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还没有想到题目的结局改写,圆自己个墨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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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6 10:38:00 +0800 CST  
第九十三章

看见翌日的晨曦微光照进雪域,应儿知道,自己又逃过了一次!

“你当真不打算解释一番吗?”

应儿合眼不答,似没听见一般盘膝坐于地上,专心捻指掐算,还有几日、下一次在什么时候……许是身上带伤,因而推演之术用的并不顺当,她轻轻出了口气。

“告诉我!”

“此法乃是我自典籍中习得的秘术,一切皆因翼族血脉始终有所限制……并非有违正道,更没有伤天害理……”应儿望着阿离,纷纷雪雾中,阿离的眉眼间染上了薄薄的霜,她看着略略迟疑:“……兄长,能否为妹妹保守这个秘密?”

阿离默声许久,将人扶起,“不必编些好听的话来骗我,从小到大,你不想说的,我何时强迫过你,如今,也不过是担心罢了!”

应儿起身一笑,将他深深的望了一望,拉过了阿离的手。

“我师父,他有十六个师兄妹,五万年,我眼见着他们历尽沧桑巨变,仍然风雨同舟悲喜与共,应儿十分羡慕,原本以为那是世间最求之不得之物,可今日才应儿才意识到,原来身边也有这般相伴相护的兄长……几万年,从未变过!阿离,谢谢你如此待我!”

回望了她片刻,阿离背过身去偷偷叹气,随后却浅笑着回身在人额头上轻轻一弹,“有如此玲珑剔透的妹妹,亦是我白辰的福气!”

微挑眉梢,应儿心思转了一转,将脸凑到跟前:“毕竟一个是九重天准太子小殿下,一个是翼界新君,若是守着这十里雪山拜上一拜,结为四海八荒最是位高权重的异姓兄妹,怕他小小山神土地也是受不起的……不若饶了他们,咱们也将那繁琐的过程省了去,如何?”

阿离怔了怔后浅浅勾唇,在凑在面前的额头上又是一弹:“好,就依你,饶了他们!”

应儿闻言长舒口气,欠了欠身子,一副女儿模样,调皮的笑了笑:“妹妹拜见哥哥!”。

阿离却移开了视线,只微笑着望了望那绵延而去的十里雪山,一时间胸中滋味难说,默了许久,才道:“傾恖和晗冰的事情,妹妹是如何打算的?”

应儿不知何故心情大好,定定神将手中方天画戟变换了长剑在手,刷刷两声挑起了一侧树枝上的积雪,洁白的细小冰晶迎着朝阳闪闪发亮,忽的扬在风中,飘散了满脸的冰冰凉凉,十分享受却又漫不经心的说道:“自然不必再跟!是也罢,不是也罢,他们若有心相瞒,我们定是瞧不出的!”

说着收起剑身又凑了过去,“这是剩下的寒月芙蕖,烦请哥哥交到北荒白真府邸折颜上神处,化了汤药喂那中毒之人服下即可,顺便将折颜上神叫来此地看个究竟!我嘛,则回去昆仑虚向大师伯汇报一二,再寻了七师伯过来一看。你我兄妹就此分手,不日会合,可好?”

阿离眯着眼,忍不住去抚她落在眉间的冰晶,手到跟前却被人调皮的甩了甩,将顶上的落雪一并劈头盖脸的扬了过来。

“自相识以来,还不曾见你如此过。”

应儿望着错愕的阿离,咯咯笑的直不起腰,只疑问的嗯了一声,阿离轻轻一叹,别过头去:“这便走了!妹妹保重!”说罢收好那翼族圣物,捻了朵云,淡淡的青草色消失在湛蓝天际。

……

人一走,她却好似脱了力靠在树上,墨绿的长衫同身后的松柏融为了一体,无花无果……她的笑颜凝在脸上,眉间雪花亦渐渐化了小颗的水珠,晶莹的,顺着鼻翼滑了下来,探了舌尖舔了舔,微锁眉心,“苦的?”

望了望周遭的皑皑白雪,她自身后的树枝上又捧了一把,埋脸进去狠狠吃了一口,品了品,“这雪,竟然是苦的……?”

不由凝神重新打量了这绵延十数里的雪山,朝阳下一半纯白一半幽蓝,层层叠叠蜿蜒而去,一阵风过便又是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茫茫白雾所到之处,怕是不止盖住了流浪的足迹,掩起了季节交替,还藏起了些别的什么,被这大雪或是被时光,埋得深沉。

……

……

北荒。

痛叫之声自屋内传出,凤九靠在廊间,抚着被自己隐去的额间凤尾,“你从来在我最无助之时给我力量,如今可否告诉我,如何才能助他度过此劫?”

屋内的叫喊之声越发痛苦,凤九不忍,推门而进,将被锁链扣住之人环在身前,“不怕,有我在!”

“九弟?你快走!”霄文极为难得的寻回了一丝神志,下颚抵在了人肩头,温软气息袭来,他将将忍着不在那面前的颈间咬下,却终是被冲顶而上的血气昏了头。凤九一声闷哼,生生抗住,只道这人是因救自己才受的伤中的毒,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负责到底。

从长海雪域到北荒府上,不过两日光景,霄文的身子因少了命丹相护,在那怪异的毒素作用下,皮肤已开始生出些奇异的鳞片,上头混着脓血水泡渐渐溃烂,人也变得暴躁起来,时而清醒时而浑噩,有时认得凤九,有时却将凤九视作仇敌。

浑浊的气息吞吐而出,停在凤九微微颤动的肩头,他昏昏睡去,不知隔了多久,才忽的张开口,手臂被锁链绑住两侧,那头不停地向后仰着:“快走,你快走!”将不想伤害她的情绪写了满脸。凤九却再次将人环住,“放心,不怕,折颜说了,只有这样才能叫你清明的久一些,也叫那毒素没那么容易侵蚀你的心肺。”

霄文喘着粗气,不敢看凤九肩头透出的丝丝血痕,只紧紧闭住双眼,浑浑噩噩的说道:“九弟,若是……有来生……”

“胡说什么?你不会有事的!”

“不……兄弟是有今生没来世的,可霄文此生能遇见你,已再无遗憾……”

不知是醒着还是糊涂着,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当年从凌玄洞府离开,师尊曾留书与我,告知我今生应有几度大难,需得看破生死勘破离别,方能渡劫转世。九弟,给我一个了断,放我去直面生死,若有来世,我定会再寻到你!”

凤九却扶着人靠在了自己肩上,“你死便死了,又来寻我做什么?”

霄文眉心紧了紧,胸口的血气翻涌起来,“若能……若能托生为女儿身……”

凤九愣了一瞬,却被逗得扑哧一笑,一抹清明的暖流自心田散开,擦了擦他额间的汗珠,将他有些尴尬却又被痛苦折磨着的面庞,仔仔细细的望了望,轻轻道:“如今你糊涂着,这话我暂且放下……世事难料,说不定一个峰回路转,便不需要你转生成俏娘子以身相许了!”

可这话霄文并没有听见,只因凤九已将人点了点,令之睡去,她望向窗外,春光正好!

“都说我青丘九尾狐一族生生世世只钟情一人,可我怕是一个例外了……!五万年前我便知道自己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是以自己丢了一根狐尾的往事都不记得,想来爱那人爱的十分深沉,可也应是我自己选择了将他遗忘,于是才承了折颜的忘情药,将前尘旧事抛了个干脆……”

“如你所说,往事不可追……如今,我倒看得通透,前尘往事我忘便忘了,说不定一场情劫罢了,不必执着!”

“霄文,初见你时,我确实不曾想过自己会和一介凡人有什么牵扯,我救过你,你也救过我,我们本就两不相欠……可四哥说的不错,我承认,你挡在我面前为我避箭的一瞬,或是在竹屋中隔着飞雪重见的那一眼,又或是你与我同那流萤嬉戏之时,我确实,对你动了心……”

凤九淡淡一笑,手指点上自己肩头的伤口,破碎的肌肤渐渐愈合,“瞧,再重的伤都会好的,心里的也一样!若此番你能挺过来,我便同你一处!”

……

半个时辰后,凤九推门而出,云生正候在外头。“阿离小殿下来过了,交了这个过来!说是翼君自九重天取来交给折颜上神相救霄文公子的药材,寒月芙蕖。”

“可折颜和四叔已经上了九重天了!”

“不碍事,四叔走的时候折颜上神特意留了方子下来,按图索骥熬了汤药喂下即可!”

凤九一笑将那寒月芙蕖接过手中,“药方给我,我亲自去煎。”忽而又转身问道:“阿离呢?他可还在?”

“阿离小殿下似乎带着急事,匆匆留下此物便赶回九重天去了!”

“是了!墨渊上神就要醒了,想必姑姑也要回来了!”凤九望着那手中的寒月芙蕖,笑了笑:“姑姑,小九终于找到一个好归宿,你可欢喜?”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7 11:08:00 +0800 CST  
九重天。

阿离赶回天宫寻找夜华,却见众人皆好似热锅蚂蚁一般形色匆匆,只得寻了伽昀相问。

却道这届翼君也不安分,人一走,那塑料花便出了事,墨渊上神似乎想冲出束缚,仙气震荡,瑶池的水都被搅的翻了出来。但是天君和折颜上神皆说还不到时候,只墨渊上神的神魂已经压不住了,想是那日翼君不知跟上神说了什么,亦或是墨渊上神见到了翼君怀中的寒月芙蕖便越发对自己的塑料花生出不满,毕竟那花质量欠佳,也难怪墨渊上神震怒。现在天君和几位上神正在列阵施法相助,说不出三日便能将墨渊上神召回了!

阿离听罢狠狠将人训斥了一番,眼见耳闻皆为虚妄,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

……

欲将墨渊归来的好消息即刻告诉应儿,阿离交代完便飞往了昆仑虚。

一别四万载不曾来过此处,旧日的近乡情怯如今已经明朗,只心中欲说还休的眷恋越来越浓,只道此生最真挚热烈的情感的寄托皆是源于此处,对这里,甚至比对九重天还要亲切几分。

云朵落于山门,已入了夜,昆仑虚却不似往日。

月色皎皎,徐徐风吹,纷飞的桃影下,阿离的身影被拉得老长老长,他默默立在后山的斜坡上,好似在雪山中被冻结的冰晶,一动不动,初春时节,微凉的夜色却将他浸的彻骨。

他凝神望着漫山红英尽头的两个人影,始终没有勇气迎上前去,反而退了几退。

“从小到大,你或是待我如同宾客,或是逢双月才同学数日的伴读,炎华洞中,若不是我每次守在外头将你堵上一堵,那一万年,我们便将生生错过。如今你终于不再避开我,却视我如兄如友,欲结成异姓兄妹……其实,我当时便已了然……”

阿离凄然一笑:“只是仍希冀着你的无心和懵懂不知,可此刻才晓得,由始至终你都清楚明白,在你心上生根发芽的,另有其人!”

本打算来看看娘亲的桃树,如今已是不能,那两坛子酒放在地上,阿离迟疑许久,又提了起来,好似那漂泊的桃花,转身退场。

……

……

五个时辰前,应儿换了昆仑虚的白衣,重新挽起了男子发髻,回到山门,却见那日渐鼎盛的龙气不过百年竟又散了去。一路向里,不见留守的迎门小童,亦不见常守于廊间的长衫师伯。寻人之间她转了几转,在白浅的院子前尤其停了一停,总觉得这院子与往常不大一样,可一时间又瞧不出什么。

带着百般疑惑,绕着空空荡荡的昆仑虚,里里外外皆不见人,应儿悻悻绕回到自己最熟悉的藏经阁。一到门口,又是一番长吁短叹。

将门前被淋湿的书卷一一抱起收进屋内,却发现里面不少书架也倒了,层层叠叠的书卷落在地上,杂乱的堆放着。耐着性子按部就班的收整,日渐西沉,她却于倒下的两处书柜间,闻到了淡淡的酒气。将那中间堆叠的书卷拨开,埋在其中的,竟是醉的不省人事的大师伯!

连忙将人抱起送到外间,施了法,又把人抱回寝卧,跑去煎了醒神汤,可还没来得及喂下,他便醒了。

“应儿?”

猝不及防的,叠风将人一把抱在了怀里,用尽了气力死死的扣住,身子尤微微颤抖着,却半晌过去也没说出什么。

应儿吓坏了,虽说这几万年来几个师伯之间拼酒的时候也不少,但从来点到即止,大师伯尤其克制,能醉成这幅样子,恐是出了什么大事。

应儿将人推开了少许,“大师伯,怎么了?”

叠风却突然合起了眼,沉痛的摇了摇头:“长衫的劫,没过!”

盯着那微微开合涩涩发颤的唇瓣,应儿恍惚了一瞬,口中的“什么”二字却始终没能吐出,许久过去,才好似被那晴天霹雳打中了心房,顶着心尖剧烈的抽搐,不知所措……

“没过……是什么意思?”

“历劫之时,龙气忽然散了……”
“他身上的护法碎了!”
“扶起他时,衣衫染的血红……”
“没了气息,那身子已凉的透透……”

断断续续的描述冲进了应儿的耳朵。“别再说了……!”不得已捂住了叠风的嘴,才堵住了那刺在心上的字字飞针,她已痛到无法呼吸。

“我真的没用,五万年了,至今没能将师父唤醒,竟连守着长衫飞升上神也不能相助一二,师父离开之前将十几个师弟交给我,我却没能将他们护个周全……”

下唇不知何时已被自己咬破,淡淡的甜腥留在齿间,她咽了咽,狠狠将人环在怀里,感受到一向坚毅果敢的大师伯竟然在自己的怀里微微颤抖着,一瞬间,好似自己的世界也随之崩塌了……

“那年看着十七闯下大祸,看着凌玄长睡不醒,然而十七至今下落不明,长衫已经不在……”叠风似醉似醒地说着。

……

旧日的婆娑树影下,无数次,是怀中的人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或抱在身上,或揉揉额头,告诉她,御剑之术虽然粗浅却不可心急……无数次,他的肩膀是跟师父和姑姑一般能给她带来安全和信赖的港湾。

无论在这条救赎之路上如何漂泊无依,她只要想到自己曾被那般爱护过,便无所畏惧……

如今长大了,她在众位师父的教导下,能持着方天画戟御剑四海大杀八方,亦能权衡筹谋独当一面,而他,却终于被肩上的担子压得喘不过气来,竟如此无助的靠在她怀里,哭泣着自己无能为力。

“别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大师伯,让应儿帮你,助你,好吗?”

叠风没有应声,低头一看,人已昏睡过去,应儿抽泣了许久,抵着人的额发合起了眼,“如果可以,应儿愿能用有限的生命为你承担所有,不离不弃……”

……

两个时辰有余。叠风醒来时正倒在应儿腿上,不免怔了怔:“应儿……你回来了!”

“大师伯!”

似想起了之前的事,他喉头动了一动:“我带你……去看看他!”

一瞬不过,应儿再忍不住,原本充盈在眼眶中的泪水,在点头的一瞬噼里啪啦打在了地上,一路两人相互搀扶去到了后山的桃林,领着应儿,停在了长衫的桃树前。

衣冠冢。

月影朦胧,她身心被扯得粉碎,跪在地上执着的想要追回些什么,只那冰凉的落了满地的桃花告诉她,怕是那旧日曾被自己厌烦的絮絮念叨,日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抱住那被自己亲手护着长大的桃树,望着树上他特意留给自己的仙桃……这一次,应儿终于彻头彻尾的感受了失去的滋味。从来没想过常年守在自己身边的人,那些堆给自己做不完的琐事,那些在他口中念叨不完的话,那些在庖厨中准备不完的食材……会突然有一天,不复存在……

……

“昆仑虚已不复当年模样……龙气散了,师父不在,十七不在,令羽走了,如今长衫也走了,应儿,你可会怪我怨我?”

应儿转身用力的磕着头摇着头……二人在彼此的怀抱中相互慰藉着,却终是抵不住那树底传来的残酷的阵阵冰凉。

……

在长衫的桃树前,在堆叠的酒坛子中间,他们倚靠着彼此,叠风已经昏昏睡去,应儿却借着厚重的酒气依旧絮絮念着。

“没关系大师伯,应儿可以留在昆仑虚,翼界之事应儿可以交给麒麟……他前后辅佐过三代翼君,又深知翼界之长短,日后定会与天族交好,不会生事!”

“大师伯你不要难过,应儿觉得就快找到十七师叔了。师公的神魂已经有了反应……龙气散去,护法失效,这些,都不是你的错……”

“大师伯,应儿可以帮你、助你,就算不能,也让我陪你,好不好?不要一个人……不要这么辛苦……”

叠风怀中的酒坛子已经滚到了一边……应儿伸手够了回来,仰起头将剩下的灌了下去。

“大师伯,让应儿……陪你……好不好?”

垂下头,将叠风环在自己身前,小心翼翼的擦去他脸上残存的潮湿,看着他一贯端正严肃如今却伤怀脆弱的面孔近在咫尺。

恍惚的,无意识的,她将脸靠的近了一些……

又近了一些……

夜幕下,初春的桃林灼灼夭夭,却静的令人心惊,仿佛一片花瓣碎裂的声音亦能叫人心房为之一颤。她靠近他,鼻尖相触,即将贴合的唇瓣却停在了分毫之间,好似凝固了时间。

迷蒙的桃影月色中,应儿望着眼前近到看不真切的睫毛,鼻梁,却徒地一惊,猛的将人推开,自己则慌乱的退了开去!

