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书原创番外】一梦如是
金书番外·《一梦如是》
这些年，我常做一个噩梦。
梦里我满手鲜血，惶然地咬着唇，在大理某个未名峰头，眼睁睁看着距我十步远的一群人向我逼近，表情淡然，刀光闪烁。
我看见他，心里先蔓生出一点子喜悦，可是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和其他人一样冷漠。
阳光明媚，青草满地。
我把手中的柳叶刀掷在地上，眼睛酸痛可是流不出一滴泪，就像我心中早就预演了千次万次那样，他双手合十片刻，而后出掌直击我的天灵盖——而我不躲不闪。他手掌瞬间碰到我头顶......
梦醒后，往往一身冷汗，只有再去偷一个孩子，抱在怀里哄得他不哭不闹了，才能暖着些我的心口。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哪里比得上我自己的？
哪里比得上我自己的？！
心口好不容易聚起的那一星温热，便随着日色将晚，如烟散去。唯一散不去的，是多年来惯用的手法——把孩子哄到极开心的时候，柳叶刀直戳进那小小软软的心窝，一刀致命，连血都流不出几滴。
那一刀下去时候的手感和声音，是我的催眠曲。
我每天都会捅死一个宝宝，我每天都盼着他能来见我一面，哪怕他是替江湖除害，来杀我的。
后来，我便开始去少室山下的农户家里偷他们的孩子。农家孩子少有眉清目秀的，可是比娇惯的孩子好哄，他们毫不设防地冲我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
可是无论多乖巧的孩子，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哭，这时我就极暴躁，很可能一刀子结束哭声，再去寻下一个来玩。
被我偷来的孩子，从没有一个能见到第二天的日光。
......
不对，有的。
的确有一个例外。
那天我和老三路过一个酒楼，他进去买些易携带的吃食，我一眼看见门口席位上正扒拉筷子玩的男婴，粗眉方口，像极了我心里那张小小的面孔。我遮住脸，闪身进去，一把夺过孩子，奔至三条街外才停下来仔细观看。
委实很像，像到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我再看了一眼孩子慌张害怕的脸，笑着举起了刀，却听到一把清澈声音叫着：“刀下留情！”
老三正赶到我身边，闻声便舞起了鳄鱼剪子：“哪来的小子，滚开滚开，不滚就吃我一剪子......”我抬头看了一眼那声音的主人，立刻按住了老三，尽量温柔地问他：“你在哪个寺出家？”
那青年僧人吓得不轻，闭着眼喘了几口气道：“施主，贫僧是在少林寺出家，施主你...你，幼子无辜，你不可乱伤人命！”
老三上前便要动剪子，我再次按住他，又问：“你们寺中方...玄字辈高僧可都安好？”
青年僧人显然不知所以，只点头道：“都好，施主认得师祖们？”
我摇了摇头：“不认得，”将手中孩子交给了他：“从这里往北走，过三条巷子有个酒楼，这孩子，是我从那儿抢来的。”
他抱着孩子，手足无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你....”
我却已在他的念佛声中走远了。
那一夜，我没做那噩梦，反而做了个美梦。我梦见了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刚刚认识他，每天听他诵经念佛。
“别念了，别念了，你看，我这样晕开了胭脂好不好看？”
他宠溺地推开我伸到他眼前的手。
我又扰他：“这些东西，你便回寺再念又能怎么，能少了什么修行吗？你今日教我些功夫可好？”
他这回却放下了经书，凝望着我道：“二娘，我回寺了，你怎么办呢？”
我黯然放下手中的胭脂，抚着肚腹逞强道：“我便把孩子养大，不怕你不来寻我。”
他的眼睛里满是悲悯，想了想问道：“二娘，你后悔吗？”
我摇摇头，背过身抹去泪迹。余光不经意瞥见镜子中的自己，不禁尖叫起来，我的脸上....我的脸上怎么会有丑陋的伤疤！
他抱住我，柔声哄劝：“二娘，没事的，你还是很好看......二娘，是我对你不住。”
腹中的孩子忽然踢了我一脚，我感受到了那一脚的力气，全部的惊恐都化成了温柔爱意，我唤他：“玄慈，玄慈，孩子在踢我呢！”
他的脸如此澄净，是我见过的最不染尘埃的脸，可是这张脸上满是心疼与忏悔：“我佛慈悲，这都是我一人的罪过......”
