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渊浅】还没有想到题目的结局改写,圆自己个墨白梦

【子阑、胭脂】

他:
小曲儿《如梦曾经》

谁能入我梦 共红尘婆娑
忆那年 心事难说
你会在梦醒之后笑人痴如我
天若有情 任岁月蹉跎

一梦付流光 执念堪不破
参不透 轮回因果
你会在三千世界哪一个角落
举目同我 看桃花灼灼

缈缈游魂 黄泉流沙
流浪的人 别忘归家

我只影归去 杨花似雪落
阖眼是你的轮廓
月色中你浅笑回眸 簪桃花一朵
执我之手 百年已走过

……

她:
银临《浮生辞》

风露渐沉 木叶瑟瑟罗街深
西风总扰离人枕
屑屑虚蓬飘零 何地授此魂
只劳双影各成分

旧事若得轻斟
最是等闲了爱恨
一笑相逢 二字留温存
一别而尽 几念深

又道缘生缘死
无愧此身谢微尘
心性最狠惟世人

一笑同泯是何人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5-30 14:36:00 +0800 CST  
【阿离】
ShareYoung醉雪《眉间雪》

是不是每种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
交心淡如君子
只道是那些无关风花雪月的相思
说来几人能知
院内冬初昔年与你栽的桃树
叶落早做尘土
新雪来时 又将陈酒埋了几壶
盼你归来后对酌

该庆幸至远至疏你我还未至陌路
是时光从来残酷

江湖的尽头 是否只剩孤独
都怪我玲珑心思执念
太过以尘网自缚

前方太辽阔 若问此去应去向何处
把来路当做归途

……


【离音】
董贞《回到起点》

恰少年 凭三尺长剑
心无所系傲云天
御千山 不畏征途险
却难了人心乱

幽幽翠峰何时梦还
一爱至斯尽付笑谈
总参不透天道非剑

一生怅惘为谁而弹
几段唏嘘几世悲欢
可笑我命由我不由天

懵懂不知摘星事
潇潇故人心已倦

下个故事,回到起点

……

【叠风、应儿】
小曲儿/银临《天若灵犀》

人间初静,
秋水娉婷。
漫山红英,
最无声息。
于指尖飘零。

曾无忌而行,
微醺到酩酊,
望月才觉意难平。

我为心事自横琴,
不见江山枉多情。
弦上音,从来是且走且停。

天若灵犀知人意,
解我繁华中冥冥。
这眉眼,愿能把世事看轻(清)。

却无须看清。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5-30 14:38:00 +0800 CST  
【折颜、白真】
小魂《溪语》

他在溪畔 三分沉酣
枕十里晚山 一茎草微甜
他说有酒当醉再一盏
白衣清霜尽染 挥袖间流云挽

一川曲水流觞起微澜
赋歌弹长剑 起舞步蹒跚
共此一笑醉后月满山
月满山 是谁的身影渐行远

当时白马轻鞍曾并肩
执手谈 抵足眠
一杯薄酒笑言欢
转眼都做了故人叹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5-30 14:39:00 +0800 CST  
第八十一章

“还生气呢?不过是只桃子,喏!”长衫自身后提了只袋递了上来。“吃了你一只,如今赔给你一、二、三、四……五只,不亏了吧!”

“那怎么同?师伯你吃了的可是后山小令羽收来的桃子,一万年了,才将将结了一只仙桃,应儿捧在手心都不敢用大了力,没想竟转眼叫拿去吃了,可师伯你吃便也吃了,哪还有嫌酸的道理?!”

长衫揉揉下巴尴尬一笑,“这个……它确实是酸,许是还不到时候,来年再结了果子你也莫急着摘了,多长几年再吃……”

“你……你还敢惦记着吃?!”

“没有!没有!我是说吃自己那棵树上结的!”说着嘿嘿一笑,瞥了眼应儿挽起的袖管和手中端着的水盆:“看你这样子又要去凌玄那儿?那些事情交给小仙童便是,这男女授受不亲的,回头你七师伯醒来要埋怨的!”

“徒弟照顾师父本就应该应分,哪有什么授受不亲之说?而且那些小仙童好几次都将七师伯胸前的伤口弄破了,就算是借了玉魂之力,可也受不住这么粗手粗脚的!”

“好!好!好!爱怎样随你吧,这山上除了大师兄和子阑也是没人管得住你了!可这桃子,你总得留下吧,我可是从自家仙山讨来的,一片林子就摘了这么几只,想着赔给你,也消消气,省的你再这么放闲下去,怕是这昆仑虚山前山后的琐事要把你二师伯累垮了!”

应儿扑哧一笑,“嫌累?那师伯怎么不用小仙童呢?”

见长衫愣着,应儿笑笑点了点头,“是了是了,他们笨手笨脚确实是不利索,应儿明日从青丘回来便去给师伯干活可好?哦……对了,前几日阴雨连连,我闷着气不曾帮忙,后山上晒着的仙草,没被淋湿吧?”

长衫一听脸色发青,撇撇嘴不说话了,将桃子往案上一扔:“明知故问!”离开房间时还不忘嘀咕着:“这孩子,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应儿闻声得意一笑,端着水盆离开。

……

孤寂沉着的夜色卷着万年的光阴悄然走过,那敛于半空的一弯水月,却仍是旧时模样,万年不变,照着沉睡的人,照着等待的魂。

屋内烛火明灭,清瘦男子安静躺于榻上深深睡着,偶有一两声清脆的鸟鸣亦或是窸窸窣窣的草树之声,却似乎叫他睡得更沉了几层。

“吱嘎”一声门响,一盆温水,一双素手,半合的汗巾,摊在水中揉了几揉又拧了半干,十分自然的拾起那男子的手臂,挽起广袖轻轻擦拭,伴着絮絮叨叨呢喃,一晃经年……

“明日便又到了去青丘看十七师叔的日子,师伯,你可有话叫我带去吗……?说来也快,一转眼,已经一万年……”

“……对了,几千年前大师伯因龙气散去一事很是伤神,谁晓得近几日这龙气竟又聚了起来,委实奇怪,竟连山顶的仙鹤也盘着圈飞了数日未曾停歇,比之前那次飞的时间还要久……师伯你说,此番景象可是预兆师公他就要回来了?”

拾起另一只手臂:“……前次我去看十七师叔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却又遇见了阿离小殿下,听他说折颜上神的意思是这一睡起码还要个万八千年的,想是师公归来见了,不知要怎么心疼了。”

……

裤管、前襟……毫无男女分别心的在凌玄身上的细密疤痕上仔细擦拭着,指尖掠过那些凸凹不平的伤疤,她微锁眉心,“看呐,哪怕是将玉魂融在体内,仍是经了这一万年的光阴才将师伯身上的伤消去了些许,可见当时伤得何等之重……对了,大约半月前大师伯在看手书时还念叨着,说近些日子天君的身子似乎也不大好,想是他当时也伤的不轻吧……!”

“当”的一声,身边的方天画戟忽的抖了抖掉在了地上,应儿瞥了眼宛然一叹,“你瞧,近日这杖子也越发调皮起来……那一年折颜上神说这里头的父神之力早就同郝德那老东西同归于尽了,可如今这模样也是奇了,不知是不是在昆仑虚敛起了师公的龙气,竟化了戟灵出来……只是才不过百年的光景,那灵还弱的很,虽不能同弟子聊上几句,不过偶尔动上一动,倒也新鲜……应儿琢磨着,若是来年它化身出个小仙童来,还想请师伯收他作徒呢!”

男子均匀呼吸沉沉睡着,万年间闭目听着女孩的念叨从不曾答过半句。应儿莞尔:“师伯不说话,应儿便当你是答应了!到时莫要反悔!”说完将凌玄衣衫和好又掖了掖被子,“来吧,喝药!”

染着血的绑带随意一扔,不时端着药碗坐到身前,将那混着血的丹药化开,一匙一匙喂着……

……

一万年的苦修本该已将腾云之术掌握的炉火纯青,可应儿却始终没能学会,子阑三人均十分诧异,却也觉得不甚要紧,只道御剑之术于她已是足够,是以每每外出应儿皆是三尺长剑抵于足下,直到近年来那方天画戟的灵性越发通透竟也好施了变化之术,化了身,倒也不弱于腾云。

耍剑,或是日日守在藏经阁中阅读和整理数书卷,只每逢单月去无妄海拜祭墨渊,供应血丹,并向子阑汇报所学;逢双月底便去青丘看望沉睡的白浅……反反复复一万年,如今倒成了习惯。

晨光漫天,停在炎华洞上空丫头朝下瞧了瞧,见四下无人才落了下去。虽已熟络,却更喜欢避开视线独自同十七师叔叙话,来去不过只一盏茶的功夫,却每差个三五次便被阿离小殿下逮个正着,拉着说近况,或是就道法剑术切磋一番。

应儿并不欢喜,只因眼见着阿离小殿下已同自己生的一般高,功夫虽每每相较不相上下,可个子就要比不过了……

稳稳落地,剑身变回了方天画戟跟在应儿身后进入洞中,两道狭长的影子却滞在了原地,雾气缭绕中不见白浅,却弓身立着一人,闻声回头。

……

“说什么?醒了?!十七师叔醒了?当真醒了?”她几个箭步冲上扳住人的肩膀,眼中喜色已压制不住。

“是是是!忽然就醒了,已经去通知折颜上神了,你来得正好,那我便去找狐帝狐后……昆仑虚那边就交给你了!”

“好!太好,他们在哪?我先去瞧上一眼!”

“……说是去莲池了!”

女孩二话不说挥手将长戟化剑纵身一跃,不见了踪影。两个时辰后跌跌撞撞落在昆仑虚山门,一路疯跑,一盏茶的功夫,便同叠风的祥云一道赶往青丘。

……

二人自云端落下,洞口正传来折颜的声音。

“如今是有些不寻常,本该再睡上起码八千年,此番许是受了何处的感应,又或许是她自己太想醒过来了。”

脚步稍稍一滞,叠风二人踏进洞中:“狐帝,狐后,折颜上神!白真上神!”行了行礼,眼神落于白浅身上,她却没有看过来,只扯着阿离的手望着书案前的茶盏,神色极是陌生。

“如今……十七可还记得什么?”

“你来了!”几人闻言摇头。

“身子可恢复了?”

“身子倒是不要紧,到底炎华洞是个疗伤养神的好地方,只是记忆怕是很难恢复了。”

叠风拱了拱手:“无妨!既醒了,这人我便带走了!”

“嘶……”狐帝甚是不悦,手中茶杯重重端于桌上。

“这桩事当年可是说好的,疗伤期间在青丘倒也无妨,人既醒了便由我带回昆仑虚去!不瞒诸位,近日昆仑虚的龙气又凝聚起来,想是师父将不日归来,小十七自然还是在仙山上更为妥当!”

折颜敛眉,沉思不语掐算着什么。

狐帝却不知哪来的气性:“哼!当年若不是念在你替小五挡下近三月的天雷之刑,老夫又岂会应承下此等要求,你也不想想,若非因墨渊在大婚之日抛下小五,又岂会害的这孩子受了如此重创?!说句不中听的,如今纵是你师父站在这里,我二人也断断不会再应下这桩婚事!此番你来的正好!”狐帝手边一抓扔了卷册子过来。“退!婚!”

叠风展开一瞧,眉心紧了紧,顿时将卷册手中一捻,散了白烟!

“你?!”狐帝怒目。

他瞥了眼折颜,“狐帝狐后这是何意?小十七若不是因惦念师父又怎会铸成大错?何况当时在往生海……”

折颜摆了摆手:“诶……气话气话!有这样的决定怎么也不跟我商量下,竟连退婚书都准备好了?狐帝,往生海的事情你我亲眼所见,又何必迁怒于昆仑虚?”

“不必劝了,如今她醒了,本以为没饮那苦水便能留下一丝旧忆,如今一想定是被那皓德摆了一道,不过倒也好,忘得好!她既不记得,这婚也就顺便退了!叠风上神你且回吧,日后亦不必再来!”

“当初既是说好的,狐帝怎可言而无信?”

“纵是我出尔反尔又如何,你们也看到她如今的样子了,你那些个带回去好恢复记忆的说法如今我瞧着统统鬼话连篇,她这般样子,几万年来不断为了墨渊挖心掏肝,我倒觉得让她不再记起那人也没什么不好!”

