不是这么用的。”
“我知道，这么用也不好使……”宣羽有一丝心虚，如果师母知道给他的剑被这么用一定会训自己的。
顾青慢慢上前，把切了的和没切的土豆都移到板上，宣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在一旁歪头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顾青抬起右手，拢了拢指尖，斟酌了一下力道，而后用右手轻轻往下一拍，便看那一堆土豆都变成了大小合适的碎块，连带着桌子都震了一震。
顾青见砧板没碎，松了口气，去看宣羽。
少年微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他，很是吃惊的样子。
顾青对宣羽之前那句“你武功还不一定有小爷好呢”还是比较在意的，面上虽不动，内心却透出一点得意来。
宣羽惊奇过后却伸手就去撩顾青衣襟，他知道动用内力要全身发力，不知伤口又裂开没有。
顾青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收回手气鼓鼓地看他。
顾青默默地把伤处的衣襟撩开，宣羽见没有渗血，又拆开纱布看了看，发现伤口面积已经缩小四分之一了。
“好的这么快？”
“解了那毒之后，外伤只要不流血了就好得很快。”顾青老实地说。
宣羽把纱布重新包上，面上努力透出点轻快。
“之前倒是不曾知道过这个。不过正好，这附近的药草都被我挖完了，过几天一用完就可得去更远的地方找了。”
“我会尽快好起来的，这几日……麻烦你了。”
宣羽轻哼一声转到一旁接着做饭，心中暗暗郁闷，这人对自己还是很客气。
其实宣羽也知道，顾青对自己还没有多喜欢……肯定没有师母喜欢师父那样喜欢。
哪有人突然看见个人就很喜欢的，也就自己这么不争气，宣羽气闷，觉得昨日太冲动了。
冲动得他刚醒来就急着让他跟自己在一起，这样会不会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很轻浮。
宣羽在顾青看不见的地方委屈地瘪了瘪嘴。
少年垂眼看了看顾青离开的影子，方才想要去碰顾青的手紧握了握。
在他真正喜欢上自己之前……
接下来的几日，宣羽努力地做着他认为可以让顾青喜欢上他的事。
比如他觉得顾青不喜欢他的碰触，夜里也不再手脚缠着顾青，只乖巧地面朝他蜷缩起来睡觉。
比如他会尽量不用剑来切菜，而是跟那日顾青一样用手，尽管这样每次他都很累。
比如他再也不一担心就去撩顾青的衣襟，而是会说一句“让我看看你的伤”。
比如他会很注意让自己不要再像前几次顾青看见的那么狼狈，收拾得总是很干净……
而顾青却疑惑起来，宣羽怎么突然之间变了许多？好像……怕自己似的？
他想不明白原因，却也不好意思去问。
这一日晚上，宣羽给顾青换过伤药，微微红着脸，鼓起勇气问：“……我怎么喊你比较好啊？”
顾青一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宣羽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喊你，你都知道，不过到了外面，就……就……”
宣羽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了。
看着有些慌乱的少年，顾青突然萌生出了一种冲动，想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顾青说：“姓名就好。”
宣羽郁闷地低头，小声：“我不想这么喊。”
他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顶，温柔道：“想要怎么喊？”
“青儿。”
宣羽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的，不敢抬头，怕顾青不喜欢这个称呼。
毕竟青儿这两个字，实在有些女气。
顾青则是愣住了。
青儿两个字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在他为数不多的童年时光里占据了全部的分量。以至于现在称呼被提起，让他坚硬多年的心狠狠地从里面抖了抖，而外壳尽碎。
