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脑洞，已完结。

如果有个你在过去十年间都没什么印象的人告诉你，他曾经跟踪过你十条街，你是什么感觉？
反正我先是毛骨悚然，而后觉得这是对方的玩笑而哭笑不得。
“哈哈哈哈，开玩笑的啦。”那哥们开着车，爽朗地笑道，“没有十条街那么多，我记得……”他摆出一副回想的表情，道：“好像也就两条街吧，然后你父亲就来接你了。”
我坐在副驾驶座上，侧着身子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人，全身好像忽然被电击了一下。
他也就二十来岁，身材高大，穿着黑色西装，墨绿衬衫。虽然时常带着和煦的笑容，交流起来也是蛮温和的，可眼里时不时会闪过一道凌厉的光。刀刻一般的下颚线条让这张脸看起来有一种坚韧又好胜的气质，下巴上那一道深深的疤痕更是暗示这人搞不好是走在危险地带游走的人。也确实是，这个声称跟踪过我的人是个黑手党，我的学弟，目前是我的大客户。
我叫做西川，中国籍，从小在日本长大，学生时代的我两耳不闻窗外事。初高中都在并盛就读，而后进入了日本最好的大学攻读法律，毕业后顺利进入顶尖律所工作。在我入职后不久，彭格列家族日本分支雇佣了我所在的团队处理一些法律事务。
就是在这个声名赫赫的黑手党家族前来洽谈的那一天，我在会议室外与一个穿着正装，颀长挺拔的黑发男子擦肩而过。我那天走得很急，但还是觉察到他的目光。
“欸？”在交错瞬间，他忽然开口。
我意识到他可能在叫我，停下脚步，回过身。此人长得很帅，但是我不认识。
“你是并盛中学的吗？”他棕色的眼睛里闪着一丝孩子气的惊喜。
“啊？”我迷茫地点头道，“是。”
“真的好巧啊，”他露出一个阳光开朗的笑容，道，“学姐你好，我是小你一级的山本武。”
我抬头看他那张英俊的脸，好一阵子才隐隐约约记起当年好像是有那么个校园风云人物——阳光帅气的棒球少年。不过，我们认识吗？他怎么看也不像是会被掩埋在记忆尘埃里的样子啊。
我忙着干活，没有细想，寒暄几句，匆匆离开了。
而后团队老大告诉我，彭格列选中了我们团队。因为对方比较忙，希望我方可以尽快将合作合同送过去，签字盖章。而山本，我的学弟，就是代表彭格列的黑手党大佬。这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已经搞得我很头疼了，但这和之后的事情比起来连个热身都算不上。总之，我带着合同抵达彭格列日本办事处时，在那幢金碧辉煌的建筑外扭伤了脚踝。我一瘸一拐地走到前台，讲明来意。在几次转接之后，那位和善的黑手党大佬，我的学弟居然亲自下楼迎接我。签字盖章不说，还坚持带我去家族内部医疗机构检查，最后还开豪华跑车送我回家。
就是在车上，他讲起了“跟踪”这个话题。
“为什么要跟踪我啊？”
“我好像很久以前就很注意你来着。”他非常直白地说着，让我觉得他说的事好像和我们两个没什么关系似的。
“我们之前见过吗？”我有些困惑。
遇见红灯，山本停下车，转向我，云淡风轻地说道：“当然是见过，不然我怎么会注意到你呢？不过看起来你对我毫无印象就是了。”
不，我记得的，你是棒球打得很好的风云学弟。
“也是，我记得那时候在走廊里遇见你的时候，你总是行色匆匆，好像看不见别人。”他说道，发动汽车。
我有吗？
“哈哈哈哈。”他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朗声笑起来。
我莫名其妙。
“我记得高中的时候我朋友还说要帮我约你出来见面。”
此刻我的心情已经超越“复杂”这个词所能囊括的范围了。
“我不记得有这回事，真的没印象了。”
“是啊，你没来。”山本轻松地说道，“只是个恶作剧而已，别在意。”
“都十年前的事了。”我说道。
“哈哈，时间过得真的很快。”
看来真的发生过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啊。我这个人从小就爱读小说，时不时会有这样神经兮兮的感慨。
“啊，对了。有什么事的话打我电话就好了。”他送我到家后给我留下一张名片。
山本，不愧是黑手党大佬，拿得起放得下，好像一点也没把十年前那些细细碎碎放在心上，客客气气地把我当成专业的合作伙伴以及学姐对待。两个月后，我因为工作原因回了中国一趟。要不是因为在中国期间收到的一封奇怪的信，我想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私下联系山本。

这应该是个恶作剧吧。我读完这封信时想。