“别……别吵了!”白浅一手按住耳朵,一手紧了紧阿离,愁眉苦脸道:“吵死了……阿离,带我出去吧!”

阿离闻言向诸位点了点头,同奈奈一人一边抚着白浅走出洞外:“娘亲不必烦心,他们也是记挂娘亲,娘亲放心,娘亲想去任何地方,阿离都陪着你!”

那握着的手又紧了紧,却未开口再说什么,从昨日醒来到现在,她便甚少开口说话,零星的几句,便都是同阿离讲的。见白浅离开,洞中几人也是深感无趣,折颜展了展眉轻轻一叹:“还不是因为小五不急的往事而生出的气话么,都少说两句,对了,龙气又聚起来了?”

“是,折颜上神,这一次龙气凝聚的比往次要厚重了许多!我想,师父是快回来了!”

“或许吧,起码他在想办法回来!对了,凌玄可醒了?”

应儿叠风对视了一眼,拱拱手答道:“没有,不过师伯身上的伤终是见了好,如今只很多灼伤的疤痕还去不掉,却已没了脓血,想是就快恢复了!上个月去拜祭师公时,师父说师公已经好全了……应儿想,说不定便是因着师公仙身恢复了,所以才又聚敛了龙气吧。”

折颜点了点头,“我之前也去看了,他确实好得快!”伸手招了招应儿,“你可还好?”

“谢折颜上神记挂,应儿无碍!救师公师伯本就是应儿该做的,能出上些许薄力,应儿十分满足!”

折颜隔着应儿手腕的绑带搭了搭,宽慰了些许,“墨渊那边可以停了,倒是凌玄那里尚需些日子,可以减减剂量!”

“是!”

说罢又转头道:“狐帝啊!好好的俩家亲事莫要让你一时冲动给毁了,这两人多不容易,若是一个回来,一个醒了,却发现这难得挣来的姻缘叫你给生生拆散,咳咳……那两个风风火火的还不找你来寻仇?”

“哼!那就与他战一场又能如何?”

“师父乃是战神,不畏一战!”

“行了,别吵了你们,原本我还觉得叠风上神当属良配想将小九许配给你,如今看也是罢了,这年轻人怎么如此毛躁……”

“奶奶……你说什么啊!”

叠风亦是一愣,气氛微微尴尬。

折颜笑笑:“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看给两个孩子吓得,天宫上那位折腾了这么久的姻缘叫你给点了旁人,先惹了墨渊,再惹了那位,你狐狸洞还想消停吗?”

凤九微微红着脸瞥了眼叠风,挠了挠头,却将脸别向了一侧,自言自语道:“天宫上的……哪位啊?”

“照我说,便等过些日子,让小五自己选,看她是愿意回去昆仑虚,还是愿意留在狐狸洞。毕竟不比喝下什么忘情药忘川水,此番这记忆乃是直接在灭龙池中连着修为一并散去的,我瞧着这回她是记不起来了。哼,那老东西真是阴毒!如今小五这模样,便是去了昆仑虚也是徒劳!”白真起身沉沉出了口气:“原本我也觉得小五这亲事选得极好,可如今看来,倒不如当初跟了那夜华!”

众人不再说话,可这抢人的戏码一演便持续了十日有余,叠风应儿索性在狐狸洞住了下来,可狐帝哪怕是平息的心中不平,仍是觉得跟昆仑虚断了来往更好,相商不下每每都由白浅自己决定,可白浅早已不胜其烦,本就无甚兴趣去听他们在耳边念叨什么,更不想被强迫着去想起什么人什么事,或是去熟悉什么扇子什么仙山。

只同阿离和凤九相处最是舒心,每每相伴都是宁静的看天听水赏夕阳,还有念故事。他们总是喜欢靠在水庭前面看着波光涟漪,把玩着各自手中的夜光珠子,偶尔嗑着瓜子聊着故事中的人和事……对旧事只字不提。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7 12:57:00 +0800 CST  
这日清早,惬意暖阳,融融晨辉,她仰躺在亭中,同凤九和阿离聊着戏本子中的故事。

“且说那女子忿忿不平,竟在大婚之日前去抢人……”

凉亭中,白浅摇着蒲扇,猜测着大婚当日背妻而去的丈夫是否会得到原谅……阿离凤九一面听着一面脸色越发难看,饮着茶,听白浅和奈奈一并数落着这个见异思迁的新郎官。

徐徐微风中,几人本也谈的欢快,她却忽的一抖,似是想抓起面前的什么东西,手一扬,捧着的坚果瓜子散了一地,片刻的功夫,便在几人的呼唤声中晕了过去。

熹微晨光中,她依稀看到了一把匕首,停在面前很是突兀,遂伸手去抓,隔着薄薄雾气那匕首闪着丝丝凛冽寒光,染着些好似鲜血的殷红,一滴,一滴……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7 12:57:00 +0800 CST  
第八十二章

几人手忙脚乱匆匆将白浅抱回洞中,一群人团团围了上来,只折颜喝了几声才退了些许。“无碍了,可如何会忽然晕倒呢?当时你们在做什么?”

“并没有做什么,只是念在故事,突然就这样了……折颜上神,娘亲如此可是吹风吹久了?”阿离不安的来回搓着手,很是忧心望着白浅。

“小五这样子可是与她提前醒来有关吗?”

“或许吧!”折颜似有忧虑的对上了白浅的眼神,那双美目中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可眉眼相对却闪烁了些许避了开去,折颜不由心上一紧:“神识恢复的过快了些,怕是一时间还受不住吧!”

“散了吧!多半是休息的不够,叠风啊,你跟应儿也回去,要人也不在这一时,墨渊若要归来我看也不在这几日,如今昆仑虚龙气聚敛,当守在那里更妥当一些。”

一高一矮很是不甘心的超前一拜:“那便不多叨扰了”看了眼榻上的白浅“十七……大师兄回去了,过阵子应儿会再来看你!”

白浅充耳不闻,只目不斜视盯着石壁上的纱帐。二人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咱们也走吧,让小五好好休息下。”窸窸窣窣众人散去,却听榻上之人轻声唤着“阿离……”

“好,好,我留下!”

……

从了白浅的意思,洞中只剩母子二人,半晌过去她却也没得休息,只拉了拉孩子的手:“……阿离,你可会耍剑?”

“会一点!怎么,娘亲可是听了前日的戏本子便对耍剑起了兴致?可惜叠风上神和应儿妹妹回去了,他们的剑术更漂亮。九重天的剑术委实比不上昆仑虚的,要么我去唤四舅舅来,据说四舅舅的剑法也是美轮美奂,借了娘亲的面子让舅舅耍一耍,也好让阿离开开眼……”

“不……”白浅摇了摇头扯住了阿离的广袖,“给娘亲看看你的剑……”

剑?阿离稍稍一愣,浅笑着自手中化出一柄三尺长剑,“这云华剑虽也是神兵利器,却比不得轩辕宝剑,实在不怎么好看,娘亲……”

“可有短一些的?”白浅瞥了眼,似有些心不在焉。

“短一些的?短一些的便是刀而不是剑了”,阿离笑了笑:“娘亲果真是巾帼红颜,便是此时仍是对兵器感兴趣呢!”

望着阿离手中化出的长短二刀,白浅依旧摇了摇头,“可有更短的?”

“再短……再短便是匕首了!”收了兵器阿离自靴口一抽,端起一只雕花镶翠的匕首,却见白浅终于眼睛一亮。

“娘亲喜欢这个?”见白浅伸了手,阿离摇了摇头将匕首收了收:“这可不行,这是兵器,也是利器,会划伤手的!”

“给娘亲看看!只是看看!”

阿离轻笑:“好吧!”说着化了白光在掌心,掠过刀身将匕首的锋刃抹了去,才递给了白浅。幽幽寒光握在手中,白浅翻来覆去的看,许久过去才又递了回去,似是失了兴致,懒懒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这会阳光正好,娘亲若是不想睡,可想去后山晒太阳吗?”

“不了,有些乏,倦的很!”

给白浅掖了掖被角,“好,那阿离先出去不吵娘亲,娘亲好生歇着,傍晚阿离再过来。”

“嗯!”

……

从洞中刚退出去没走多远,阿离却迎面却撞见了久不曾谋面的伽昀。

“你怎么来了?”

“天君病重,请小殿下速回一探!”

“什么?父君怎么了?”

“此事说来话长,天君并未交代什么,乃是伽昀自作主张,小殿下请速速与我回去吧!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父君的伤不是早就好全了?罢了,你先随我去寻了折颜上神来,再一并上去吧。”

……

……

阿离脚步声渐远,白浅却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她从那一片混沌黑暗中醒来,这十几日光景,见了不少人,听了不少事,却独独对那一柄匕首起了兴致,她将手轻轻在胸前按了按,似有什么堵在胸口憋闷的难受,忽的起身掀了被子,在洞中翻找起来。

而洞外却不怎的忽然下起了雨,雷声轰隆响彻天际,惊蛇划过昏暗穹宇,洞内的烛火徒然被骤风震灭了数支,白浅一惊,颤颤巍巍扒着洞口朝外望去。

阴沉的天,大势的雨……这还是她自认识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场雨,却似乎并不陌生,转了身,她虽是虚弱却很是从容的在洞中来回踱了几圈,最终在那灭掉的烛火前,停了下来,呆呆的望着,望着……

……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7 17:03:00 +0800 CST  
紫宸殿内。

阿离含泪俯在榻边握紧着夜华的手:“父君……父君你醒醒!阿离不走了,阿离不恨了,阿离守着父君!你醒醒,求你醒醒!”

约么两个时辰后折颜才终于收了手,抹了抹额角的汗珠,给伽昀递了眼色拉着阿离退了出去,待众人离开,望着那眯开一条缝的迷蒙双眼,他沉沉一叹。

“你对自己倒是狠!无人相佐竟敢以自身神魂为引立下血阵召唤元神,瞧你这模样……”他忽的想起那一年的墨渊,不由感叹:“还真是亲兄弟!怎么,可成功了?”

夜华虚弱的撑不起眼帘,合眼摇了摇头,发白的唇边微微发颤:“但凡有一丝希望,我亦不想放弃。”

“我知你多年来做了许多尝试……但都不见成效,也没有寻得他一丝一毫的神魂,夜华,你可知道,十日前,她,已经醒来了?!”

睫毛一颤,那疲累的双眼缓缓张开,略略空洞的眼神游走上来,含着疑问:“她”?

“是!她醒了,白浅醒了,提前醒了!彼时昆仑虚的龙气也聚敛起来,若我所猜不错,便都是应了你这不要命的唤灵之阵吧!”

唇角一勾,“那便是说……此法可行!?”

折颜摇摇头,“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身体里的父神之力不该是这么用的!当初墨渊还你的一丝神魂如今若要分离亦是凶险百倍,莫说是拿斩魄神刀将自己劈了,便是拿碎龙石将你整个神魂碎了去,也未必就分的出来!”

“可上神你方才说,浅浅,还有昆仑虚……?”

“白浅醒来定是因你强行催动父神之力的相互感应,然而昆仑虚或许不是,那龙气在这一万年里聚了散散了聚,我也是摸不出个规律来,但可以确定的一点,他的元神尚在这六界之中,只是同上次生祭的情况千差万别,那神魂定是完整的,想找到本不是难事,奈何那魂若是陷入沉睡,便需得找灵性相通之物与之感应,让它活起来……这道理,你可明白?”

夜华若有所思,“……就好像……父神之力在我和浅浅体内这般,相互感应着?”

“对!听我的,这血阵你万万不可再用!此物交与你,用它或许能寻得一丝感应,我虽已借它寻了许久,但都不曾有任何发现,然你到底不同,不仅留着一丝墨渊的神魂,还有着与小五一般的父神之力,不妨一试吧!”

夜华缓缓接过折颜递来的玉清昆仑扇,恍如隔世的溜了溜神,想上一次持着这柄扇子仍是素素自诛仙台纵身离去之时,不想再次将它握在手中时竟已人事全非:“浅浅她……?”

“醒是醒了,不过……此事我正想问你,闻叠风说当时并没有人领她去饮忘川水和忘情药……我大胆揣测,可是那灭龙池中的血水有什么问题吗……?”