宣羽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再唤你青儿，有旁人在的时候，就唤顾青，好不好？”
顾青恍惚中看见宣羽满是希翼的脸，他忽然很想抱一抱这个人。
“好。”
而后顾青又添了一句。
“小羽。”
宣羽的眼睛弯的不能再弯，凑上前一把抱住顾青，头埋在顾青胸口。
“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顾青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在厨房里忙活的身影。
当年他随师父上京的时候曾看到过宣羽这个年龄的少年，虽说已过了十六，大多也是家中大人的心头宝。
出门时奴仆跟着，若在街上看中了什么随手便买下，每一天有每一天的新鲜乐子。游玩时呼朋引伴，车马喧嚷，谈论着夫子又批了谁一纸红印，青楼里又新招了什么好看的姑娘。在家里时更是自在，真真应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形容，若不是在教导下，估计书卷也不会被拿起几次。
正是大好的年纪，既有条件，贪于玩乐也是常态。
而像顾青这种自幼贫苦的，多半是幼年时已被生活磨去了鲜明，早早地洞悉了人情，日复一日地在夹缝里讨一点生存之法，四处游荡。
若不是顾青命好遇见了贵人，大抵也已埋没在乡土之间了。
而宣羽看起来似乎……两者都不是，没有透出富家子弟的骄奢习气，也没有表现出穷苦人家的成熟之感。
他关于自己的身份只提到了师父，却没有提到双亲，不知是不是有意隐瞒或者别的什么。
而喜欢自己什么的……
宣羽洗好了土豆，正拿着一把剑一“瓣”一“瓣”地切着，他只把一个切成三部分就又拿了下一个，切下来的只能用一大块来形容。
顾青转而开始思考自己前几日吃的都是什么。
忽而他看见了宣羽丢在一旁的剑鞘。通体乌黑，上面花纹流转，隐隐透出肃杀之气，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再去看宣羽手中的剑，形状笔直，浑身清亮仿若通透，剑锋之利让人不禁感受到一股寒意。
如此这般的好剑居然被用来切土豆。
顾青不再收敛自己的气息，上前对宣羽道：“我来吧。”
宣羽冷不丁地被他吓了一跳，疑惑自己怎么没听到脚步声。
“你是飘过来的不成？”
顾青没回话，径自看四周。
“没有菜刀么？”
“没有，估计被这里之前的主人带走了吧。”
顾青看向宣羽手中的剑，隐隐看到剑柄上一个寒字。
“剑不是这么用的。”
“我知道，这么用也不好使……”宣羽有一丝心虚，如果师母知道给他的剑被这么用一定会训自己的。
顾青慢慢上前，把切了的和没切的土豆都移到板上，宣羽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在一旁歪头看着他的动作。
只见顾青抬起右手，拢了拢指尖，斟酌了一下力道，而后用右手轻轻往下一拍，便看那一堆土豆都变成了大小合适的碎块，连带着桌子都震了一震。
顾青见砧板没碎，松了口气，去看宣羽。
少年微微张着嘴，瞪大了眼睛看他，很是吃惊的样子。
顾青对宣羽之前那句“你武功还不一定有小爷好呢”还是比较在意的，面上虽不动，内心却透出一点得意来。
宣羽惊奇过后却伸手就去撩顾青衣襟，他知道动用内力要全身发力，不知伤口又裂开没有。
顾青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少年收回手气鼓鼓地看他。
顾青默默地把伤处的衣襟撩开，宣羽见没有渗血，又拆开纱布看了看，发现伤口面积已经缩小四分之一了。
“好的这么快？”
“解了那毒之后，外伤只要不流血了就好得很快。”顾青老实地说。
宣羽把纱布重新包上，面上努力透出点轻快。
“之前倒是不曾知道过这个。不过正好，这附近的药草都被我挖完了，过几天一用完就可得去更远的地方找了。”
“我会尽快好起来的，这几日……麻烦你了。”
宣羽轻哼一声转到一旁接着做饭，心中暗暗郁闷，这人对自己还是很客气。
其实宣羽也知道，顾青对自己还没有多喜欢……肯定没有师母喜欢师父那样喜欢。
哪有人突然看见个人就很喜欢的，也就自己这么不争气，宣羽气闷，觉得昨日太冲动了。
冲动得他刚醒来就急着让他跟自己在一起，这样会不会反而让他觉得自己很轻浮。