瘫在地上,她紧紧锁住眉心,望着倒在一边的叠风,狠狠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啪的一声,如同警醒的响雷,如同浇下的凉水,将静谧的月夜撕开,却好似被扯碎的幕布,那底下藏着的东西,终于暴露出来……她不知所措的匆忙向后挪窜,又给了自己一记耳光,第三记,第四记……

“我在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

咬住嘴唇,应儿掩面而泣,“离音啊离音,醒醒!情之一字,岂是你能碰的!?”

捂着被打得烧的滚烫的脸,再次抬起头时,她仿佛隔着千山万水般望着叠风,想起昆仑虚山门之前的初见,想起拜师时一跪一拜的欢喜,想起仙山上日日夜夜的照拂,想起藏经阁后点点滴滴的教诲……

她的大师伯,潇洒纵横,来去如风,是战神墨渊的大弟子,是昆仑虚的接班人,是所有人的大师兄,在危难时独挑大梁,在困境中挺身而出,重情重义,将所有人放在心上,却从不念一丝一毫的儿女私情!

不敢再想。她猛地拆开身旁的一酒坛,又狠狠灌了下去,似是想将自己叫醒,却只在这场埋藏已久感情里面,醉的越发痴迷……

……

不敢再碰叠风,只由着人那般倒着,却在睡睡醒醒之间,不知何时,毫无意识的将人扶好靠在了桃树上。

自己则迷迷糊糊的抱着长衫的桃树,摩挲着树上一根根碎裂般的纹路,抚摸着地上微微凸起的一培土。失落在复杂的情绪里,越坠越深,却学着长衫的样子,碎碎念着。

“……其实应儿早便酿好了酒,埋在这下头,却不想你竟没有尝上一尝便走了……”

“二师伯,应儿再不推诿你交代的事了,你多吩咐,多交些给应儿做,好不好……?”

“若是又到了下雪的季节,打雪仗的时候,应儿一定叫上你……”

她迷迷糊糊的继续豪饮,辛辣酸楚,滚烫着流进腹中的,却辨不清是酒是泪。

“二师伯,如今应儿的心事你都瞧见了,可不许笑我,应儿知错了,不敢了……二师伯你回来好不好,应儿想你……”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8 09:08:00 +0800 CST  
有个问题,狐狸是哺乳动物,但不是灵长类,女狐狸精(如白浅)化成人形之后,具有了人类的特征,咳咳,好奇问一下,女狐狸神仙,会来例假吗?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8 14:22:00 +0800 CST  
猝不及防被灼心的烈火淹没了意识,似坠入浩渺星辰又好似浮在苍茫大海,看不清自己,看不清时间,破碎的他飘荡在无边黑暗中,一日,十日,还是几万年?寻找、等待,曾听到她的声音越来越近,却遥不可及终于消失无踪,也曾努力呼唤,然而一别经年,却始终没有回应……

直到从在瑶池中敛起了神魂,折颜去探望过他,凌玄和叠风去探望过他,夜华日日与他说话,可她却从未出现过,亦从未有人同他说起过他的小十七。唯独那日,自称应儿的一个声音传入结界,告诉他:师公,你已睡了五万年!

“十七呢?”他又问。这与他预计的结果大相径庭,承了轩辕剑的庇护他无论如何无法接受自己睡去了五万年之久。而她,怕是更加不能!

“兄长……”
“师父!”
“先回去昆仑虚吧!此事说来话长。”

“大伯,娘亲她,应是在长海!”众人看向了阿离,他却朝墨渊郑重的点了点头!

“长海?”他满眼萧索,望断前尘般扫了眼众人,阖了阖眼,自玄晶冰棺中走出,手一抬,那掌中白光挥散开来,稍顷一道青色的巨大闪电自穹宇劈下,他将扇子握住,一瞬不过,人已随着那道青光,消失不见。

……

……

扇子在绵延十数里的雪山之巅盘旋,寻找,刚刚才从这里冲出,如今却好似迷了路。盘旋,再盘旋……终于抖了几抖回到墨渊手中,他举目望着渺茫的雪线,彼时那三面透风的山洞已经不再,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再次飞身而起,他跟住玉清昆仑扇,茫茫云雾底下,尤有一粒星光惹起了他的注意,抓起扇子,缓缓落在了雪林之中。

……

“恭喜师尊神魂归位!弟子离音已在此守候多时!师公,十七师叔,她应是被封在这雪山之内,具体,怕是要问这院中的两个凡人了!”

他不曾说话,循着所指,踏进厚厚的积雪。

那雪雾尽头,五丈方圆的院子磊着半人高的矮栅栏,一间青竹茅屋,一条石子小径,一片竹林,一株桃树,一地落红残冰,还有一对似曾相识的恋人。正如那旧日丹青,他们迎着纷飞落雪,扬着剔透的结晶,她舞着剑,他和着琴……

……

旧忆仿似那纷飞的白雪冲回眼前,迷茫一片,叫墨渊看得涨红了双眼,他缓步上前,若即若离的视线落上这两只梦灵,只一眼便认了出来,是以喉头越发滚烫,再撑不住那晃着的身子。

那一日,她在临战之前为他束发,铜镜里,她弯眉浅笑取下他的发丝偷偷绕在指尖,她说,你竟舍不得一根头发吗?

紧闭双眼,撑着石桌于一旁坐下,墨渊淡淡说道:“告诉我,你们平时……都做些什么?”暗哑的声音像极了那身后的茫茫雪顶,十分十分苍凉。

傾恖晗冰却惊诧着,相互看看怔怔不语。

墨渊轻叹一声,那沉睡了五万年不曾动过一动的眉心,微微皱起,手一挥,探入了他们的记忆……

……

属于傾恖和晗冰断断续续的忆河流觞,蜿蜒而去,从三年前在院中遇见应儿和阿离,到百余年前在雪岭救下了负伤的霄文……两只梦灵,因受着仙气的滋养,孕梦而生。识梦中人,做梦中事,却每每只有十数载的生命,肉身不化,只记忆生死往复层层叠叠,循环在那些将他们孕育而生的梦境之中。

好似只为梦而生,却实实在在的,活在自己的世界。

……

……

“师父,这一招我始终摆不清楚!”那剑在手中转了个花,停在落了雪的松针之上。

“左手,再抬高一点!”

她灵珠微转,“高一点是高多少?师父来示范一下可好!”

他自身后将书放下,在人手腕轻轻一点,将那手臂轻抬了少许,“这便好了!”

她却微微一笑,好似没站住,咿呀一声倒在了他的怀中,“今日练得委实辛苦,不若歇歇再继续吧!”

他宠溺的笑了笑,在人的鼻子上轻轻一勾,“不练剑了,便去读书!”

她努起了嘴,在人肩头狠狠的蹭了蹭,手也不老实的在身后来回摸着,“师父,读那么多书做什么?我们去市集好不好?”

见人笑而不语,她狠狠的摇了摇那手臂,“去嘛!去嘛!”

许久他才环住人肩膀,轻轻叹气,“只逛两个时辰!”

她高兴的跳起了脚,在人脸上轻轻一啄,“最爱师父!”

……

大雪纷飞,那相携而去的两人却再看不清楚。

转眼间,二人已爬上了山顶。

“师父,你说这雪山的日出好看,还是昔日东荒俊疾山的日出好看?”

男子淡淡笑着将人拉进怀中,“与你在一处,在哪里都好!”

她却将人推开,高兴的站起了身,搓着小手兴致勃勃的说着:“不如我们在山下搭一个院子,常住此处,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种一棵桃树!”

“嗯!还要搭一间房子,我们要在里面铺上石子小路,还要扎起一圈栅栏,在院子中立起一张石桌,闲时与师父下棋,抚琴,听风,或是赏雪……”

他浅笑着自人额角落下一吻,眉目间的温暖柔和似能将冰雪融化:“只要你在,不论做什么,都是好的!”

她将脸埋进他身前的衣襟,露了一只眼睛偷偷瞄着,“若是能长长久久的生活在此处,避开尘世的纷纷扰扰,师父也愿意吗?”

他默了默,吻住了她的唇,将愿意二字坚定而且动情的,送进了她的心田。

……

仍旧是这片雪原,却不知今夕何夕。

她沉醉的依偎在他怀中,“师父抚琴与我,可好?”

他淡淡笑着,却没有去取那琴来。

“师父?”她自怀中动了动,他却将人环的又紧了些,许久才淡淡说道:“再抱一会!”

她抿唇一笑,缓缓仰头去蹭他的脸侧和胡须,他低头将她轻吻,她转身环住他的肩背,轻启朱唇:“不要再分开,永远在一处,好不好?”

他痴迷的望着她,手捧住那粉红的脸蛋,深深吻了回去,“死生相守!不离不弃!”

她合着眼睛,沉浸在亲昵之中,泪水却自眼角滑落,“你说谎!我不要再信你!”

“不!我从不骗人!”

二人再度吻在一处。他动情的将手探进她的衣襟,却抽手而出时,发现手掌染满了血红,“这?”

她歪着头看着他的手,漫不经心,淡淡一笑,“看,流血了,待这血流干,我便能将你找回来!”

“胡说什么,为师就在你身边啊?!”

她却好似听不到,圈住人的脖子深深吻了回去,“回来吧!回来带我走!越远越好!”

他昏昏沉沉的闭住了眼睛,迷乱了自我,沉溺在亲昵中,在彼此身上汲取温暖,却越发烧的火热。不时便将人横抱而起,回去了竹屋。

……

此起彼伏的亲昵之声渐渐飘远,苍茫雪雾尽头,空气中凝结着撕心裂肺的味道。

风雪呼啸,藏起了她沉重的哽咽。

“师父!师父你不要走,我求你!你留下好不好!不要走!不要去!”她自身后卑微的呼唤恳求,紧紧的环住他。将脸埋在他的背脊,滚烫的泪水一浪一浪的翻涌而出,将他身后的衣襟染得深邃。

他却是那般决绝:“放手!苍生大道,岂容你一介女子阻拦?”

“你敢走!?”女子抽剑而出,横在身前,凛凛寒光在纷纷扬扬的雪雾里,微微颤抖。

他却头也不回的离开,她拄着剑身跪倒在地,望着那决绝的背影,一剑一剑刺在自己心上,插进去,再拔出来……

她嘶喊着,胸前的血液喷薄而出,他的身影却已越走越远,背身的泪渐渐凝固,细小的冰晶却好似利刃一般,插进了心房,他却始终不曾回头……

前尘不再,心上翻滚而出的热流渐渐冰冷,终于染红了长天和雪原!

……

……

一切的一切,或是如温泉暖流一般的恬淡相守,或是如烈火焚烧般的爱恨纠缠,往复循环……每一个清吻,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将漫山冰雪染得殷红,每一次让热泪将雪原浸成苦涩,她的爱,她的恨,她真实的不舍和眷恋,她更加真实的疑惑和恐惧,比东皇钟燃烧的熊熊烈焰还要炙热,将他刚刚苏醒的神魂,焚烧殆尽。

热浪般的泪水在冬日里的雪雾中瞬间凝成了冰晶,一颗一颗坠在地上,碎裂开来,和千千万万的泪珠融为一体,一阵清风掠过便卷去了天边,于身后一望无际的白雪,一般无二……

合起双眼,这泣血凝泪的茫茫雪山,他已不能再看!

……

……

傾恖和晗冰的旧忆于不曾休止过飞雪中,无声无息,退回到了一万年前。他们自雪山中相识……彼时,他还只是刚刚化出人形的一缕青丝。

“师父!”她用尽全力将人抱住,仿佛要融进自己的生命:“你终于醒了,我好想你,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不怕,以后不会再分开了!”

二人自冰窟中缓缓离开,一望无际的雪岭寒冰,她,只是其中的一点,一滴……

……

……

“冰窟!”

从旧忆中抽身,墨渊已痛的站不起身,彼时的他也想将自己的心房刨开,看看这血流尽之时能否将不负初心的她,寻回来……

震彻寰宇的呐喊之声苍白殇忡,锐利却悲怆的金色仙芒遁入了身后的茫茫雪原。随着呼啸天地的巨响,那绵延十里的雪山再次崩裂,昏天黑地的雪雾掩埋了他的呼吸和心跳,却叫那一抹不曾逝去灵犀,越发清明!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0 08:41:00 +0800 CST  
第九十五章

是谁的离别之泪如烈焰般灼烧着胸膛?错过的,未来的,岁月要如何安放?这一路很远,这三世太长,只求执手到天荒……可地老天荒在何处?是走过了风凄凄雾茫茫雨滚滚雪漫漫的尽头,还是等风停了雾散了雨住了雪化了,才能见到的绝美月光?

时间久到他已记不清了那初见的年岁,却那青涩的面庞始终烙刻于心,在万万年心如止水的云卷云舒间,曾有一抹亮丽凛冽的青雷刺穿昆仑仙境的穹顶,将她带入他波澜不惊的双眸。从此暗流翻滚,惊涛巨浪,漾在他从不曾动过一动的心上,十四万年,未曾休止。

尝过爱恨,品过离合,在懂得了翻云覆雨后的无可奈何,在参透了时光赋予他们的感动和磨砺,他方才晓得,就算这一场戎马倥偬背后的等待没有尽头,就算她背身而去放手释怀,只要她还在,是生是死是明是灭,哪怕一缕青烟消弭而逝,他亦愿意在下一个日出随她同去,无形无相,一念天荒。

仙力破开厚厚冰雪封住的山洞,似腾腾火焰,融化掉凝结了四万年的冰雪。

等我。

曾经的曾经,他不止一次许下对抗时间的心愿,而苍白的是比心声更残酷的现实,他如何能不负苍生,不负缱绻?

随着暖流的环绕,曾经三面透风的山凹渐渐变回了本来的样子,嬉笑的声音和烤鱼的香味早已散去,却那其中一点点曜目的殷红将他的双眼灼的滚烫。

冰窟的最深处,那个成就了四海八荒尊神的小狐狸,最坚强也最脆弱,封闭了全部感官,以父神之力将自己冰存,却在超脱六感之外的梦境之中,被曾绕在小指上的一根发丝和周身越积越厚的冰水,凝聚了仙气,生出梦灵,在父神之力的养护下幻化人形。仿佛超脱一切,却周而复始,演绎着她梦中的情节,活在无悲无苦的尘世。

血染的红装好似她曾许诺过的嫁衣,却已在隔世的沧桑中变的暗红,他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起,脆弱好似羽毛,却更似这周身的冰雪,凉的彻骨透心。

如蝉翼一般的冰霜凝在她脸上,似泪珠又似汗水一般化开,随着暖流般的仙力注入,白浅蒙着薄雾的眉眼吃力的张开,又缓缓合上,隔了不知多久的时光,她终于等到了这场执念的尽头,唇角不易察觉的勾了勾,往人怀里倚了倚。

“回家吧!”她说,那么从容。

他的泪毫不掩饰的打在她的衣襟。

没有疑问,没有质问,没有泪,也没有笑,在开合了一瞬的眉眼间,看不到期待,亦追不到她曾经痛彻心扉的绝望,可那空洞的声音已牵扯着他的心脉,痛到无力发声,好似被凝结了四万年的冰雪阻隔着,却好似如近在指尖的火苗,只是不知,是火苗终将把那冰雪融化,还是冰雪会将火焰扑灭。

一瞬不过,他仿佛被拖回到方才傾恖和晗冰的前世旧忆,在她的梦中,渴望,依恋,怨恨,和独立于世的苍凉,依稀可见,好似一把一把弯刀,在他心上胡乱的翻搅撕扯。他怕了,怕是将这颗心,这条命,这全身的血流干烧净,仍找不回她的初心不负。

仔细的将人抱起,那么轻,却那么深情那么用力,臂弯已经颤抖,但仍留着些许距离……仿佛疏离,却无比珍惜。

……

……

随着那一道热烈的金光没入雪原又遁入穹宇,冻结了四万年的长海雪山一夕崩坏,罩在方圆百里的巨大仙障之内,待两位师尊走后,应儿以自身所剩不多的仙力将那陈年冰雪融化作云,推到了远远的天边,在茫茫的西南二海尽头,一场混着血和泪的雨,下了整整三百年……

……

将人抱回昆仑虚,众人已候在大殿之中,墨渊却下令封山,直接绕去了殿后,在白浅的院子前略略迟疑,最终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人置于榻上,她终于睁开了眼睛,四下随意看着,却不曾将他望上一望。

“师父……十七有些累,可否睡一会?”她垂着眼,气若游丝。

墨渊默了许久点了点头,为她将被子盖好,又将扇子摆在床头……

看着她如旧般平躺在自己的榻上,苍白的脸上渐渐恢复了气色,均匀的呼吸,平顺的语调,好似不曾诀别,好似不曾怨怼,好似无悲无喜将一切视作不曾发生,他的心却一刻不停地抽痛着,而她,却似乎再受不到同样的牵扯。

就这么看着她,一日一夜的枯坐之后,墨渊离开了房间。

……

夜华的执着和牺牲,应儿的历练和成长,凌玄的长睡和苏醒,还有,长衫的天劫,他错过了太多。书房中,墨渊收整了心神听叠风和折颜将这五万年里发生的事情一一报来。无妄海嗜血厮杀,灭龙池尽极之刑,直到四万年前她提前醒来,之后消失无踪。

折颜道:“不瞒你说,她当时极有可能是莲池中耗尽了心血,那场雨停了之后,池中的血气已经散尽,可底下的夜明珠却被染得粉红……”

叠风自一侧轻咳以示提醒,折颜白了一眼挑眉道:“我倒觉得这过程有必要让你师父知道!这五万年来哪怕小五只清醒了那么几日,那煎熬也非常人可忍!只是不曾想她竟将自己冰封在长海,墨渊,她对你的执念,你可明白?”