夜华咬了咬牙,眼中寒光闪过:“不是血池,而是那捆龙的锁链……”

折颜眉心一紧,长叹道,“原来是这样……他还真是处心积虑,不过……”他想了想:“说不定这样反而更方便了她,须知药汤洗髓很难恢复,而强行压制却有法可破,只是凶险了些,老东西如此做便是想博一个万无一失,哼,岂知此番此地无银的做法,倒是出卖了他啊!”

“正是,我也是当年知晓此事之后……才……唔……!”

“怎么了?”见夜华忽的按住了胸口,折颜连忙上前,一探方知那刚刚才被愈合的神识伤口却忽的碎裂开来。

“父神之力?!”折颜边施法便默默念叨着:“莫非相冲吗?不会啊!”

……

“你先别动!我且问你,你寻来那斩魄神刀之时,可对它做过什么?”

“不!曾!”夜华十分痛苦的说道。

然没一会的功夫,那剧烈的撕裂之感便又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前后还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便又好了?”折颜不禁神色微敛,心下忧虑多了几分,“难道仍有父神之力散在了别处?总不会是小五吧!?或者……会不会是墨渊呢?”

“什么?兄长?”

“没什么……你好生歇着吧,神魄的伤口如今已万无一失,不可再轻举妄动,我不久留先走了!”袖袍挥了挥,尚没等夜华说什么,那人已匆匆离去。

夜华瘫倒在榻上抹了把涔涔汗水,抚着扇面陷入沉思。

不想听折颜的吩咐,他只想到,若是两法同施,岂不事半功倍了?如此想着,那惨白的唇不禁扬起了一丝,擎着如拂柳一般孱弱的身子,往内室走去。

……

隔着数道屏障的内室之中,这一万年来被设为禁忌之地的紫宸殿内堂里,设起了一座不大的祭台,当中没有排位,只巍巍然庄严的立着一只巨大的锦盒。他停在前面静站了会,又将扇子摆于案前,对着两件神器沉思了许久,似是想通了什么,将门掩好,独自去往了庆云殿。

……

……

另一边,折颜揣着惴惴不安落回狐狸洞时已入了夜,滂沱大雨还没有停,空气中似乎隐隐散着淡薄的血腥之气,他嗅了嗅,伸手去接这从天而降的雨水,凑近了一品却并无血气,而洞中却已炸开了锅!

白真的声音传了出来。

“我也不认为是那叠风二人!可阿爹这边才刚消了气,若说他们不会轻易放手,倒也不是说不通!”

将手中雨水一扬,“真真,怎么了?”

“小五不见了!”

折颜锁眉,“不见了?”

“可不么,傍晚凤九去唤她用晚膳时发现人已不在洞中,她这次醒来后很是老实,从不往外跑,清晨昏睡过去这会儿更是虚弱得紧,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雨,阿爹断言说是被那叠风二人带走了!”

“可找过了?”

“找过了,本以为是阿离小殿下不在了,姑姑便去寻人,可姑姑没有法力走不多远,附近山洞都不见人,雨势很大,想是不在外头,应该是被叠风上神带走了,能不动声色破了我青丘仙障的,怕也只是昆仑虚的人才做得到。”迷谷搓着手一脸不解:“可叠风上神将人带走也不是什么坏事啊……毕竟……”

“狐帝狐后人呢?该不会是去昆仑虚要人了吧?”

“是,刚入夜便去了,拦不住,这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折颜一声长叹,“叠风是墨渊教出来的,一向光明正大,他们不会去而复返的,怕是小五在哪个山洞中躲雨呢吧!”

沉着面色,折颜泰然如旧饮着茶水却始终觉得心上微微发颤,隐隐的不安在心头蔓延着:“真真……你可觉得,有股淡淡的血气吗?”

“血气?”白真细嗅了嗅,“不曾有啊。”

迷谷听了一个激灵起身:“嗯……!折颜上神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之前出去寻姑姑之时,在外头,好像在哪似乎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儿,可四下都不见人,那味道也淡的很……”

白真锁眉:“怎么了?可是这雨水有问题?”

折颜摇了摇头,沉默许久终是不不放心,“随我去趟昆仑虚吧,莫要让他们二人将这事情搞大,若是真叫小五选,她是会等墨渊的……!迷谷,你同凤九在山前山后的洞中再好好找找,叠风他们不会的,若真是找不见了,也定不会是他跟应儿做的。”

“我也知道!之前那不都是气话吗,那二人的感情我们是有目共睹的,不过这过程委实曲折了些……这便走吧!阿爹最近因着小五的事情很是焦心,莫要将事情搞得不可收拾了!迷谷,别愣着了,快去吧!”

“嗯,本也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闹僵了总是不好的!”折颜敛起白真湿透的袖袍,转眼二人消失在大雨之中。

……

……

九重天上,踏入庆云殿的一瞬,夜华不禁僵了僵,视线尽头阿离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君……父君你身子可好了?是阿离不孝,阿离以后不走了,阿离不该让父君承受这所有!”

将人扶起拍了拍阿离的手,“父君无碍……阿离长高了,近几年,你可还好?”

……

一番深谈,夜华终于将当年之事扯开了口子,悉数讲给了阿离,父子之间的隔阂也总算是清了清,将哭累的阿离安抚睡下,夜华缓步踱回紫宸殿,廊院外的一众士卒早已被撤了去,只因这新晋天君不喜众人附庸在侧,每每离开也只留了自己的仙障护着庭院,万年来无人闯进,此刻,他却望着这仙障神色一滞。

有人闯了进去?

那沉着却略略发虚的步子缓缓走近,殿内火光却忽的一晃,夜华神色一凛,“什么人?!”

随着一阵呼啸的掌风,门窗顿时被震开两侧,一瞬之间,他恍惚瞧见一人正坐于桌前,并不真切,他不可置信的眯起了眼睛。

滴滴答答的血水顺着那人湿透的衣衫已染的地上殷红一片,惨白的面上卷着沉重的病色,指尖微颤给自己倒了杯茶。

“一万年了,夜华,别来无恙啊!”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7 17:03:00 +0800 CST  
第八十三章

昆仑虚大殿。

“应儿!不得无礼,还不退下!”叠风眉心紧锁,拱了拱手道:“狐帝狐后,狐狸洞匆匆一别,二位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应儿悻悻退下,还欲上前却被长衫拉着掖在了身后,“有话好好说!都是自家人,怎么了这是?”

“自家人?自家人便能去而复返将人带走吗!?你师父墨渊纵是有错仍是君子一个,哪知你叠风竟行事如此不堪?!”

“你说什么?!”长衫连忙捂着应儿的嘴,为难之下将人拖着带了下去。

“狐帝狐后此话何意?叠风做错了何事?还请明示!”

“不必废话,将小五交出来!”

“十七?她不是在狐狸洞吗?”

……

“有话好好说!”折颜白真牟足了劲匆匆赶来,“瞧你这一副要打要杀的样子!纵是叠风将人带了来又能如何,左右他又不会伤害小五!”

“折颜上神,白真上神,你们这话何意?今日我午后离开狐狸洞便不曾见过十七,更没有将她带回昆仑虚,此事,是否有所误会?”

……

……

紫宸殿。

门廊内隔世般的双眸如流光霞云逼得他无处可藏,夜华敛着一丝水汽望着那张清冷的面庞,不敢相信,万万不敢相信,映在背后素素的画像前,那惨白却依旧美丽的面孔越发的不真实。

“你!”

“怎么,不认得了?”白浅勉强勾了勾唇。

“浅浅……”

略略疲累的阖了阖眼,她缓缓出气:“此番前来,乃是有几件事情需得你来解惑!”说罢将那茶杯推了过去,夜华神色闪烁,脚步僵在原地没有上前。

“罢了!”白浅自己饮了口,却狠狠咳了几咳。“身子不行了,喝口水也能呛着。”她自嘲的笑了一笑,“坐吧,不必这么看着我!”

见夜华仍立在原地,白浅讽刺的轻轻一哼,虚弱的按着胸口,“……那老东西诚然是有些手段的,不过他抹的掉一切,却独独抹不掉我曾为师父刨开的这颗心!”

“心?”

白浅拄着脑袋朝夜华一笑:“可不是?若非承了我九尾白狐七万年的心头血,师父又怎能长长久久的保住仙身?你当真以为那离境翼君会慷慨到将玉魂相赠吗?”玩世不恭的笑意和那手在桌上的环指轻扣无不如乱箭一般朝他刺来。

他虚弱的身子狠狠抖了一抖,“心头血……?原来是这样……那你……?”

“我什么?想必也承了父神之力,本上神才能这么快醒来,此番,倒要多谢天君了!”

夜华回了回神将门窗闭好,缓缓坐于身侧,长出了口气神色却缓和下来:“既是醒了,怎么面色如此难看?”说着将汗巾递了过来,却被白浅一手接过丢在了一边。

“自然是难看,阿离走后我瞧着胸前这伤口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便寻了跟烛台,又生生将那口子刨了开来……”她若无其事的笑着,勾起的嘴角宛如利刃。

他心上被重重一扯,却不动声色的自手中化出玉瓶,倒了丹药出来。

白浅垂眼淡淡一瞥,“省省吧,此番我已撑不得太久了!当然,若不是在莲池中死上了那么一回,尚不知原来寻回体内的父神之力,竟是这么简单!早知道……”她云淡风轻的弯眉笑靥上忽的凝起了一丝极其绝望的愁云,却终是一闪而逝:“可这世上,哪有什么早知道……哼!”

他却沉沉一叹,拉过了她冰凉的手,将三颗药丸摆在手心。

“这药……是兄长当年留下的……”

话音未落,那撑着药丸的手不禁颤了颤,她眉心一抖,仰头将药吞下,混着一股酸涩甜腥一股脑咽了下去,却仿佛哽在喉头,憋闷的难受,再开口,就连声音也颤了几分。

“夜华,我有事问你!”

……

……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叠风承师父教诲,铮铮男儿又岂会做了不认?今日离开狐狸洞后确实不曾返回青丘去!此事定是另有隐情!若是十七走失还需尽快寻回,在我昆仑虚耽搁下来,只会误了时辰!”

“言之有理,只怕是小五出去寻阿离,遇到大雨便找了山洞躲雨呢!”

相商之下一行众人赶回了青丘。寻人。

……

……

“辛奴、素锦?”她不屑的轻笑,微微锁眉:“这些……诚如你说都不甚要紧,真假亦无足轻重!那手书也自然不必瞧上一瞧,你且告诉我,那日之后东皇钟何在?他……进去了?你亲眼所见?”

夜华微微摇头:“彼时那光晕甚是耀眼,兄长将我按回之后便提着剑冲了上去,我清楚的听他说……”

“说什么?”

“说不必祭钟!”

“然依你之见,那便是他在搪塞你?”

二人默了许久:“自往生海归来之后,东皇钟确实不见了踪影!可兄长是否以元神二度……”

白浅摆了摆手,终是听不下去,“对此事他确实并不知情,起码我离开昆仑墟之时他只是有少许猜测……你可知凌玄师兄交于你的第三份阵法便是杀阵……?”说着她阖了阖眼,顷刻间泪水溢出了眼眶,忽觉再说这些已没了意义,只唇角凄然一勾,“罢了……只怕他若是知情,亦会如此选择吧!”

“浅浅……别这么说!”

泪水打在茶杯中漾起层层水纹,她微抿着惨白的唇,“纵然他没有以元神生祭东皇钟,这结果亦是我无法接受的……”

伏案轻抽了抽鼻子,二人又陷入了沉默,似乎一切都不再重要,她只淡淡的望着夜华,望着那与他一般无二的脸,看着看着,心内便又翻搅起来:“……你可会恨?”

夜华心口一酸,无声许久终于点了点头:“恨!”

“那你可知……他对你的信任?”

“知道!”

“知道?哼!”她不屑的轻笑了声。

“知道便也这般无所作为吗?夜华,我感念你对他的这份心,可纵然你斩了自己的神魂作引唤醒他又能如何?此番下去你折了自己的修为,却将他一番苦心重托视若无物,令他几次三番以命相换的四海八荒再度陷于危乱,这般……便是你对他的回报?”