宣羽在顾青看不见的地方委屈地瘪了瘪嘴。
少年垂眼看了看顾青离开的影子，方才想要去碰顾青的手紧握了握。
在他真正喜欢上自己之前……
接下来的几日，宣羽努力地做着他认为可以让顾青喜欢上他的事。
比如他觉得顾青不喜欢他的碰触，夜里也不再手脚缠着顾青，只乖巧地面朝他蜷缩起来睡觉。
比如他会尽量不用剑来切菜，而是跟那日顾青一样用手，尽管这样每次他都很累。
比如他再也不一担心就去撩顾青的衣襟，而是会说一句“让我看看你的伤”。
比如他会很注意让自己不要再像前几次顾青看见的那么狼狈，收拾得总是很干净……
而顾青却疑惑起来，宣羽怎么突然之间变了许多？好像……怕自己似的？
他想不明白原因，却也不好意思去问。
这一日晚上，宣羽给顾青换过伤药，微微红着脸，鼓起勇气问：“……我怎么喊你比较好啊？”
顾青一愣，怎么突然说这个？
宣羽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我喊你，你都知道，不过到了外面，就……就……”
宣羽觉得自己太不会说话了。
看着有些慌乱的少年，顾青突然萌生出了一种冲动，想摸摸他的头，告诉他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翼翼。
顾青说：“姓名就好。”
宣羽郁闷地低头，小声：“我不想这么喊。”
他终于还是伸手摸了摸少年的发顶，温柔道：“想要怎么喊？”
“青儿。”
宣羽低着头，像犯了错一样的，不敢抬头，怕顾青不喜欢这个称呼。
毕竟青儿这两个字，实在有些女气。
顾青则是愣住了。
青儿两个字像是一个遥远的梦，在他为数不多的童年时光里占据了全部的分量。以至于现在称呼被提起，让他坚硬多年的心狠狠地从里面抖了抖，而外壳尽碎。
宣羽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再唤你青儿，有旁人在的时候，就唤顾青，好不好？”
顾青恍惚中看见宣羽满是希翼的脸，他忽然很想抱一抱这个人。
“好。”
而后顾青又添了一句。
“小羽。”
宣羽的眼睛弯的不能再弯，凑上前一把抱住顾青，头埋在顾青胸口。
“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第六章】 启程
“我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你想去哪？”顾青静静地抱了一会宣羽，问道。
宣羽蹭了蹭就松开了，坐在一旁跟顾青说话。
“我还没想好，本是想来阴山在军中治病救人的。”
顾青皱了皱眉，“你还太小，这样很不安全。”
宣羽正色道：“我学一身医术，当然要去需要的地方。”
听他如此说，顾青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眼神清亮，脸上没有丝毫不惧，这样的少年，大抵认准了一件事就会一直做下去。
单纯干净的面孔，不该被战场上的血腥和硝烟所污染。
“不如去京城吧。”顾青静静地说。
“去那里做什么？”
沐祈曾说京城不是个好地方，让他不要去。
“我师父在那里，我怕……他以为我死了，如今我身份证明全无，也回不去军队里了。”
“你也有师父？”宣羽好奇，“他教你什么？”
“武功，打仗。”
“一定很辛苦。”宣羽若有所思，“我师父也教我武功，不过我觉得又要学医又要学武太累啦，所以我武功不怎么好。”
他想起之前自己的夸口之词，顾青不知道比自己厉害多少倍，不禁吐了吐舌头。
顾青微微笑了笑，“你的医术很好，可以救许多人。”
“是呀，我最开心的就是救了你。”
宣羽看着顾青，眼睛弯如新月。
“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一笑才是。”
顾青抿了抿唇，怎么才好好说几句又……
“不过你为什么要学打仗啊？”战场上总是死很多人。
“男儿立于天地间，当守一方水土祥和，护一方百姓平安。”顾青正色道，“我师父教我的，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宣羽觉得听起来很厉害，不过他只知道个表面，实际上并不清楚怎么个护法，暗暗记在心里，“那武功呢？你学了什么武功？”
“什么兵器都学，不过我师父最擅用枪，我也喜欢用枪。”
