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水穷云起时

本文从剧版的结尾开始,但是不少内容与剧版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没有阿离,更新不定期。
愿疫情早日结束,华光重照万里江河。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09 10:34:00 +0800 CST  
(一)
沉重的身躯坠入冰冷的渊水中,四面碧水围上来,仿若无数柄寒冷的刀割开我的肌肤,侵蚀我的骨髓,可我却安然地放弃挣扎,任凭自己飘飘然地坠落水底,仿佛这样已经淹死了无数次,压迫而幽静,漆黑而死寂。
时而有些声音传来,“十七”、“小五”、“师妹”、“浅浅”、“姑姑”,不晓得哪个是我。
时而有琴音袅袅,带着万千情愁向我袭来,与我魂魄交织缠绵,萦绕不去。
二师兄说,我醒来的那日多年阴雨密布的昆仑虚终得放晴。
这一醒来,我才觉得头疼欲裂,仿佛做了好长好长的梦,幽幽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清冷略微泛着水光的眸子,眼前的男子长得可真好看,高挺的鼻梁,俊秀的脸庞,只是看上去很憔悴,眉头深锁,锁满了深深的忧愁。
“十七。”他轻声唤道,声音有些低哑,却给我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总算是醒了。”床边晃过来一席粉杉的男子,容颜秀美,胸口却系着个大大的蝴蝶结,长吁一口气,抹掉额上细密的汗珠。
我懵懵懂懂地望着面前的两人,一个清肃,一个浮夸,这样滑稽的搭配令我不禁微微失笑。
“还晓得笑就好。”粉衣男子似是在安慰一般,拍着床前男子的肩膀,紧锁的眉头没有舒展半分。
“十七,感觉怎么样?”
十七?
是我的名字?
这才发现竟然一点记忆也没有了。
我眯着眼想了半天,还是一片空白,又望了望面前的二人,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开口问道:“你们……是谁?”
二人一怔,粉衣男子指着青袍男子:“他是墨渊,你师父,这都不记得了?”
我还有师父?
这着实令我意外,试探地问他:“你是我师父?”
他憔悴的脸上这才浮出一个极浅的微笑,就像薄薄的浮冰一碰就碎一样,伸出手握上我冰冷的双手,点点头。他的手可真温暖啊,像冬日的暖炉,一点点地温暖我虚无的心房。
“我是折颜,你可是我从小带大的,也忘了?”
我看了折颜好一会儿,从头打量到脚,从脚打量到头,还是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得摇摇头。
折颜叹道:“也是,连你都忘了,还能记得谁。”随后又问我:“夜华,夜华可还记得吗?”
我摇摇头,看着师父一双又黑又润的眼睛,问他:“我是谁?”
师父说:“你叫白浅,是狐帝白止的幺女,排行第五,是青丘女帝,你从小便跟着你四哥白真在折颜的十里桃林长大。”
我微微睁大了眼,没想到自己有这么大的来头,居然是位女帝,只是瞧着这叫折颜的看上去不靠谱的样子,很难想象他能教出位女帝,定是师父将我调教得好,才坐到女帝的位子,想到这儿,我感激地冲师父一笑,师父轻柔地抚了抚我的长发。
门外传来焦急的询问声:“折颜,这次怎么样了?”
折颜回道:“醒了,只是……”话音未尽,门外呼声此起彼伏。
“十七醒了!”
“太好了,十七终于醒了!”
房门顿时大开,蓝杉男子大步进来,身后涌进几位白衫男子纷纷激动地望着我。
“小五,小五,你可终于醒了!”蓝杉男子的眼睛有些湿润。
我撑着要起身,师父慢慢扶起我,我靠在他怀中,觉得格外安心和舒适。
“我这就给太子殿下传书。”一位白衫男子又哭又笑地往门外奔去,我感觉师父的身子僵了一下。
师父说蓝杉男子就是我的四哥白真,其他的是我的师兄,我有十六位师兄,我排行十七。
他们激动地看着我,个个热泪盈眶,我不禁也觉得鼻头一酸,眼角有泪水滑过,我想我与他们感情定然深厚。
师父喂我汤药时,四哥在旁讲了很多事,讲的的最多的还是家里的事,我是九尾狐一族,家中父母俱在,上有四位哥哥,下有几个小侄子、侄女,最大的侄女白凤九自小跟在我身边,而我从小跟着四哥在折颜的十林桃林混到大,在我五万岁的时候折颜带着我上昆仑拜师父学艺,在这里学艺两万多年,师父最是宠爱我这个最小的弟子,可惜他说的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印象,这才知道我受了很重的雷伤在昆仑虚养伤,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一睡就是八十七年。折颜数次施法追魂唤我,可是我似乎封闭了自己,没有醒的意愿,此番已是第六次,倘若再是不醒,师父打算带我去离恨天太上老君处求医。
我看着师父清瘦的脸庞,拧着眉咽下最后一口极苦的汤药,对师父说:“要师父照顾十七这么久,十七惭愧。”
师父低低看着我,喂我一勺花蜜,低沉道:“是为师没有护好你。”
师父黑亮的双眸里映着悲恸,我心里瞬间堵得慌,眼眶也湿润了,软软地吸了吸鼻子。
四哥见我快哭了,忙说:“傻妹妹,你剜心取血七万年照顾你师父,你师父不过照顾你这些年,根本不算什么。”
我更慌了,好好的,师父怎会需要我的心头血,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父,你……”心口上仿佛真有刀子剜过般得疼,我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话也说不出来,另一只手攥紧了师父的袖口,不敢放开。
折颜赶紧替我调理气息,缓缓渡了仙气,我这才觉得稍好了些,就要再问,师父手轻轻给我拍背,轻声道:“师父无碍,最重要的是你。”
我将目光转向折颜和四哥,他们也都说师父闭关过三年,伤早就好了。
这才心下微安,服下药不一会儿就觉得浑身无力,连打几个哈欠,师父扶我慢慢躺下,将被子拉到我手边,“这药有助你养身安魂,好好睡吧。”
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合上,师父在我眼前忽明忽暗,我既盼着师父去休息,又盼着师父能守在床边,师父好像知道我的心思,轻轻拍着我:“睡吧,师父就在这。”
我想我有个好师父。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09 10:35:00 +0800 CST  
(二)
等我再醒来时床边的人不是师父,而是跟师父长得很像的人。他就坐在床边,看着一旁出了神,眼眶红红的,一手紧紧握着我的手。他没有看到我醒来,我只好轻咳了一声,然后从他掌心中抽出我的手。
他回神,扭头看着我,俯身将我环了起来,他身上的气息让我觉得不适,手撑在他胸口,推开了他。
他低头细细地看着我:“浅浅,感觉怎么样?”
瞧着他和师父如此相像,定是兄弟,遂含笑礼貌一句:“弟子安好,有劳师叔看望。”
他抿紧了唇,眸光一下子暗沉下来,“浅浅,我是夜华,你都忘了?”
父母兄侄都忘了,还有我那好看的师父,更不用说师叔您了,这么直接说就太伤人,我搓了搓脸,安慰道:“也许过些时候就记得了,师叔不用太担心。”
“我不是师叔。”他伸手就要摸我的脸,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他的手在我脸颊旁停了好一会儿才收回去,握紧成拳,"浅浅,我是你夫君。"
夫君?!
这着实太过震惊,我还有夫君,还和师父长得这么像,我想赶紧坐起来好好掰扯掰扯这件事,却发现双腿使不上力,夜华撑着我,难过地对我说:“浅浅,你的腿受了重伤,暂时走不了路,随我回洗梧宫,我会命药王全力医治。”
换言之我残废了?!
就在我震惊之余,四哥和折颜推门而入,师父缓步走在后面。
我眼睛一亮,本能地向师父求助:“师父,师父,他说、他说是我夫君?还有,还有,我的腿、腿……”
夜华挡住我看向师父的视线,低声又重复了一句:“随我回洗梧宫。”
师父利落地把夜华从我眼前拉开,夜华不甘心还要再上前,折颜拉回他,“小五失忆了,不要太心急。”
“师父。”我巴巴地望着师父求个解答。
师父看着我说:“你的腿确是受了伤,但是折颜医术高明,一定能医好。”
折颜眉梢轻挑,对我郑重地点头,我朝师父指指夜华:“那他、他……”
师父犹豫着伸出手,把我脸颊旁的碎发拢到耳后,冰凉的指腹轻触到我耳旁的皮肤有些痒,“夜华是天族太子,是你的未婚夫,你们确有婚约,不过还未成婚。”
四哥道:“是啊,小五,你就在大婚前一个月受了重伤。”
这么说我是爱他的,但为什么看到夜华心里又苦又涩,难道我连爱他都忘了?