“……”

“言尽于此,我走了!”白浅踉跄起身,却晃了几晃,终于透支了全部心力倒了下去。

他却将她扶起送至榻上,喂了丹丸进去,没一会的功夫人便转醒过来,届时胸前的巨大伤口已被夜华愈合,然痛楚尚在,她艰难的动了动,不想久留,撑了撑床榻,再次起身欲走。

他没有挽留,只搀着人向外走了几步,忍不住问道:“……你可会怨我?”

顿了片刻她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我也以为我会!怨你,恨你,哪怕杀了你也未必消清这心头之气,可此时此刻,却忽的没了那般兴致!”她很是萧索的四下看了看这明亮通透的宫殿:“……心都死了,又岂会再介意些旁的!”

他也无奈的笑了笑,旁的?是啊,旁的……!

“你欠他的,或是欠我的,如今便该想法子还上了!这一次,不知是三年,五年,或是又一个七万年……?”她苦笑着,冰凉的身子转了转,将他深深的抱了一抱。

他有些恍惚,却在撕裂般的疼痛中,在恍如隔世的一丝温暖里,在被血气盖住了的桃香中感知到了她彻骨的绝望:“若他回来时我已不在了,夜华,别告诉他我醒来过!”

夜华不再说话,亦或是早已说不出话,只无力的隔着已止不住的热泪痴望着那一抹淡淡的血红,消失不见……

染了血的白衫好似曾经与她梦中相见的十里桃林,灼灼夭夭,却每一点桃花都浸满了她的怨恨,她的痴念、执着和无可奈何。

夜华阖了阖眼,这脆弱的心和脆弱的身子终是再撑不住,倒地而去的他在梦中依旧向那空中的白光嘶喊着,肩头仿佛如那日般被人按了按,耳边交杂着各种声音。

“不必祭钟!”
“别轻举妄动!听师父的!”
“天君!”
“父君”

混乱交杂的呼唤中还有朦朦胧胧的,一声“十七”……

缓缓张开眼睛,他恍惚却努力的回忆着那一声兄长对她的呼唤……

疲累,跟她一样,夜华也没了一丝一毫的力气再去抗争什么,这颗心,这段情,早已被天意戏弄的遍体鳞伤,他笑了笑,依旧如她一般,再找不到那旧时的模样,旧时的自己,旧时的爱人,旧时一抹晨辉中的初见,在东荒俊疾山或是在昆仑仙顶……却终是被岁月磨灭殆尽。

莫不如,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8 09:29:00 +0800 CST  
一行众人自昆仑虚赶回了狐狸洞却也不得见人,更因错开彼此而不知是否曾有个人回去了昆仑虚,也许见到了袅袅龙气,也许去了谁的房间,也许换了新鲜的桃枝,也许在床头摆了茶,却又自己挥手打翻……

几个时辰前,曾在滂沱雨势中被烛台强行破开的伤口,惊雷下呼啸而过的电闪照亮了那人胸前滚动着的血脉,茫然垂眼看着仍在一跳一跳的心房,喷薄而出的热血伴着雨水拍打出的薄雾将莲池染的血红,她却似察觉不到痛楚,只觉身体的温度和力量从胸口不断抽离,融进了池水,渐渐冰凉。

凛冽的雨剑没能将她划的遍体鳞伤,却洗刷着她半浮在莲池中的身子,无声嘶喊,掩着泪的雨水却渐渐让那被掏空的心房透彻、清明,亦十分十分的绝望着。

浮萍一般荡在水面上,她已凉透的身子渐渐没入其中,直到水下隐隐透出了一丝微弱的红光,仿佛勾着惨淡笑意的一张脸才渐渐浮出了水面,迎着从天而降的电闪雷鸣,那混着血泪的卷睫艰难的张开了一条缝,望着漫天大雨凄然一笑。

记得和遗忘,究竟哪个更痛?

是那一日在血池中无力的看着他被一点一点擦去,任所有过往恩爱一丝不剩……?还是当所有关于他的旧忆真正冲回脑海时,却发现早已找不回半分勇气去眷恋什么?

爱是什么?恨又是什么?

一声绝望的嘶吼映着划破天际的雷鸣,伴着闪电的余温,她已消失在天边,留下渐起的水花混着血和泪混在磅礴的雨剑中,而一切的一切就这么被冲刷的不留一丝痕迹,只剩了微乎其微的血气消弭在无情却又多情的雨水里,环山之间似乎还藏着她的嘶喊,好似无声却永恒的回荡着,独留了那只烛台没入池中,陷入泥沼……

……

……

没有!

她不在这!

整整一夜过去大雨都没有停下,好似洋洋洒洒下了整整四万年,她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

那一夜,守在无妄海的子阑靠在玄晶冰棺上,却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见到了小十七,明明着了一身粉红,却映出了那般憔悴模样,她跌跌撞撞的冲了过来,却忽然退的老远老远,深深的拜了三拜,久久不愿起身,离去时,却终是没有近前看上一看。

……

紫宸殿中。

一别经年,那夜之后夜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也再没有听到过兄长的呼唤,而案前的昆仑扇亦是随着不见了踪影……那之后,星云中她的命格已渐渐弱去,可他知道也坚信着,她还活着!却不必去寻,只因茫茫人海,杳杳仙踪,这世上便只有那一人,能找得到她!

……

……

两个月后。

如旧的朗月皓然当空,在后山的桃林中应儿将一坛子酒扔了过去,阿离掀了酒封大口往下咽着,终是狠狠咳了咳。

“别逞强了!你本就不胜酒力,一连数日,又何必这般折磨自己?”

阿离半趴在地上抵着那酒坛子,似有些呜咽伴着咳声,颤颤的道:“这便是我思念娘亲的唯一方式了……这酒是她爱的,这树亦是她栽的……九重天上没有她,青丘也没有她,只有这里,只有这里我还能感受到她当时的温度和气息,那笑声……还有……”

……

醉倒的阿离终于晕晕乎乎躺在了一边,手抚着怀中的坛子,那酒却已洒了大半。

应儿靠在旁边的树上,手臂搭在腿上轻笑了笑:“怪就怪你我这名字吧,皆是这般的不吉利!有时我想或许自出生起便是一个错,只因不知是谁欠了谁的,便要用这一生来还!”

“……却不知……还不还的清。”

说罢仰起头将那壶中酒一饮而尽,月色下,怅然酒香飘荡在桃林中,却融进了无尽的思念和无奈……

沉吟许久,应儿才将醉的不省人事的阿离扛回来房中好生安置,随后却折去了藏经楼,卷着微醺她转了几转,又回去了凌玄的房间,靠在床头讪讪念叨起来,这昆仑虚中,肯听她如此倾吐心事的,便也只有这长睡不起的七师伯了。

……

“七师伯……你快点醒来吧!醒来帮我们去找十七师叔,她失踪已经两个月,观星象那命格已然弱去,不知道她是否已不在六界之中,折颜上神说她失踪前很可能已恢复了神力,但已无从考证了,种种猜测皆是虚无缥缈……”

……

“七师伯,阿离小殿下回去九重天了,看那伤心的样子估计是不会再来昆仑虚了,触景伤情……他毕竟还小!”

……

“七师伯,师父去凡间找十七师叔了,可师公还是没有回来,十七师叔的命格又弱去了好多,你说……我们还能找到她吗?”

……

“七师伯,十七师叔不见几年了,你快点醒来,再过几日便到了南海观音与应儿相约的日子,可有些事情应儿总归需要布置的周全些,师伯,应儿尚有要事相托……”

靠在榻边她抹了把泪,取了一罐子酒,咚咚两口咽下,望向了窗外:“师伯,你瞧这朗月繁星多美!可一个情字竟纠缠了这许多人,十七师叔,师公,师父,姑姑……怕是为情所迷便再看不见这番星辰美景了,一念执着,都是一念执着……看透了,这尘世间的恩爱种种,还不若这繁星醉人吧?”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8 09:33:00 +0800 CST  
第八十四章

屋内烛火摇曳,几万年来应儿或坐在榻边,或俯于桌上,或望着皎月,或偷尝着新酒,身旁总伴着一只喜欢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守着沉睡的凌玄,碎碎念着。

“七师伯……昨日山顶的龙气又散了……大师伯好难过,师父下山去找十七师叔已经几千年,应儿也想去……”

……

“七师伯,十七师叔还是没有找到,又过去了几千年,你说,我们还能找到她吗?”

……

“七师伯,东海的人来向大师伯提亲了,可是大师伯没有答应,你说大师伯会像师公一样,要等到几十万岁才论婚嫁之事吗?”

……

“七师伯,十七师叔已经失踪一万年了,可师公仍是没有醒来……再过几年日应儿便要去九重天正式接管翼界领翼君之位了,天君和师父的意思是我可以留在那边,也可以常常回来昆仑虚,可应儿不想走,应儿舍不得这里,舍不得大师伯一脸严肃的端正模样,也舍不得二师伯没完没了的唠叨,还舍不得你……舍不得后山的桃林……”

……

“七师伯,后山终于又结出仙桃来了,不似那一年,这次收了好多,都吃不完了,应儿按着书中的记载酿了酒,不知我这桃子醉比不比得折颜上神的桃花醉呢……?”

……

“七师伯……你的伤终于好全了!几日前在天宫领翼君之时,应儿看见了阿离小殿下,他长大了,虽隔着很远的距离也不曾说上话,可我瞧着他似乎已经放下了,毕竟已经一万年,十七师叔只要还活着,他便也没什么执念了吧……”

……

“七师伯,话说那长海之地当初还不若还给九重天了,近年来凡界十分不稳,应儿委去的几方将军都镇压不住,暴动频发,此次竟牵扯了翼族的旁支,很是头痛!不知是否就要打开战端了?”

……

“七师伯,应儿领翼界两万余年还是头一回带兵出征呢,不过倒很顺当,轻轻松松便将起义军斩平了!”

……

“七师伯,几日前我终于将姑姑从南海带回来了,她同应儿印象中的姑姑生的一般无二,本想领去叫师父一并收作徒弟的,可师父却不肯再收弟子了,竟连看都不愿看上一眼,一门心思只在寻找十七师叔……应儿很是动容,若是应儿也有这般兄弟姐妹,真是最大的幸事了。”

……

“七师伯,应儿终于将姑姑送到了师父身边,他吓坏了,那日在市集中,我远远看见师父的表情……他一定是惊讶和欢喜的吧……虽然他还不知道那便是姑姑,姑姑也并不知自己的前世因果……可是进展十分顺利,几日前我去北荒查看,他们虽互不识得,却已经结伴而行了!”

……

……

一晃四万年,白浅仍是没有一点消息,而昆仑虚的龙气聚了又散散了再聚,便是折颜仍是看不出个中端倪,只有紫宸殿中的夜华常常想起白浅临走时的样子,那副样子,便是要将这凡尘俗世统统抛下,再勿挂念了……

凌玄房中,应儿如旧般同他说着身边的事。

“七师伯!一年没来看你,你可想我?这一年应儿可做了件大事,再次缴平了翼族分支的起义,这虽不是应儿第一次带兵打仗,但却是第一次亲上战场,师公留下的阵法当真是极好的,我只领了五千兵便杀平了他们两万人。此番过去,翼界便可再平息一阵子了!”

“不过……应儿到底还是功夫不够,落了圈套受了些伤,你瞧,这从肩膀到手臂已经烂的不成样子。”说着应儿扯了扯自己的衣领又挽起了袖管。

“别处倒好说,偏偏这背上的一块涂不到药……说来也怪,那长海之地不知怎的,几万年了,这战祸就没休止过,过阵子应儿想亲自去那凡界瞧上一瞧,看看究竟症结所在何处!”

“吱嘎”一声门响。

“长衫说的不错,你果然在这儿!你七师伯好静,当心再这么吵着他,他要烦的不肯醒来了!”

“应儿拜见大师伯,大师伯竟然会开玩笑了?莫非是因着近日龙气又聚敛的关系?”

“来!”叠风招了应儿在侧坐好,被应儿放下的袖管又被叠风挽了起来:“若不是听见几个小仙童问草药的事,师伯还不知道你受了这伤,翼界之火不同凡火,虽不比红莲业火可也大意不得!”

“不敢劳烦大师伯,应儿自己来吧!”

“当了翼君又带了兵便开始见外了?你师父常年在外,从前你身上哪处伤不是大师伯给你上的药?这会子倒假客气起来?”

“可应儿如今……也长大了啊!”