“我师父和师娘都是用剑的。我师娘特别厉害，白天那把剑就是他给我的‘惊寒’，不过……他说自己已经退隐了。”
顾青隐隐觉得在哪里听过这剑名，一时却想不起来。
宣羽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战场上是什么样子的？每天都会打仗么？”
“平常跟你和你师父是怎么相处的？”
“你的朋友一定很多吧，我一直在谷里，只有师父师母的朋友过来的时候能交到几个朋友。”
一直说到宣羽眼皮打架再也问不动问题，倒在顾青怀里沉沉睡去才停下。
顾青从不知自己居然可以对着一个人说这么多话，他从军时说的话加起来，似乎也没有今夜讲的多。
顾青低头看少年安静美好的容颜，脸上是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温柔。
次日，风朗气清，碧空万里。
顾青松松地把长发用发带系起，身着显得有些不太合身的布衣，站在院门处举目望向远方，眼中一片道不明的肃穆。
宣羽收拾好了东西，把最开始的一身行头扮上，青衣木簪，背上一顶草帽，走出房门，迎面看见顾青笔直的背影。
他看着顾青的乌黑的头发，心想以后一定要给他束一次，然后偷一缕藏起来。
宣羽抬手吹了个口哨，一匹白马远远地奔来，正是麟驹。
顾青转头看去，见到好马，眼中流露出赞叹。
马儿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在这片半个人影都见不着的地方呆着，整个马都寂寞了，它低下头蹭着宣羽温暖的手心。
顾青接过宣羽手中的包袱放在鞍上，轻轻拍了拍马头。麟驹这是第一次正眼瞧这人，看起来似乎还挺喜欢，拿头象征性地顶了两下他的手。
宣羽撇嘴，“这马偏心，第一次骑它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摔惨了。”
顾青不说话，面上流露出几分笑意，翻身上马，对着宣羽伸出手。
宣羽回头看了看呆了快半个月的小院子，心下不知为何有一丝怅然，不过很快就抛在脑后，握住顾青的手坐上马。
天高路远，两人同骑向着怀远城的方向行去。
――――――――
而在此时的京城中，哪怕是垂髫小儿也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酒肆街坊里到处传着边阳边将军要被皇上定罪的消息。
“这边阳啊，表面上是个为国为民的主，实际上啊，那不义之财不知道收了多少。”一寻常客栈的角落里，崔老三一边夹着菜一边道，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旁边一圈人听得清清楚楚，喝酒壮了壮胆，他瞧了瞧周围，见并没有官府模样的人，才继续道，“我媳妇上次去边府送衣服，说那府里下人身上穿的，看起来可比宫里头的还体面不少呢！”
坐在他对面的人狐疑道：“不能吧，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不小的罪啊。”
“嘿，我媳妇还能骗我不成？你看边阳刚回京那会，府门天天都是关着的，那么多王公大臣递了帖子，可都是一批一批地来拜访啊，他为啥不见？不是有猫腻才怪。”
说着说着他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我看啊，指不定就在家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坐在他对面的人吓得一哆嗦，“这可不能乱说啊老三！妄议朝廷命官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着忙起身就走，崔老三一看也不吃了，筷子一扔就跟了出去。
留下身后议论纷纷。
天色渐晚，一刚从街上回来的美貌女子气冲冲地进了边府，把食材单子递给厨娘后，在院子里来回转悠着，柳眉纠结在一起，越想越不是个滋味，自家将军明明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凭什么被他们这么说！
边阳正在坐在卧房的桌子旁擦着炎狼枪，安凉秋闷闷不乐地推门进来，把抱着的一摞书放在桌上。
边阳察觉到她不开心，把枪放下，“被欺负了？”
安凉秋摇摇头，不作声。