或许我根本不爱他,是爹娘把我留下来,抵欠了天族的债。可四哥说阿娘最疼我,那就不是欠债。
又或是为了是两族结盟,我大义凛然地为了两族的荣辱,欣然接受了这一大任,以前的我难道会是这么深明大义,牺牲小我,完成大我的女帝?
转眼间,我已胡思乱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心不在焉地团着怀里的被子。
“上神,浅浅已醒,按照约定,该随我回去了。”夜华毕恭毕敬地向师父行礼,如是道。
师父的脸色很不好。
四哥不高兴地哼了一声,道:“我妹妹又不是个物件,该去哪儿,该留在哪儿,是她自己决定的,不该问下她的意愿?”果然是带大我的四哥,深知我心。
我才不去什么洗梧宫,第一次听这地方就胸闷,连师父的脸色也不好,定不是个好地方。
我婉拒道:“夜华君,你我还未成婚,就这么住进天宫,于礼不和,我想还是……”
夜华深情绻绻道:“浅浅忘了,大婚前你就住进了我殿中,半月有余。”
我耳面一热,难不成我和夜华……已经……
四哥怒道:“因你拿神芝草、炼丹药,受了重伤,我妹妹好心去照顾你,这混话置我妹妹的清誉于何地!”
夜华连忙向四哥致歉,又说:“我和浅浅大婚的事宜天族早已准备齐全,下个月初六正是吉日,还请向狐帝狐后托愿,夜华誓愿娶浅浅为妻,倾心呵护。”
四哥憋憋嘴没回他,将目光幽幽地投向我,折颜乐呵呵地看了师父一会儿,转而也将目光移向我,师父沉默不语。
开什么玩笑,我都这样子了成哪门子什么婚,既对夜华没记忆也没感情。
不行,绝对不行。
我低下头,避开他们的目光,尤其是夜华的,盯得我浑身不自在,边团手中的被子边说:“这里养伤挺好,至于婚事……不急……不急。”
没几日,阿爹阿娘和三位哥哥嫂嫂,还有小侄女白凤九都来看我。阿娘抱着我哭了好一会,三位嫂嫂哭红了眼,凤九泪珠儿止不住地淌,翻来覆去念叨着:“姑姑。”
我虽不记得他们,但是亲人们如此关心爱护我,我抱着阿娘的脖子,鼻子发涩,眼中全是泪花。折颜以他的十里桃林作保一定能治好我的腿,才让阿娘止了泪,阿娘抬袖抹去泪,问折颜我何时能恢复记忆。
折颜面露难色,欲言又止,我晓得这记忆不是那么好恢复的,不打算为难他,遂挽着阿娘的胳膊说:“我知道阿娘对我最好就行。”
阿娘破涕为笑,点点我的额头。
没多久夜华来了,又提起婚约。
四哥说过家里的事表面上是阿爹做主,实际上阿爹都听阿娘的,阿娘让阿爹往东走,阿爹绝不敢向西瞅。我悄悄拉了拉阿娘的袖子,母女同心,阿娘肯定能懂我的想法,没想到阿娘更决绝,直接开口道:“夜华,浅浅现在这样不适合成婚,你们的婚约就此作废吧。”
我一惊同时心中一松,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夜华也是一惊,同我不一样,重重地跪下,听得响声都觉得膝盖疼,不自主地摸上自己的膝盖。
“不论浅浅如何,都是夜华最爱的人,夜华早已视浅浅是此生唯一的妻子,无论多久,我都可以等,矢志不渝,日月可昭。只希望狐后给夜华一个机会,让夜华能够陪伴浅浅一生一世,生死不离。“
夜华凝视着我,带着几分苦涩笑起来:“浅浅,你说要我为你种十里桃花,你说要和我一起看星星、月亮、云海,你说九月初九,桃林竞开,是成婚的好日子,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都替你记得,浅浅,我真的爱你。”话到最后,竟然留下两行清泪。
男儿膝下有黄金
男儿有泪不轻弹
夜华这两样全占了,我又不是石头做的,不可能不触动,只是心里乱得狠,眼神飘去师父那里,师父的表情很奇怪,仿佛笼上一层淡淡的薄雾,我完全看不懂。我想起折颜说过,夜华是师父的同胞兄弟,原是师父用元神养在后山池中的一株金莲,因各种机缘才在天宫降生,与师父分隔了七万多年。师父此刻定然是为夜华苦苦哀求而心疼,我不能叫师父为难。
想到这儿,我深深吸了口气,软语道:“夜华,你起来。”
“浅浅,你是答应了?”夜华的声音有些颤抖,惊喜地问道。
正在踌躇之际,师父开口道:“等十七腿伤好了再说。”
师父不愧是战神,这种时候懂得用缓兵之计,既不会叫我糊里糊涂地成了这门o婚事,也给了夜华机会,我顺着师父的话说:“师父说的对,等腿伤养好了再说。”
夜华坚持道:“那就回洗梧宫养。”
完了,话又说回去了。
最后阿娘做主,依着我的意思,让我在昆仑虚养伤,只是我到底是个女子,昆仑虚上下都是男子,多有不便,就用头发和几滴血在几块木头上施法做了个木头人,照顾我日常起居。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09 10:37:00 +0800 CST  
又开始吞文了……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09 19:01:00 +0800 CST  
(三)
我的身子一天天地好起来,天气也慢慢冷了起来,时常会感到一阵阵森冷,好在昆仑虚龙气翻腾,这个冬日不会难熬。我行动不便,师父亲手做了副轮椅,我坐在轮椅上出入自由,师父推着我行遍昆仑虚的每处角落,师兄们常常讲起我在这些角落留下的趣事,我经常捧腹大笑,师父亦听得笑意融融。师父笑起来可真好看,眼睛亮亮的,仿若盛满万千星河,我想那两万年的学艺时光定是十分开心。二师兄说,我课业最差,上课睡觉,下课闹腾,还经常撺掇他们背着师父去凡间玩,闯下祸却是罚得最轻的那个,还是像个跟屁虫一样尾在师父身后,央央地求师父少罚些。
我摆弄着面前的茶具,冲二师兄哼道:“师兄欺负我不记得了,就将这些事甩到我头上。”扭头将泡好的茶捧到师父面前,“师父评评理,十七哪有那么差。”
师父接过我捧来的茶,缓缓啜饮了一口,笑道:“我的小十七煮茶的手艺无人能比。”
师兄们把日常事务都分了,我不能让自己当个废狐狸,师兄说师父只爱喝我煮的茶,我凭借以前的札记随手一煮,片片嫩茶犹如雀舌,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虽然失忆了,可这手艺还在,很是欣慰。除了煮茶,我还要来了做饭的活,半月下来饭不是做糊了就是没做熟,还有几次险些将厨房烧了,难怪我自信满满地提出要做饭时师兄们惊恐地看着我,又看着师父,师父说十七想做便做。
这回我一手托腮一手拿着蒲扇细心看火,不知不觉想起两日后折颜要来与我治腿,不禁烦闷起来,十师兄涵风匆匆跑来,拉回了我神游,猛然间闻到一股糊味,我赶紧掀开灶盖,好好的一锅菜让我一个劲地扇风加柴烧焦了,做事果然不能三心二意,师父说我以前就是个爱走神的。
我兀自望了望窗外的天色,再做一锅显然来不及了,一脸愧疚道:“十师兄,真是对不起,这……”
涵风一个劲地说着没事,从锅中铲出烧焦的菜。
我暗自懊恼地讪讪一笑:“十师兄,明日,明日一定做出道好菜来。”
涵风嘴上应着好,可还是瞧见他添饭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十七,太子殿下又来看你了。”
得,这下轮到我手抖了。
说到夜华,我既头疼又费解,同他的婚事我仔细问过四哥。这婚约原是和他二叔桑籍定的,桑籍来青丘培养感情,我避而不见就让贴身婢女少辛招待,结果两人看对了眼,桑籍拉着少辛到了天君面前要退婚,天君大怒差点杀了他,还把少辛关到了锁妖塔,阿爹和折颜看他们二人感情深厚,不想难为他们,就想退了这婚约,可折颜看到夜华的第一眼就改变了主意,将这婚约改成我与夜华的。这老凤凰,果真是不靠谱,还说拿我当亲闺女养大的,有这么拿亲闺女当大萝卜,叔叔不愿的,就扔给侄子。再说了,我比夜华足足大了九万岁,九万岁啊,若是成亲早些,孙儿也有这般大了,岂不太委屈了人家?夜华正值年少,又是龙族,爱开花散叶,贤妻美妾成群,我是九尾族,阿爹阿娘和三位哥哥都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横看竖看,这婚事委实不般配。
以前的我很爱他吗?不然怎会应了这桩荒唐婚事。
这话我问四哥时,四哥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在九重天遇见过他以前的一位侧妃,回来后就与我说起此事,说看到她浑身不自在,我便以为你吃夜华的醋,定是爱上了他。但你也说过,夜华同你表白时,你内心毫无触动。自你醒来后,我发现……”后面的话,四哥没有再说,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一个劲地催我早点歇息。
这话将我饶得更糊涂了,我到底是爱他还是不爱他,还有四哥发现了什么?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09 21:08:00 +0800 CST  
接(三)
饭桌上,我用筷子使劲扎了块肉,扎了几下都扎不穿,瞄了一眼师兄们捧着饭碗难以下咽的模样,暗自思量还是不做饭了,改去喂仙鹤。
正思量着,耳边传来关切的声音:“浅浅,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吃的这么少.”