叠风好笑看着应儿,朝着脑门轻轻一戳:“嗯,瞧瞧,是大了,都快五万岁了!这山上几位师伯也不过就虚长你几年,是吧?”

应儿扑哧一笑,“好说了大师伯,虚长几年也是长!应儿晚辈,在师伯面前怕是永远都是孩子模样了!对了……应儿回来之前去寻了师父,他已然迅游到长海一带,在那里,凡界的地貌近几万年天翻地覆,从前的沼泽河都不见了,磊起了高高的雪山,绵延一片数十里,再加上连年战祸,聚集的百姓大都迁移走了。师父说那里剩下的人不多,估计又要扑空了!”

“这件事情……也是急不得了!近几年观星,我瞧十七的命格虽然昏暗却已然平稳,倒也不是坏事。”

“是啊……龙气散了又聚,前一次去无妄海拜祭的时候瞧那仙气又盛泽了些许,想是师公不日便能回来了!嘶……”

“疼了?”

摇摇头应儿咧嘴一笑:“对了大师伯,在长海时听说水君想与昆仑虚提亲,当时走的匆忙尚没来得及细问,不知此次是想同哪位师伯联姻啊?”

“还不就是你大师伯我?”

“又是大师伯?”

叠风一笑,在应儿手臂上轻轻一吹,往上掀了下够不到里头索性将衣领拎开了些许,“整只手臂都被烧伤了?你这是做了什么?”

“不过是个火窟窿,陷阱而已,是应儿不小心,本该避过去的!对了大师伯,你为何至今不娶亲?之前几次来提亲的,我瞧着也甚是合意,可是大师伯瞧不上吗?咳咳,还是……还是师伯想娶白凤九?”

“咳……”叠风一口气不顺被自己呛了呛:“小孩子家家的,整日里在想些什么?”

“逗笑的,师伯没听说吗,白凤九拒婚已经拒出名堂来,闻听她把九重天文昌帝君提的亲事也给推了,这前前后后三五万年的时间,她已然推了三十多桩亲,想是这四海八荒也再无人敢娶她了吧!”

“竟有这事?几时的事?”

“就是这几日,回程路过青丘歇脚的时候,听迷谷仙君自言自语这般说的,这会,怕是拒婚的文书已经递上去了呢!”

叠风不由一叹:“文昌帝君这一闭关就是五万年,没想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向青丘提亲,还真是用情至深呐!”

“用情?”

“是那二人的一段前缘!那时你才刚出生,自然不知道,之前白凤九断尾的事,也是只言片语听白奕上神醉酒说过两句……青丘,真是出尽了痴人哪!”

“竟还有这样的过往,想那年在十里桃林初见他二人之时……嗯,这一晃也五万年了……”应儿一笑,清了清嗓子:“咳咳,既然大师伯中意的不是白凤九?又为何……?”

沉了沉面色,“什么为何?师父还没回来,十七也没找到,昆仑虚里外诸事皆需我照料,哪有心思说这些……”

应儿收了玩心点了点头,感受到注视不由看了过去,却见叠风已停下手上动作,疑问的看着自己:“怎么了大师伯?”

“丫头,我且问你,你送去子阑身边的女子,是否就是你那转世的姑姑?”

应儿一笑:“师伯知道了?只是他们如今彼此并不相识,不过此番巧遇也是好的,萍水相逢的缘分,想必师父也不会太过抗拒!”

“那她可是凡人之身?”

“自然不是,乃是在南海观音坐下受教炼化的菩提子仙身,道行极深,不知师父能否瞧得出来。”

“当初你去寻南海观音,便是将那菩提子送了去?”

“是啊!”

叠风想了想:“……南海观音便由着你炼化翼界的亡魂?在那菩提子中,仙气和翼族气息会否相冲?这件事情当年乍一听倒没什么,细想想,便觉得没那么简单!你那姑姑,现今可还记得子阑?”

“这个……自然是不简单,哪怕是在菩萨座前受教,仍是花了近五万年的功夫才炼化出人形来”她心跳似快了几分,压了压,继续道:“……至于姑姑,她现在是不记得前世了,许是修炼的时间尚短,想是再过几万年便都记的起了!”

“原来如此,其实你师父这人并不好相与,心气很高,当年对翼族公主的思慕之心几位师兄都瞧了出来,独独他自己不肯承认,还是应儿好,知道你师父的心思,此番将人脱胎换骨,便再无后顾之忧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怕子阑识不得庐山真面目,认不出她来便始终记挂着旧时的胭脂公主,莫不如……将一切告诉他罢!”

“应儿也不是没想过跟师父交代实情,可师父若知道了姑姑的来历,定会去南海相问找回前世的办法,那……”

“有何不可?”

应儿微怔,“大师伯!轻点,疼啊!”

叠风赶紧收手。

“大师伯真是的,这般粗手粗脚,日后定是讨不到媳妇,看来要比师公等的时间还要长了!”

“啧……你这孩子!”叠风的手僵了僵,心道明明没有用力,无奈之下摇了摇头,将人衣襟拉好,“药上好了,好生养着吧!这次啊,多住上些日子,养好了再回去翼界,不光是藏经阁的书卷又该晒了,你二师伯已经摞了好些事情等着你做,而且翼界那边到底浊气也重了些,常年在大紫明宫也不适合你修炼……之前同你师父见面时还说起,眼见着你功夫也到了,却迟迟不见飞升上仙,不知是不是因着翼界气息相扰的关系!”

应儿垂头淡淡一笑:“可能……就是这个原因吧!应儿知道了,多谢大师伯提点!嗯……无其他事应儿便先回去了,大师伯也早些安歇!应儿告退!”

……

如旧的朗月繁星铺满无声夜幕,浮云流动却正见证了他们曾等待守候的每一日,无关风月却刻骨铭心。叠风二人先后离开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榻上沉睡了五万年的人终于有了反应,他好似听到了一男一女的对话,却并不真切,亦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熟悉,只睫毛微颤着,锦被中的双手亦渐渐蜷起,似是想握住什么……

好似在无尽的黑暗中他终于寻得一丝光亮,却无论如何使不出仙力来,只不断努力的往前奔跑去追逐那光源的尽头,越来越亮,越来越炽热,他很努力的去支撑,却被那光晃得撑不开眼帘。

睁不开,他看不到的光源的后面是怎样的一番天地,只仿佛回到了那日清晨,他一掌将那降兵打翻在地,“你说什么?往生海南岸?师父,莫非夜华他……?”

“凌玄,你随为师同去!”

“师父,我们也去相助一二吧!”
“师父,我们一起去吧!”
弟子们七嘴八舌。

“无妨,你们在此列阵休整,为师去去便回!”

他跟住师父的身影,那声音在耳边回荡着。

去去便回……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8 12:59:00 +0800 CST  
第八十五章

如旧的晨曦微光,应儿却不再平静,就连一向懒散喜欢倒在地上的方天画戟也跳了起来悬于半空微微抖动着。握紧了那颤了一颤的手,应儿大声唤着:“七师伯你醒了?你听得到吗?我是应儿!七师伯?!”

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睫毛颤着,汗珠已溢出额头,应儿探了探后连忙跑了出去唤了小仙童寻来了叠风和长衫。两个时辰后,在几人的努力下,那合了五万年的双眼终是吃力的睁了开来。

“师父……”

“凌玄!看得清吗?”

他的眼神略略空洞,望着顶子唤着:“师父!”

“凌玄?”

似勉强恢复了一丝清明,他糯糯的声音却略显沙哑:“大师兄……?”

“是!是!是我!是大师兄!”叠风不由和长衫抱在了一起,难以言喻的喜悦一时换了胸中酸涩,“凌玄啊……老七啊!你终于醒了!”

凌玄看了眼轻声一笑,“至于吗?”视线在四周扫了一圈,阖了阖眼道:“师父呢……?”

几人一愣。

他视线落在应儿身上,又看向一旁的小仙童,陌生的面孔让他略显迟疑,见叠风和长衫不答,刚想张口再说些什么,却忽的血气上涌晕了过去。叠风二人仙力一探方知乃是仙力恢复所致,遂留了应儿和两个仙童在侧好生照顾,长衫丹房备药,叠风则飞去了十里桃林。

……

半个时辰刚过凌玄便转醒过来,精神已恢复不少,在榻上抻了抻筋骨,眯起眼睛他打量着榻边之人,嘴角勾起了旧时惯有的浅笑。

“呦!哪来一这么俊的姑娘?凑近点给哥哥看看!”

应儿莞尔,无奈摇头:“二师伯说的不错,七师伯诚然是个不正经的!”说着将人的被子掖了掖:“可想喝口水吗?已照师伯的喜好将茶煮好了。”

“七……师伯?你是……?”

“弟子离音,拜见七师伯!”

他坐起身,很是不解,拍了拍床沿令她坐下:“……离音?你是……应儿?这长得……也太……快了!”对着应儿上下几番打量,看得应儿不自在起来。

又道:“唬我呢吧,你到底何人?”说着竟猛一上前挑起了应儿的下颚,“啧啧,如此绝色佳人,怎会在我昆仑虚?你可是……谁人的亲眷吗?”

应儿憋不住扑哧一笑,将那拖着自己脸颊的手摆了开来,无奈道:“果然睡着醒着相差甚远,师伯,我是应儿没错!五万年!你睡了五万年不认得应儿也是寻常,过几日熟悉起来便好了!”

“五万年?”那刚刚清醒的双眼不由一震,表情亦严肃起来:“当真?”

应儿清了清嗓子,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卜天尔,是观无常矣,乃以有常卜天下之不知,知乾坤而后卜之……这还是七师伯当年教应儿的,玄门占卜的入门首句,应儿可说错了?”

凌玄不禁倒吸口凉气,翻身而起:“怎会睡如此之久……应儿?!好,应儿,快带我去见见师父!”

“啊?”

“愣着做什么?扶一把啊!这腿……哎呦!”凌玄边说着边就站不住了一般,应儿应了声连忙上前将人搀了搀,一路无话走到丹房,长衫已经离去准备药膳,只留了空空一室,应儿便遭了埋怨。

“师父不在这儿,你领我过来做甚?”

应儿有些疑惑的望着凌玄:“师伯……师公他不在昆仑虚,是折颜上神的意思,说无妄海的仙气更适合师公恢复仙身……”

“无妄海?”他身子一抖。“师父他?”

“师公仙逝已有五万年,师伯你竟不知吗?”

“胡说!”

“当年不是师伯同师公一起去的往生海吗?岂会不知?”

二人怔怔对望,仿佛凝固了周身的血气,许久尚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但见叠风引着折颜已踏着风尘匆匆赶来。

……

……

“别这样凌玄,为今之计当是尽快将师父神魂找到方为正途!你先收收心,我们都等着你讲述当年往生海一役的真相呢,要想找到师父,你才是关键!”

众人劝着凌玄,他却懊悔着依旧不愿相信不愿接受:“不会的!师父明明已有所准备,怎么会……?”

……

“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

他的情绪渐渐缓和,仿佛错过了场凛冽的暴风骤雨却徒留遍地狼藉,不知是该悔恨还是该遗憾,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没了着落。

“……师父和我赶到南岸的时候,最先见到的是九重天的三殿下连宋,他正被夜华的仙障护着,离得很远,往生海那时已无半分生气,想必经历了极为惨烈的战事。血池当中,夜华的青冥剑已从擎苍胸口拔出,想必擎苍已经死了才叫东皇钟转瞬失控。夜华没瞧见我们,人已冲了上去。那架势一看便知是要以元神生祭东皇钟,可他毕竟不得其法,师父连忙飞身上前阻止,之后便取了轩辕剑冲上去,打开了法阵。”

“法阵?”

“对,我看的出那法阵是师父早早预备下的,不然就轩辕剑的神力不该是那般样子,我和夜华见师父独自而去便飞身前去相助,可尚没接近东皇钟,那法阵便碎裂开来,想是两大神器对冲的噬灭之力过于强大,一瞬不过我和夜华已被巨大的冲击打回到地面上,不仅使不出半点力气,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当……不过眨眼的功夫,便发现使不出仙力来了,连呼吸也是十分困难,之后便随着东皇钟惊天动地的白光一闪,彻底没了知觉……”

他边说边回忆着:“但我清楚的记得,晕倒之前我听到了东皇钟的嗡鸣之声,只有半声!我确定,东皇钟被毁了!在大地剧烈的震荡中,那声音就好像之前十七去找擎苍决斗时,一般无二!”