边阳也不追问，又把枪拿起来，用方巾擦着锃亮的枪头。
“外面好多人都在传将军的坏话。”凉秋低头道。
“他们胡说八道……”
边阳听安凉秋一五一十地说这几天在外面的见闻，依旧一派平静。
说到最后，安凉秋杏眼含泪，在外人面前一贯强硬的女子在爱慕的人面前似变成了小姑娘。
“将军明明没有做那些事！”
边阳停下动作，拿了块帕子递给她，“小秋，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了。”
凉秋一听忙抬头：“将军去哪？去吴州吗？我也要去。”
边阳五官凌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隐隐的温柔，“不是，这次只能我一个人。”
“我会武功！不会拖累将军的，将军带上我吧！”凉秋急急地道。
边阳示意她噤声，指了指窗外。
凉秋咬住嘴唇，眼泪又簌簌地掉下来。
“我不能再留你了。”边阳声音忽然生硬起来，手上却把一小截细细的竹筒递给她。
“明日你便出府，回家去吧。”
凉秋接过竹筒愣了一愣，见边阳又拿起枪，看也不看她，攥紧了手，转身夺门而出。
送饭的婢女看到在府内一向好脾气的女管家满脸泪水地快步走过，吃了一惊：“安管家？您怎么了？”
安凉秋停了一停，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边阳拿出前几日不知被谁送来的顾青的军牌，看了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接下来你想去哪？”顾青静静地抱了一会宣羽，问道。
宣羽蹭了蹭就松开了，坐在一旁跟顾青说话。
“我还没想好，本是想来阴山在军中治病救人的。”
顾青皱了皱眉，“你还太小，这样很不安全。”
宣羽正色道：“我学一身医术，当然要去需要的地方。”
听他如此说，顾青定定地看了他一会。
眼神清亮，脸上没有丝毫不惧，这样的少年，大抵认准了一件事就会一直做下去。
单纯干净的面孔，不该被战场上的血腥和硝烟所污染。
“不如去京城吧。”顾青静静地说。
“去那里做什么？”
沐祈曾说京城不是个好地方，让他不要去。
“我师父在那里，我怕……他以为我死了，如今我身份证明全无，也回不去军队里了。”
“你也有师父？”宣羽好奇，“他教你什么？”
“武功，打仗。”
“一定很辛苦。”宣羽若有所思，“我师父也教我武功，不过我觉得又要学医又要学武太累啦，所以我武功不怎么好。”
他想起之前自己的夸口之词，顾青不知道比自己厉害多少倍，不禁吐了吐舌头。
顾青微微笑了笑，“你的医术很好，可以救许多人。”
“是呀，我最开心的就是救了你。”
宣羽看着顾青，眼睛弯如新月。
“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要多笑一笑才是。”
顾青抿了抿唇，怎么才好好说几句又……
“不过你为什么要学打仗啊？”战场上总是死很多人。
“男儿立于天地间，当守一方水土祥和，护一方百姓平安。”顾青正色道，“我师父教我的，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宣羽觉得听起来很厉害，不过他只知道个表面，实际上并不清楚怎么个护法，暗暗记在心里，“那武功呢？你学了什么武功？”
“什么兵器都学，不过我师父最擅用枪，我也喜欢用枪。”
“我师父和师娘都是用剑的。我师娘特别厉害，白天那把剑就是他给我的‘惊寒’，不过……他说自己已经退隐了。”
顾青隐隐觉得在哪里听过这剑名，一时却想不起来。
宣羽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战场上是什么样子的？每天都会打仗么？”
“平常跟你和你师父是怎么相处的？”
“你的朋友一定很多吧，我一直在谷里，只有师父师母的朋友过来的时候能交到几个朋友。”
一直说到宣羽眼皮打架再也问不动问题，倒在顾青怀里沉沉睡去才停下。
顾青从不知自己居然可以对着一个人说这么多话，他从军时说的话加起来，似乎也没有今夜讲的多。
顾青低头看少年安静美好的容颜，脸上是连他自己也察觉不到的温柔。
次日，风朗气清，碧空万里。
顾青松松地把长发用发带系起，身着显得有些不太合身的布衣，站在院门处举目望向远方，眼中一片道不明的肃穆。