墨渊不语,看似心平气和的听着,心底翻滚的巨浪却未有一刻休止,只道他如何不知她将自己冰封在长海的用意,这好似一个秘密,又像是一扇门,开启她对自己抿不去的眷恋,可他却极其微弱的叹了一声,只这心门还能否为自己再次打开,在五万年后的今日,却成了未知。

……

两个时辰后,虚明和凌玄奉命将长衫的仙身带回了昆仑虚,养护在后山山洞,以墨渊和折颜的仙法相护,以龙气重新结成护法,令结魄灯聚魂,三日后,神魂结聚完好,一丝微弱的气息正在渐渐恢复中。

白浅,也于这日午后醒来。

醒着,却迟迟不愿起身,也许累,也许倦,也许没有力量和勇气,或是不知该如何行止如何面对,好似逃避,亦或是彷徨,却更像是怕眼前的梦境,再一次破碎……

那一夜,她曾虚弱的落在他的房前,停在莲池边,转进了空无一人的酒窖和闭关山洞,她想起自己曾害羞却坚定的向他表露心声,她也曾十分不要脸的主动搬进了他的卧房,她曾拉着他的手,倚着他的肩,咬住他的唇,那么温暖,那么陶醉。

她勾着笑意的嘴角,却被泪水打湿。

她去了无妄海,她拜过了他的仙身。当知晓他不再需要她的心头血,她却顿时失去了等待下去的勇气,彻头彻尾的绝望照进了内心,原来比无尽等待更令她痛彻心扉的,竟是自己的清醒和无能为力。她没法忍受,一刻也不能!

……

她翻过身去,合着眼睛或是空洞的望着前方,听着墨渊的偶尔进出,或是坐在床边,或是坐在身后。并不说话,却感受的到他呼吸中流淌出的怜惜和伤逝。

……

又两日。

墨渊正坐在床榻边望着明明已经醒了却迟迟不肯起身的十七,那微微弓着的身子,背向自己披下的散发,他十分克制的没有上去摸上一摸,只因怕触动了她沉睡着的心。

一阵吵闹之声由远及近,狐帝狐后毫不客气的推门而进。

“墨渊!老夫可不想再等,人我们带走了!退婚书稍后奉上!”

折颜似模似样的在身后拉着劝着,见到墨渊还摆出了无能为力的表情。

墨渊锁眉站起,却只朝来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看着白浅,晦暗不明的心绪间忽的冲上一点悸动,痛着,也期待着:她可会因此‘醒来’吗?

……

“小五,别睡了,走,跟阿爹阿娘回去狐狸洞!”狐帝上前将人摇了一摇。

白浅装也不装一下自榻上坐起,整了整衣衫,轻轻一叹:“阿爹阿娘你们来了!许久不见,小五很想你们,咱们大殿叙话吧!”

挽起了狐后的手臂,两人走了出去,折颜悻悻跟上,狐帝则轻咳了两声,道:“小五啊,我说没什么可商量的了,墨渊无故在大婚之日……”

白浅讪讪看了狐帝一眼,“阿爹这时候说这个,还真是不怕伤女儿的心呢,不过也不妨事,如今我这心已是铜墙铁壁了!”她轻轻一笑,在胸口摸了摸,本该狠狠疼一下的,如今,却没了半点感觉。

大殿摆好茶,叠风等人没一个敢留下,纷纷退了下去,而白浅却十分自觉地端端坐于墨渊身侧,朝下一望,“阿爹阿娘有什么要商量的,这便开始吧!”

狐帝一见不由狠狠瞪了折颜一眼,又看了看一脸女主人模样的白浅,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小五,跟阿爹阿娘回狐狸洞去,我们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白浅扑哧一笑,轻抚着扇面:“阿爹说的什么话,莫说师父不会同意,但说这四海八荒哪个有胆子敢来动我的心思,当真不怕我拆了他么!”

墨渊沉默着,眼神却不自觉的向后飘了飘,抬眼再看折颜时,不禁心中了然。

“可墨渊于大婚当日抛下你和迎亲队伍,坏了婚事,累的青丘几万年来被人诟病,这般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爹几时开始竟在意起这些了?”

她望向身前之人,方寸之间,那等着盼着数不清多少个日日夜夜的侧影和轮廓,熟悉又苍凉,终于近在身前,想随着心思上去抱上一抱,却好似隔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结界,叫人顿而生出了些许疏离,是以只望了一眼便马上收回了视线,不敢再看。她揉了揉心口,这时候本该也疼上一疼的,却如何仍是没了感觉?

“小五,阿爹说这些也不过就是替你讨个说法,说到底这都是你自己的事,虽说这四万年你一直都睡着,可按说也年纪不小了,总该为自己筹谋筹谋!”

“四万年?”她愣了一愣,略略怅然:“还好将自己冰封起来,不然一觉醒来不知老成什么德行了……不过阿爹!这婚……是断然不能退的!”她的语气平淡却铿锵,说着却心头一酸,话音刚落,只觉眼前一黑,眨眼间,却见身前之人已将自己抱了起来。

随着堂间的唏嘘之声,二人落于廊间,墨渊将人放下,自那日在冰窟之中看了一眼,回来这数日还不曾这般四目相对过,可她却错开了视线。

“你既醒了,自然不必再陪他们做戏。十七,看着我!”

她的眼中框满了泪水,不再回避,略略抬头深深的望着他,“师父……”

等她的这两个字已等的太久,可却似乎找不到失而复得愉悦,只在她眼中看到了好似那冰窟一般被冻结住的水,他将她抱紧,她的手臂却悬在半空,许久才环了上去,隔世的温度渐渐蔓延,却好似怯懦着畏惧着什么,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

“恨我吗?”他的声音沙哑而且苍凉。

她眉心一颤,吃力的摇了摇头,顺从的靠在肩上,那泪却再框不住,将他身上的蓝色染得越发深沉……

知道她的口是心非,他将人抱得又紧了些,“没关系……!”

“师父……这几万年,十七消耗的多了些,这会乏的没了精神,我……”

“不妨事,想睡便睡吧!不论多久,待你准备好,休息好,再同为师叙话!”

她点了点头,闪烁的泪光藏在了阴影中,“师父,十七在自己的院子睡就好,不想扰了师父休息!”

他的臂弯不由一松,拧着的心颤抖的越发厉害,怔了一瞬后又将人圈起,淡淡的应着声,抱起人,送回了她自己的院子。

……

一连数日,她都躲着没有再出来。

直到这一日,凤九去而复返,并非承了折颜的有意安排,而是带着霄文辞世的噩耗。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1 11:02:00 +0800 CST  
-终章-
相忘于江湖

白浅房中,凤九抱着她的姑姑,轻轻抽泣。

“姑姑你终于醒了……小九遇到了命定之人,可他却离我而去了!”

……

月色下,莲池边。

白浅心中的愤懑似乎被凤九点燃,“凡人寿数本就很短,小九,你初初同他在一处时,竟不知有一日要面对离别吗?”

“小九当然知道!我们努力过,哪怕时间一点一滴减少,哪怕相处的日子越发小心翼翼,后悔过,偷偷放弃过,但仍是逆不过天意……”

“仙凡殊途,你心里应该清楚,他转世后绝不会再挂着你!忘了他吧!长痛,不如短痛!”

凤九摇了摇头:“不要,小九不要,那时同他一处便已下定决心,绝不放手,哪怕要陪他在轮回中往复生死,要生生世世与他从头再来,亦在所不惜!”

摸了摸她的头,白浅深深望着凤九,“我青丘委实是出尽了痴儿怨女,我一个,你一个,小九,值得吗?”

凤九一愣,“姑姑几时开始在感情上计较值不值得了?你对墨渊上神,你们……可有想过值不值得?”

她眉心一紧,轻声叹息:“你还小,自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拍拍屁股走的潇洒,可知留下的人要承受的痛苦更胜他轮回的百倍千倍,无论值得与否,将他忘了吧!”

凤九腾地起身:“你骗人!姑姑你骗人!”她一面抹着眼泪,一面厉色问道:“五万年前姑姑在灭龙池中被毁尽修为抹尽前世,睡了整整一万年才聚好了神魂,醒来还不是一样掏心掏肺的把自己遗失的记忆找回来?姑姑自己尚且做不到的,为何要我将人遗忘?”

白浅一愣:“可那又怎么同呢?失忆的人如何知道,自己找回的,会是怎样的记忆?”

凤九望着白浅怆然的背影,月色下她似乎闻得到那背影中飘散出淡淡的伤怀……绕至身前,凤九凝视着她:“如此便是说,若是再给姑姑一次选择的机会,便不要再记起墨渊上神了吗?”

幽暗的夜,寂静无声。

她朝着那无人的廊间淡淡一瞥:“哪怕是神仙,也不会有重来一次的机会!若是有……”

静夜如斯,石台的水滴滴答答打在底层的乳石上,复又温柔的顺着岩壁汇入莲池,无声无息。

……

两个月后。

“小五,你当真要走?”

她笑了一笑,将那水色的衣袖摆了开来:“折颜,你我都曾历过生死无数,当知神仙二字并不简单,悲欢离合十几万年,于他,与我,已是足够!”

折颜摇了摇头:“看来,你是真的心死了!”

她轻轻一笑:“心没有死,只是看的透彻了。他是四海八荒的尊神,他有属于他的战场,能曾经炽热的相爱一场,笑过泪过,于我一只九尾白狐来说,并不算亏!只是偶尔想想那过往的痛和恨,仍有丝抿不去的不甘……不过,浮云过往,还不是风一吹,就散了……”

他终是让开了洞口,她对他说,“照顾好四哥,你们,真的很幸运!”

……

莲池畔,墨渊长身而立。五千年过去,她的声音依旧回荡在此处。

“若是有重来的机会,我会将这四海八荒的太平盛世,还给他!在山门前对折颜说,我们回去吧!”

如果要以如此巨大的痛苦和伤害来换取一段脆弱的感情,莫不如,星辰辉光之下,隔着皓月淡淡的将彼此望上一眼,念上一念……

他望着莲池中倒映的一弯水月,听着小童相报的关于白浅上神的传闻,和焦灼不堪魔族战事。曾掀起的巨浪复于宁静,好似莲池中水,好似那水中月……

日复一日,他终将再次披起玄晶战甲,赫赫征途上,轩辕剑金光辉煌。

-END-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2 17:14:00 +0800 CST  
第九十六章

大紫明宫。

自打从长海归来,应儿已在翼界躲了快七个日夜,眼见大师伯和师父不断传信过来叫自己回山,她却始终怯懦着什么……坐在莲池边对着满塘的翠绿莲叶,小小的一片一片,隔开倒映着的一弯水月,她心不在焉的抚弄着手中的琴弦,一声一声寥落的琴音,却似乎泄露了心中所念。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在身前身后,池中的月影也被吹的散了开,应儿轻轻叹息,“起风了……”

“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琴,自那年送了你便从未见你弹过,不想竟抱来了翼界!”

“是啊……翼界……”她漫不经心的应声,说罢却突然回了头,一惊之下险些跌下座去:“大……大师伯?!”

“大师伯你怎么来了大紫明宫?”应儿连忙跪地一拜:“弟子拜见大师伯!”

“哼!我当你翼君有何等要事要处理,竟连师尊回山都不上门拜见一番,原来是摆着架子在这悠闲的抚琴呢!委实好兴致啊!”

应儿紧锁眉心,“弟子知错,弟子实是……刚刚……才回来大紫明宫的!当真!”

“如今编起瞎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离音,切莫忘了你昆仑虚二代首徒的身份!”

“弟子时刻谨记!绝不敢忘!”

“好,我且问你,长海的事情,可了了?”

应儿紧张的身子缩了一缩,“刚刚了了,弟子没有说谎,实是今日才回的大紫明宫!应儿不敢欺瞒大师伯,绝不敢!”说罢那身子缩的更紧了。

叠风看了她那样子,似是信了,轻轻一叹让人扶起:“我遣人去打听了,没听说长海有什么事,一切可还顺利?没受伤吧!”

说罢又上下将人打量了一番:“事情既然了了便尽快回山去,天劫将至,还是待在山上安心些,而且也回去看看,说不定有惊喜呢!”

应儿一愣。

叠风笑着在人头上点了点:“回去就知道了!”望了眼那琴又道:“弹得比你十七师叔强多了,一并抱回去,当是给几个师伯解闷!”

应儿哦了一声:“折颜上神……他可还在吗?”

叠风点了点头,“那日还说起你来,原来折颜上神是知道你的事的!”

“我的事?”应儿狠狠咽了咽口水。

“就是你将你姑姑带回来的事情……回去吧!大家都在,阿离也在山上等你,这都好几日了,总让人等着也不好,明白吗?”说罢叠风饶有深意的笑了一笑,起身又拍了拍那琴案“记得带上!我走了!”

应儿躬身一拜,“是,弟子恭送大师伯!”

……

翌日晨起,长衫的仙身周围果然多了应儿的影子,她嬉皮笑脸的围着那仙身转圈,开心的似要飞了起来,嘴里不停的嘟嘟囔囔念叨着,内容却听不真切。可才没一会,见叠风和子阑过来,她便立马收了心思,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退身离去。

一溜小跑应儿钻进了子阑的屋子,将那藏在橱柜中堆叠了半人高的来往书信以法术复制了一套,四下偷瞄了瞄。

“师父恕罪,为了您的终身幸福,徒儿不得已行此下策,实在非君子所为,可应儿小女子一个,本就不是什么君子,日后再好生向您请罪吧!”对着空荡的寝卧她拜了几拜,兴高采烈的回到自己屋子,门窗紧闭。一封一封,提心吊胆的翻看起来。

“子阑吾兄,见字如晤……”

……

……

白浅房中,凤九抱着她的姑姑,轻轻抽泣。

“姑姑你终于醒了,那日你刚回山小九便赶来看你,可他们说你睡着,我便不曾过来吵你……如今……”

“如今却舍得将我叫醒了?”白浅一笑。

凤九将脸埋进了白浅衣襟,“姑姑,小九遇到了命定之人,可他却离我而去了!”

……

一整日的光景,凤九将两人之事对白浅说了个清楚明白。从雪原初遇到北荒定情,从逆天改命说道无力回天……从房中,直说到了莲池边……

月色下,白浅将人置在自己的腿上,一手撩着一旁的池水,“凡人寿数本就很短,小九,你初初同他在一处时,竟不知有一日要面对离别吗?”

“小九当然知道!可聚散离合何等平常,难道当真因为天命二字便无所事事或是退却不前,枉负了一段大好姻缘吗?”

她摸着凤九的散发,看着伤情的样子就好似看到了过去的自己,“后来呢?”

“我们去寻了凌玄,可凌玄上神透露,这是他必经的劫难,五百年,居然是命定的寿数,无力更改,小九如何能甘心?诚然改命的术法并不简单,他为此受了很多苦,遍体鳞伤却仍愿意为我做最后尝试,时间一点一滴减少,相处的日子变得越发小心翼翼,我渐渐后悔了,若是好好守着那最后的时光,起码他走的时候,也不会那般痛苦……”

“为凡人改命,为何不去九重天寻那司命星君?”

凤九摇摇头,缓缓道:“当然去过,可司命也束手无策。我曾翻看了他的运簿,可那上头竟空空如也……姑姑,他的运簿是留白的,司命说,这等事他从未遇过!如今霄文已走了整整一年,虽说仙界不过一日的光景,可这一年里我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仍是找不到他失落的魂魄……哪怕是幽冥界……姑姑,你说霄文他还会转世投生,还会来寻我吗?”

白浅喃喃自语:“五百年的劫数……难道……”

“他答应过我的,不论今生来世,会守着我、护着我、宠着我、恋着我……姑姑,他会回来找我的,对吗……?”

“寻常人……是不会运簿留白的,若非是与翼族有关,便是哪路的神仙在经历劫难,可不论是哪一种,小九,你心里应该清楚,他转世后绝不会再挂着你!忘了他吧!长痛不如短痛!”

凤九摇了摇头:“忘了他?谈何容易?小九自始至终不曾对任何人打开心扉,那时同他一处便已下定决心,绝不放手,哪怕要陪他在轮回中往复生死,哪怕舍了这一身修为,亦在所不惜!”

摸了摸她的头,白浅深深望着凤九,“自始至终?”她轻轻一笑:“一身修为,值得吗?”

凤九一愣,“值得?什么值不值得?姑姑几时开始在感情上计较值不值得了?你对墨渊上神,你们……可有想过值不值得?”

她笑了笑:“你且回答我,若是这身修为舍弃了,仍没唤回那人,又当如何?”

凤九想了很久:“若是用尽了全力也无济于事,那小九便陪他同去,虽说只是一场风月,可若他不在身边,此生又有何意趣?!”