说罢他忽的想到什么:“对了,我若睡了这五万年,那夜华呢?”

折颜道:“他有父神之力相护倒是还好,只睡了两个月,但见到人的时候也是遍体鳞伤,浑身上下没了一块好皮肉,想是墨渊那法阵碎裂之时释放的力量过于强大,若非有父神之力护体,他怕是已随着一并去了!”

“这么严重?那我?!”

“你?你更严重!是应儿这丫头以自己翼族血脉为引,化了半颗玉魂为药,照顾了几万年才恢复的!我之前在想,是否东皇钟在噬灭的最后一瞬将自身全部神力释放了出来,神力之强哪怕是轩辕剑亦无法与之相抗,所以……墨渊才会……元神受损!?”

凌玄沉思少许,摇头道:“不对!不对折颜上神!师父该是一早便猜到了北海军情有诈,你可知他曾遣我去探北海虚实一事?十二月初一早凌玄归来,已将九重天协助北海制造疑兵一事同师父交代的一清二楚。师父那时便该猜到擎苍攻打北海南岸意图不纯,乃是想声东击西,借势对我昆仑虚的迎亲队伍南北夹击……!”

凌玄扶额沉思了少许:“我想……许是当年十七在战擎苍时发现了什么,告诉了师父,而师父也知道了神器之间的相互感应和排斥,所以才会闭关一日一夜,为的,正是以轩辕剑之力与东皇钟毁天灭地之力相抗!既如此,师父定是已经胸有成竹才会交代了去去就回,又怎么会……怎么会仙逝呢?”他眉头紧锁,似乎仍是不能接受!

折颜将人轻拍了拍:“果然如此!”

他想了想,却摇头道:“当年一战,轩辕剑同东皇钟尽数被毁,我想若非引轩辕剑的神力怕是没法将那毁天灭地的东皇钟一夕毁去!只是,凌玄啊,需知那东皇钟是何等神器,只怕那灭噬天地的神力一朝释放,纵是轩辕神剑加之墨渊上古的神魄,亦是克制不住的。你想,单单只是封印东皇钟便要求一颗无比强大的元神,却也只能勉强镇压其区区七万之年,何况是将它毁了去?!这般巨大的神力释放,是不可估量的,单看你们的伤便可见一斑了!”

默了默,凌玄却道:“可是,折颜上神,何以昆仑虚的龙气却没有散去呢?”

“不同于以元神生祭东皇钟,此次他的神魂应是散落在八荒大地,不知在何处沉睡着呢,只偶尔的外界刺激会激起一丝感应,使得这龙气聚散几许,然而几万年了,我用玉清昆仑扇也没能找到他的元神,奈何无法使用伏羲琴,而那扇子,毕竟不是我的法器,与我缺少共鸣,交给夜华,也是无奈之举啊。”

凌玄锁眉:“话至此处……”他四下看了一圈:“诶?为何至今不见十七?十七人呢?师父出了这等事,她竟不在吗?”

淹没在一声长叹中,前尘旧事同凌玄说了个清楚,却只是将折颜心中的猜测坐了坐实,只道墨渊确实没有以元神生祭东皇钟,然而二神器毁灭所产生的巨大冲击显然是他始料未及的,又或者是作为神器主人,被狠狠的吃了一遭反噬……


折颜沉沉的叹着气,巨大的神力释放任何人无从抵挡,他心思沉了几许,只怕墨渊的魂,是再也寻不到了……!

……

夜里,得知一切的凌玄窝在酒窖之中喝着闷酒,心中所想却与折颜截然不同,他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以师父的决断真的会料不到东皇钟毁灭时的噬天之力吗?

瘫倒在纷乱的酒坛子中,他昏睡了会却又不安的醒来,敛了敛神,忽的神色一紧,提上了两坛子酒,起身腾云而去。

……

不时那紫宸殿的门便被人毫不客气的推开两侧,夜华自榻上惊坐而起,借着烛火望去,不由心口一酸。

“你醒了?!”

“是,这一觉睡得太久,不想醒来已换了天地!夜华,抛却你那高高在上的天君之位,同我……喝两杯吧!”

……

时光仿佛退回到五万年前,在长海军营曾区区几日的交道不想在五万年后却是这般令人珍视,同样错过了最该挺身而上的血雨腥风,同样在失去了知觉的一瞬与最该自己出现的场合擦身而过,无力的沉睡,两个月,或是五万年,换来的,却是醒来时恨不能一睡不醒的懊恼。

因为烈酒,或是因为终于得以宣泄的伤怀,二人醉倒一边,焦灼酣畅的胡言乱语间,却都留着一丝清醒,细数着被自己错过的陈年旧事。

……

……

“你说什么?!轩辕剑?!”慌乱间将酒坛打翻在地,凌玄踉跄起身:“轩辕剑在你这?!当真?!”

“自然,你我相继晕倒后我护着三叔的法障便失效了,你我二人的仙身,还有那轩辕剑,都是三叔亲自带回九重天的,岂会有假?”

凌玄狠狠打了个寒颤,锁眉许久,却忽的紧张起来:“好!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夜华啊夜华!五万年,你竟一丝一毫也没察觉吗?”凌玄重重捶了夜华一拳,将一丝惊喜往下压了压:“快带我看看,那剑现在何处?”

将人带到后殿之中取出轩辕宝剑,凌玄持在手中,连施法了几道强劲的仙力打进剑身,仍是没能得到一丝反馈,“这剑……?”

“这剑早没了神力,连你我都受了那般重创,何况是它……?”

“不……不是这样!”凌玄若有所思。

接着连连摇头:“错了,错了!若是连东皇钟都毁于一旦,轩辕剑定是保不住的!”凌玄沉寂的面庞上勾起那一丝惊喜:“能保得住这剑的……只有师父!是师父的元神,定是师父的元神!”

“此话何意?”

“你还不明白?!师父那么在乎十七,是断断不会再以元神生祭东皇钟令自己陷入沉睡的,他定是早便想好了要以轩辕剑之力与东皇钟的毁天神力两厢对抗,此番下来二神器本该已经尽数毁去,可轩辕剑还在,这说明什么?东皇钟是四海八荒第一神器,若是连东皇钟都毁了,轩辕剑又岂能留住半分半毫,如今它虽没了神力,然剑身尚在,定是因师父当时的元神将其护住……不……不是将其护住,而是……是,彼此护住……!”

夜华似懂非懂,凌玄见状摇了摇头,大笑道:“你好糊涂啊!我这便去找折颜上神,以折颜上神的力量联合狐帝之力,定能将这剑唤醒,到时……到时便知师父神魂何在了!”那话尚没说完,风风火火之人已不见了踪影。

在凌玄笑声的回响中,夜华敛眉沉思了片刻,随即闪身追上,一路同往,赶去了十里桃林。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8 15:47:00 +0800 CST  
第八十六章

并未费多大周折,狐帝很爽快的答应了。

几人围坐于十里桃林之中,聚集了狐帝和折颜之力,借着凌玄和叠风对轩辕剑的熟悉,成了主阵。辅阵则以白真、夜华和狐后相助,七人十四掌下异彩仙芒齐齐涌出灌注轩辕剑身,撑起了斑斓的巨大光球……剑身则在其中剧烈的翻滚震颤,应儿便同长衫在阵外结起了厚厚的仙障相护,由迷谷和凤九守候在最外侧,将炼好的丹药悉数备齐。

整整八个时辰!

轩辕剑苏醒之时,有几人已力竭倒地,独留了上古神剑曜目的金光将整片桃林照了个内外通透,恰似某一日山顶的日出,给那些曾经或是正在迷惘着的心儿们照亮了归途。

凤九和迷谷速速将众人护好。两个时辰后几人先后醒来,将苏醒的轩辕剑,交给了夜华。

“遣你的天兵天将去四海八荒好好寻吧,轩辕剑身有所感应之处便是他元神藏身之所,但凡找到一丝一毫,便能使出结魄灯来聚魂了!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魂聚之后,应该安置在何处修补倒是……”折颜话还没说完,却听狐帝道来:

“炎华洞虽可复修为、护仙身,却并非滋养元神的好地方,昆仑虚若是能守得住龙气不散倒是个好去处,然而那龙气聚散无常……倒不如,天君,你也学了父神化只金莲出来,将墨渊的神魂养在瑶池吧!九重天的灵气到底最盛,该是最能助他复原之所!”

“啧……你看我做什么?墨渊早日醒来,老夫才能尽早与他说道说道!”

折颜点头:“嗯,说的极是……原来只知道死鸭子嘴硬,不想年级大了的狐狸也有这般特质!”不再看狐帝,他笑了笑,对夜华道:“就听狐帝的!瑶池,的确是个好去处!”

……

……

夜华持着轩辕剑返回九重天,在紫宸殿中闭关两日,终于化了金莲出来。

十分顺利,五日的功夫,夜华已带着敛好的一丝元神回到了天宫,以结魄灯收集残缺的墨渊神魂,相守三日后注入金莲,守在了瑶池之中……

……

……

西南二荒交界。

“师父!弟子拜见师父!师父,你可叫应儿好找啊!”

“不过才数日不见?可是有何要事?”

“师父,轩辕剑没有被毁,师公借着轩辕剑身护住了一丝神识,现今已经收齐元神以金莲为胚养在九重天的瑶池中……折颜上神说,不过百年,师公定能归来!”

子阑怔着,半晌没说出话来。

应儿拿手在人面前挥了挥,扑哧一笑:“现在需得尽快寻找十七师叔了!除了大师伯、二师伯和七师伯,其他都已出动。”

“好!太好!”平复了好一会,子阑自手中化出一卷轴:“将这图交给你几位师伯,这是为师已经寻过的地方,有疏有密,令他们寻着轨迹去找吧,记得带上轩辕剑,玉清昆仑扇失踪许久,想是被十七带走了,依着神器间的共鸣去寻,能有所助力!”

“是!”应儿笑逐颜开,四下看看,“师父这茅屋委实不错,可一个人住是不是空荡了些?”

子阑缓缓抬眼:“臭丫头!莫不是想问那与你姑姑生的一样之人吧?”

应儿连连点头,“是,红莲!她人呢?”

“佛门弟子心怀六界苍生,她本就带着使命来到凡间,数日前,已经离开了……”

“离开?她去往何处了?”

“为师不知!”

“师父……就这么让她走了?让她一毫无法术之人,就这么去普度众生?”

“她是南海观音坐下童子,道行深厚,自然有佛法相护!”

“师!父!”应儿气得直跳脚:“师父难道不……不喜欢她吗?”

子阑莞尔,拉过了应儿认真看了一会:“喜欢?你小小年纪知道什么是喜欢?红莲佛性极高,若不是有前缘未了断不会再入红尘,而且为师心中之人,丫头,你岂会不知?”

应儿胸中千言万语梗在喉头,一时间竟也说不出个什么,左右自己是不懂这情爱之事,亦不知男女之间的相互倾慕是否真有个先来后到,可在她看来,师父看待红莲的眼神中总是抿着一丝如星辰般的明媚,她虽不知那神采之中是否藏着什么倾慕之心,但总归是与众不同的。

“罢了!这图应儿收好,凌玄师伯醒了之后我便一直在他身旁忙活着,之前结束了战争也没回去翼界整顿一番,应儿送好这图便回去大紫明宫了,近来翼界刚刚平了乱事,怕也不十分太平,需得一一安抚,师父……应儿告辞了!”

“不急!”子阑将人拉了回来:“你飞升上仙的日子近了,尽快处理好大紫明宫的事情便回去昆仑虚吧,为师在山上候你!”

“什么?”应儿呆住。

“怎么?高兴到耳朵都不好用了?”戳戳应儿的脑袋,子阑笑了笑。

“没有!没有没有!”应儿揉了揉,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师父待应儿真好!应儿给师父敬茶……对了师父,你有没有想过红莲未了的前世因缘,会否与师父有关呢?”

“为何有如此一问?”

“她毕竟和姑姑生的一般无二啊!”

子阑抿了口茶淡淡一笑,那已不似旧时的笑靥上夹杂着难以磨灭的经世沧桑,几万年过去,往事难追,他轻轻一叹:“起初为师也这么想,可她们毕竟不同,你姑姑……她不会再回来了!”