尽管确实是我的字迹，里面的事惊人地和山本的话对上了，我在大二那年也真的莫名其妙地掉过学生证，可怎么看这也是个恶作剧吧。
如果这封信里的话属实，那么它现在就不该寄到我手上。别的姑且不说，山本可是活得好好的。咒别人死是不好的行为。
可我从小就爱看小说，从某个层面上来说又是个无聊的人，于是约出了山本先生决定好好研究这封信。
我在一家非常高级的餐厅把信的内容梗概告诉他，当然省略了我爱他爱得如痴如狂的情节。他的表情随着我的讲述产生了非常丰富的变化。先是好奇，再是“看你怎么编”，再到惊讶，困惑，悲伤，不解……
“是敌人的攻击吗……”他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突然想起我还坐在对面似的说道。
“啊？”
他一副很困扰的样子，说道：“先可以确定的是，我在你国二的时候确实尾随过你。”
尾随……这词用得还真够猛。
“哈哈哈哈哈，那时候好像是结束训练正好看见你出校门吧。”
“正好看见就要尾随吗？”
“信里不是说我早就喜欢你嘛。”
“啊？”虽然之前已经谈到过这个话题，但我还是无法坦然接受。
“就以此为前提好了。”
好你个头啊！
“你高二的时候，我朋友也给你留过匿名信，我也确实在天台等了很久。”他说这话的时候兴致勃勃，就像个高中生，“那天阳光明媚，风很大。我在狱寺大一那一年好像也去他学校找了他。原来本来都可以遇见你的吗？”
我不知为何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这些事也不是没人知道。”山本继续道，“所以我一开始还以为是你编的故事。”
站在他的立场是很有可能会这么想，但我依旧有些不爽。
“开始，你应该不认识狱寺。就算你多多少少因为同校和他有过一点接触，同理阿纲也是，你也决不可能认识蓝波。但你的描述却是八九不离十。顺便问一下，你身边真的有安娜这个人吗？”
“有的。”
山本不知道在想什么，笑笑道：“最让我在意的是指环和白兰的事。”
“真的有这个人存在吗？”我问道。
他保持微笑，眼神却凝重起来：“还真的有。”
我背后闪过一丝凉意。
“那他，”我小心翼翼地开口，“有下过那个命令吗？”
“如果有，我现在也不可能这么悠哉游哉地坐在这里啊。”山本笑得有些苦。
“也对。”我点点头，“也就是说，信里有那么一部分的事很像是真的会发生。”当然，我没有咒你的意思。
“从我这边来看，在相同的情况下，我好像真的会和信里做一样的事，说一样的话。”他诚恳地说道。
我真的很感谢他没把我当神经病。但我不希望讨论西川对山本的感情这个部分，所以换了个角度。
“可是，如果这封信是真的，那我现在根本就不应该收到它。”
“对啊对啊，我还好好地坐在这里。”
我继续说道：“从收到这封信的条件看起。额，你介意我直接用你的名字吗？”
山本单手托着有着一条伤疤的下巴，笑眯眯地道：“完全不会。”
“那条件就是，1.西川遇见山本，2.西川与山本相爱，3.山本死亡，4.西川回到中国。”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但是现在，实现的只有第一点和第四点。啊，对了，我是之前因为工作关系回了中国一趟，在那期间收到的这封信。”
“怎么收到的？”
“突然出现在我桌上。如果不是恶作剧的话，我猜可能是某种未来科技做到的吧。”我觉得自己说这话像是疯了。
但我想山本比我还疯，因为他居然点点头表示接受这个设定。
“所以，这就说不通了。条件不满足啊。所以还是恶作剧吧。”
山本沉吟了一会儿，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我想那可能不是条件吧。”
“啊？”
“而是因为因果关系而相继发生的事。也就是说，在别的版本西川的认知里，只要西川与山本相遇，西川就一定会与山本相爱，而后山本一定会死，而西川在山本死后一定会回中国。”他说起这话来嘴一点都不软。
听了他这个想法，我都不知道该说是他自信过度还是我自己自信过度。
“因此，最终的条件只有西川到中国。”山本像是解开了什么智力问答一样，一脸狡黠。
“这个想法好像是说得通，但就是让我觉得胃部有些不适。”
我们像两个异想天开的神经病一样津津有味地讨论着各种可能。不过没讨论出什么结果。
最后他送我回家，问：“你介意把信给我看看吗？最好是能让我带给这方面的专家看看。”
“不，不能，我非常介意。”我打开车门，下了他的豪华跑车。我怎么能让他看见西川是怎样刻骨铭心，死去活来地爱着山本，就算“西川”不是我，“山本”也不是他。