白浅不由一叹,“用尽全力……”不知怎的,眼眶渐渐潮湿:“小九,你其实比姑姑要勇敢得多!”

凤九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是跟姑姑学的,多少次,姑姑也曾为了墨渊上神竭尽全力,好像五万年前姑姑被处以极刑,一万年之久才聚好了神魂,那时我们都已放弃了,想着若是这样陪着你重新开始也是好的,可一无所知的你却还在坚持,掏心掏肺的把自己遗失的记忆找了回来……姑姑……”

凤九突然扑在了白浅怀里:“姑姑,曾经小九也想,也想这样义无反顾的找回从前遗失的什么,可是姑姑,是否小九不够勇敢,不敢去开启过去的那扇门,万一过去的伤痛是我无法承受的,是否还要再一次饮下折颜的忘情水?”

“你以为,你是主动将忘情酒喝下的?”

凤九怔了一怔:“什么?”

“你能狠心自断一尾,敢扬言舍弃一身修为,竟然会相信自己面对不了一段往事吗?”

“姑姑?!”

“这一世的情劫我历了已数不清多少回,心已伤的透彻,可不论是诛仙台,是阿丑,还是在莲池的那个雨夜,我可曾退却过?你呢,小九,你又是如何做的?对一个凡人念念不忘,却将痴恋了几万年的人抛诸脑后,何不将这一切搞清楚,再做决定?”

凤九退了几步失神的坐在莲池边,掩面而泣:“可是姑姑,你明明那么伤心,甚至不愿面对我们,甚至将自己冰封,想起一切,真的会比较好吗?”

二人陷入沉默。

那久久藏在月影下的人终于动了一动,又被人扯了回去。她回眸一望,幽暗的廊间空无一人,恰似她四万年前回来这里时一般……

她扬了扬头,多少个相似的清凉夜晚,纯白弯月,如同亘古绵长的岁月,自开天辟地以来便不动声色的望着底下的人或是神,看着众生百态千变万化,却重复着一个又一个相似的故事。

她合了合身前的衣襟,望着廊下空无一人的阴影,映着皎月,淡淡一笑,“于我而言,记得或是忘记都不甚要紧,因为,他终有一日会寻到我的,不是吗?”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2 17:43:00 +0800 CST  
第九十七章

初春时节,昆仑仙山上翠荫桃影鸟语花香,白浅留了凤九阿离在山上,加上折颜白真,可说是聚齐了人,一连几日,大宴小宴欢声不断。

长衫醒来的第二日,仙力体力已恢复了十之七八,晚宴之上自然少不了将叠风狠狠数落一通,却又累的十几个弟子生出了对令羽的思念,宴席过后哄哄闹闹聚到后山的林子里,个把时辰过去已醉倒了七七八八,只剩了三五个尚算清醒,玩着凡间小童的幼稚游戏。

“翻手风雨,覆手息之,应儿,这游戏虽简单却蕴含着大道理,我瞧着你其他本事还好,只这灵敏性实在是说不过去!”凌玄边假意指点边很是赞赏的摸着那手,阿离拳头紧握在一旁看得已脸色铁青,应儿却不以为然,反而捂着嘴笑的身子直颤。

“老七当真是个不正经的,这一觉醒来数万年不见,不想这为老不尊的功力见长不少!”

凌玄笑笑:“不怕,你瞧这丫头不也很乐意吗?”

应儿转头道:“无妨,他讨不到应儿什么便宜,想当年七师伯睡着的时候,整整五万年,还不是我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帮他擦身的,他身上哪一处应儿没碰过?如今也没见他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愣了不过一瞬,几个师伯放声大笑起来,笑的桃林亦震了一震。凌玄亦是松开那手,“啧啧,子阑当真是把人当男孩儿养了,比十七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这话说的脸不红不白,好生厉害!倒叫我这不正经的师伯都难为情了一把!”说着向后喊了声:“十六管管你家孩子,太没大没小,什么话都往出说,这样子如何还嫁的出去?”

应儿笑的前仰后合:“师父醉着呢,可听不见你说什么。”

子阑却于身后迷迷糊糊的应了一声:“不许欺负应儿,当心大师兄……找你算账!”

“说起大师兄,他近年来越发刻板了,玩笑也开不起的,跟师父越来越像,不过越是这样逗起来越是有趣!”

“说我什么呢?”一道长长的影子打在身前,凌玄吓得向后退了退:“哎呦,瞧我这嘴灵的,念谁谁就来了!大师兄来的正好!咳,这不,两个孩子喜事近了,正想着跟您汇报呢!”

“你个老七!”虚明笑着靠在一边看热闹。阿离脸色越发难看,应儿却扬着笑脸好似事不关己,弯弯眉眼望着凌玄,又看了看叠风,轻轻点了点头。

从来没想过要撇清或是解释什么,是非也好对错也罢,都比不过这纷飞桃影下的寻常相聚和嬉闹,一嗔一笑均无比珍贵,更不想错过他的每一个细小表情,哪怕是信以为真之后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虽说这俩孩子年纪还小,可这是好事儿啊!”叠风愣了愣便感慨道:“不想十六十七两个从小打到大的,最后倒成了亲家,有意思!我得算算这辈分……”他煞有其事搓着下巴思考起来,那眉心微微拧成了一团,好似这个辈分算起来十分的困难。

凌玄见状反而起身掸了掸自己衣衫:“没意思!大师兄越发无趣了!我还是上九重天找我的相好去,那位才是真的不禁逗!”

“相好?”众人齐齐望了过来。

“天君!夜华!”

阿离脸涨得通红腾地起身,凌玄将他不紧不慢的拍了一拍:“小殿下年岁尚浅,自然不知道我同你父君之间过命的情义,待日子久了自然会明白的!”说着又似模似样的牵起了应儿的手叠在了一起,语重心长的说:“你们两个难得两小无猜,当好生珍惜彼此,莫要错过了这天赐的良缘!”说罢哈哈笑着隐入了斑驳的夜色。

叠风不明所以,望了望拉着手的两人:“虽说是好事,但到底还是年纪轻了些,再等几年吧!”

这边阿离已经不知所措,唯独应儿憋笑憋得好生难受,终于抽了手对着叠风和阿离好生无奈又好笑的深深一拜,靠上虚明身边的桃树,摇了摇头,深深叹气。虚明凑过身去:“你真该拜凌玄为师,将来定能青出于蓝!”应儿咯咯笑着点了点头,两人碰了碰酒壶,一饮而尽。

……

不曾历过铁血戎马便品不出这极尽平凡的相处是何等的难能可贵,是夜,欢声隐去,除了叠风,应儿在所有师叔伯的房间都转了一转,或是递上醒酒汤,或是微剪烛心,抹去室内的微尘,一圈下来回到自己的寝卧,让安静的夜将自己慢慢沉淀。

烛影摇曳,对照着笔迹检查了一番,应儿收笔将书信封好,交给了火麒麟:“今夜送出,明日午后再来寻我吧!”

“是!君上!”他抬头将人望了许久,昏黄烛火下,应儿清丽的轮廓好似透着说不清的疏离:“君上的事……都处理好了?”

应儿望着窗外,仍是那如旧的朗月繁星,果真亘古不变,她淡淡一笑,“是!十分圆满!”

心中万语千言凝于一笑,那轮皎月正如她五万年前所见的一般无二。

当腰间的菩提子初次闪烁出纯白的光晕,当跪在师尊的山洞前虔诚的忏悔和许诺,当踏着长剑第一次落在了南海的紫竹林,当遥遥看着红莲同师父在川流的街道上彼此凝望。也许在雪山放飞萤火虫并不能使霄文和凤九相爱,也许代笔师父写给红莲的信件终有一日会被拆穿,也许埋在桃树之下的酒和埋在心里的劫永远不会被启开,可她依旧那般笑着。

想为了母亲和祖父的错误赎罪,想弥补师父和姑姑的擦肩而过,想看着昔日的救命恩人最终心满意足爱人为伴,也想阿离能抛弃小爱成就一代盛世君王,她想还翼界和天族一个万世太平长治久安,更想师公和每一个师叔伯都能岁岁年年康泰平安……

她想要的太多太多,纵然没有哪一桩哪一件是为了自己,却实心实意的幸福着,如那当空的皓月,十分十分的圆满。

……

一壶酒,一支方天画戟,一轮圆月,伴着从来心事重重的应儿,在藏经阁后的空地上,坐了一夜。

翌日晨起,她在墨渊书房相谈了两个时辰。正午一过,麒麟兽如约而至,相报翼界南陲祸端已起,将应儿请回了大紫明宫。

……

……

九重天上,在紫宸殿赖了一整夜的凌玄终于被打了出来,只道再继续口没遮拦下去,天君夜华便要请出青冥剑来杀个高下了,只得收了心思,说起了正事。事毕,又巧不巧的路过了太晨宫,不曾进去,却托了司命给旧日的小徒,送了口信。

……

七日后。

墨渊房中,子阑跪地而拜,“弟子不明白!”

“你可还记得阿丑?”

“那不就是……十七么?”子阑愕然。

“是!可她是否真的是青丘女君白浅,又或者是与你们私下凡间的司音神君呢?”

子阑锁眉。

“去吧,这阵子令她住在应儿房中,也给弟子们讲讲佛法,待你想清楚了,再来寻我!”

……

大殿之中,叠风和白浅将红莲看得已是浑身不自在,见子阑终于回来,二人才拉拉扯扯悻悻退去了殿后。“大师兄,依你之见,这俩人能成吗?算了,问你也也白问!”

“瞧你这话!我怎的了?纵我不通风月也好歹活了这一大把年纪,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你跑吗?”说着在人头上狠狠一戳,又道:“照我说,他们这都两世的缘分了,岂有不成的道理?”

白浅瞪了他一眼,揉了揉额头:“子阑的性子过于倔强,这许多年都不曾开花结果,怕是不推上一把又要累的一世错过了!”

“还好意思说旁人,怎不见你在自己身上动动心思,自打跟师父回来了昆仑虚,怎么瞧着都不如当年热乎,不过分隔了几年,能重聚便是求之不得的,十七,要好生珍惜啊!”

“大师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从来不懂风月事的人竟然好意思跑来与我说道了?”

“师父你来了?”

白浅猛地转身。

叠风抱臂笑道:“看,也就师父二字能叫你这般花容失色。”

他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十七,别装了,那日我都见到你趁师父不在偷偷去换了桃花,这一个多月你到底在别扭什么?从前日日往师父怀里钻,如今分开这么久,当真不思念自己的夫君吗?”

白浅脸一红,正欲将人推开,却见叠风又摆出了刚刚那副样子,退下身去:“师父!”

她哼了一声,“大师兄,可还有新招数吗?”

“好自为之!”叠风轻轻行礼退身而去,剩白浅感知到身后的莫名压力,缓缓的,转过了身。

对上他温润的双眼,不由心上一颤。诚然回山已一月有余,可或是躲着,或是睡着,或是被凤九和阿离围着,或是猫在一众师兄中间,无关痛痒的日子里,虽时时关注着,但似这般四目相对,倒是极少。

“师父!”她深深一拜,转身便欲离去。

“十七!”他将她叫住,绕至身前。

柔和的视线撒遍全身复而凝在脸上:“……昆仑虚并不大,你想躲着我或是我想寻到你,皆非难事……”他将人肩上的散乱的发丝捋了一捋,“今日,乃是有件事想要问你!”

她望了眼停在自己左肩的手,不必看清便知道那手上必定又多出了好些沧桑的刻痕,忽的心上一紧,垂下眼:“师父请说!”

“关于红莲,你了解多少?”

白浅抬眼一愣:“红莲?”

……

……

藏经阁中,墨渊持着烛火在白浅身侧,她爬上高高的架子一层层的翻找。一个时辰有余才退下身来,他将人扶了一扶,撑着手臂,为她捋顺了额角潮湿的碎发。

她摇了摇头:“没有!”

轻声一叹,白浅又道:“其实,初初见到红莲之时十七便有了疑虑,没想到应儿当真将人完好的带了回来,如今那典籍的孤本又消失不见,便更是此地无银了,不如……”

“你想去南海?”

“可以吗?”她问道,下意识的征求他的允准。

微微上扬的眼神中闪烁着旧日的辉光,习惯性的这样一问,简单随意,却泄露了内心的念念不忘。

二人均愣了一愣。

她已不是阿丑!

一瞬不过,她颤动的睫毛被莫名滚出的泪水浸湿,在跳跃的火苗间如同星光般灵动。连自己也为之一震,曾挥散不去的悔恨和遗憾如噩梦般冲回了脑海,原来,她也曾将他抛下,那般坚定决绝,不给他一个喘息和转圜的机会……

而那是她在灭龙池中,当神魂被扯碎,当往事被擦除,当混沌归天触手可及之时,才猛然之间了然于心的,是穷尽一生,最为痛恨和悔疚的一段过往!却在他静默并隐忍的等待和陪伴之下,在温暖和缱绻的日日夜夜里,被融化,也被自己遗忘。

十日和五万年的光景,究竟哪个更长,她已无从分辨,只突然间不敢再去看他,不敢再看那从来温厚的双眼,亦不敢再看那双深邃眸子中倒映出的自己。生生的,退了一退。

架子上的书卷被她撞了一撞,掉落下来,他抬手一挡,“当心!”

她垂下了头,泪水掉落,他从来如此。

他轻轻一叹,终于将她环在了怀中,感受到她的身子在臂弯里微微一颤。烛火跳跃的滋滋声和着满室的书香,混着两人渐渐不再平静的呼吸,模糊了两人错开的视野。

他缓缓道:“不必问,若你想,我便陪你同去!”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3 11:27:00 +0800 CST  
第九十八章

大紫明宫。

已从南海归来三日有余的火麒麟终于醒了醒神,从地上晃晃荡荡爬了起来,站不稳,又跌在了地上,一旁的方天画戟抖了抖,发出声声嗡鸣,火麒麟拄着战戟站起了身,环视这威严赫赫的大紫明宫,长长一叹:“走吧!陪我去办正事!”

见那方天画戟巍然不动,他哦了一声:“对,你已不能离开了,好,好,那我去去便回!”

提着一壶一壶君上早早备好的佳酿,火麒麟登上了昆仑虚山门,本也轻车熟路,这次却十分的心虚,撞见叠风的时候,险些将君上交代的坛子摔在了地上,生生吓得额头生满了细小汗珠。

“来送酒了?”叠风唤了声,伸手出来:“先拿一坛来尝尝。”

“啊?”麒麟兽下意识退了一退。

叠风见了不由一扬眉:“今日,这是怎么了?”

麒麟兽摇着头,将那酒坛子往身后又藏了藏,“君上交代过,要埋上些年份才有味道,不然坏了君上的口碑,她可是不负责的!”

叠风撇嘴一笑,哦了一声,“那你去吧!”

麒麟兽应声,待叠风走后不由长舒口气,小碎步来到后山桃林,将君上交代的酒坛子按着每人的签子一一埋好,终是留了那最后一坛,他捧在坏里,想了好久,终于将写着君上名字的标签撕了去,自作主张的,埋在了叠风上神的桃树之下。

他望着那树根,耐心细致的将土拢好,心道,也许君上的本意,便是如此吧!

隐在身后,一切尽收眼底,叠风却只笑了一笑,心说原来是人人一坛,早就有数,那便等她何时归来,再一并启出对饮罢!

……

因晨起时分撞见了十七同师父说了那么两句话又一同出了山,叠风便心情大好,想是两人和好如初指日可待了。

掐指算了算,一切风平浪静,而应儿的天劫自从那日离山前同师父长谈一番之后,便消失不见了。他想,定是师父觉得应儿飞升还不到时候,便帮着那孩子安排了一番,想着便愈发的安了心,欢快的好似又变回了那个愣头愣脑的毛头小子,在昆仑虚,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忙活开!

……

南海观音的紫竹林前,墨渊和白浅却被拒之门外。

她讪讪道:“前次便是如此,甭管在这四海八荒是何等身份,只道是有缘人方得一见,师父,莫不如让子阑亲自来走一遭吧!”

他凝神看她。

她不知道,他只是想她能放下心中挂碍,或是同自己说上些什么,或只是站在自己身边,而是否在南海,是否被拒之门外,是否回去寻子阑来走上一遭,都不甚要紧,只要她能让他这么看着她,听她对他说话,一字一字,珍之重之。

白浅歪着头,“师父?”

墨渊点了点头。

“或者,是否我的杀孽过重呢?”她讪讪的边走边说。

他的心不由一震,“该还的你早已还清。没还清的,由我来还!”

她走在前面的身子僵了一僵,没有回话,踏上云端,飞在了前头。

他怔了一怔追上前去,“十七,可想去个地方?”

虽是一问,可还没等她回应,便抓起了人手。她垂头不去看他,半晌,两人落在了郁郁葱葱的一片竹林。

昔日漫天飞白经久不息的茫茫雪岭,时移世易,四十年后,已变成了草树繁盛的丛林,只那旧日泪水的苦涩似乎仍依稀可闻,他深深的嗅了一嗅,沉沉的出了口气,神思悠远,望着渺茫而去的翠影。

“为什么回来长海?”她小声问道。

墨渊手一挥将她的身形隐去,“带你,见两个人!”