……

自打跟姑姑第一次站在了仙雾缭绕的昆仑虚山门之前,自打在那山门前第一次见到了行色匆匆的长衫,第一次见到了爽朗又板正的叠风,第一次,在大殿之上师父他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阖了阖眼,应儿强忍着不去流泪。

师公仙逝,十七师叔遭受重创,大师伯代罚身受重伤,七师伯一睡不醒……除了那世事惊变的短短几日,这无风无浪的五万载岁月里,应儿从未体验过心痛的滋味,而这一刻,看着子阑淡然的说出“不会”二字,那清淡的语气中透出的伤感和口是心非的不再留恋却叫应儿心上重重一痛。

她看着她的师父,那个一向将所有心事压在心里面上却从来谈笑风生的人,学着子阑的样子,应儿亦抿唇一笑:“是吗?不会再回来了?”

子阑不答只望着窗外淡淡出神,应儿再看不下去,垂下头明眸微转,勾起一丝坏笑:“罢了,师父既有所决断,应儿定不会再提及此事!”

子阑淡淡一笑,师徒二人随意的攀谈起来……

第二日,应儿带着画卷离开,子阑则返回仙山。

十三日后,子阑收到了应儿传来的书信。心道不妙,当日便起行离开了昆仑虚。

……

莲池边。

“怎么才聚了这十几日的功夫,他便又走了?”凌玄往后一靠,很是不乐意的将手中棋子随意一丢。

叠风皱着眉心:“应儿传书有难,怕是飞升上仙之事吧,算着日子想是也快了!”

“瞧你那副担心的样子,当年我飞升上神之时也没见你将这眉头皱成这副样子!”

叠风撇撇嘴往人肩上一搭:“可莫要告诉我,你凌玄上神竟吃起个孩子的醋来?”

“啧啧啧,受不起受不起!”凌玄连忙闪开,身子抖了一抖:“大师兄,十数万年以来不见你对哪个女子动过心思,该不会,你心上之人便是凌玄我吧?啧啧,这也难怪,谁叫我天生便是一副好皮囊,这四海八荒的男仙女仙见了,可都是要垂涎三尺的!”

叠风终是被逗笑了,“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谁看的上你,若真如你所说,怎么到现在也没领个弟妹回来给大师兄瞧瞧?”

“哎呦!这不是挑花眼了么!”见叠风本也笑着却忽的又皱起眉心来,凌玄不由拉下了脸,“行了!谁不是这么历劫过来的,天雷而已,不必如此忧心,将应儿看得跟自己孩子一般,至于么!”

被叠风白了一眼,凌玄又道:“不过……我倒觉得奇怪,之前我瞧她仙力已很是醇厚,修习道法也甚是专注,没想竟还没有历劫成仙啊!”

叠风沉沉一叹,“可说呢,我们几个之前也为此议论过,许是她在大紫明宫受了些限制吧!对了,你的身子还需再将养些日子,这阵子便不要急着回去,留在山上吧!”

“咳咳……怎么?留我在山上?你便要出去寻了子阑和应儿相助一二吗?”

见叠风一脸惊讶,凌玄大笑:“看看,叫我说中了不是?大师兄心里那点事儿从来都是写在脸上的!……不过可惜,我确实不能留在山上了,夜华将文昌帝君送去了我凌玄洞府作修仙小童,需得下凡历练五百年,我虽不必亲自出面,但多少得回去照应一番!”

“竟有此事?”

“是啊,跟九重天搭边的事,就是麻烦!你也别愁了,应儿修习刻苦,又有子阑相助,不会有事的!来,替十六将这盘残局杀完!”

……

……

两日后,凌玄回去了自己洞府,接收了修仙而来一心向道的少年,收于坐下,排行最末,化名,霄文。

同日,子阑循去了应儿留书所指的北海北岸,尚没寻到应儿,却于途中巧遇了正在讲经诵道的红莲,二人结伴,寻找即将历劫的小徒弟。转眼数月,却一无所获。

耐不住忧心忡忡,子阑同红莲二人追去了大紫明宫,不少旧族皆是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独独那小麒麟兽看似淡定,却道翼君只几个月前回来停留了数日,事后便再没回来过,也没交代去向……

……

仙界一载,凡世间却已逾三百年。

虽身为凡人却骨骼清奇的霄文,如今已能独当一面,却始终身在凌玄洞府之中,不曾去凡尘俗世历练一番,若非司命星君屡次前来相问,怕是凌玄便打算将人这么妥善的安置五百年了。不为别的,只图个省心。

这一日,凌玄终于在司命的反复要求之下,准了霄文离开仙家洞府,去凡土之上斩妖除魔,传颂道法,度一切苦难,化一切不平。

……

昆仑虚。

刚从九重天上回来的叠风满面春风,“长衫,喝两杯!”

“大师兄今日兴致这么好?”

“师父的神魂恢复的特别快!”他压低了声音,“照我看,那天君是将自己的父神之力化在金莲之上了!”

“当真?”

“千真万确!原来在长海曾与他有过些许交往,但始终未曾发现他竟有如此气魄,如此,当不愧为师父的前世胞弟啊!”

二人一面豪饮,一面却掐指算来,本是算着墨渊归来的大日子,却不想竟一并算出了些旁的!不由一惊!只道应儿历劫飞升的时间,竟被生生的推后了!?

这种事情哪怕是已经见惯世事的叠风亦是闻所未闻,二人与子阑传书相问,不日收到回信。却是:“一年过去,依旧没有找到应儿!”

……

转眼又是三个月,仍是没有一点应儿的消息,而长衫飞升上神的日子已近至眼前,二人守在仙山之上无所作为只越发焦急,相商之后遂留了长衫在昆仑虚等候,叠风亲自下界寻人,相约,无论结果如何,十日后,回山相助渡劫。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09 14:38:00 +0800 CST  
第八十七章

仙界三月,凡间百年,下界历劫的霄文却并没有尝尽人世至苦。

司命越发焦急,那留白的运簿不曾说过会有如此安排,但须知该受的苦难一遭也逃不掉,前四百年的平静安逸,无不说明所有的苦难都将汇聚在这最后的一百年里。这一日,他不得已又寻上了秦岭天山,凌玄洞府。

……

长海。

漫天飞雪间,霄文拄着长剑艰难前行,穿过丛林,他停在了一处寒冰磊起的城池之外。

时隔近百年,他终于将目光锁定在连年战祸的央雪古国,此处雪山绵延十数里,自千年前雪山崩坏,便相传经年落雪不停,是以得了雪国之名,却因内乱频发滋扰不断,朝代更替频频,百姓民不聊生。

对于面前的长河城,霄文已盯了一个月,据他推断,此处便是挑起百年以前央雪之乱的贼窝所在,借着这一场大雪,相互衔接接应的几处要塞之间已被他切断了往来。这一日,便是他出手之日。

擒贼先擒王。

他自城墙一路攀爬而上,除掉三五守卫后成功遁入城中,借着大雪纷飞,一袭白衫隐匿了身形,悄无声息的尾随着数名侍卫来到了宫殿深处。躲在暗处,却听那守卫之间相互淫笑道:“这几个姑娘皮光柔滑,绝非凡品,大将军此番力战那女鬼又立下大功,更呈上三位佳人,大王大喜,想是不日便将嘉赏贺大将军了,你我也该尽早送去贺礼方能在这长河城中站稳脚跟啊!”

“哥哥此话说的极是!”那男子搓了搓手心,很是奸邪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我只知道那三位女子是由哥哥负责的,不知小弟能否……?”

“你好大的胆子,大王的女人你也敢觊觎?”

那男子自怀中取出一包鼓鼓的银锭,在掌中掂了一掂:“哥哥此言差矣,小弟自然不敢有所觊觎,只是想寻个机会孝敬哥哥,不知,小的能否助上哥哥一二呢?”

两人压低了的声音随即被笑声取代,那人接过了银锭,“随我来吧!”

追到地牢门口,霄文却再无法跟上,只得躲在暗处。二人被里面的士卒接应着走远,说话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在甬道中,霄文已气得握紧了拳头,闪了身在附近的几间暗室和廊道间探看了一番,道路错综复杂,若要大肆寻人实属不智,只得回来地牢的门口守着,只道美人终是要献给大王的,跟着她们,准没错!

果然,半个时辰不到,三位盛装女子被几位兵士搀扶着走了出来,霄文一路尾随,跟到了长河王今夜落宿之所。

三个妙龄女子被屋内之人一一接了进去,屋外的士卒却匿了声不愿离去,贴着墙根向内听着。霄文一见不妙,遂丢了枚石子过去惹出一阵骚动,果然,那屋内之人甚是不悦,一番怒斥后屋外的一众士卒撤了个干净。

翻身而去,霄文将那疏于防备的士卒一一撂倒,起开那窗子朝内一望,马上又移开了视线,从衣襟扯了一条碎布蒙住双眼,长剑在手,滚进了屋内!

……

“什么人?!”

“替天行道之人!”

“来人,抓刺客!”

随着那长河王一声大喊,数名侍卫不知在何处涌了出来,却一剑下去那长河王已身首异处,正欲离开,却听屋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霄文闻声一望,心道糟了。

“老东西!还不受死?”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没一会便将屋子围了起来。


霄文拄着剑身向外望去,隐隐绰绰密密麻麻。尚没来得及解释什么,箭雨已飞了过来,窸窸刷刷打进屋内。

“这里,这里可以!”一女子道。

“什么?”

“暗道!”那女子朝床榻下指着。

一跃而进,四人匆匆从暗道逃离,没一会,却听到那甬道尽头的笑声,脚步声,和兵器划在石壁上的摩擦声。

“他们追来了!姑娘,你可知这暗道通往何处?”

“小女子不知,但方才大王便是从这里面出来的!我想对面应该是安全的!”

好不容易冲出了甬道,却发现仍在城池之内,只得绕了几绕,到墙根下将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高高举起,扔过了墙头。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却终是被追兵赶了上来。

只听一声“放箭!”

霄文翻上墙头,一个不慎却被狠狠打中了背心,顿时一阵眩晕,心道:糟了,这箭有毒!气血翻涌间,眼前漆黑一片。

……

……

醒来之时已是傍晚,霄文发现自己被深深埋在了雪中,周身却未觉得寒冷,而那三位女子都靠在不远的树根处,似乎已经睡熟。他动了动,浑身一紧,自雪中腾身而出。雪块被炸的四处纷飞,惊醒了一旁熟睡的三人。见救命恩人醒来,纷纷上前拜倒。

霄文将人扶起,却发现身上的毒已散了些许,不由看向那雪堆,勾唇一笑,“好办法!这是谁想的办法?”

三位女子面面相觑,说扶着恩人跑到这里之后便累的晕了过去,大概是恩人自己寻得法子!

霄文不可置信的挑了挑眉,看了眼天色,大雪虽掩去了他们逃走的路线,但是带着三位柔弱女子,并非长久之计,被追上亦是迟早的事,他自怀中取出师尊的罗盘一测:“这里距离我一位好友的住处并不远,三位姑娘不弃,便随我先去那里落脚吧,他们是世外高人,若能得他们庇护,想必能护三位周全!”

……

四人起行,互相通报了姓名,霄文、聘婷、婉云,却那跛脚的女子没有名字,只道无名,霄文笑了笑,替取了“梧鸣”赐之,梧桐凤鸣,寓意他日雪国的万世太平。

夜色渐深,带着三位女子果真走的极慢,好在大雪渐止,四人只得在丛林之中寻了一处凹陷的空地,借宿一夜。却因不敢起火暴露行踪,几人均冻得瑟瑟发抖,直至深夜,才相继睡了过去。

……

本也相安无事,又逢大难不死,霄文却久久未能入眠,不仅因为身上的毒始终令他有些顾虑,也因先前被围令他对雪国之事生出了疑问,显然有人早就要反那长河王,却被自己率先下了手,但是他始终没能看见那螳螂背后的黄雀究竟何人,会是献上美人的将军吗?若那贺大将军是央雪国前来复仇之人,那面前这三位女子是否会有他的同党呢?这件事情似乎并不简单,他想着,需得试上一试了!