我忙止住他的话：“我不要听你说什么佛，我要听你说，你喜欢我。你说呀，你——喜——欢——我......”
梦醒了，那句话，我没有等到。
我与他别离的第十个年头，偶然地，从老大口中得知有一群人要去找他麻烦。那时他正在别的寺中与人交流佛法，我本想设法通知他，可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四大恶人中排行第二的魔头，没人能替我带话。
那群人武功不低，也不算绝顶高手。
其实这样的江湖琐事有很多。我若不知道，也就罢了。可是......
我带着两柄刀，十发浸了毒的暗器，在这群人必经之路上等待了两天两夜。
没白等。
寡不敌众确实不是一句玩笑话，我一人怎么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最激烈的时候不顾一切扯住那首领的衣服，任由他的冰刃穿过我的手掌——
那首领想是被我不要命般纠缠得无奈，一边扯着袖子一边吼道：“疯婆娘，你到底为什么拦着我们？！”
我想说，你们要去伤害的那个人，是我夫君。
可他分明不是我夫君。
他是我苦命的孩儿的父亲，却不是我的夫君。
世俗的娘子夫君，多好听的称呼呀......
我连替他阻挡敌人的理由都给不出。血流的多了，眼前都迷糊起来，只能嘶喊了句：“叶二娘做事，也是你们能问为什么的？”
打到最后，如果没有老三来救我的话，我可能早已命归西天。
那时才觉得，刀子戳进肉里能毫无痛觉，如果能为了保护他而死，那该是我最好的归宿。
是的，我一直怕那个噩梦成真，又一直怕还有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比如世人都知道了我和他之间的事，而他无从辩解，我无从维护.....
这是我想都不敢细想的结局。
我是四大恶人中排行第二的叶二娘。
我每天都会做一个噩梦，梦里我爱的人带着江湖上一群英豪前来杀我。
梦醒后，我就会去偷一个孩子来玩，玩到日薄西山，便一刀捅死。
遇见和尚，我会刀下留人。
我见过了江湖上很多神仙眷侣，都能在日光下名正言顺的相爱。
我只杀孩子，不杀恩爱的眷侣。
他们的恩爱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知道如果他在，他也会如此待我。
我知道如果他在，他一定会如此待我。
注：1：新修版里似乎叶二娘不杀孩子了，改成送给别人抚养。这里为了文字效果没有引入新修情节，请见谅。
2：本番外纯属原创脑洞，如有雷同....应该是雷打歪了。
3：今天是百度赵敏吧十三周年吧庆，欢迎各位欢聚敏吧~
2016.11.28
这些年，我常做一个噩梦。
梦里我满手鲜血，惶然地咬着唇，在大理某个未名峰头，眼睁睁看着距我十步远的一群人向我逼近，表情淡然，刀光闪烁。
我看见他，心里先蔓生出一点子喜悦，可是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和其他人一样冷漠。
阳光明媚，青草满地。
我把手中的柳叶刀掷在地上，眼睛酸痛可是流不出一滴泪，就像我心中早就预演了千次万次那样，他双手合十片刻，而后出掌直击我的天灵盖——而我不躲不闪。他手掌瞬间碰到我头顶......
梦醒后，往往一身冷汗，只有再去偷一个孩子，抱在怀里哄得他不哭不闹了，才能暖着些我的心口。可是别人家的孩子，哪里比得上我自己的？
哪里比得上我自己的？！
心口好不容易聚起的那一星温热，便随着日色将晚，如烟散去。唯一散不去的，是多年来惯用的手法——把孩子哄到极开心的时候，柳叶刀直戳进那小小软软的心窝，一刀致命，连血都流不出几滴。
那一刀下去时候的手感和声音，是我的催眠曲。
我每天都会捅死一个宝宝，我每天都盼着他能来见我一面，哪怕他是替江湖除害，来杀我的。
后来，我便开始去少室山下的农户家里偷他们的孩子。农家孩子少有眉清目秀的，可是比娇惯的孩子好哄，他们毫不设防地冲我笑，完全不知道自己命在旦夕。
可是无论多乖巧的孩子，保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哭，这时我就极暴躁，很可能一刀子结束哭声，再去寻下一个来玩。
被我偷来的孩子，从没有一个能见到第二天的日光。
......