他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和信心,去到那竹林小院之时,傾恖晗冰正在烹茶煮饭,而不是生死决别……也许他心中哪怕忐忑却十分的笃定,在她的梦中,无论诀别过多少次,更多的,还是相亲相守的温柔岁月,闲适的,安逸的,逍遥自在的,好像他们曾经憧憬过的,未来的样子……

望着那院中两人,白浅的五官狠狠的扭在了一起,“这是,两个……什么玩意儿?”她望向墨渊,“师父造出来迷惑敌人的?”

墨渊很是无奈的一叹,忍不住在人头上轻轻一揉,“来看看!”

院子里,桃花开得正好,点点滴滴飘落下来,斑驳了一地,混着青竹的清新,满眼芬芳。茶壶盖子随着滚出的水一跳一跳,傾恖在一旁将茶叶团成了一卷一卷,仔细的收在小匣子中,以封条布好。晗冰则在火架子边上半蹲着,扇着,吹着,不时抹一抹自己额头的汗珠。

那上头架着不小的一口锅,里面炖着些许野味,有淡淡香气溢了出来。白浅盯着那锅,狠狠咽了咽口水,墨渊淡淡一笑:“这是由你的梦境和父神之力养护而出的两只梦灵,听阿离说,男子名唤傾恖,女子名唤晗冰。”

她长长的哦了一声,“难怪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二人守在竹影里相看了半个时辰有余,这一个梦,很是和谐。

两只梦灵十分的恩爱和睦,围坐在石台边饮着新茶,他帮她拂去眉间因热气凝起的水珠,她则为他挽起袖口,添水,添墨。话不多,却每每一个眼神一个浅笑,都含情脉脉。

半个时辰过去,她不由难为情起来,说到底是生于自己的梦境,如此温柔缱绻的发展下去,想是过不了多久,便得回避了。她轻咳了一声,瞥了瞥墨渊。

“师父带十七来见他们,是……?”

他的眼神始终凝固在那院中两人身上,轻轻的问:“你说,梦中之人与现实中的你我,是否一般无二?”

她似乎不屑的轻轻一笑:“既是我梦中生出的灵,自然是一般无二!”

墨渊和缓的眼神揉进了她的双眸:“可敢与为师,打个赌?”

“赌什么?”

“不被认出来!”

白浅一愣,巡着墨渊的视线望了过去,许久才恍然大悟,觉得十分有趣,遂欣欣然应了下来,回望着墨渊:“十七的梦境,照见的自然是十七的本心……”她笑了笑:“师父这是在有意谦让十七吗?此番,我的胜算很大啊!”

她抿嘴笑着,他却走上前去,施了一到仙法将两只梦灵定在了原地,“那便以一十二个时辰为期,可好?”说着墨渊摊开了手掌,递上了两枚药丸。

白浅迎上一看,是封闭术法隐蔽仙气的丹药,接过一粒咽下,又将傾恖的手臂挽了起来:“好,那我陪这个……人,在林中品茶,师父便带着那女子去……逛市集好了!”

换好了人,她却突然扬起了头:“对了,赌注呢?”

他缓缓靠近了她,抿着一丝笑意轻声说道:“搬回来!”

在他的视线里,她愣了一瞬,好似被人偷走了压在心上的一口气,不由垂下头去,默了许久:“若是十七赢了呢?”

许是想的久了些,又许是他本就没打算交待什么,抬头间,那二人的身影已消失在丛林之中。

……

……

昆仑虚上,叠风道今日真是奇了,热闹的有些不寻常,火麒麟才刚走,文昌帝君竟也来了。将帝君前来相访的消息递进了白凤九的客房,凤九却犹豫起来,“说我睡着,便不见了吧!”

这一躲,便是大半日。

直到傍晚,那怀中揣着的铃铛却突然飞了出来,铃铃响着,她连忙跟上,一路,直追到了昆仑虚山门外的长坡上,忽的,不见了铃铛踪影,只见到一个男子背身负手而立。

漫天红霞,那人的身影明媚的叫人看不清楚,她敛神望去,忽而觉得那紫衣长衫披着银发的背影十分的熟悉,不由恍惚了一番。缓步跟上前去,她稍稍一抬手:“敢问这位仙家,可见到了一只铃铛吗?”

那人并不说话却像是轻轻叹了一声,凤九又进了一步,好奇的将那人打量了一番,“这位仙家,可见到了一只铜铃,刚刚从这边飞过的?”

那人缓缓的转过了身,铃铛摊在掌心,从容的递了上来:“白凤九,想将你约出来一见,竟这么难!”

凤九一怔,尚没接过那铃铛便退了一退,“你是,你是文昌帝君?”

“多日不见,凤九小殿下可还安好?”

她垂下眼帘,不由皱起了眉心:“昔日退婚之事……凤九实在抱歉,不仅因凤九尚有些事情没有想清楚,也因着凤九心中已有了三生白头之人。请帝君,体谅!”

“三生白头!?”他深深出了口气,很是无奈的轻扬眉梢:“好一个三生白头!”

凤九接过了铃铛:“帝君若无旁的事,凤九便回去了!”

“白凤九,你当真没话要对本君讲吗?”

她愣了一愣,定了心神道,“帝君,这世上的好女子千千万万,你大好年华莫要枉负在我一介老妇身上,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他轻轻一笑:“这话听来,倒不陌生!”

可她却突然失了说下去的兴致。

这几日在姑姑和四叔的提点之下反复思量,奈何折颜并没有法子能破解忘情水的药力,似乎每个人都对自己有所隐瞒,望着自己的眼神或是对自己的忠告都充满深意,可凤九尚没将自己的心意想个清楚。而霄文的魂魄早已超脱了六界,她已笃定,他多半是哪个仙山下界历劫的神仙,回归本位之后也多半是将那前尘旧事抛个干脆,也将同自己的三生之约,忘了个干净。

她叹了一叹,想到此不免失落,又深深不甘,一个旧年的模糊身影加上一个不知未来的凡世情缘已叫她分心不暇,哪还有半分心思同这局外之人多说半句?是以只撂了句“多说无益!”便转身离去。

躲着人,一路小跑穿过大殿后殿,却正撞见了匆匆归来的白浅,她竟比凤九跑得还快!

“姑姑?”

凤九唤着,看着略显狼狈的白浅灰溜溜的钻进了自己的院子。莫名其妙的挠了挠头,一回身正见墨渊立于身后,同样望着那个方向。

她拜了拜:“墨渊上神!姑姑她这是怎么了?”

墨渊淡淡一笑没有回答,离开一会又走了回来:“凤九,有些人和事,总要面对了才会看得清楚!”

她啊了一声,见墨渊身影隐于廊间,又望了望白浅熄了烛火的窗子,不明所以。

“他这话,说的是我,还是姑姑?”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4 12:08:00 +0800 CST  
有点长,我回在这儿吧,我们的前提假设,一直不同。
1)17对墨渊的爱和心到底有没有死;
2)5w年后她的抗拒和回避原因何在;
3)原谅与否;
桃子想表达的后续故事,根本不存在原谅二字,整个故事,从开头扯淡一直到终章100回,三条cp线,明里暗里,我想传递的不过就几点想法:
1,宽容对待伤害,
2,将心比心,
3,用心而不是用肉眼去看,
4,因果循环,
所以,到最后的篇章也不会违背这些初衷,爱依旧是主旋律啊。
痛从何来?生于爱而不得。
误会从何而来?源于信息不对称以及想象和现实的巨大落差。
他们之间有误会吗?没有,17始终相信师父不会祭钟,甚至还劝夜华振作起来。但听到了四海八荒铺天盖地的噩耗她仍然表示不能接受,女人本能的脆弱使她选择了逃避而不是面对,但她并没有选择放弃!一万年后的白浅将记忆找回之后,她没有喝下忘情水,没有了却残生,没有潇洒的甩手离开重新开始,她的选择是将自己冰封。

冰封是什么?是为了不让每一个等待的日夜变得煎熬,因为她没有了贡献心头血的必要,便失去了支撑她等待的力量。
而等待是什么?等待不正是一种表态吗?

画外音:“不管多少年,若你醒了,来找我,你知道我在哪儿,我一直都在!”

故事多半是以白浅的视角在写的,从墨渊角度出发的理解自然就少,而他又是向来隐忍的性子,付出过什么,伤过痛过,自己不说,别人自然不知道,但战神在面对取舍时的艰难可想而知。

在若水,他选择的是苍生。

在往生海,他选择的,是白浅!这是桃子给出的答案。若为了四海八荒,祭钟或是寻找其他破解办法就可以了,不必毁掉神器。
东皇钟对墨渊的意义好比原罪,是他给四海八荒带来太平和灾难共生的双刃剑,无论送给谁,谁来送,经过多少年,只要东皇钟还在,隐患便除不去。
东皇钟一出他便责无旁贷!若是想了无牵挂的跟白浅厮守,毁掉神器,就是唯一的途径。而毁掉神器对他的伤害,就是他作为战神选择白浅而没有选择苍生的惩罚,这是他该受的,因果使然。
在十二月初一凌晨,凌玄将北海的消息传达给墨渊,他并不能笃定擎苍是否要对自己出手,但是准备必须万全,为了不负白浅,他在闭关山洞中为自己寻了多一条后路,轩辕剑,这是planB,没想到意外启动了,更没想到之后的阴错阳差。

相比白浅同擎苍约战,两者‘抛弃对方’最本质的区别,不是初衷,而是主动还是被动。

墨渊确实吃定白浅了,他无比笃定,她不管现在纠结什么纠结多久,一定会回到自己身边,这吃定的前提就是有爱,他们曾经历过的一切是这份爱的佐证。
而白浅何尝没有吃定墨渊?她为何要等4万年?难道不是因为笃定了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陷入沉睡,都一定会想尽办法回来吗?

任何一方少了这份笃定,自然没法走到最后,虽然错过也是一种美,虽然相忘于江湖也是一种结局,但并不是桃子想写的,也不是前面的因所导致的果,至于对感情的理解因人而异,那就选择自己喜欢和能接受的结局去看,也是好的。并不强求。至于拿着A的假设来看B的结局,实在是,,会给自己带来困扰的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4 14:58:00 +0800 CST  
一朵还没开就中了剧毒的小金莲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5 00:18:00 +0800 CST  
第九十九章

同一道晚霞之下,红莲敲响了子阑的房门。

“这信,可是你写的?”

他接过一看,顿时脸又红又白。

信笺上,熟悉的字迹写尽了自己对红莲未曾宣之于口的真切感受,从初见时的惊诧,到相处间的有意回避,哪怕是重逢之后既想接近保护又怕越了界限坏了规矩的忐忑……甚至心底对她和胭脂那说不清的联想和若即若离的思慕……统统的,直白的,毫无保留的,摊的清清楚楚。

干咳一声,子阑尴尬的笑不出来:“这……应是小徒所写,孩子自小被我宠惯坏了,你莫要见怪!”

“应儿?”红莲莞尔,若有所思:“我猜的不错!子阑,只是她这信上所讲,可是真的?”

子阑愣了一愣,这叫他如何回答?昔日温润的少年公子,爽朗洒脱,快意恩仇,如今历过了分合聚散,原本不羁的性子倒是收敛许多,一时语塞,他默声许久才坦诚道。

“不假!”

那依旧清俊的脸不禁红了一红,心绪忽上忽下,尚不比从前在凡界相对胭脂时的坦然,他咽了咽口水,抬眼看她的反应。

佛性使然,她很静,静到他投下的心头大石,她竟毫无反应,只淡淡道:“若我说,我也有着同一般感受,你可会觉得我在诓骗于你?”

好似被何人偷走了心跳,又像是心上被人重重一捶:“当真?”他低声问道,眼中闪着期待,耳边的嗡鸣之声却冲的脑袋发昏,身子向前倾了一倾,却未敢再进一步。

她看在眼里,背过身去,走到了院中:“菩萨以红莲赐名,乃是念及我生自红尘之中,却以莲之皎洁不染凡尘,极是矛盾的,可万物本就如此,有形而无相者每每多见倒也寻常,然我此生尚欠了这六界中一段未了的因缘……子阑,初初见你之时,我也以为你便是我在红尘中苦寻之人,可见了这信我才晓得,我那未了的因缘所指,却是另有其人!”

他垂下眼帘,一时间道不出心中滋味:“你是说,应儿?”

她点了点头:“明日一早随我走一趟南海,紫竹林里,同菩萨问个清楚吧!”

子阑应承下来,二人礼貌的拜别,他将那信收在手中,一提身,飞去了大紫明宫。

……

虽然应儿正式领了翼君之位已有三万年之久,可他还不曾过来瞧瞧这小徒弟做了翼君是何等风采,是以对这大紫明宫的印象,仍是停留在彼时前来相送书信和玉魂的时候。而那个时候,一切看起来还很圆满……

五万年一晃而过,大紫明宫早已不复当年模样。因应儿实在厌烦左右附庸,这周遭早已被她设下结界相护,屏去全部看守兵士,看上去尤其清净,除了院前的花草仍旧繁盛的散着淡淡清香,那宫殿已许久不曾翻新,并没有半点皇族宫殿该有的富丽堂皇,倒像是凡世间家道中落的书香大院。

子阑毫不见外的踏进大殿:“你家君上呢?”

火麒麟好似炸开了一般被惊的浑身竖起毛来,一惊之下,慌忙间将桌上的的纸张敛于袖间,又险些烧起,手忙脚乱好一阵子,似是看清了来人,又似是缓和了紧张,将子阑看了许久,才长长的舒了口气,起身深深一拜:“上神,您来了!”

望着已是少年模样的火麒麟,子阑一时间哭笑不得,他这付好似做了亏心事被人抓包的模样,当真是与旧年的应儿,一般无二!

“你家君上呢?叫她出来见我!”

“君上去南陲视察军情了!日前才刚走,怕是近日都回不来!”火麒麟始终弓着身子不曾抬头,不知是不敢相对还是出于礼数,看起来毕恭毕敬,倒像是应儿常年苛责着他一般,叫子阑不免生出些不自在:“罢了,留个口信给她,令她尽快回山吧!”

他不愿久留转身离去,行至门口却忽的扭过了头,视线落在那书案一侧魏然立着的方天画戟。不由怔了一瞬,这法器,她从来是不离身的!

“君上带着长剑去的!”小麒麟望了眼那法器,连忙说道:“君上说,方天画戟留下可以镇护大紫明宫!”

子阑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离开了。扑了个空,回到昆仑虚,却一头钻进了藏经阁。

“大师兄也在思念应儿吗?”

叠风回过头,将手上堆叠的书卷一一摆好:“你来了!我只是收整一下!”

“从前几万年怎么不见这藏经阁的书,理的如此勤快?”

“以前不整理倒也不觉得什么,如今理习惯了,隔上几日不动,倒也空得慌!”

子阑一笑:“孩子长大了,大紫明宫的事情终日缠着她,日后嫁了人便更是无暇他顾,看来,大师兄得尽快找个人替上了!”

“听凌玄说,两个孩子的亲事定了?”叠风回过身去,继续认真的整理那些晒过的卷册,一卷一卷,散着好似阳光的味道。

“没听说,不过我看两个孩子也挺好,毕竟从小一起长大!”

“只是年纪小了些!”

子阑又是一笑:“也不小了,五万岁!难道要等到你我这年岁才算合适吗?大师兄舍不得应儿吧,这心思,可是同嫁女儿一般?”

半轮皎月悬于夜空,叠风爽朗的笑声隐去了并不清明却无需清明的思念。同一片月光下,另一些已经清明却故作不察的复杂心思却飘散犹如漫山仙雾,朦胧着,晦涩着……

白浅房中,她已辗转许久。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别扭什么,难道老娘熬过了这万万年的等待,便是为了有朝一日好与他面对面的蹉跎光阴吗?莫不是自己还不如个阿丑有出息,难道是碍于曾身为女君的架子,或是心中终是有什么放不下的?她翻过了身,望着那同凡间一般无二的半轮明月……

……

半日前,长海。

竹林小院之中,白浅挥手试了一试,身上法力已被禁锢,十二个时辰后方能自动解开。

她俯下身仔仔细细将傾恖打量了一遍,当真是跟墨渊生得一模一样,哪怕细致到手掌上沧桑的纹路……不由背心凉了一凉,想着若是将夜华、傾思同师父装扮成一般模样摆在一处,怕也是只有自己才分辨得出了。

将人摇醒,她只以本来面目示之,“师父?”

两个字叫出的一瞬,她方才晓得,原是不必再将那厚重的外壳披在身上,换了个旁人相对之时,心上的担子便也放了下来,而那些纠缠着的细小心思,爱也好恨也好,思念也好,埋怨或是愧疚,竟都坦然了。一时感慨,竟红了眼眶。

“怎么哭了?”傾思温柔的去拂她脸上的泪,指尖在面颊停住的一瞬,她却不自觉的退了一退,避开了他的手。他不是他,便终是有一丝抗拒!

她望着傾恖,一切的一切都无比真实,除了那双眸子,除了那眼神中少了极深邃的隐忍和包容,她眉心微蹙,恍惚间似有什么抚上了心弦。

“为何这幅神色?”

“无事!师父饮茶吧!”