宣羽收拾好了东西，把最开始的一身行头扮上，青衣木簪，背上一顶草帽，走出房门，迎面看见顾青笔直的背影。
他看着顾青的乌黑的头发，心想以后一定要给他束一次，然后偷一缕藏起来。
宣羽抬手吹了个口哨，一匹白马远远地奔来，正是麟驹。
顾青转头看去，见到好马，眼中流露出赞叹。
马儿看上去很高兴的样子，在这片半个人影都见不着的地方呆着，整个马都寂寞了，它低下头蹭着宣羽温暖的手心。
顾青接过宣羽手中的包袱放在鞍上，轻轻拍了拍马头。麟驹这是第一次正眼瞧这人，看起来似乎还挺喜欢，拿头象征性地顶了两下他的手。
宣羽撇嘴，“这马偏心，第一次骑它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摔惨了。”
顾青不说话，面上流露出几分笑意，翻身上马，对着宣羽伸出手。
宣羽回头看了看呆了快半个月的小院子，心下不知为何有一丝怅然，不过很快就抛在脑后，握住顾青的手坐上马。
天高路远，两人同骑向着怀远城的方向行去。
――――――――
而在此时的京城中，哪怕是垂髫小儿也能隐隐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酒肆街坊里到处传着边阳边将军要被皇上定罪的消息。
“这边阳啊，表面上是个为国为民的主，实际上啊，那不义之财不知道收了多少。”一寻常客栈的角落里，崔老三一边夹着菜一边道，声音不大，却正好能让旁边一圈人听得清清楚楚，喝酒壮了壮胆，他瞧了瞧周围，见并没有官府模样的人，才继续道，“我媳妇上次去边府送衣服，说那府里下人身上穿的，看起来可比宫里头的还体面不少呢！”
坐在他对面的人狐疑道：“不能吧，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是不小的罪啊。”
“嘿，我媳妇还能骗我不成？你看边阳刚回京那会，府门天天都是关着的，那么多王公大臣递了帖子，可都是一批一批地来拜访啊，他为啥不见？不是有猫腻才怪。”
说着说着他又把声音压低了些，“我看啊，指不定就在家里，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呢。”
坐在他对面的人吓得一哆嗦，“这可不能乱说啊老三！妄议朝廷命官可是要掉脑袋的！”
说着忙起身就走，崔老三一看也不吃了，筷子一扔就跟了出去。
留下身后议论纷纷。
天色渐晚，一刚从街上回来的美貌女子气冲冲地进了边府，把食材单子递给厨娘后，在院子里来回转悠着，柳眉纠结在一起，越想越不是个滋味，自家将军明明是天下第一大好人，凭什么被他们这么说！
边阳正在坐在卧房的桌子旁擦着炎狼枪，安凉秋闷闷不乐地推门进来，把抱着的一摞书放在桌上。
边阳察觉到她不开心，把枪放下，“被欺负了？”
安凉秋摇摇头，不作声。
边阳也不追问，又把枪拿起来，用方巾擦着锃亮的枪头。
“外面好多人都在传将军的坏话。”凉秋低头道。
“他们胡说八道……”
边阳听安凉秋一五一十地说这几天在外面的见闻，依旧一派平静。
说到最后，安凉秋杏眼含泪，在外人面前一贯强硬的女子在爱慕的人面前似变成了小姑娘。
“将军明明没有做那些事！”
边阳停下动作，拿了块帕子递给她，“小秋，再过不久，我就要离开了。”
凉秋一听忙抬头：“将军去哪？去吴州吗？我也要去。”
边阳五官凌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隐隐的温柔，“不是，这次只能我一个人。”
“我会武功！不会拖累将军的，将军带上我吧！”凉秋急急地道。
边阳示意她噤声，指了指窗外。
凉秋咬住嘴唇，眼泪又簌簌地掉下来。
“我不能再留你了。”边阳声音忽然生硬起来，手上却把一小截细细的竹筒递给她。
“明日你便出府，回家去吧。”
凉秋接过竹筒愣了一愣，见边阳又拿起枪，看也不看她，攥紧了手，转身夺门而出。
送饭的婢女看到在府内一向好脾气的女管家满脸泪水地快步走过，吃了一惊：“安管家？您怎么了？”
安凉秋停了一停，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院子。
门外急促的脚步声渐渐消失，边阳拿出前几日不知被谁送来的顾青的军牌，看了半晌，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