我在内心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的饮食都是师父辅以折颜的药方专门做的药膳,怎么可能不合胃口?我能说太子殿下你要是不来我能吃比猪还香吗?夜华每每来,总是隔在我和师父之间坐,深情款款地看着我,说些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师兄们起初还不好意思脸红地躲一躲,现在都见怪不怪了。其实,我真不明白,按四哥的说法,我和他在东海初识,满打满算认识不超过一年,他就对我用情如此之深,看我的眼神也是患得患失,生怕我消失一样,而我却对此毫无感觉,不免有些愧疚,再加上他是师父的胞弟,所以我还是耐着性子回他话,给他个机会,也是给自己个机会。
“你公务繁重,还要两边奔波,应该很累。”
“看到你,比什么都来得精神。”
夜华说情话就像喝水,张口就来,我老脸一红,赶紧低头扒几口粥,师兄们也纷纷垂头。
“我做了你素爱吃的小菜。”夜华从锦盒里端出五、六碟精致的小菜,很难想象天族太子还会做这些。看出我的惊诧,夜华边夹菜边笑着说:“在青丘时,我做饭你添柴,你特别喜欢吃我做的炒藕丁和蘑菇汤,尝尝。“
我夹了一块藕丁放入嘴中,眼睛顿时一亮,味道很不错,父神的两个儿子都这么会做饭,这做饭的确需要天赋,招呼着让师父和师兄们也尝尝,师兄们也纷纷赞好,师父却没有动筷子。
“浅浅,搬来与我同住,可以日日吃到这些菜。“说着握上我的手。
我还不至于被一顿饭就收买了,连忙抽出手,“我在这里很好。十师兄就很会做饭,师父、师父的手艺就更好了,这是师父做的山药粥,特别好吃。“冲他炫耀起碗里的粥:“山药,镇心神,安魂魄,补心气不足,开达心孔多记事。”这是上午师父教我识药草时说的话,现学现卖,隔着夜华我看到师父给了一个赞许的眼神,我很是开心。
只是夜华盯着粥的眼神有点可怕,莫非他想尝尝,我可舍不得。为了表现大度,还是跟他说:“下次师父做了,我留一些给你。”
这样客气的话,他应该是听得懂的,这时他应该说真羡慕你,我还没尝过大哥的手艺,不知大哥是否可以多做些,也让夜华一饱口福。谁曾想,他就着我的手,将碗里的粥,一仰而尽,师兄们都看傻了,师父面色一沉,我愣愣地盯着空空如也的碗。
夜华不慌不忙地用帕子擦去嘴角的残余粥,淡淡道:“上神手艺不错。”
我的粥啊!
我心里那叫一个气啊,一万个火没法发作,总不能为了碗粥同他置气,只能将火强压下去。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往空碗不停地夹他做的菜,“浅浅,来多吃点。”
心中不停地默念,他是师父的弟弟,他是师父的弟弟,才忍住摔筷子的冲动。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惦记被夜华吃掉的粥,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便叫阿木推我出去找枇杷,还没出门,师父就敲门进来了,手里端着热腾腾的粥。
粥里不仅有山药,还加了百合干,很好吃,满满一碗,我吃得很干净。吃完后,师父拉着我给我擦嘴。师父的手生得很好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指腹的细茧蹭过我的嘴角,总觉得唇边的皮肤火急火燎地烫了起来。
”师父,“我笑眯眯地拖起师父的手,”师父的手,拿得起轩辕剑,又下得了厨房,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师父不会的?“
师父温柔一笑:“你初见我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十七说了什么?”
”你说为师像极了戏折子上与凡间小姐在后花园私会的小白脸,如何提得起轩辕剑?“
我一脸诧异,竟然是我说的,这么一说,师父确实……确实长得秀气。
“起初你并不愿拜我为师,与子阑争师兄的名号,还是我将新炼制的法器玉清昆仑扇传你,你才肯拜我为师。”
师兄们提过我学艺时干的不少荒唐事,我愧疚地揉着师父的手说:“十七年少顽皮,老闯祸,师父一定没少受累操心,若是没收十七为徒,师父指定轻松不少。“
师父牵起我手,手指相扣,一字一句道:“若没有收你为徒,才是为师此生最大的憾事。”
师父的眼睛有光,我想抓来看看。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09 21:08:00 +0800 CST  
(四)
治腿是件麻烦且辛苦的事。先是熬制一大锅的药汤,煮上七天七夜,然后倒入池中,我趴在池边身子整个浸泡在药汤中,连泡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不能进食,不能饮水,又闷又热又渴又难闻,阿木在一旁替我拭汗。
师父会在洞外同我讲四海的趣闻和戏本子上有意思的桥段,或是弹琴以作慰藉,我让师父去休息,可师父总说无妨,其实我挺喜欢师父在洞外陪着的,有师父的陪伴就没有那么难熬。泡完汤药后,阿木替我更衣后推我出去,洞外阳光明媚,可是师父的脸色很不好,眉头紧紧蹙着,我努力压下强烈的不适感,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想要告诉师父我很好,师父推着我慢慢往回走,风中花香渐浓,混着师父身上独有的清香,我难受的感觉缓和了不少。回屋后,师父抱起我轻轻放在塌上,泡完药汤我总是困得东倒西歪,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觉得睡梦中有人用木梳细细地梳开我的长发,动作满满是小心翼翼的情意,令我通体舒畅,我想阿木快要成精了。
如此反复折腾,泡完第三次后我强撑着精神,让师父把折颜叫到屋里。
折颜以为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难得神情紧张,一进门就关切地问:“丫头,怎么了?”师父的神情也很紧张。
我捏了几下眉心,让自己不这么困,语气尽量放松:“没什么,我很好啊,就是想听四哥的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折颜狐疑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我有些发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退缩,尤其是师父也在,决定拿话激他:“不会不知道吧,还说什么从小把我和四哥养大,莫不是诓我的?”
我的计策真的成功了,折颜指着我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和真真从小就闹腾,你晚上哭闹,还不是我哄着你才肯睡。”
“这么说是知根知底喽,知道就多说些。”哄骗完折颜,我转头让师父回去早些休息,师父没说什么就走了。
师父走后,折颜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端着茶笑了笑:“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这哪里是凤凰啊,比狐狸还精明,原来他早就看出我的谎话,故意不拆穿罢了,也不知师父看出来没。
“别想你师父了,有什么事赶紧说,瞧你困的。”
我眉尖一跳,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便不卖关子了,直接问他:“你说过这是最后一次泡药汤,不久腿就能痊愈。”
“不错,你双腿的经脉已通畅,只需多走走,不出半月就能活动自如。”
“你还说过,拿我当女儿养,可是真心话?”
折颜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愣了一下,随即颔首:“真心话。”
“依我件事,夜华问起腿伤,你就说还没治好,要换个药方。”
折颜沉默不语。
他这样不说话,我有点急,逼问他,“肯是不肯?”
折颜放下手中的茶盏,摆手道:“没必要,对他真没感觉,婚事退了就是。”
我摇摇头,“照夜华所说,我和他之间应该有很多美好的回忆,夜华对我也很照顾,只是没了记忆,那份感情也没了,我又不想委屈自己,我想再看看。更何况,他是师父的胞弟,你也说过师父盼了很久才等到他降生,长兄如父,师父对他应是抱有极大的期望,我总不能叫师父为难。”
折颜觑着我的神情问道“这么说,当时没退婚是因着你师父?”