二人一度陷入沉默,却听傾恖笑了一笑,“拗不过你,便去山后的野湖吧。”

她点了点头。抱着琴,抱着钓竿,跟着傾恖一路到了湖边,那是一片并不大的水域,环着翠山竹影,十分清净。偶有一两只水鸟划过水面,漾起层层水纹,更显意境。竹林中,湖水畔,袅袅琴音响起,白浅似模似样的拄头听着,若论样貌,当真是难辨真假,只这抚琴的技术委实是差了许多,想墨渊的琴艺是多少万年练出来的,寻常人如何比得。而思及此处,倒发觉已有许久未听过师父抚琴了,许是心境,环境,总隔着什么,便凑不出当年的意境来。

心里隔着的,朦胧的,或是若即若离的,说不清也道不明,她轻轻一叹。他唤她过去,她老实的坐在一侧,却没了别的动作,他朝她望了一眼,将人拉进了怀中,攥着她的手,一同摆在了琴弦之上,带着她拨了一拨,寥落的琴音伴着两侧竹林的沙沙之声,仿佛流进了心里,她却抖了一抖。

“冷了?”他抚着她的肩膀。

白浅愣了一愣,看着自己被攥着的手,却想起了另一桩事。

若是傾恖敢对自己动手动脚,那晗冰岂不一样?想着,那闲着的手竟有意无意的的向怀中的扇子探了一探。输便输了,不如当下将这两只梦灵砍个干脆,免得师父一时恍惚错认了人。已分分合合十几万年,她当真是容不下什么第三者第四者了。

“不冷!”她摇了摇头,正想出手,傾恖却离开了琴案。

白浅没有跟去,收住手,指尖久久的停在那琴弦上,痴痴望着水中倒映的翠影……

那是一张还不错的古琴,已有些年头,散着淡淡的木香,有陈旧的味道,和昆仑虚的味道,有一点像……她轻轻的嗅,混着竹林水岸的沁人心脾,轻轻抹去琴尾染着的微尘,百无聊赖的抚弄着,一声一声,宛如她的幽思。

许久,清风已散开湖水的层层涟漪,她久久盯着的那一片竹叶,已从湖心漂到了岸边,随着水纹微弱的起伏着,而那人仍不见回来,可她却似乎并不关心,只撩拨着琴弦,想着在市集中的两个人,渐渐的,提不起兴致。

身后一阵窸窣声响,她亦不曾回望,只那双手温柔的搭在肩上,薄薄的外敞披了下来,她紧了紧,“你去了好久!”

他于身旁坐下:“想听什么曲子?”

“都好!”她转过了身,背靠着他,旋律自身后响起,那么熟悉,可她还不晓得这曲子的名字,侧了侧身,正想问,却听他淡淡说道:“凤求凰”。

好似心有灵犀。

她身子僵了一僵,也许是风中仍夹着些许旧年苦涩,也许是那律动的琴声触动了什么,又或是盯着水纹太久伤了眼睛,一股酸楚自胸中翻滚出来,她攥紧了心口的衣衫,头缓缓的搭在了他的肩上。好似被冻住,又好似正在溶解,她一动不动,却那眼泪顺着脸颊静静滑落。

如泣如诉,哀惋的乐声伴着相映的心绪,好似断了线的珠串,一发而不可收,她想要继续假装,却又想要坦白,“师父……”她唤着,声音微微颤抖。

他轻轻应声。

错乱的呼吸伴着最为熟悉的琴音,混着偶尔飘落的竹叶,亦幻亦真的梦境和现实,叫她看不清楚。

“这样的生活,可是你向往的?”

不晓得是在问谁,傾恖亦或是墨渊,她似乎已忘了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也似乎将约定的赌注抛诸脑后,好像只在旁人面前才敢袒露的心声,她似乎希望借傾恖的耳朵,将这一点点灵犀,传递过去。

“只要你在,怎样的生活,都是好的。”

她淡淡一笑:“如此,我以后也要磊一个那样的院子,要种一棵那样的桃树,要搭一间那样的竹屋,能遮风挡雨,能同师父品茗闲谈、抚琴对弈,闲时也可下山行侠仗义,扶弱济贫,再不理那策马戎疆的江湖纷争,逍遥自在,做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好不好?”

“好!”他坚定的声音混在突转高亢的琴音里,将她的心思洞穿,一瞬不过,被泪水浸湿的嘴角渐渐勾起,“可是……我并不会照顾人,也不善厨艺。”

“我来做。”

“烤鱼吗?”她笑了笑。

“清粥或是煮菜,只要你喜欢。”

她默了默:“君子远庖厨,怎么好叫师尊亲自动手……”

……

阵阵清风抚过,吹散了她的发丝,扬在他面上痒痒的,却被谁的泪染得潮湿。琴声不止,转眼已是漫天红霞,她仍是那般靠着他,合着眼,似乎已安心的睡去。他的手臂也温柔的将人环起,似乎只有在这样的时刻,两人才在这偷来的闲适里,心无旁骛。

可忽的一阵窸窣声响,他一侧头,她一抬眼,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忽悠一下,两人已被捆住丢下河去。



挣了几挣,白浅拍着水自湖面钻出头来,一个腾身落在地面,同身边之人一并将那大网收去,不可置信的望着对面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一对爱侣。

暗自瞥了眼身旁之人,这心已凉了大半。看来,不只是被认了出来……!

……

回过神,白浅自榻上坐起,沉沉一叹,似乎心中仍梗着什么,透不过气来,几个时辰前在凡间的那一场混战,狼狈模样已是不堪回首,只是彼此不为人知的细小心思被对方撞见,拆不拆穿都已足够难为情。

她掀了被子,屋子太闷,还是去后山的桃林,转一转吧。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25 00:29:00 +0800 CST  
第一百章-1-

朦胧月色笼罩着昆仑虚后山的桃林,白浅本想去透口气,却没想那里已没了她的容身之处。灼灼夭夭的芳华之间,她依稀辨得出曾撼动天地的一抹紫深和明媚如初的桃红……

身外之人,只影站在远处望了许久,她讪讪钻回到自己的屋子,感慨万千。

原是自己所爱的那个,并不是哪户寻常人家的公子哥小白脸,而是护佑这四海的天之骄子,八荒战神,赫赫威名震慑天下,是三头六臂且顶天立地的神人,那些旧时的传闻,那些年幼时因模仿着他而闯下的祸事……怕是连自己也不曾知晓,便是早在懵懂无知之时,就已将他深深的,刻在了心上。是以对昆仑虚的敬仰,崇拜,死心塌地,乃至日后那些不合常理的舍生取义,便都是应了这如同少女情怀般的因缘注定。

她翻了个身,浅浅的笑意融进了温柔的夜色。

小九,原是你爱上的那个,也不是哪个平凡的邻家哥哥,他东华帝君要背负的,何尝比墨渊少呢?

凤九对东华的初识,何尝不是源自折颜某一本书中的插画?开天辟地以来,我们青丘九尾狐一族一向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在平淡如水的岁月中逍遥到比九重天上的神仙有过之而无不及,却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个女儿竟齐刷刷的爱慕上了护卫这四海八荒的英雄人物,是注定,还是巧合?

可对英雄的思慕,又岂是件简单的事?这两位上古尊神若是断情绝性,自是能为这四海八荒省去不少风月纠葛,可要枉负多少痴儿女的相思意,怕是他们自己也算不清楚。且说那旧年的瑶光,初时对她的百般不待见,日后却在自己易地而处之时,方才恍然悟到,那女上神对师父墨渊的寸寸丹心,当真青天可鉴,半分不假。这些情景,戏本子中说得多了,可她不仅自问,是否钟情于此间的女子,便没有哪个能逃得过这般相似的命运。

哪个,或是哪两个……?

一次次的遗忘复又记起,一次次的生离死别避无可避,究竟是九尾狐一族作为上古遗脉亏欠下守护四海八荒的责任便要变着法儿的补上,还是一个个兄长们过于顺利而遗留下的宿世情劫,亦或是,不论哪个,是人是神,与尊神相恋,这便是必经的磨砺。

而他们呢?一个宁以身归混沌为引暗藏玄机,换一世相守一世白头……另一个,便是将自己生生刨开两半,一半还给四海八荒苍生大义,一半,则留给了他的小十七……九尾狐族和四海八荒,究竟谁欠谁更多一些,可还算得清楚?

她轻轻一笑复又轻轻一叹,我族何德何能,这许多年来,难怪阿爹的脾气越来越好,想是白捡了两个尊神做了上门的女婿和孙女婿,怕是再遇了哪般棘手的事,亦是急不起来了!

而今在昆仑虚的后山上,在那片不逊于十里桃林的灼灼桃花雨下,凤九已开启了旧忆之门,她终会明白,或是早已明白,做上古尊神身边的女神仙,想与他并肩执手到白头,不经历点隔世的沧桑巨变,不经历点寻常神仙耐不过劫数,如何能陪他一并撑得起这浩浩青天。

……

白浅窝在榻上,却不由联想到了自己……

我和他呢?我们究竟还要浪费多少时间?被一次次分离阻隔开的断断续续的一生,甜的苦的,该尝的滋味,我们哪一样没尝的透彻,可究竟还剩多少时间,还剩多少时间让我们在真正身归混沌之前,执手相对?

她透过榻边方寸间的悬窗望着那天上那半轮弯月,跟彼时凡间所见,难道不同吗?

几个时辰前,在长海的水边,混战之后她挨着他静静看着水纹里浮着的弯月,随着清波幽漾摇晃,等待恢复法力好回来这昆仑仙山,尤是同白日里抚琴时一般无二,却为何怯于开口吐露心声……

他给自己看的那些梦境,冷的,暖的,血淋淋的,或是分崩离析的,她一一回顾着,然而再坚固不破的,仍轻轻一戳,便都难逃支离破碎的命运,好似凋谢的花瓣,好似殒落的辰星……只眼前的,才一如既往,真实着。

她曾小心翼翼的去扯他的袖袍,却如惊弓之鸟被林间的飞过的麻雀吓的缩了手,诚然那麻雀最后仍是死在了她的手上,却为何再没了当时的勇气……她问自己,十几万年,她睡了,醒了,忘了,又再记起,无数次,往复到自己亦恍惚了年岁,可这真切的时光里,她却为何提不起那在梦境之中的勇气?

问着,想着,不知几时,她已沉入梦乡……

模糊的幻境中,在一片绵延而去的翠荫青峰间,他带着她,踏着云朵,仿佛回到了初上昆仑的岁月。

那日的天特别蓝,那日的和风吹开了她纯白的衣角,她悄悄拉着他的衣角,稚气十足的声音响在云端:“师父慢一点,十七跟不上。”定格着她最恋恋不舍的美好画面。

睡梦中的嘴角勾起温柔的笑,梦境里那好似暖阳一般的眼神,呵护着,滋养着,支持着她,练习腾云的那两万年,她从未摔过。而一晃十几万年,哪怕睡着,那温度亦未曾走远,终是将她从一株站不直的小苗,培育成了参天大树。那根,正生在他的心上!

只如今这树已遮天蔽日,将他满满的占据,叫他再看不见其他。

可是某一日,狂风暴雨翻卷而来,将那坚实的参天大树吹得七零八落,她落了叶子,断了树枝,她想逃,想躲起来,想将自己连根拔除,躲去不再受伤的地方,却发现不知不觉,他的心已被自己的逃离扯得血肉模糊。

谁在梦里梦外轻声一叹。

那一日,当她将烛台插进了心房,却好似察觉不到半点痛楚,在大瓢泼大雨中她如梦初醒,却直到四万年后,当她看着自己遍布神魂的创伤依旧没能痊愈,方才恍然大悟,一切的一切,竟只因那一万年里,她也曾如他一般,日夜的拼凑元神。只一万年,她已不知痛为何物……

那含着笑的睡眼忽的流下了一颗泪珠,滑进她耳边的发髻,白浅缓缓的张开了眼睛,渐渐泣不成声。

“我们曾那么努力的相聚,哪怕遍体鳞伤,为何还要再错过……”

她再次以被子蒙住自己,胡乱的擦去脸上的泪水,任性的模样一如初登昆仑之时,倔强的摇着头:“管他什么别扭,明日我便要同你说清楚,师父,十七想你!”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30 14:16:00 +0800 CST  
昆仑虚后山的桃花纷飞如雨。落红之中,文昌帝君负手而立。

“白凤九,你可曾爱过一个人?你可曾忘记一个人?”

……

诚然自己并不想与这少年帝君有何牵扯,奈何功夫不如人,只得被牵着一路拽来了后山,虽说请自重的话已说了多次,可对方实是没放在心上,竟将整个手掌按在了自己额间,躲不过,凤九按着眉心一点朱砂般的烫印,默声不语。

“本君曾爱过一个人,却又将她忘了……你可知本君心中之人,是怎样的?”

纷纷桃瓣落上他的肩头,夜幕下,淡淡的月光照不清他衣襟的颜色,亦照不清肩上浅浅的桃红。只他指尖不断流出的淡淡红光如同暖流,注入了她的眉间。

……

“那一年,本君在东荒俊疾山救下一个少女,她以报恩为名随本君回去了九重天,化身侍婢,朝夕相对,日渐生起思慕之心,苦苦痴缠,哪怕在凡间曾圆了一世姻缘仍不甘就此了断。甚至,她不惜斩断狐尾化作法器,试图在三生石上,刻下本君的名字……本君且问你,白凤九,这般痴情女子,你可曾见过?”

凤九不语,身子却渐渐不稳,不知是因着少年帝君莫名其妙的话语,还是因着额间的凤尾越发滚烫,亦或是不知为何,那已被自己遗忘的断尾伤口,正牵着旧念,隐隐作痛……

她双眼蒙着水雾,再看不清面前的落月红英和那忽而熟悉忽而陌生的身影,她只看到,初初长成的一只九尾红狐,在一片翠绿的洼地里欢快的奔跑,她要去见她的姑姑,她要去给她的姑姑,过生辰……

她只看到,明亮如日头一般的男子将那小狐狸救了下来。
她说:“我是青丘五荒之北荒帝君之女,九尾狐之后青丘白凤九!”
她疑惑:“东华帝君?”
他答:“怎么,不像吗?”

……

凤九捂着心口再站不住,他将她扶了一扶。

“后来,执念使然,本君涅槃重生,为的,竟只是许她那未了的前世姻缘。可当本君再次见到那女子之时,她却因饮了折颜的忘情药,将本君忘了个彻底……五万年里,不仅百般推距,竟还爱上了旁人……白凤九,我再问你,这样的女子,你可曾见过?”

她用力抓着他的手臂,微微的颤抖,这样的语气,这样的人,这样让她仰视的神态……而这个人,竟也会为了她应劫重生吗?她摇着头,不可置信:“你在说什么?”

“本君说的,不过是一桩巧事!”

他长出口气:“承了那爱多管闲事的新晋翼君,本君下凡历劫化身而成的修仙小童,竟再次遇到了那个女子,许是本君曾亏欠她的恩爱情义太多了些,这一劫,倒是圆满的还了回去……白凤九,历了这几世的分分合合,你以为,你还逃得掉吗?”

她不答话,额间的胎记越发炙热,好似她继位女君时的锦袍,好似她曾中箭的胸口,好似锁妖塔里妖异的红光……她向后退着,他却将她拉回。

“曾几何时,本君也以为这一世已足够之长,不想如今变换了这种种身份,周而复始的站在你面前……”他边说,边将那已经怔怔呆住之人揽在了怀中:“如今,本君倒觉得,哪怕三生三世,都远远不够!”

额间的凤尾花渐渐暗了下去,属于他的半生修为回归了本身,他凝视着她,一如往昔。

“本君曾给了你拒婚的机会,那便是将旧年曾亏欠你的情分换个两不相欠。如今,本君为了你历了百年情劫,这债,你预备如何还报?”

他托起她已被泪湿浸的下颚,再问:“白凤九,你欠本君的,又要如何偿还?”

她泪眼朦胧,望着他,又望向一旁的桃林,眉心紧了紧:“我要……我要……”

“要如何?”

“我要……杀了折颜!”

……

卧榻之上,折颜突然惊醒,狠狠打了个喷嚏,他揉揉鼻子翻了个身,长长一叹,“哎……造孽啊……造孽……!”

……

桃林里,少年帝君追着凤九,“诶诶,本帝君如此深情的向你表白,你听完也给个反应,不亲一下起码给抱一会儿……跑去找什么折颜啊?白凤九,你给本君回来……白凤九!”

好似东荒俊疾山的初见,好似三生石旁的永诀,好似十里桃林中不知年岁的一眼万年,雪原或是北荒,菡萏院或是太晨宫,他是风姿绰约风云在握的天地共主,或是顽皮嬉闹没脸没皮的少年帝君,他是痴情的皇上,亦是平凡的侠士,万千身份沧桑变幻,唯情之所系经年不改,始终如一。

而今岁月从头,谁人的面具已被扯开,曾踏马驰骋过的戎疆过往,曾血染江山的盛世图画,皆没入夜色换作了翌日晨曦,而披星戴月赶来的人,深藏着过往的恩爱别离,遗憾着宿命的擦肩而过,这一次,再没人能阻挡他们,一同成长,相伴相随。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30 14:22:00 +0800 CST  
第一百章-终章-2-

清早的紫竹林,烟雾缭绕,紫檀的香气令人心安神宁,子阑立在外间等待,沉浸在好似心如止水般的静谧中,一时间,许多旧年思之不明的道理,竟通透了许多。

而红莲,进去已近一个时辰。

密林深处,她跪在蒲团之上,接过小童递来的锦盒,内有丸药一颗,覆着金色的外衣,有如神仙的修为,闪闪发亮,她抬眼问道:“这是何物?”