“哈哈哈哈哈，”他又开始苦笑了，“啊对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我们后来确实没再见过，不过在一段时间里保持着密切的联络。都是他单方面联络我，阐述他个人的脑洞。我说这太不公平了。他反问，难道你会有什么迫切想和我说的话？然后解释，他的通讯都是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所以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在和我联络，大魔头白兰也不能知道。
“不过，你觉得命运真的能改变吗？”我结束了一天的工作，瘫倒在柔软的大床上和山本煲电话粥。
那边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学姐，你有时候真是可爱啊。”他说道，“真的说起来，我根本不相信有什么命运这一说。”
电话那头传来另一人的怒吼，虽然可以听出来那人离话筒非常之远，但他的声音却把我震得脑壳疼。“喂！你个**！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泡妞！”
“哈哈哈哈哈，”山本对那人说道，“抱歉抱歉。”
“下次再聊了。”
他最后一次给我打电话时，声音有些喘，没有了平时那样的轻松愉快。“关于穿越的科技，我和专业人士谈过了，”他急匆匆地说着，“理论上来说在未来一二十年是可能实现的。但有一个问题，就是西川使用的科技到底是单纯地穿越还是对调。专业人士告诉我，一个时空内是不能有两个‘我’同时存在的，所以姑且抛弃穿越说。而对调，如果是对调，你也应该被对调过，你有记忆吗？”
我积极消化着他的话语，说道：“没有，而且信里也没有谈到这一点。”
“好……接下来我说的很重要，你仔细听。”他赶时间一样加快语速，“专业人士告诉我另一种可能，就是在对调过程中的你，这个时空中原本的‘你’可能落入了某一个时空点，而为了维持平衡，‘你’对这个时空点发生的事没有任何记忆。”
我说不出话来。
“关于这个时空点，”山本的喘息声越来越重，“我有一点想法。”
“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最初注意到你就是因为在走廊上看见你。”他费力地说道，“那天走廊上空无一人，而你好像凭空出现，好像看不见我一样茫然又慌张地从我身边跑过。”
“这有什么好注意的啊？”
他不理会我，继续道：“很奇怪，我回想了一下，那条走廊不是你到教室的必经之路……而且，这样的情况发生了三次。我那时候觉得很好奇，怎么这个女生忽大忽小的。”
我突然开始发抖，信里上一个版本的西川正是对调了三次。但是你到底是怎么会直到现在才想起这么关键的事？
“所以，”他得出结论，“如果你想改变与我相遇的命运，就什么都不要做。那样你就不会出现在那条走廊，我也就不会注意到你。好了，我没时间了，保重。”
可，我发现这个理论里有个致命的缺陷。但那边已经挂断了。
如果时空点是万恶之源，那么，第一个版本里的山本又是怎么注意到西川的呢？
我这个想法没和任何人分享过，我也没和任何其他人提起过这封信的存在，因为我不想被看做神经病。
不久后，我因为工作的缘故回到中国定居。从某个层面上来说，西川们的努力终于得到回报了。虽然我和山本还是相遇了，但我们没有相爱。缘分这个东西，只要够努力，还真是可以打断的。我觉得自己有这个想法就是魔怔了。我对山本没什么执念，当然也不会为了改变命运放弃现在的工作去搞科研。所以顺水推舟的，按照山本的想法，我什么都不做，那么下一个版本的我就会自然而然地和他错过。
我是在加班时听见的新闻。官方电视台播报快讯，意大利百年黑手党家族彭格列彻底覆灭。我从文件堆里抬起头看向液晶屏，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我对山本是说不上“爱”的，但我还是像个坏掉的水龙头一样源源不断地流下泪来。我的前同学，现同事安娜看我痛哭的样子有些惊讶。她知道我因为工作和彭格列有一些接触，但她不知道我为什么伤心得像是要呕出心肺。
她看着新闻上那一字排开已经死亡的家族成员的照片，感叹道：“都还很年轻啊。不过都是黑手党，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我那一刻很羡慕她可以置身事外。我真是恨我自己为什么科研能力那么强，造什么鬼穿越机器，改变什么鬼命运，搞得我现在也要强行体会这种莫名其妙的痛苦。