“嗯,一半是因为师父,一半是因为夜华的举动确实打动了我,你看他又跪又哭的,再不答应,真怕他找把剑抹了脖子。”
“要这么说,你师父那边大可放心,他和夜华感情没那么好。”
折颜这么一说勾起了我一直以来的疑惑,夜华似乎没叫过师父一声大哥,师父好像并太介意,一个规规矩矩地行礼,一个淡淡然然地受礼,要不是长得像,很难联想他们会是兄弟。尽管分隔了很久,兄弟连心,毕竟是亲人嘛。就说我三哥,虽不及四哥亲近,下山前还悄悄对我说倘若真不想成婚,不必纠结,退了就是,三哥手下百万黑狐军,还怕他天族不成,我听了很暖心。
此时便脱口而出:“他们为什么感情不好?”
折颜挑眉一笑,说不出的古怪,“你说呢?”
“额……师父宽厚,不会同他小辈计较。夜华就不好说了,师父这么优秀,天下无出其右,约莫是嫉妒师父的丰功伟绩,心里不服气,暗地里着较劲。”
我分析得这么认真,折颜却哈哈大笑:“子肖母,女肖父,这话真是没错,没错。”
我恼了,瞪他一眼:“乱说些什么,一句话,应是不应。”
折颜边笑边点头:“答应,答应。”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放心地由阿木扶着躺下,见折颜还在笑,翻个身,没好气道:“阿木,送客。”
要不说老凤凰记仇,我让阿木赶他,他一句话搅得我没睡成好觉,临走前他幽幽道:“爱由心生,发自本能。你若不爱,百计难成;你若爱他,生死难灭。”
这话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翌日一早,夜华就赶来了,还带了个白胡子的老头。折颜按照约定说的有模有样,我配合着做出沮丧的表情,师父背着手静静地看着我们。
夜华不愿相信,对折颜说:“上神,能否让药王也诊治一二?“
折颜不高兴了,拉下脸道:“既然不相信我的医术,以后九重天的事也别派人去桃林。”
夜华明知这么做折颜会不高兴,可是他还是再三赔罪,坚持让药王诊脉,折颜听烦了,手一摆,阔步到师父身边。好在折颜早有准备,他已在我双腿施法,脉象也搅乱,以药王的修为诊不出别的,最后说的话同折颜相差无己。
我沉着声音道:“夜华,算了。这么久我也习惯了,折颜尽力了。”
“浅浅,你放心,我 一会想办法治好你。”夜华真爱哭啊,几句话声音就哽咽了。
做戏做到这份上也该够了,反正我还能呆在昆仑虚,陪着师父就好,我垂着脑袋心里喜滋滋地要回屋,夜华握住我欲转动轮椅的手:“浅浅,随我回九重天吧,上清境我师兄那有一处清泉,你师父也曾在那儿养伤,对你的腿伤一定大有好处。”
我手下动作一滞,抬起头看着师父,从我醒来后总是听说师父受伤,到底师父受过多少次伤,这些伤到底好了没有,一定要好好问问折颜,他这个哥哥的是怎么回事,让师父老是受伤。
药王是个实诚的神仙,躬身作揖道:“太子殿下,上清境的清泉纵然可以疗伤,可姑姑的脉象实在奇特,臣以为昆仑虚龙气蒸腾,又有折颜上神在,姑姑留在这里养伤更好。”
夜华眸色陡然一沉,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向药王,目光随之冷冽了三分,药王吓得身子微微抖了下,头埋得更低,这是我第一感受到他作为太子的威严。
我拍开夜华的手,“药王据实直说,还不许说真话不成,做太子的要有容臣之度。”
轮椅缓缓被推动,我回头一看是师父,师父神色如常地推着我,“该练琴了。”
师父不仅是四海八荒唯一的战神,更是掌乐上神,双手轻轻抚过琴弦,天地间便似充满一种幽深绵邈之意,日月星辰,俱都黯然无光,湖光风物,也为之失色。我学着师父的样子,撩拨琴弦,弦音弹得磕磕巴巴,委实对不起折颜为我取的化名“司音”。
我最爱做的事,伏在师父的膝上,闭眼倾听婉转悠长的琴音,像绵绵不断的细丝在耳际缭绕,只是今日盘旋飞来只仙鹤,不知从哪儿叼来的花环,稳稳当当地落在我头上,忽感到头上一沉,奇怪地睁开眼手一抬就摸到了花环,师父正凝视着我,眸里溢出点点光华,唇角漾开缱绻浓烈的笑意。想必仙鹤也为这美妙的琴音而感染,特送来花环感谢师父,我摸着花环,对着师父缓缓一笑。
曲毕,我团着花环笑盈盈地献给师父,师父好像有点不高兴,把花环重新戴回我头上,淡淡道:“十七,你的上古史该补补了。“
我虽不爱读书,可当晚做了个好梦,梦见师父了。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0 22:15:00 +0800 CST  
(四)
治腿是件麻烦且辛苦的事。先是熬制一大锅的药汤,煮上七天七夜,然后倒入池中,我趴在池边身子整个浸泡在药汤中,连泡三天三夜。这三天三夜不能进食,不能饮水,又闷又热又渴又难闻,阿木在一旁替我拭汗。
师父会在洞外与我讲四海的趣闻和戏本子上有意思的桥段,或是弹琴以作慰藉,我让师父去休息,可师父总说无妨,其实我挺喜欢师父在洞外陪着的,有师父的陪伴就没有那么难熬。泡完汤药后,阿木替我更衣后推我出去,洞外阳光明媚,可是师父的脸色很不好,眉头紧紧蹙着,我努力压下强烈的不适感,嘴角扬起一个笑容,想要告诉师父我很好,师父推着我慢慢往回走,风中花香渐浓,混着师父身上独有的清香,我难受的感觉缓和了不少。回屋后,师父抱起我轻轻放在塌上,泡完药汤我总是困得东倒西歪,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只觉得睡梦中有人用木梳细细地梳开我的长发,动作满满是小心翼翼的情意,令我通体舒畅,我想阿木快要成精了。
如此反复折腾,泡完第三次后我强撑着精神,让师父把折颜叫到屋里。
折颜以为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难得神情紧张,一进门就关切地问:“丫头,怎么了?”师父的神情也很紧张。
我捏了几下眉心,让自己不这么困,语气尽量放松:“没什么,我很好啊,就是想听四哥的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
折颜狐疑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一圈,我有些发虚,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退缩,尤其是师父也在,决定拿话激他:“不会不知道吧,还说什么从小把我和四哥养大,莫不是诓我的?”