“你之所求,这五万年来缺失的觉悟。”菩萨的声音空灵且温厚的洒下,如万万年不变的暖阳,照拂着她,指引着她,救抚苍生,超度苦难……

她收起锦盒,合掌而拜:“关于子阑神君的徒弟,离音,菩萨可否点化一二,她是否与弟子有着前世未了的因缘?”

菩萨微笑看着那锦盒。红莲默了一默,将那药丸吞下。

昏厥了半个时辰后,那些过往十几万年的岁月如潮如汐,如那东海岸边的水浪,溯回脑海,一浪一浪,翻卷回过去的点滴,却如漂泊的泡沫,苍白而且无力……

大梦初醒的胭脂瘫在地上,却看见了幼时的应儿,小小的身子立在竹林之中,将一枚雪白的菩提子,双手奉上。应儿歪着头,那般恭敬的跪坐着,稚气十足的问着:“一半?那另一半呢?岂不是浪费了?”

……

支离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胭脂恍然:“是应儿送我来的,是应儿!一半?那是什么意思?菩萨……方才那丹药,是什么……?”

“有因才有果,救你的是她,救她的亦只有你!”

她垂下眼帘:“我……?可我是谁?是曾经身染杀戮的翼界公主?还是南海观音坐下的菩提童子,红莲?”

“自性觉悟,万千答案,待你自己去寻!”

胭脂收住眼中的泪深深一拜,头磕在地上,惶恐的问着:“菩萨,那是应儿的修为吗?”

菩萨慈祥的微笑,不曾回答。

胭脂回念着真言:“救她?救我……救谁?救应儿吗?她有危险?”她想起了那封代笔的信,她认出了面前来自大紫明宫的锦盒,她想起了在子阑房中与应儿的初见,她摇了摇头,“不对,她为何要瞒着子阑?为何要瞒着我?”

“离音的佛性尤在你之上,贪嗔爱恨烦恼种种,皆由一念而起一念而灭,胭脂,切勿执着。”

她怔了一怔,心中似乎有了答案。

……

“自性来去,无所挂碍……” 胭脂身子不太稳当,强挺着从竹林走出,这一路却始终喃喃念着这一句。

她在紫竹林中修习佛法五万载,深知菩萨给应儿的这句判词所隐含的寓意。有些人在求之不得的痛苦中执着一世,有些人却可以一笑泯之,而此时,她却深切的痛,痛自己的后知后觉,痛自己的执着和牵挂……踏出竹林,胭脂回身一拜,摇摇晃晃,子阑将人扶住,“你怎么了?”

她摇头道:“你,我,都是执念过重之人,忘不了彼此,忘不了前事,方才累的今生的烦恼苦乐,这么多年!”

他怔了一怔。

她将人的衣袖拉住:“虽然辛苦,可仍是承了你我的这般执着,才有重逢的一日。”

“你说什么?你是……?”那滚烫的东西哽在喉头,名字,他却似乎叫不出口。

“难道不是吗?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子阑,亦是你过重的执念,才叫你认不出我来吧!”

他退了两退,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胭脂?你真的是胭脂?可是……你如何?”

“是应儿啊!你作师父的,竟然不知她早在五万年前便将那菩提子送来紫竹林了吗?”

“菩提子?”子阑垂眼回想。

“实是多年不曾见她带过,原以为是因着会睹物思人才收了起来,亦不曾多问,难道五万年前……?可她那时才刚刚……”子阑恍然大悟:“难怪,难怪她要修习御剑之术……大师兄……十七……难道他们都知道吗……还有师父?”

“我本是神魂禁锢在菩提子中的,是应儿将我带来此处净化了五万年才得修成人身,回归了本来的样子,可是……”

她欲言又止,他长长一叹,“没想到一枚简单的菩提子,竟然救了你一命,当年,我是说……”望着胭脂的这张脸,脑海中的两个影子重合起来……久久的望着,前世在凡间的历练和这一世看似无关风月的倾心守候,一个个画面如同曾共赏的绚烂烟火,绽放在眼前。

待冷静下来却突然疑惑,道:“可应儿为何又要瞒着你我?她既有意撮合,何不将实情相告?”

“我也不知,且我心中仍有别的顾虑,子阑,不如我回去大紫明宫寻应儿,你回去昆仑虚,向折颜上神相问一二,我想,他或许知道什么!”

“折颜上神?”子阑十分不解。

胭脂暗自回想,曾在东海瀛洲的洞口,那是她第一次,注意到这枚菩提子的与众不同,她笃定的点头,“是!折颜!”

……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30 15:32:00 +0800 CST  
给了自己整晚的时间去准备,白浅已理清了心中渴望,是以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日近正午,她方才被窗外的几个小童的对话声,吵了起来。

不耐烦的翻了个身,掏出扇子敲了敲床案,又丢了两个仙术,几个小童才连声请罪,在外间窸窸窣窣退了开去,可没一会,那议论之声竟又传了过来。许是没了睡意,许是心中揣着事情,她仰躺在榻上,本不想听那些耳语,却意外的,听得真切。

“既不想我听见,便寻个清净地儿说去,码着墙根议论,可是说给我听的?”她靠在门廊间,冷冷的望着那几个孩子。

几个小童顿时跪倒在地,吓得不敢回声。白浅敲了敲一个孩子的肩:“你来说,究竟何事?”

小童面面相觑,许久,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抬起了头,“天君夜华一早来了昆仑虚……”

白浅愣了愣:“就这样?”

那小童摇了摇头,竟哭了开来,“他……他约了师尊去了,苍梧之巅!”

她虽是不解,却神色一凛:“去了多久?”

“两个多时辰了!说是……为了师伯你!”

“为了我?”那扇子手中展开,她眼中寒光一闪,直追去了苍梧之巅。

赶到之时,久不曾点燃的怒火再次烧起,只见巨大的白色仙障将两人扣在其中,一众师兄如同其他前来围观的闲散神仙一般,皆守在外头,当中,竟然还有阿离!而彼时,夜华的青冥剑正横在墨渊身前!

萧肃的风声呼啸而过,她好似睁不开眼睛。看起来,这是一场相约已久的战斗,他的衣角被青冥剑的剑气吹得四下翻飞,夜华的声音隔着仙障尤能听出几分决绝。

“兄长,若你无法给她想要的幸福,便交给夜华,让我来照顾她,爱护她,许她万世周全!”

他沉默不语,脸色并不好看,只轩辕剑始终背在身后未曾出鞘。

“日前阿离回来,却说浅浅在昆仑虚终日不展笑颜,兄长,既然情尽,何不放手成全?”

墨渊轻轻一叹:“夜华,何为成全?”

“她曾是我的妻,她与我育有一子,她在遁世之前唯一见过的人,是我!”

“一派胡言!”白浅咬牙切齿冲上前去,昆仑扇一挥将那结界撕碎,挡在墨渊身前,一道青光晃过,毫不留情的裁断了夜华玄色的纹龙长衫。

战台底下,阿离攥紧了拳头,抢上前去的身子被凌玄扯了回来。

“夜华!好,好一个夜华!你害的我们夫妻分离这么多年,我不曾与你计较,如今你竟胆敢寻上门来?当真以为我会念及你天君的身份吗?如今阿离已经长成,我处理你便再无后顾之忧!”

说罢那道道惊雷闪电已汇聚一处,自穹宇急转直下劈向夜华。墨渊在身后将她拉住,她大力甩开,那手依旧直指向天,霎时间引来天雷无数,乌云滚滚,杀气腾腾。

“浅浅,你既倦了与他一处,何不放手?即便不能与我同归,亦不必委屈了自己!”

墨渊摇了摇头,看向底下的凌玄和折颜,“十七,回来!”

她猛地转身:“师父,怎么连你也这般以为吗?”

墨渊无奈的将她拉了回来,困在怀中,她在狭小的空间中摇着头:“你该知道的,师父!昨日……”

“我当然知道!”

“那你……?”

底下有人开始憋不住笑出了声,白浅闻声一望,凌玄,白真,长衫……一张张面孔似乎欢喜似乎期待的望着这边……那冷艳的眉心忽的皱起,她望了一眼没有表情亦看不出情绪的夜华,一把将墨渊重重推开。

“你们!?你们竟然!阿离连你也?”

阿离连忙垂下头去,微微耸了耸肩。

“幼稚!”她甩身离开。

墨渊沉着面色扫了众人一眼,将那跑开之人拉了回来,“十七!”

她再次挣脱,或是难为情,或是恼羞成怒,腾起云朵,闪身而去。

随着墨渊追去的身影消失在沧浪云端,凌玄十分得意的嘿嘿笑了两声,折颜却撇着嘴,“天真呐,你该不会以为自己成功了吧?”

“怕是弄巧反拙!”叠风正色补充道。

“怎么会?”凌玄跳上高台,与夜华耳语了几句。夜华面色十分难看,沉沉出气,却只道了声:“下不为例!”

战台之上,凌玄呵呵笑着:“散了散了,相信我,此事成了!”

众人不屑的摇头轻叹,三三两两结了伴,纷纷散去。只夜华留下了阿离,叠风只身回去了昆仑虚。

……

……

一个时辰后,叠风逃命一般自大殿外的连廊垂首而去。

“十七也真是的,就算昆仑虚是自己地盘,当不至于这般!”他狠狠揉了揉眼睛,捏着拧成一团的眉心,背身向后丢去了一道白色光罩。迎面正撞见阿离,他一把将人揽了过来,“小殿下现在别去了,有何事稍后再议吧!”

“叠风上神,我是来寻你的!”

叠风一愣:“寻我?”

阿离往身后的仙障扫了一眼,不由脸一红:“看来,凌玄上神的法子是见了成效的,对吗?”

叠风挑挑眉尴尬一笑,“成效尚可!尚可!”

阿离望着叠风出了会儿神:“上神可想知道,这法子若换在旁人身上,是否管用?”

叠风愣了一愣,不明所以。

“不如我们也相约一战!”

叠风又是一愣。

“只是一场较量,还望上神赏光!”

“较量?”

“三日后,苍梧之巅!”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30 15:33:00 +0800 CST  
第一百章-3-

“不过是嬉闹一场,何必动气?”

昆仑虚大殿之上,他将负气的她拉住,自身后环进怀里,她却于怀中挣了几挣:“师父便由着他们胡闹?”

“或是一片好心!”

“好什么心?是想让我表现出有多在乎师父,还是告诉夜华十七从未将他放在心上?这些,这些难道不是早已清明于心的事情?你我经历过那么多,可还需要证明这些?”

“师父为何不说话?”

感受到他轻轻的叹息和缓缓松开的手臂,白浅转过了身,一双眼自下向上凝视着他略略发凉的身子,忽的想回身将他抱住,那手却停在了半空,她望着他:“师父……还是你也想从他们这一场游戏中,证明什么?”

他回视她,并不说话,却隐隐凝着些许看不清的情绪,若即若离。

“师父?”

将她望了许久,他淡淡一笑,轻轻拂过她的额角,那些激烈的抗争过后染了汗水的碎发,一点点黏在她粉白的脸颊,好似春雨滋养过的桃蕊,一点一滴,他视若珍宝:“若非如此,十七又预备何时再同为师讲话呢?”

她眉心一紧,垂下了头。

他背过身去,“昨日,你从来都知道是我,却扮作不知,说的那些话,可还作数?”

她微咬朱唇默了一默,昨夜自榻上辗转时已想得透彻的那些话,如今,怎的又说不出口。

他轻轻一叹:“若是心中仍有芥蒂,又何必勉强自己顺从,你知道,我可以等。”

她的心上紧了紧,在那已不再痛的心口上狠狠的按了一按,望着他的背影,白浅轻轻一笑,“等?”

他未曾应声。

她绕至他身前:“师父……若是今日我当真同那夜华走了?你可愿意就这般等下去?”

他望着她,眉间的愁云淡而又淡,却似是看得透她的心思,又似是只在她眼中探寻什么,许久才缓声道:“为师的小十七,并不会随夜华而去!”

白浅鼻子一酸垂下头去,却心有不甘:“师父如此说,是信得过我?还是信得过自己?”

“有分别吗?”他的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却被她闪了闪,躲开。她摇了摇头,下唇已被自己咬的微微发涩,紧握的拳头吱吱作响,“其实……同夜华离去也未尝不可,如此,十七便告辞了!”那声音有些颤抖,她却说的强硬。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走出五步却又突然停住,不知是自己的脚步太重,还是谁人自身后的无声呼唤将她拉住,是明明不想离开又怕被拆穿,还是哪怕全部被摊在面前也再无所顾忌……

不知是谁先谁后,她转过了身,他上前将她抱住,她就势将脸埋在他怀里,放肆的哭泣。

“你怎么可以容着我走,容着我胡闹?!我不是阿丑,可是十七的心意难道师父不懂?回山已近一个半月,你究竟在等什么?既然都跟你回来了,还有什么好顾忌?这样等下去,当真不怕我死了心同旁人走掉吗?”

那深蓝的衣襟被混乱的泪水染得越发深邃,像他一向宽容的眼神,包容着她的一切,深沉的望不到底……他依旧温柔的扣住她的肩膀,脸颊贴着她头顶的发丝,细细摩挲,仿佛看到了她曾在无妄海斩断的情丝,一根一根,撩拨着他去试探,去争取,却怕触痛了她的脆弱,只得将人抱在怀里,让那久违的温度和桃花香气环绕着彼此,仿佛要揉进灵魂深处,却又微微颤抖着害怕泄露心中的惶恐。

许久,他轻轻的,长长的叹息,似是妥协,似是宠溺,又透着点滴情伤:“你自然不会走,可为师也不知,你何时才能回来……?”

她摇着头,咬着牙,用他的衣襟擦着眼泪。

骄傲?或者是卑微!哪怕不是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的阿丑,这些,对曾经身为青丘女君的她,竟然也被捻在了弹指一挥。在他面前,她从来这般,仰视,崇拜,那高高在上的神坛顶端,他一尘不染的神魂,光芒万丈,却曾为了她而深深触动,被撕裂,却又为了她,一片一片,重新拼起……

一片一片!拼凑着支离破碎的神魂,七万年,或是五万年,却从来缄口不言……

此时此刻,她躲在他的怀里,一如过往的年岁,回眸一望,此生唯一能与他并肩执剑的一瞬,却是为了他,或是为了哪门子四海八荒舍身献祭的时刻,哪怕随之而来的,是深渊,是永诀,是万劫不复。

可那却是她拼尽全力想要站在他身旁的证据,比胸前流过的血,比神魂受过的伤,比反复擦除复又填满的忆河,更加残酷而且现实。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一直以来,她唯一的念想,便是有一天,能站在他的身旁,不论是傲视天下,还是平凡归隐!

她躲在他胸前,细数着命运的十万载年轮,一刀一剑,掌心的沧桑,心上的刻痕,相聚,错过,离分,有没有夜华,有没有东皇钟,有没有素锦和擎苍,一切的一切,又有何分别……?而今风停雨歇,她终于变回了曾经模样,依旧如那初见的年岁,没有凛冽的杀气,没有纵横风云或是呼风唤雨,只在他的臂弯里,永远都在。

倚靠着他,被他的温暖融化,被他的力量支撑,被他的眼神鼓励,也被他一如既往无声的等待,折磨着……她用力的流着泪,她知道,在他面前,她就如同一个孩子,一直以来,从未变过!她闯祸,她胡闹,她任性。他包容,他只淡淡一笑将她环在怀里,轻轻地安抚。

她带走令羽,她累得擎苍一乱起事,她收留离镜又引来玄女,她促成了若水的战事,又间接害死了令羽,害死了师父,害死天将无数……纵然她能守住师父仙身,纵然她独力抗战擎苍,结果仍是害了自己,害了夜华,害了阿离……而后师父醒了,她却再次一意孤行,终于害了阿丑,害了凌玄,害了天翼两族二十万兵将葬身往生海……

白浅掩面而泣,这许多年,她可曾真正成长过?在分离许久又寻回彼此之后,她却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一次一次的惩罚自己,折磨自己,在绝望中翻来覆去,无法抽身,不能自拔。

他却始终默默无声的包容着,她闯下的祸事,微不足道的,或是惊天动地的,无论后果,一一承受,去改变,去抗争,或是揽于自身,却回过头来安慰和等待她的回心转意……在漫长无声又冰冷的岁月长河,他一面拼凑着自己被扯碎的神魂,一面却温柔如水的等待她,等她成长,等她清明,等待她不再任性……

稍稍抬头,隔着模糊的泪眼,她望着他,她的师尊,她的男人,那一瞬,她好想问,“你究竟可以为我做到什么程度,哪怕是包容我所有的过错,哪怕是承担所有罪恶的后果,哪怕是背弃父神留给你的使命……墨渊……我真的值得吗?”

她想要问,可那一句一句却混着苦涩的泪水咽了回去……他从来不会回答这些,他只会笑着将她护在臂弯。

这一场爱,实在太难!她瑟瑟发抖的自怀中钻了出来,强硬,任性,却恳求着,那声音传进他的耳朵,下一瞬,她已将他狠狠的咬住。

“我爬不上去,你下来吧!”她喃喃道。

一丝丝痛楚带着她深刻的眷恋传进内心,好似已经知晓,却低声确认着:“什么?”