不对，有的。
的确有一个例外。
那天我和老三路过一个酒楼，他进去买些易携带的吃食，我一眼看见门口席位上正扒拉筷子玩的男婴，粗眉方口，像极了我心里那张小小的面孔。我遮住脸，闪身进去，一把夺过孩子，奔至三条街外才停下来仔细观看。
委实很像，像到我现在就要杀了他。
我再看了一眼孩子慌张害怕的脸，笑着举起了刀，却听到一把清澈声音叫着：“刀下留情！”
老三正赶到我身边，闻声便舞起了鳄鱼剪子：“哪来的小子，滚开滚开，不滚就吃我一剪子......”我抬头看了一眼那声音的主人，立刻按住了老三，尽量温柔地问他：“你在哪个寺出家？”
那青年僧人吓得不轻，闭着眼喘了几口气道：“施主，贫僧是在少林寺出家，施主你...你，幼子无辜，你不可乱伤人命！”
老三上前便要动剪子，我再次按住他，又问：“你们寺中方...玄字辈高僧可都安好？”
青年僧人显然不知所以，只点头道：“都好，施主认得师祖们？”
我摇了摇头：“不认得，”将手中孩子交给了他：“从这里往北走，过三条巷子有个酒楼，这孩子，是我从那儿抢来的。”
他抱着孩子，手足无措：“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女施主你....”
我却已在他的念佛声中走远了。
那一夜，我没做那噩梦，反而做了个美梦。我梦见了我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刚刚认识他，每天听他诵经念佛。
“别念了，别念了，你看，我这样晕开了胭脂好不好看？”
他宠溺地推开我伸到他眼前的手。
我又扰他：“这些东西，你便回寺再念又能怎么，能少了什么修行吗？你今日教我些功夫可好？”
他这回却放下了经书，凝望着我道：“二娘，我回寺了，你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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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里满是悲悯，想了想问道：“二娘，你后悔吗？”
我摇摇头，背过身抹去泪迹。余光不经意瞥见镜子中的自己，不禁尖叫起来，我的脸上....我的脸上怎么会有丑陋的伤疤！
他抱住我，柔声哄劝：“二娘，没事的，你还是很好看......二娘，是我对你不住。”
腹中的孩子忽然踢了我一脚，我感受到了那一脚的力气，全部的惊恐都化成了温柔爱意，我唤他：“玄慈，玄慈，孩子在踢我呢！”
他的脸如此澄净，是我见过的最不染尘埃的脸，可是这张脸上满是心疼与忏悔：“我佛慈悲，这都是我一人的罪过......”
我忙止住他的话：“我不要听你说什么佛，我要听你说，你喜欢我。你说呀，你——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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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不敌众确实不是一句玩笑话，我一人怎么也敌不过他们人多势众，最激烈的时候不顾一切扯住那首领的衣服，任由他的冰刃穿过我的手掌——
那首领想是被我不要命般纠缠得无奈，一边扯着袖子一边吼道：“疯婆娘，你到底为什么拦着我们？！”
我想说，你们要去伤害的那个人，是我夫君。
可他分明不是我夫君。
他是我苦命的孩儿的父亲，却不是我的夫君。
世俗的娘子夫君，多好听的称呼呀......
我连替他阻挡敌人的理由都给不出。血流的多了，眼前都迷糊起来，只能嘶喊了句：“叶二娘做事，也是你们能问为什么的？”
打到最后，如果没有老三来救我的话，我可能早已命归西天。
那时才觉得，刀子戳进肉里能毫无痛觉，如果能为了保护他而死，那该是我最好的归宿。
是的，我一直怕那个噩梦成真，又一直怕还有比噩梦更可怕的现实——比如世人都知道了我和他之间的事，而他无从辩解，我无从维护.....
这是我想都不敢细想的结局。
我是四大恶人中排行第二的叶二娘。
我每天都会做一个噩梦，梦里我爱的人带着江湖上一群英豪前来杀我。
梦醒后，我就会去偷一个孩子来玩，玩到日薄西山，便一刀捅死。
遇见和尚，我会刀下留人。
我见过了江湖上很多神仙眷侣，都能在日光下名正言顺的相爱。
我只杀孩子，不杀恩爱的眷侣。
他们的恩爱又有什么了不起？
我知道如果他在，他也会如此待我。
我知道如果他在，他一定会如此待我。
注：1：新修版里似乎叶二娘不杀孩子了，改成送给别人抚养。这里为了文字效果没有引入新修情节，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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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