我的计策真的成功了,折颜指着我嗔道:“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和真真从小就闹腾,你晚上哭闹,还不是我哄着你才肯睡。”
“这么说是知根知底喽,知道就多说些。”哄骗完折颜,我转头让师父回去早些休息,师父没说什么就走了。
师父走后,折颜在桌边坐下倒了杯茶,端着茶笑了笑:“说吧,这次又是什么事。”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1 10:14:00 +0800 CST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1 10:25:00 +0800 CST  
(四)终
我分析得这么认真,折颜却哈哈大笑:“子肖母,女肖父,这话真是没错,没错。”
我恼了,瞪他一眼:“乱说些什么,一句话,应是不应。”
折颜边笑边点头:“答应,答应。”
我长舒一口气,这才放心地由阿木扶着躺下,见折颜还在笑,翻个身,没好气道:“阿木,送客。”
要不说老凤凰记仇,我让阿木赶他,他一句话搅得我没睡成好觉,临走前他幽幽道:“爱由心生,发自本能。你若不爱,百计难成;你若爱他,生死难灭。”
这话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翌日一早,夜华就赶来了,还带了个白胡子的老头。折颜按照约定说的有模有样,我配合着做出沮丧的表情,师父背着手静静地看着我们。
夜华不愿相信,对折颜说:“上神,能否让药王也诊治一二?“
折颜不高兴了,拉下脸道:“既然不相信我的医术,以后九重天的事也别派人去桃林。”
夜华明知这么做折颜会不高兴,可是他还是再三赔罪,坚持让药王诊脉,折颜听烦了,手一摆,阔步到师父身边。好在折颜早有准备,他已在我双腿施法,脉象也搅乱,以药王的修为诊不出别的,最后说的话同折颜相差无己。
我沉着声音道:“夜华,算了。这么久我也习惯了,折颜尽力了。”
“浅浅,你放心,我 一会想办法治好你。”
做戏做到这份上也该够了,反正我还能呆在昆仑虚,陪着师父就好,我垂着脑袋心里喜滋滋地要回屋,夜华握住我欲转动轮椅的手:“浅浅,随我回九重天吧,上清境我师兄那有一处清泉,你师父也曾在那儿养伤,对你的腿伤一定大有好处。”
我手下动作一滞,抬起头看着师父,从我醒来后总是听说师父受伤,到底师父受过多少次伤,这些伤到底好了没有,一定要好好问问折颜,他这个哥哥的是怎么回事,让师父老是受伤。
药王是个实诚的神仙,躬身作揖道:“太子殿下,上清境的清泉纵然可以疗伤,可姑姑的脉象实在奇特,臣以为昆仑虚龙气蒸腾,又有折颜上神在,姑姑留在这里养伤更好。”
夜华眸色陡然一沉,若有所思地扭头看向药王,目光随之冷冽了三分,药王吓得身子微微抖了下,头埋得更低,这是我第一感受到他作为太子的威严。
我拍开夜华的手,“药王据实直说,还不许说真话不成,做太子的要有容臣之度。”
轮椅缓缓被推动,我回头一看是师父,师父神色如常地推着我,“该练琴了。”
师父不仅是四海八荒唯一的战神,更是掌乐上神,双手轻轻抚过琴弦,天地间便似充满一种幽深绵邈之意,日月星辰,俱都黯然无光,湖光风物,也为之失色。我学着师父的样子,撩拨琴弦,弦音弹得磕磕巴巴,委实对不起折颜为我取的化名“司音”。
我最爱做的事,伏在师父的膝上,闭眼倾听婉转悠长的琴音,像绵绵不断的细丝在耳际缭绕,只是今日盘旋飞来只仙鹤,不知从哪儿叼来的花环,稳稳当当地落在我头上,忽感到头上一沉,奇怪地睁开眼手一抬就摸到了花环,师父正凝视着我,眸里溢出点点光华,唇角漾开缱绻浓烈的笑意。想必仙鹤也为这美妙的琴音而感染,特送来花环感谢师父,我摸着花环,对着师父缓缓一笑。
曲毕,我团着花环笑盈盈地献给师父,师父好像有点不高兴,把花环重新戴回我头上,淡淡道:“十七,你的上古史该补补了。“
我虽不爱读书,可当晚做了个好梦,梦见师父了。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1 10:27:00 +0800 CST  
(四)分了三段更,分别在58楼,67楼和68楼,全都看得见的回复一下~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1 10:33:00 +0800 CST  
(五)
昆仑虚下了第一场雪,后山桃林的枝条上积着厚厚的落雪,能听见树枝断裂的轻微声响。入夜后我让阿木把风,自己悄悄地飞到枝头去采集花瓣上的落雪。到了第二日,在大殿中煎水、执杯、洗盏、蹍茶、点碗,以一枚茶筅疾疾搅扰,不一会茶香盈然,我将煎好的茶倒入茶盏,端给师父,“师父品品,这茶和平日的有何不同?”
师父细品后,道:“茶味更清冽,有淡淡的桃花清香。”
涵风听后,又饮了一口:“的确如师父所说,诶,十七,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缓缓道:“十分茶七分水,茶性必发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亦十分矣;十分之茶遇八分水亦八分,所以这茶汤用的是后山桃花树上的落雪煎煮。”
师父夸我茶经修得很好。
我扬了扬眉,很是得意。
突然,涵风问我:“树那么高,你怎么采的?”
“咳咳……”
我被茶水一呛,连连咳嗽,这帮师兄平日里看着不机灵,关键时刻拆台拆得这么快,完了,完了该怎么解释,边咳边想对策。
背上一暖,师父轻轻地拍抚我的背顺气,淡淡一笑:“是阿木替你采的吧。“
我拼命地点头:“对,对,是阿木,阿木。”
此时长衫进殿来报,青之魔君燕池悟专程拜访我。
西荒是魔族的领地,青之魔君燕池悟掌管西荒的三处地方,一处符禹山,一处恶莲谷,还有一处便是我受重伤的地方仇池山。此地原是神族的一块领地,神族一员猛将突然叛变,血战三天三夜,在仇池山被斩下首级,仍立而不倒,挥舞干戚,怨念太重,便将其尸骨葬于仇池山下,四周布落雷阵以困其怨魂。后来此地留之无用,几经易主,就这么到了燕池悟手中。谁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去仇池山闯入落雷阵,根据燕池悟自己的说法,当日他去尝凤九新出的菜品,贪近取道仇池山,发现我正困于阵中,数雷轰顶,已经奄奄一息,他废了很大的气力才把我从阵中拖出来,自己也受了重伤,算起来是有救命之恩。可也有传言说此乃魔族诡计,将我引入阵内,然后假意救出,不但可以断了与天族联姻,更可谋得九尾狐族之势,一时众说纷纭,争议不断。我的受伤成了最大的悬案,都在等我醒来,水落石出。四哥向我讲述此事时,师父、折颜和阿爹神色极为凝重,此事还有一处蹊跷在于我一上神,承过阿娘几万年的修为,即使不慎入阵,也不至于伤得那么重,再送来得慢些,便魂归了。只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此事更是无从查起,大抵会成为永远的谜。
长衫说我昏迷期间,燕池悟来过两次,这次听说我醒了,特意前来看望。不管燕池悟说的是真是假,他能忍受昆仑虚的龙气压制一步步走上来,足见本事和诚意,我也想见见凤九口中所说的“不解风情的莽夫粗人”。
一标致少年风风火火入殿,身量瞧着清婉,唇红齿白的,长的也俊,哪里是什么莽夫粗人,他甫一进殿就暴露了本性,也不朝首座的师父的见礼,直奔我来,拱手见礼:“姑姑,我来看你了,好些没?”
我撇一眼首座,“没瞧见我师父吗?”
燕池悟一屁股在我旁边的空位坐下,“当然瞧见了,大殿这么空,就这么几个,墨渊上神怎会看不见?”一脸疑惑地看看我,“难不成姑姑看不见了?不对啊,来前凤九可没说你瞎了。”拿手在我眼前晃晃。
涵风生气地打掉他的手,“你才瞎,师妹的眼睛明亮照人。”
燕池悟蹭得站起来,气势汹汹地吼道:“干什么,想打架不成?”忽然想到什么,讪然坐下,克制地让语气柔和些:“今日来是诚心给姑姑问安。”他这样好好说话,眉眼间显出几分风流。
我和蔼道:“还要多谢你救命之恩。”
燕池悟摆摆手,“姑姑在我的地界出事,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顺手拿起手边的茶盏一饮而尽,涵风的脸都黑了,那是他的杯子。指着我手中的扇子说:“姑姑的扇子是件厉害的法器,假如不是这法器挡下不少的落雷,我和姑姑那就是生不同衿,死当同穴。”
师父不悦道:“燕池悟,不会用词,不要乱用。”
燕池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面对师父还会忌惮,只敢撇撇嘴,继续说:“说起那日真叫一个凶险,我原是要背着姑姑去青丘找凤九的,姑姑昏迷之时念着'师父,师父',我寻思姑姑的师父不就是墨渊……咳……墨渊上神,就把姑姑绑在身后,脚踩黑云就往昆仑飞,到了山脚就叫……他,就他拦住了。”气愤地指着长衫。
长衫回道:“那时师父正在闭关,哪里晓得你是救师妹性命。你们魔族还偷过我昆仑阵法图……”
“长衫。”师父清淡一声,却有力地截断了二师兄未说完的话。
燕池悟不屑道:“擎苍老儿无耻,老子才不像他,要打就打,打不过就老老实实认输,偷东西算什么狗屁本事。姑姑,还记得是谁害你的?”
初听“擎苍”二字,心口忽的一疼,就像胸口狠狠地被扎了一刀,不过只一瞬间,我略略喘了几口,皱起眉头问他:“你是这么看的?”连他这样的直肠子都察觉了,那师父……我往师父那儿瞄了一眼,师父握盏的手指节尽白。
他语气万分笃,“当然。仇池山,鸟不拉屎的地方,谁吃饱了撑的没事干跑去那儿闲逛,我是贪路近,才从那儿走。想我燕池悟冥冥之中自有庇佑,要不然姑姑死在我那儿,八张嘴也说不清,说不定就被族里的大长老砍了给姑姑陪葬了。”燕池悟蹭得一下又站起来,横眉怒目展露流氓本色:“他奶~奶的,要是给老子知道哪个把黑锅往老子头上扣,老子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满嘴的粗言俗语,我轻轻地摇摇头,心中好笑,凤九怎么结交这么一个妙人。
见我摇头,燕池悟以为我不信他,气得他直跳脚:“姑姑不信?我燕池悟英明神武,武功盖世,能让我燕池悟佩服的没几个,姑姑算一个,绝对不会对姑姑使下三滥的招数。”
这倒稀奇,我问他:“为何?”