西川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霸，爱看小说。虽然数理化成绩都很好，但对搞科研没有一点兴趣。她的梦想是去E国留学，所以每个中午都在背英语单词。她的座位靠窗，抬眼就可以看到学校的棒球场。在那群棒球少年里，她对其中一个帅得很突出的男生有点印象。虽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西川记得他笑起来给人一种雨过天晴的清新感觉。
国二那一年，西川有一次折回学校取忘了带回家的英语作业，结束训练的山本正好在她身后走出校门。山本望着西川匆匆忙忙的背影，想起她是那个特别学霸的学姐，常被各科老师挂在嘴边夸奖。而后，他耸耸肩，踏上和西川完全相反的路回家。
西川攥着她十四开大小的英语作业与一群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不良少年在第三个街角正面相遇。她不知如何是好，被那群喧嚣的小混混围着嘲笑。恰巧，并盛中学大名鼎鼎的风纪委员长路过，把那群不良打得人仰马翻。西川和风纪委员长是同学，却一直有点怕他。她战战兢兢道了谢便跑回了家。
在西川国三那年，并盛出了一件大事。一群人忽然凭空消失，其中大部分是并盛中学的学生。校长焦头烂额地给学生上安全教育课，警告同学们近期最好结伴回家，不要落单。和西川同级的风纪委员长和隔壁班的笹川同学也不见了踪影，面临着升学压力的三年级生更加人心惶惶。听着班主任一遍遍老调重弹，西川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的棒球场。今天也不在吗？她想到，难道他也消失了？微风拂过，西川心不在焉地转着笔，有些闷闷不乐。所幸，那群人又突然出现。关于消失的事情，三人成虎，越说越玄，渐渐脱离了西川感兴趣的范畴。
山本升上高中那一年，他的好友想恶作剧，结果调查了一圈，发现山本居然连个喜欢的女孩子都没有。面对觉得扫兴的伙伴，山本条件反射似地打着哈哈说抱歉。而西川，早早就换了教室，到了一个看不见棒球场的位置，慢慢忘记了那个不知姓名的阳光少年。
西川顺利升入日本最好的大学攻读法律，每天往图书馆跑。她在大二的某一天，在图书馆外的台阶上与一个穿着蓝色运动外套的男生擦肩而过。她行色匆匆，压根没有看到那个高大男生的脸，不然说不定可以认出他是那个自己悄悄注意过的少年。
山本却看清了西川那张新鲜荔枝一样半透明的清水脸，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抱着厚厚的文献，看起来有些严肃。他望着西川离去的背影好一会儿，终于想起她是那个支配了一大批并盛学生恐惧的神话级学姐。真是巧啊，他扬起开朗的笑容转身想到，等会和狱寺去吃什么呢？
西川毕业后如愿以偿地进入顶尖律所工作，入职后不久彭格列家族代表就前来商谈代理事宜。西川在会议室门口看见了彭格列家族的人，脸上扬起微笑向那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点头致意，心里却咋舌不已。那么年轻，居然是个黑手党大佬。西川还是没有看清山本的脸就匆匆从他身边走过。
这一次，山本也没有认出西川。他正在苦恼该选择哪个团队合作，走到电梯前时没什么根据地决定，那就选第一个好了。
西川所在的团队没被彭格列家族这个大客户选中，她后来的职场发展也不如她的求学生涯那么一帆风顺。西川有些受挫，想起自己学生时代留学E国的梦想，一不做二不休辞掉了工作。在飞往E国的飞机上，有一位头等舱的客人愿意与坐在西川边上的孕妇换座位。西川感叹，真是个善良的有钱人啊。这时，穿着便服出公差的山本向她走过来。
西川看着他的身影，心里涌上一股奇妙的，厚重的感觉。
山本看见西川也愣了一下。但随即问道：“欸？你是并盛中学的吗？”
他的声音像西川想象中一样开朗。
“嗯？是。”西川眼前浮现出那个挥舞球棒的阳光少年的影子，随即又有一系列画面飞快地从她眼前掠过，快得她都看不清。
“我就说，觉得你好面熟啊。”山本坐定，系上安全带，微笑道，“学姐你好，我是小你一级的山本武。”
西川看着他流露着温和目光的棕色眼眸，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像是个伤痕累累等待他解救的旅人。真是奇怪啊，西川试图抛下奇怪的想法，问道：“我们见过吗？”
“好像没有，但又好像见过很多次了。”

本来是打算在最后打了未来战的版本里让西川和山本错过的，不过好像对西川太不人道了。
人物好像没立起来，要讨论的东西也没说清楚……
有空回来再深挖一下故事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