白浅狠狠的咬在了他的颈窝:“那高高在上的神坛,十七终是爬不上去,师父,你下来陪我吧!”

他怔了一怔的功夫,她却咬住了他苍白的唇,混着丝丝血痕,淡淡的甜,浅浅的腥,她微微颤抖着,混着熟悉的苦涩,柔柔问着:“疼吗?”她抚着他的脸颊,这一张脸,隔着几万年凄苦的光阴,她已思之成疾。

他同样颤抖着,却凌乱了呼吸,俯在她的手上,轻轻摩挲,许久才云淡风轻的,带着笑,应着声:“不疼!”

她用力的摇着头,再次狠狠的咬了下去:“现在呢?”

他轻哼了一声,微微皱眉,却仍旧勾着一丝笑意,“不疼”他一字一字重复,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背心,来回抚摸,温柔而且熟悉,却没能浇灭她心头的恨。可她究竟在恨什么,他却不知。

“师父,你不会痛吗?”她问着:“你真的不会痛?”

她的舌尖探进口中,挑逗着,引诱着他的回应,用力的吮吸,翻搅,狠狠的抵在齿间,毫不留情的刺穿,血红染尽皓齿,渗入心田。他却只是轻轻的抚着她的背,如旧般一下下捋顺她的发,泛白的指节穿过乌发,温柔的,顺从的,由着她的任性和放肆,纵容她的戏谑和惩罚,却教她积压在心中的情绪,越发失控。

她忽的将他推开,抵在那身后的神柱之上,凝视着他,含着水汽的双眸,挂着血丝的唇瓣,复又狠狠的吻了过去,唇,下颚,脖颈,喉结,吮吸着,啃咬着,撕扯着,用力,却又不忍心过于用力:“我知道你会痛,痛便说出来,痛便咬回来!不要以为你欠了我,不要以为你做错了什么,墨渊,我还没有幼稚到忘了你是谁,或是忘了自己是谁!”

他怔了一怔,那嘴唇已涨的通红,他的气息凌乱着,心思却依旧深沉:“我是谁,你又是谁?”温柔的擦去她唇边染着的血红,他又将她带进怀里。

她的唇却缓缓的贴了上去,一改方才的霸道,唇齿之间,温柔的,一字一字说着:“从第一天开始,我便知道你是谁,时刻不敢忘记,我知道你要做什么,也知道你为了谁而做,更知道不会有人去陪你承受那后果,永远不会……所以师父,不要再包容我,不要居高临下,让我陪你一起承担,我做错的,你可以罚我,罚我从今往后寸步不离,罚我为你煮饭烧菜,罚我耍剑抄经,罚我……”

他突然的回应吞没了她未说完的话,混着血泪咸涩的舌尖仍旧带着细小的伤口,每每划过都是一次战栗:“你没有错!没有谁做错什么,可我仍遗憾曾缺失的岁月……我也会恨,恨曾经错过!十七,如今,你可还恨吗?”

“不!”她摇着头,混乱的呼吸混着两人辨不清彼此的泪痕游走在相互摩挲的鼻尖,她微微颤着的鼻翼抽了一抽,似是委屈,似是触动:“我不是阿丑,白浅不需要你这样保护,师父,你看清楚,看清楚我是谁!”

靠在神柱之上,他久久的拥抱着她,久到心平气和。

“白浅,或是阿丑,与我并无分别,都是你,是我的唯一……十七,可哪怕你成长,强大,独当一面,我仍是你的男人,是想将你护在身后的寻常男子,你受的伤,受的苦,因为我,或是因为旁人,哪怕因为天意,我都无法忍受……”

她将脸埋进他的胸前:“哪怕我任性妄为,哪怕我自不量力,便值得你背弃一切去陪我承受吗?”

他贴着她的额角,没有回答,只将她抱得又紧了几分。

……

大殿之上,她将他抵在神柱,倾尽全力的吻着……诚然那些问题并不需要冠冕堂皇的答案,诚然他的坚持最终还是胜了,她纵是呼风唤雨睥睨天下,于他而言,不过一个女人,一个希望被保护的女人。脸上的泪痕已经风干,这些年的坚持土崩瓦解,她横着心,索性不再去证明,不再去争取,女人如是,她只将泛滥的思念倾泻而出,像是点滴星火烧在心上,肆意蔓延,如同不曾分离,如同已分离了万世,而日月如梭闪过,却只将爱恋积淀成最深刻的烙痕……只为彼此而生。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30 17:54:00 +0800 CST  
第一百章-4-

庆云殿中,阿离已休书一封,遣人送去了大紫明宫。

相约叠风上神的这一战,诚然不是为了分个高下,不过依着凌玄上神的法子,见招拆招,想让那退步不前之人,也迈出至关重要的一步。

背身立在素素的丹青之前,阿离静静的望着,却越发觉得这画像与相识的娘亲,甚是不符,他轻轻一笑,时隔五万年,终于,将那丹青仔细的卷了一卷,收进了锦盒之中。

……

五万岁,据说正是大好年华,可他却因年少经历了过多的炎凉变故而早早的看淡了离合聚散。在东荒俊疾山,在紫宸殿,在昆仑虚,在无妄海,在炎华洞,还有长海的雪域竹林,在那两个如同影子般的梦灵身上,阿离亲眼见证了白浅和墨渊之间数万年的分分合合,以为能抿之一笑的,却终是无法泰然视之。

而五万年来,紫宸殿中的天君,为了挽回墨渊的元神,屡次以身犯险,所做之事多半孤注一掷不计后果,而如此的尽心竭力,到头来,却像是一场笑话,面对凌玄好似调笑般的邀请,面对白浅苍梧之巅的横剑相向,他一一笑纳,当中苦涩自然无人知晓,却都看在了阿离的眼中。

只是自始至终,他在立场上于父君的亏欠,却也不便再说些什么。只是偶尔的,仍撞见父君望着娘亲的丹青,黯然出神,看不清,亦看不透所思所想。少年的他猜测,那或许是思念,或许是不甘,或许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那个活在东荒俊疾山或是活在一揽芳华中的凡人娘亲,从未走远……

然时光流水而去,阿离终于长大,亦有了自己的心上之人,看父君,便也看得越发透彻。那一副丹青,父君房中的,或是自己房中的,那上头,蒙着双眼的娘亲,之于父君,之于自己,怕并不是对旧日恩爱和血脉的恋恋不舍,倒更像是黑暗迷惘中的一盏明灯,于彷徨和迷失中,照拂着,指引着,时时刻刻警醒着,有些人,不可错过,有些事,需要放手……

阿离坐于窗边,为自己斟满了淡淡的茶,望着紫宸殿的方向,一朵朵祥云忽远忽近。

天君之位尤是至高无上,五万年来端坐宝殿,孤孑一身,能与父君交流之人已越来越少,从前还有三爷爷,可自从成玉去了下界仙山,三爷爷便也不常过来了。这么多年,唯一能同父君说上话的,却是五万年后才出现的这个,十分不着调的凌玄上神。

他想着,却笑了出来。父君自苍梧之巅离开便没有回来九重天,不知是回去了东荒俊疾山还是被凌玄上神拐去了秦岭仙界,想想倒也释然,恰恰是因着那份胡闹,才叫父君抛却身份,与之一杯酒,一盏茶,一句胡扯,哪怕不成体统,竟都是求之不得!

而父君能放下的,他同样也能!却与情深情浅无关,亦与胸怀或成人之美无关,更不是生在帝王之家的注定寂寥。对于阿离,他只是不想,再也不想,见证任何无谓的擦肩而过……年华易逝,莫要让那懵懂的两个人,错负了彼此,错负了时光!

……

……

另一边,同胭脂拜别,子阑即刻赶回了昆仑虚,却听说天君夜华向师父墨渊发起了挑战,匆匆离去,在苍梧之巅不见师尊,却闻听折颜上神同文昌帝君战在了一处……而后追去了十里桃林,那里,空空一片……而青丘,亦只有迷谷仙君悠闲的仰躺于庭院……大紫明宫中,同是不见应儿与胭脂……一路奔波,皆是徒劳。

回到紫竹林,却不出意料的,再一次被拒之门外。那莲花童子迎了出来,恭敬回礼,却言:“菩萨确实在等有缘之人交托一物,但不是你!施主,请回吧!”

多问无益,子阑悻悻离开,赶回昆仑虚之时已近傍晚,大殿之上的纯白仙障已经撤去,他转回自己的房间,却心意难平,一整日不知错过了多少事,却也寻回了经年以前的人和心境,恍惚间觉得着五万年时光似乎飘然而过,没有痕迹,可回头一望,却感慨万千,滋味难说……

夜里,他持着烛火寻来了应儿的房间。

或是承了胭脂早年的教导,或是承了长衫一日日的碎碎念叨,一目了然的室内,一应陈设一如既往的简单整洁,如今,却已落了微微的尘……

在屋内翻了翻,一颗心不由凉了大半。虽说已视如己出,却总归因为是个姑娘家,她的房间,他从未这般仔细的检查过,亦不知从前是否这般,竟未收藏任何私人物品,哪怕一张帕子,一件外敞,寻常的铜镜,一无所有,空空荡荡。

悬心不下,子阑再次起行,连夜飞去了大紫明宫……那里依旧空空一片,整座宫殿只有几处要害之地布置着零星的守卫站岗,人数不多,虽无人监视却也十分警醒不曾怠慢,寻来一问,方知火麒麟收到了九重天来信便送去了南疆战场,可询问了几句关于南陲的战事,那士卒倒也说的不清不楚,甚至连交战的对手,都辨不清是翼族叛乱还是魔族侵扰。

子阑不便久留,却离去的一刻仍是念念不忘的回头望了望那方天画戟,到底也算是旧相识,此刻看去,那法器却早不是当年的嗜血模样。空荡却威严的大殿之中,它稳稳的立在正中,微微泛着金光,犹如镇天神柱,辅佑着环绕大紫明宫的仙障,闪闪发亮,威风凛凛。

……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7-01 12:26:00 +0800 CST  
烛火微动,恰似外间殷红的长天,大殿之中,神柱之下,他将浑浑噩噩的她横抱而起,送回了自己寝卧,置于榻上,她就势倚在肩头,拉过他的手,一切的一切熟悉而且自然,好似并未隔着断裂的光阴,他轻轻一笑,在她略略潮湿的手心,轻轻摩挲。

她却凝着淡淡愁云,那掌上的纹路已不似旧年,平添了她并不熟悉的沧桑和细小伤口,细碎的裂痕,一刀一刀,五万年前染血的战场依稀可见,她轻轻的抚着,不忍用力,怕触痛了他,触痛了旧忆。

“那一年,你受了很重的伤?”

他微微颔首,却不以为然,时光留住了缱绻的余温,风雨一程走过,能这般相拥,已是最大的幸事。

“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夜华杀了擎苍,你毁了东皇钟,却将自己保留在轩辕剑之中吗?”她仰着头,“为何会身受重伤?前几日我听大师兄说,初初将你从九重天送往无妄海之时,身上竟没有一块好皮肉,灼烧的痕迹竟是比红莲业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后来呢?便是因为应儿的玉魂才保全了下来?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吗?”

她将他细细的打量,好似方才重逢的恋人,经年而去的面孔,熟悉却又陌生。他轻轻笑着,任她的视线停在自己的脸上,身上,带着关切,藏着担忧,他点了点她微微努起的小嘴,云淡风轻,“没有伤,都过去了!”

那瞪得圆圆的眼睛狠狠的眨了眨,“是,都过去了!”忽的黯然,她垂下眼,终究是自己没勇气去面对,才错过了他的坚持。

洞若观火,他将她揽进怀中,“这样也好,我们都不曾错失什么,好似大梦一场,梦醒之时,仍是你和我!”

她淡淡苦笑。

“你的伤,又预备藏到何时?”

她稍稍一怔,“原是瞒不住师父,也没想长久的瞒下去。”

不知何时,已换了他在摆弄着她的手掌,她抚平着他微微皱起的眉心,“师父不必担忧,只是旧年不曾养好便将自己冰封,才耽搁了!想是那一万年里修补受伤的元神,太急了些,又承了你那胞弟的冒失之举,才留下了这伤。”

他微微摇头,将那停在眉间的手紧紧攥住,拉过来,又按在了她的胸口,“所以这里,已不再痛了?”

她点了点头,却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也不碍事,且不仅是此处,便是浑身上下亦是再尝不到痛为何物,如今便是师父罚跪罚站罚抄经文,十七也是不在话下的!”

“那捆龙索,可有伤到你?”他看似不悦,说着,手却伸去了腰间,去解她绑住衣衫的带子,她好似不习惯的退了退,将那手按住。他愣了一瞬,望着她已绯红的脸,原本没动的心思,却忽的燃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他凝视着她,带着一丝笑。

她已垂下头去,眼神藏在暗处微微飘荡,“我想……我没有想!”

他轻轻一笑,勾着她的小鼻子:“莫怕,只是看看伤口!”

她轻轻应声,手指点在腰间,“在这里,本是寻常小伤,只是不曾处理,留下了一处疤,形状看起来倒像是一弯月牙,还不赖,师父应该不会嫌弃。”

他不言语,打开了层层叠叠的绫衫,在右侧腰部往下一寸的位置,雪白的肌肤,被灼烧的锁链留下了一处已经暗红的烫伤,他沉沉一叹,为她将衣衫布好。

“这也难怪,十七自行刑台出来便一直是阿离在照料的,据说彼时,仙身被那孩子看得十分的紧,凤九与我宽衣沐浴已是极少,是以未曾及时处理……”

她解释着,他却重重拧眉:“郝德君实是不想你记得这段往事,却妄想卖给青丘一个人情,不想弄巧反拙,当然,若非折颜养护得当,怕是为师的小十七,便再也回不来了!”

她闻言委在了他的怀中,“可我如今回来了,完完整整的,那些恶人恶事,自有天收拾,师父,日后,你可愿随十七去浪迹江湖吗?”

他淡淡笑着没有应声,她努了努嘴,“是,你愿意,你已说了多次!昆仑虚交给大师兄,师父是放心的,有二师兄帮衬着倒也不失妥当……就是凌玄师兄越发的不着调了,据说还曾调戏过应儿,而今竟裹挟着夜华过来一并胡闹,哪还有点一派师长的端正样子?”

她自言自语:“不过,青丘那边倒是妥当了,昨夜十七去后山,竟见到凤九和帝君,瞧那样子,估计好事不会太远,只是两人都多少带着些孩子气,嬉闹着,倒不如从前那般稳重了!”

她轻轻笑着:“……还有子阑和胭脂,不知道去了南海一趟,旧事能不能成。哦!还有阿离,近几日我便瞧着阿离对应儿,似乎有些不寻常,只是不知应儿心意如何……对了,应儿……!”

她忽的仰起了头,他却吻了过去:“你惦念这么多人,可曾惦念过我吗?”

她一愣,那温厚的手掌已滑进了她尚未绑好的衣襟,“十七,你不想我吗?”

一瞬不过她已乱了方寸,如何不想,如何不念,只不知他这话,是否还藏着什么别的意思,不由分说,温热的气息已将她包围,贴在罗衫之外的,他的手,他的臂弯,他的气息,他的一切,她合上眼睛,环上了他的脖子:“那日在林中见到两只梦灵,后来打上那一架,十七好生不甘,师父……我们……”

话未说完,唇瓣已被狠狠的含住,他似乎从未这般用力过,却捡了空隙,淡淡的道:“你这走神的毛病,几时能改?”

……

诚然他也有过悔恨,却无从诉说,无从释放,阴错阳差的一场擦肩而过,造成了多少人不可磨灭的创伤,经年不散,纵然她能找回自己,找回当初,他亦是深深的忏悔着,这般离分,他已不想再尝,钟已毁,他从此再无挂碍,而今往后,他的生命,便只有那心上的一人。如树如藤,参天生长,根深蒂固。

……

已至深夜,她仍是没能将他的内衫解开,依依不舍收回了手,却努着嘴,绯红的脸颊已发烫的如烧起的干柴,他自手背贴了一贴,“听话,待你伤好了,再……”

她连忙将人的嘴捂住:“不许说!”

垂下头,她为他将身前凌乱的中衣外敞一层层系好,又理好了自己的纱衣。他淡淡一笑,将人抱起,送去了闭关山洞,“在这里候着,为师稍后回来!”

“你去哪?”

他怔了一怔,将手贴在她微微皱起的眉心。“可还信我?”

她展了展眉,合起双眼,盘膝而坐:“信!自然信!经此之后,师父已再不会离我而去了!”

望着她颇负自信的浅笑,他自弯起的唇角轻轻一吻,挥手留下一灯,“半个时辰!”

她合着双眼,淡淡笑着。他的身影离开了山洞,她缓缓张开眼睛,望着那灯,撇了撇嘴,“既信你,又何必留灯?”挥手将那微弱的火苗灭了去,闭目而思,渐渐入定。

……

半个时辰,他自九重天归来,将染了血的衣衫换去,取出灵宝天尊相与的丹药,与白浅相对而坐,为她修复元神的法阵,就此,持续了三日。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7-01 12:28:00 +0800 CST  

楼主:毛绒烂桃

字数:458828

发表时间:2017-03-15 04: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13 10:15:55 +0800 CST

评论数:11516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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