“姑姑一女流之辈,就敢两次封印东皇钟,还什么事都没有,就是墨渊都……”
“燕池悟,住嘴!”师父极其严厉地呵止他。
东皇钟……
东皇钟……
蓦然间我的眼睛不受控制地掉了泪,手脚在无措地颤抖,耳边隐隐约约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这个声音很熟悉,像我的,却又不像我的,我不曾那样哭过,哀恸又悲痛,像是除了哭就没有别的办法。胸口越来越痛,眼前的一切褪去了颜色,只剩黑白二色,身子沉沉地跌下去时,跌进师父的怀抱,我半睁着眼看见师父焦急的表情,然后大片大片的黑暗袭来,吞噬了我。
“师父,不要去……”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3 12:04:00 +0800 CST  
(六)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火光滔天,师父背对着我飘浮在一座巨大的铜钟前,任我如何飞,如何跑,都缩短不了我和师父距离。我高声喊着师父回来,喊得声嘶力竭,可是师父没有回头。
“十七,等我。”
师父轻轻地留下这句话,毫不犹豫地朝铜钟飞去,我眼睁睁地看着师父与铜钟轰然相撞,刹那间山崩地裂,江河倒流。我全身脱力般地跪倒在地,只能一声声得仰天哭喊着师父,不知哭喊了多少次,才从梦中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师父。
“师父!”
我起身朝师父扑去,紧紧地搂住师父,呜呜哭起来,手环得极紧,只有这样内心的恐惧才得以压制,眼泪还是不断地往下淌,止都止不住。
我眼泪潺湲地落下,失声哭道:“师父。”
“师父在。”
“师父。”
“师父在。”
我念了师父多少声,师父温柔地回应我多少声,手一下下地拍抚我的背。哭了好一会儿,我才平复过来,慢慢退出师父的怀抱,还是觉得害怕,泪眼朦胧地望着师父,“师父,我做噩梦了。”
师父的眼眶有些湿润,一点点拭去我的泪痕,“既然是梦,就会散去。不要怕,师父护着你。”
可是这梦太真实了,真实得可怕,我仍心有余悸。
”十七梦到师父丢下我一个人,祭了钟……“蓦地记起燕池悟的话,我抓紧师父的手:“莫非是我的记忆?师父,你……”
师父神色一滞,扶着我躺在他腿上,“十七,先别激动,听为师慢慢说。”
我伏在师父的腿上,静静地听师父说:“七万年前,翼君擎苍叛乱,为师领天兵平叛。擎苍使计偷出了布阵图,令天族将士损失惨重,你九师兄令羽也在这场战役中阵亡,擎苍还是败了。可他不服,祭出东皇钟,东皇钟是一个毁天灭地的法器,一旦被祭出,就会毁灭四海八荒的一切生灵,唯一阻止的方法,就是使用一个强大的元神来生祭东皇钟,才能重新把东皇钟锁住。本来它是为师炼制的法器,为师在它开启前制服,可是为师重挫擎苍后已无力驾驭,只能生祭。”
往事随着师父沉缓的声音徐徐向我袭来,一字一句,敲在心口,震得嗡嗡作响,我仿佛看见若水河畔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瞬间化为乌有,看见师父与擎苍决战时四周腾起弥漫的黑烟,看见自己如梦中一般哭得绝望悲痛。
我垂泪问师父:“后来呢?师父是怎么回来的?”
“你把为师的仙身从昆仑虚带回了青丘,藏在炎华洞中,因你九尾狐一族的心头血可保仙身不腐,七万年剜心取血滋养仙身,后来你用结魄灯聚魂,夜华去瀛洲取神芝草炼丹,为师才得以回来。”
我仰起头看着师父,原来我和师父曾生离死别过,分开了七万年,一时潸然泪下,扑到师父怀中,抱紧他的腰身,仿佛只有这样师父才不会再次离我远去。
“师父,我们不能再分开了。”
师父身子一颤,亦紧紧地回拥我,近乎叹息道:“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心绪慢慢稳定下来,我问师父:“燕池悟说十七封印了两次东皇钟,是哪两次?”
“一次是三百多年前你独自去封印擎苍,沉睡多年后飞身上神。第二次是擎苍提前破钟而出,你和夜华合力诛杀了擎苍,东皇钟落入了若水河内。”
“掉河里了?”这样的利器就这么落到河里,叫有心之人捡到后果难料,我再要问,师父似乎明白我的想法,说道:“为师已将它收回,永远地封印在昆仑之眼。”
“那就好,那就好。”我安心地枕回师父腿上,收了泪,又慢慢笑开:“十七真是庆幸自己是一只九尾狐,区区心头血就能保住师父的仙身,没有比这更值的事了。”
师父微微而笑,语带怜惜道:“以前你也说过这话,可惜胸口因此留下一道伤疤。”
留了疤?
以前都没注意过。
我利索地爬起来,好奇地扒开胸口的衣襟,乍一看没找到,打算扒得更开些,师父一把握住我的胳膊,“十七,做什么?”
“看看伤疤有多大……诶,在哪呢?”
“……咳……十七你先……”
“是这儿吗?颜色很浅啊,师父你看是这个不?”我还傻乎乎地展露给师父看,没注意到师父极不自然的表情。
“阿木,姑姑醒了没?鸡汤都热了三遍了。”外头有凤九的声音,房门一下子就打开了。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5 11:10:00 +0800 CST  
续(六)
凤九惊得张圆了嘴巴,骤然转身蒙着眼睛不停地说:“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阿木也转过身,用粗苯的木头胳膊学着凤九做出蒙眼睛的动作。
我这才意识到半个胸已经暴露在师父的面前,再怎么说师父是个男子,而我是个女子。
我的脸涨得绯红,耳朵也烧的慌,赶紧低下头把胸前的衣襟整理好,师父站起来转过身背对着我,虚咳几声,叫凤九进来。
凤九头摆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上神继续,继续。”拉上阿木拔腿就要走。
就让他们这么跑了,出去胡说,有损师父清誉,我吼了一嗓子:“凤九,阿木,进来!”
凤九这才领着阿木乖乖进屋,眼风还不时在我和师父之间来回窜。
师父吩咐我好好歇息,镇定地离开了。师父刚走,凤九就要开口,被我堵了回去,“师父是在给我疗心口上的伤,你小小年纪不要乱想乱说,听到没!”
凤九咬着手指,点点头,然后又说,”可是……“
“别可是了,还不赶紧帮姑姑净面。”哭得那么久,想想自己的样子应该很狼狈。
净面后,凤九对镜给我打理发髻,我这才想起燕池悟,遂问她。
“派他去后厨看火了。”凤九火气不小,气鼓鼓道:“就知道他不会说话,来前我教他要对姑姑礼貌有加,看望人连个礼都不带就罢了,还是把姑姑气晕了,早知道不让他来了。”给我梳头的力道上顿时加重。
我喊了声“疼”,凤九手下的力度立刻减轻不少,我揉了揉头皮问她:“他这个莽夫,怎么会这么听你的话?”调笑道:“莫非瞧上你了?”
“是瞧上小九的做菜手艺,他不听话就不给他品菜,小九和他是君子之交。”
燕池悟为人粗莽,但说话行事磊落,称句君子不为过。
“替我换身白裙,我要祭拜九师兄。”
我在九师兄墓碑前,摆上几株桃花,洒下三杯水酒,虔诚地拜了三拜,“令羽师兄,现在四海升平,师父也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可以安息了。”话音刚落,几朵花苞灿烂绽放,我想师兄听见了。
晚上,燕池悟坚持留下,明着是要赔罪,实则惦记起凤九的鸡汤,凤九警告他少说话多吃菜,他百般保证这才留下来同我们一起用膳。
“这碗酒给姑姑赔罪!”燕池悟端着海口大的碗敬我,然后仰头一口气灌下。
我也想用同样大的酒碗回敬,因着腿伤,师父只准我喝三杯,闻着酒香四溢懊恼不已,这可是师父亲手酿的酒啊,此刻方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次没带礼物,姑姑喜欢什么,我命手下寻来,下次给姑姑带上山。”
我还没说话,凤九往他嘴里塞了个鸡腿,“少说话,多吃菜!”
燕池悟嚼着鸡腿,不满地含糊不清嘟囔几声。
凤九却没怎么动筷子,一杯一杯地灌酒,似乎借酒消愁,只是她酒量小,几杯下肚就醉得歪歪倒倒,趴在我膝上大哭了起来。
我放下筷子,摸着她的头,“这是怎么了?跟姑姑说,谁欺负你了?”师兄们也都带着关切的目光往这边瞧。
燕池悟瞅见她哭了,皱起眉头:“还能有谁,他奶奶的冰块脸。”
我问:“冰块脸是谁?”
燕池悟咬下一块肉,嚼了几口道:“窝在太晨宫,假装清高,实则没品的东华。”
凤九指着燕池悟,嗔道:“不许你说他坏话。”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燕池悟这么个莽汉硬生生憋了回去,拿起另一只鸡腿,转过身,小声嘀咕道:“是你说要和冰块脸绝交的。”
她和东华的事我隐约听说过一点,似乎她对这东华帝君一往情深,而这位帝君冷着呢,这不是找罪受嘛。
我拉起凤九的手:“小九别伤心,不值得为不喜欢自己的不开心,天下大好男儿多的是,你看姑姑的师兄们就好得很。”
要不说我这帮师兄傻愣,这种时候不知道把握机会上前安慰凤九,听到我这么说个个对饮了起来,难怪都还是光棍。
凤九扬起哭丧的脸,“小九不要喜欢他,他对姑姑不好,凡是对姑姑不好的人,小九都讨厌!”
“他怎么对我不好了?”
“小九听到……司命、司命说东华在姑姑大婚前卜过一卦,是凶卦,大凶啊,他居然……居然不说,什么都不说……那卦叫……天山、天山……”
师父把酒盏往案上重重一磕,语气极冷:“天山遁。”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5 11:11:00 +0800 CST  
(七)
天山遁,第三十三卦,卦象有云:浓云蔽日,困行折姻。
我不怪东华帝君没有提前告知此卦,告知又能如何,或许会遇到更凶险的事也说不定。白日里听了师父说起那些年的事,我深深觉得只要师父在,就是最好的日子,已然十分满足。只是低头瞧着凤九这丫头睡在我身侧模样,时不时喃喃几声“东华”,翻个身又踢开云被,不禁叹息一声,再次给她掖好被子,又心疼又好笑,小小年纪就初尝情爱的苦楚,她这么小,懂得什么是情爱?
那我呢,以前的我可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
当初我答应嫁给夜华,是带着何种什么样的心情?
今夜寒风呼啸,不时发出呜呜的声音,窗前的花枝被风刮吹左摇右摆,刮落在地上的花瓣被风卷上了天,在灰暗的天空高处飘舞着,我的思绪也随之飘渺不定,平添几分萧索,不知师父这时在做什么。
凤九睡到第二日巳时才醒,醒来后眉头拧成了疙瘩,揉着额头喊疼。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酒量浅,还那样喝,就是要你头疼长点记性。”
“姑姑。”凤九委屈地撅起小嘴,偎在我怀里撒娇。
到底怜惜她年纪小,从身后端过早就准备好的醒酒汤递给她:“喝吧。”
凤九展露笑颜:“就知道姑姑最疼小九。”她大吞了一口,汤沿着嘴角淌了下来,我连忙用帕子擦去汤渍,这般毛毛躁躁的样子可是没有二哥半点沉稳,二嫂瞧着爽朗,顾盼间得体大方,也不知这毛病是随了谁。
凤九推着我出门,沿着尽是皑皑白雪的山道缓缓行进,以往这个时候师父会教我玉清昆仑扇的使用法诀并陪我练习,扇子就像我身体的一部分,用起来得心应手,我学得很极快,一个月就将种种妙用熟记于心,只是修为不足,驾驭起来仍有吃力,今日我陪凤九散步,有心开解她,让她不要把卜卦之事放在心上。
凤九依旧为我鸣不平,握紧拳头道:“帝君明明知晓姑姑要大祸临头,竟然不管不问。”
我淡淡笑开,劝慰道:“万事皆有定数,福祸皆有因果,定数如此,与旁人无关。”
凤九蹙眉想了想,道:“小九只觉得不甘心,倘若他提醒一句,或许就能避开祸事。”
“或许会比有这更大的祸事,所以你不必为此事而怨恨东华帝君,但也不要冒冒然然将心托付出去。”
凤九先是点点头,听到后面的话时脸上骤然浮现红晕,活脱脱一副春心荡漾的样子。这可咋办,难不成我白家的女子情路都如此坎坷,我是不记得那位倒霉的未婚夫,她是单相思,不知道家中三哥的小女儿以后的情路会是个什么样。正当考虑要不要写封信让阿娘找位仙婆给小侄女算个姻缘,凤九问我要不要回青丘看看,说不定就能恢复记忆。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7 11:34:00 +0800 CST  
续(七)
直到现在我对过去的事情仍然毫无印象,并没有太在意,四哥说我没心没肺的,可我觉得应当是像折颜夸奖的那样心宽体胖,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能恢复则好,不能恢复也就罢了。我也是用这话在夜深时劝师父早些休息,莫要看成堆成堆的医术,师父抚一抚我的额头笑道:“小十七不爱看书,也不要为师看吗?”我一赌气随手拿起最近的一本书卷煞有介事地看了起来,事实证明我确实不是读书的好料子,还没看几个字转眼就昏昏欲睡,难为师父教了我两万年。不过夜华对此的态度就很古怪,记得折颜第一次试图用三花汇顶术恢复我的记忆失败后,我晕眩般的迷堕,昏昏然斜倚在凉榻上,半寐半醒间听见他一声低低的叹息:“我既盼着你记起,又盼着你永不记起。”晓得他这太子殿下难伺候,不曾想这般得麻烦,那我到底是该记起来,还是不该呢,这话可没当面怼他,一来太费事,二来太费力。
“姑姑,姑姑!”凤九晃着我的胳膊,撒娇道:“回去嘛,回去嘛,大家都很想念姑姑。”
“十七,是时候回去看看,为师与你一道回去。”师父从树林后走来。
既然师父也想去,我毫不犹豫地同意了,我把阿木留在了昆仑虚,师父带上了涵风。
我们一行刚至青丘谷口,就见一少年头戴一顶青纱抓角儿头巾,惊喜地奔来,行礼后又是哭又是笑,抹着眼泪道:“天刚明就听喜鹊在枝头叫,没想到是把姑姑盼回来了,迷谷总算是把姑姑盼回来了。”
凤九提过青丘民风淳朴,事务少而杂,都是迷谷在管,办事极为得力,我稍一打量了这位管家,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生得俊俏,又是个能干事的,看得顺心顺意。
许多仙民听说我回来了悉数出洞,热情地夹道欢迎,纷纷送上自家的特产,迷谷和十师兄手里抱不下的就挂在脖子上,多得都快走不动路,看到仙民对我如此爱戴,想我以前定是位深得民心的君王,心情好得不得了,叫迷谷去搬酒,举酒欢庆。
师父还是那句话,只许喝三杯,我得意忘形地险些说出腿早好了的话,幸亏机智圆了回来,师父眉头微微挑起,噙着几丝笑意看着我,我心里直发虚,避开师父的目光,吩咐迷谷收拾出狐狸洞中最好的房间给师父和十师兄。
晚风阵阵,荷香宜人,我们在湖边欢醉,只有迷谷的酒量还能看,其他的最多七杯酒就醉得不省人事,涵风早已伏在几案呼呼大睡,我让迷谷简单收拾下,扶凤九和涵风回洞休息,自己和师父乘舟划入藕花深处,清风徐来,月光下粼粼的波光起起落落,偶尔有红鲤出水溅起水花朵朵。
岸边的酒香乘着清风而来,我砸了咂嘴,馋得不行,笑眯眯地问:“师父,十七什么时候可以开怀畅饮啊?”
师父徐徐划动船桨,颀长的身影映在湖水中粼粼而动,淡淡一笑:“什么时候腿好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喝了。”
我郁郁地趴在船边拨水玩,忽闻酒香,扭头就见师父执壶倒酒,在我惊喜的目光下把酒杯递给我,“今日不同,你回家了,可以多喝些。”
我欢欢喜喜地接过酒杯,饮下师父酿的美酒,“师父对十七真好。”畅快地饮几杯后,心满意足地摩挲着肚子,然后枕在船沿上,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斗满天,看来今夜布星的星君心情也不错。
“师父。”
“嗯?”
“如果十七的记忆永远恢复不了,怎么办?”
面对住了七万多年的狐狸洞,抚过往昔的几案、执笔的书卷、沏饮的茶壶、昏黄的铜镜、断齿的木梳、歇息的床榻,仍就毫无印象,我想这记忆大抵很难恢复了。
恍然不觉微凉的夜风袭人,师父默默把外袍罩在我身上,牵起我的手,“无论有没有记忆,你都是为师的小十七,师父都护着你。”
缓缓握紧师父温暖的大手,“师父,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师父一声轻笑,清朗而愉悦,亦用力回握我的手:“会的。”
我清晰地看到师父眼中的自己,漫天星光再璀璨,亦璀璨不过师父眼中熠熠的明光。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7 11:37:00 +0800 CST  
(七)分了两段,分别更在145和147楼,都看得到回复下。(贴吧的吞文太狠了)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7 11:38:00 +0800 CST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8 23:14:00 +0800 CST  
续(八)
我摇摇头,温言道:“即便师父没说那句话,十七也会等的。虽然不记得从前的事了,可十七晓得那时没有师父的话十七是活不下去的,大不了同师父一道去了也是痛快。“我往师父的怀里蹭了蹭,低声道:”师父,以后再不可丢下十七一个人。”
师父将我拥得更紧,低声而坚定道:“为师不会再放手。”
得了师父这么大的承诺,我心满意足地笑了。
清晨洞外的喜鹊刚叫了一声,师父就说要走,我立刻吩咐迷谷去叫醒涵风,然后帮我打理好包袱,带些青丘的特产回去给师兄们尝尝。
师父叫住迷谷,道:“昆仑虚还有事,为师先回去,涵风留在这儿照顾你饮食,免得你一饿就去吃枇杷。你在青丘住够了传信给为师,为师接你回去。”
我可舍不得和师父分开,同师父撒娇,“师父,带十七回去嘛,十七不在,没有人给师父煮好喝的茶。”
师父笑说:“你不是说青丘万般好,乐不思归了。”
我同涵风炫耀自己治下青丘民风淳朴,井井有条的话竟被师父听去了,规规矩矩地回师父:“那只是十七吹嘘本事,给脸上贴金,长长面子,算不得真。”
“青丘藏风聚气,得水为上,对你大有裨益。再有,你的仙民都很想念你,多住些日子,抚慰他们。”
确如师父所说,一连几日还有连绵不断的礼往洞里抬,以及收不完的拜帖。
我只得点点头,转着轮椅送师父到谷口。到了谷口,师父嘱咐我不要到处乱跑,出去要与师兄结伴而行,不可单独行动,我听话地一一应下,也同样对师父说不要为我腿伤的事太操心,就快要好了。
师父默了片刻,顺了顺我刚睡起凌乱的头发,开口道:“要是夜华来寻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琢磨师父是担心我这懒散的性子会怠慢夜华,为了让师父放心,我极其郑重道:“十七定会好好待他,不叫他受了委屈,让两族生了嫌隙。”
师父轻叹了口气,“为师是担心你委屈了自己。以礼相待就好,不用顾虑任何人,委屈做自己不想做的事,倘若真烦了,赶出去就是。”
师父对我可真好,就算是自己的弟弟,也一视同仁。夜华确实挺招人烦的,拉着我下棋,一下就是好几个时辰,累得我脖颈都酸了;或是命手下拿来大量的公文批阅,还非让我一旁陪着,好在可以看折子戏解闷,不然真要憋死了;最奇葩的要数他搬来太子妃的典册,垒起来有堵墙那么高,又说我不用看,那他搬来做什么,占地方不说还容易弄脏了,只能让师兄找了个屋子专门供着。奇怪的是,我真心想问的,与他的过往,他说的几桩事,也就在救治师父的这件事上很感动,不但在瀛洲断了一臂,还耗了毕生的修为炼丹,其他的是真没听出什么特别,值得他对我如此深情厚爱。我总觉得应当不只这些,似乎藏在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大抵尽是惹我烦的经历。
“还有,”师父加重了语气,“他是男子,你是女子,你们虽有婚约,有些事需得避讳,吃亏的总归是你。”
我认真地点点头,回了师父一个大大的微笑:“师父放心,十七记住了。”
师父就要走了,此刻我多想站起来给师父一个拥抱,却只能伸出双手与师父双手交握,蓦然记起师父刚说的话,师父也是男子,我是不是也应该避讳,上次就险些让凤九和阿木误会了,想到这儿,失落地把手往回一缩,却被师父温暖的大手牢牢握住。
师父凝视着我,极其温柔地说:“我们不一样。”
我的脸上重新挂上灿烂的笑容,目送着师父消失在谷口结界处。平日里正经书读得太少,折子戏看多了,我搜肠刮肚地只想出一句形容此时与师父离别的心情,却不大合适。
望夫处,江悠悠,化为石,不回头。
唉,还是要多读些书。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18 23:17:00 +0800 CST  
(九)
络绎不绝的仙民来拜访,我学着师父会见仙客的样子正襟危坐,吩咐迷谷沏茶招待,半日不到就腰酸背痛,深深体会师父的辛苦,后面就以静养为由减免了会客的次数,让迷谷挑有要紧事的仙民先来拜见。今日得空,我悠闲地啃着枇杷坐在池边赏莲,迷谷猫着腰,挽起长袖和裤脚在池子里摸夜明珠,我寻思这趟回来总要给仙民些礼物,不能白受人家的恩惠,迷谷提起以前的我有送夜明珠当礼物的习惯,我一听就心动了,让迷谷多找些来,每家每户一颗,还有师兄们和师父的,特意嘱咐最大最亮的那颗要留给师父。
晚膳时,凤九和涵风共同做了一大桌子的菜,不少是很新颖的菜式,我尝了一口,味道极佳,正要说师父也尝尝,扭头看着身旁空的位子,心里一下落了空,嘴里的菜也没那么好吃了。凤九和涵风谈得很来的样子,有说有笑,心想不如当次红娘撮合他们。涵风是家族的八皇子,与凤九家世算是相当,重要的是两人都性子纯真,爱做饭,又这么谈得来,不如做个红娘,撮合他们。涵风好像还没家室,也没听说定了亲,可小九就……唉,说是不要喜欢那块石头,听见东华的名字比谁都激动。
情路崎岖啊!
我不由得低低叹了一声,惹得凤九和涵风齐齐看向我,关切地问怎么了,我笑着摆手称没什么,让他们继续聊。
涵风对凤九用的食材大为感兴趣,清早就去了市集,我跟着他们一道去逛逛。东南西北四个市的贩卖东西的小仙们甫见我都停下手中活计,恭顺地唤声姑姑,很知礼数,我含笑回礼,让迷谷赠上一颗夜明珠。北市上打鱼的灰狼将一篓子鱼送给我时,直直地盯着我的腿看,双唇哆哆嗦嗦道:“且给姑姑炖些鱼,多将养将养身子。”比师兄还要高出半个头的壮汉泪眼婆娑,我真怕他控制不住一声狼嚎,把其他小仙引来围观,赶紧使个眼色让迷谷送上夜明珠,再送几句宽慰的话。
他收了珠子,哽了两哽道:“太子殿下怎么没陪姑姑来?前几日才来,这么快就走了?”
夜华什么时候来过,怎么无人通传一声,还不声不响地就走了,不像他的作风。正在纳闷之时听见涵风说:“仙友认错了,当日来的是我师父墨渊上神。”还是师兄脑袋转得快,夜华同师父长得太像,难免他们认错。
一记芋头大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摊上,“砰—”得一声把我们唬了一跳,灰狼一对眼珠子红得通亮,大怒道:”负心汉果真是弃了姑姑,以前看着对姑姑好,现在就已经……疼……疼……“
他媳妇两步过来,狠狠地一把拧住他的耳朵,疼得他龇牙咧嘴,“还不赶快收拾鱼,在姑姑面前胡说八道什么!”
灰狼立刻闭了嘴,默默地收拾起来。他媳妇嫌弃地狠瞪了灰狼几眼,惭愧地对我说:“姑姑,不好意思,我家这位不会说话。”
我抬手温笑地道了声无妨,觉得自己颇有几分师父淡然的风范。
他媳妇往身上擦了擦满手的水渍,笑盈盈道:“那日姑姑归来,我们都激动得很,我就说陪在姑姑身边的不是天族太子,他还不信,上神的气度哪是天族太子比得了的。”
这话我听得十分受用,想我青丘仙民的眼光也是极佳的,高兴地让迷谷多给几颗夜明珠,走前他媳妇又送了篓鱼,遮遮掩掩地说了几句和夜华有关的话,我没太听懂,我一向没把夜华的事放在心上,就一笑而过。
凤九和涵风在后厨讨论鱼的第十一种做法时,迷谷望着堆叠如山的贺礼正发愁,对我说库房已经装不下了,只能再寻处地方。我让迷谷领我去库房看看。库房里各类礼品码放整齐,却已拥挤不堪,中间立着有两列大木箱子,每一个箱子还加了封印,看样子放着重要的宝物。

楼主 蓝色沸点52  发布于 2020-02-21 14:13:00 +0800 CST  

楼主:蓝色沸点52

字数:64710

发表时间:2020-02-09 18:34: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6 15:58:44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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