……

……

“上神能相助一二自然是好,此番运簿留白司命亦是无可奈何,只是这毒有些不太寻常,若是帝君这次又没历够五百年的劫数,怕是又会……”

“无妨,此事交给我吧!不论他是文昌帝君还是我凌玄洞中之人,相助一二不过举手之劳。”

二位仙人隐了身形缓步走近,见三个女子倒在一边的树根,霄文在另一侧熟睡着,凌玄却忽的脚步一停,眉眼之间写满了诧异,“哎呦!有意思!”说着他饶有兴致的咧嘴一笑。

“怎么了上神?”

“呵呵,也没什么!许久不见而已!”说着他又笑了笑:“我一向是这般性子,星君不必介怀!瞧瞧,分别几日的功夫,不想帝君竟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了!”凌玄收了心,俯身下去看了看霄文的伤势,“这毒确实有些不寻常,不过倒是清了许多,这家伙,有两下子!”

边疗伤,凌玄边同司命说道:“此番帝君下凡历劫,前四百年都很是乏味,也怪我一直将人护着,但若如你所说,想必全部劫难就都汇聚在这剩下的一百年里了,若是你能日日相伴还好,可毕竟这是他自请的劫数,旁人有心也是护不得的……我,也只能救这么一次,你可明白?”

司命连连点头。

“若是帝君日后归来,想起今日凌玄相助之事,怕也是要怪罪一番的,虽说我凌玄一向不畏威权,可和你们九重天牵扯太多,也很是扰我清修的兴致,你说呢?”

司命哭笑不得:“上神说的是,说的极是!”

“啧啧,他在九重天上自始至终只惦记那白凤九一人,不想在凡间倒花心的很,竟有三美相伴,稍后我得去看看,这几位姑娘哪个生的更俊些!”

“哎呦,上神说笑了,这三个都是帝君救出来的凡人女子,不过萍水相逢,哪里是什么相伴左右之人?”想了想,司命又道:“……上神既说到了凤九小殿下,司命就唐突再向上神相求一事,若是来日白浅上神归位,能否好言几句,毕竟……”

凌玄起身摆了摆手,“诶!缘分之事,需得二人你情我愿,我瞧着,若是等来日拉关系,不如现在趁着二人对各自身份没有顾忌,暗自牵上条红线!”

“上神这话何意?”

凌玄没有答话,只唇边一丝笑意掩于夜色,忽的那树丛中窸窣一响,司命闻声一惊,望了过去,三个凡人女子睡得很沉,倒是树梢上似是停着什么,他敛神看了看,竟是一只鹞鹰。

“上神见笑了,怪我疑神疑鬼,你我已掩去了身形,在凡间任何生物都是瞧不见咱们的!”

凌玄却凝神看了看那鸟,就着月色四下一扫,不由微挑眉梢,“是就是……!他这毒,我留了一点让他自行克服,死是死不了,但多少得受点折磨,不然这劫便历的过于顺当了!”

“上神说的是!”

……

两位仙人于夜色中渐渐消失,茫茫雪地映着星辰夜幕泛出淡淡的红色,那树上的鹞鹰却歪了歪脑袋看向了仙人远去的天边,似是瞧见了什么,却也像一无所知。

万物有灵,鹞鹰扑了扑翅膀,又落到了另一棵树上,侧了侧头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不时咿呀一声长嘶划破静夜,引来丛林中一阵窸窸窣窣。

树下女子动了一动,寒冷的雪夜中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些,一旁的霄文却似乎没有察觉,在毒素散去的作用下,睡得又沉了几分。

……

TBC



替亲们送本桃四个字,不知所云。。
ps 看不懂很正常,过几章就好了,明天见。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0 18:40:00 +0800 CST  
第八十八章

“醒醒!有追兵!”

霄文一声大喊惊醒了熟睡着的三个女子。

四人略显笨拙,或深或浅在雪中一路狂奔,数里开外气喘吁吁停了下来。女人们摇着头,喘着粗气,直道:不行不行,少侠请先行一步别管我们,死就死……实在是,跑不动了!

霄文却背身暗自一笑,心道三人确实没有功夫在身,遂放了心转头道:“不要紧,这雪是最好的幕障,咱们掩于此处,稍作休息吧!”

可几人才刚坐下半个时辰不到,那丛林之中便生出了一阵骚动,刷刷之声不绝于耳,眨眼间箭雨已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糟了!”霄文一惊,不想竟真有追兵,大叫了声“趴下”便身中两箭,梧鸣和婉云坐的低一些,趴下却刚好躲过了飞箭,奈何娉婷却身中数箭倒地而去,丛林中三面呼喊之声穿过雪雾叫嚣而来。

“快跑!”给那没受伤的两人喊了一句,霄文将胸前两箭猛地拔出,“我殿后!”

两个女子相互看看,一个抱起地上的聘婷,一个拉起正准备决战的霄文,“要走一起走!要死一起死!”

……

很是一番苦战纠缠,霄文四人艰难摆脱了身后的三面追兵,如同被驱赶,他们冲进了唯一开口的北面密林。

“不必追了,回城交差!”那将领笑着拦住身后的士卒,却朝天上扫了一眼,“那些鹞鹰许是他们的同党,备些腐肉,毒药伺候!”

……

另一边霄文带着三人冲进了大雪孤山,见身后之人已不再苦追,顿时松了口气,整个人泄了力般倒在雪地上,两个女子却也跌跌撞撞,见状相互一看,婉云背上了聘婷,梧鸣跛着脚,拄着杖子十分吃力的背起霄文,两人艰难的往雪山深处走去!

……

“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又绕回来了?”

大雪纷飞,两个女子却满头大汗,将疲累的感觉往下咽了咽,梧鸣四下一看,蹙眉道:“有吗?我倒是没有发现!一直在朝着北面走,照理说应该很快便能穿出这片这林子了!”

“不,我确定咱们又绕回来了,你瞧那不是他们滴在地上的血迹吗?”

顺着婉云所指一看,地上些许血痕洇在雪窝里,被不断下落的雪花盖住:“这可如何是好?”

几人停在原地僵持不下,眼见时间一寸一寸流走,半个时辰过去,汗水已经风干,周身冷了起来。

……

“往……往这边走!”

终于……大雪方停的一刻,霄文转醒起来,强挺着精神,将几个人带出了这片迷障丛林。

“林子是道兄设下的障碍,还有前面的石林,不怕,穿过石阵,那院子就在前面!”说罢便又昏睡过去,毒素蔓延,他的嘴唇已经微微发紫,而婉云背上的聘婷早已没了气息。

……

“霄英雄你醒醒,是这里吗?”婉云指着前面的院子问道,可是霄文已经没了反应,二人将人放好,在院落外大声问道:

“有人吗?”
“有人在吗?”
“路经此地,讨杯水喝!”

无人应声。

“许是主人不在,既是与霄英雄相熟之人,应该不会怪罪!”
“进去吧!”

……

十丈方圆的大院用半人高的矮栅栏围着,里侧搭着一间茅草屋,一排排青竹码的整整齐齐,当中对开着两扇窗子,都紧紧闭着,房前铺着细碎的石子小径,左侧是与院外一样的竹林和一大片空地,右侧是两棵参天大树,枫树,和一株桃树,却已经破败凋零,干枯的树枝朝天伸展着,上头落着厚厚的积雪,地上却落满了暗红色的枫叶和斑驳的浅桃花瓣,都被厚厚的冰雪压在了下头。

树下是一张石桌,两枚石凳正对摆着,桌上似乎还列着一盘未下完的残局,却也被封在了一层薄冰之下,只依稀看得到黑黑白白的影子,并不真切。

背着人推开了房门,一阵浓烟滚尘翻了起来,两人呛得咳了几咳,捂住口鼻,朝内看去。

陈设极是简单,一张榻,一面空白的屏风,一张书案,上面暗红色的一张锦布铺着下面的一副古琴,另一侧,茶案一盏,红木座椅两只。

……

一目了然的室内,一应陈设上都布着厚厚的尘,想是主人已经离开许久。却给人感觉莫名的安心,然而刚刚将人安顿下来,两个女子却发现聘婷已经毒发身死,婉云痛哭,将人安葬在了院外的竹林中。却见霄文迟迟不醒,二人将他再度埋进雪堆中,相商之下各自去山后寻找可能有疗伤作用的草药、水和食物。

两个时辰后,先后归来。

霄文已经醒了,在雪中那毒素淡去了些,却见归来的二人喜忧参半。婉云一无所获,梧鸣却寻来了许多干黄的枯草。他很是无奈的翻了翻,夹杂在杂草中间,没成想还真有些能用得上的。他一面在屋内生起了火取暖,一面借那草药为自己疗伤。

……

相安无事到入了夜,梧鸣早早便倒头睡去,而婉云则帮助霄文将胸前背后的伤口处理了一番,眼见创伤周围的皮肤已经溃烂,只是些寻常草药怕是不顶用。两个人遂在房中翻了起来,想着或许会有道兄留下的一两丸丹药。可正翻着,不知谁人不小心碰到了那桌上的古琴,一声空明琴音飘洒出来,梧鸣自榻上翻身而起,“什么声音?”

“瞧给你吓得,惊弓之鸟,不过琴声而已。”

“不是琴声,是外面的声音,你们听……”

二人侧耳听去,果然,没一会那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越来越近。

“他们找来了?!”

霄文摇头,“不,脚步很快很杂,这不是人声!”

“什么?”两个女子一惊,速速缩在了榻上窝在角落。

话音刚落,外间此起彼伏的嘶嚎之声便传了进来,霄文扒着窗子一看,却是一群雪狼,月色下那一双双眼睛泛着幽蓝的光,正虎视眈眈,朝这院子围了过来。

当下惊出了一身冷汗,眼见着那狼群却来越近,霄文的心沉了几沉,眼下自己身受重伤,又带着两个女子,怕是求生无望了。

他长剑横在身前,盯住外面狼群,守住门口,只道破釜沉舟,进来一个,砍一个。

……

半个时辰后,示威一般的嚎叫之声仍没有休止,霄文略略发怔的望着迟迟没有近前的狼群,它们,似乎在怕着什么……又半个时辰过去,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没想那狼群却只是围困没有上前,可虽说眼下解了危局,然甘心守在室内被它们围困下去,亦非长久之计!

……

……

无粮无水被困了一整日,那狼群仍不肯散去。而霄文伤口的溃烂已蔓延至全身,寻着旧办法用雪来洗伤口却成效甚微……只在毒素的影响下迷迷糊糊的昏睡着。

开始昏睡后的第三日。

霄文却意外的发现伤口似好了一些,整个人也有精神了,正伏在地上画图预备立下阵法转移那些狼的注意力伺机逃走,却忽的听到外面的撕打之声。

……

几人扒着窗棂一看,外面的一位年轻公子,生的甚是俊俏,一袭水色长衫垂地,手中三尺长剑寒光凛凛,正在同雪狼厮杀,肃杀之气惊起林中飞鸟无数,窸窸窣窣,片刻的功夫,那狼群便被杀的退了开去!

“好身手!在下霄文,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救命?”凤九收剑在手,微微挑眉,心道:那我可不是故意的。

“拜谢公子大恩,敢问公子可是倾恖道兄的朋友吗?”

“谁?”凤九一愣,上下打量着霄文。那是一个身怀命丹延寿的寻常凡人,眉目间几分英气似曾相识,只掩不住骨子里的一丝文弱之气,与手中那三尺长剑甚不相协。

“倾恖!世外高人,这里便是他和他徒弟晗冰的住处!公子此来,难道不是来寻他二人的吗?”

凤九摇了摇头,“什么青丝什么寒冰?谁人会起这样的名字”她喃喃自语。想了想,自怀中取出一物:“这手书,可是你传于我的?”

竹筒扔了过来,霄文取出其中信笺一看,只有清秀的六个小字:“速寻白浅于此”底下一张图画,所指详尽正是此处。

将信笺收好递上,霄文摇头道:“在下与公子素不相识,不曾传过此书与你,亦不识得这信中之人……”正说着,却因动了剑气,忽的胸前伤口一震,毒血攻心。

……

醒来时,霄文发现自己躺于榻上,那俊美的公子正坐在一边。

“醒了?!你中毒了!不轻啊!还好我来得及时,虽说没能找到姑姑,但也错有错着救下几个人,尚不算白跑一趟!”

“姑姑?”霄文疑惑。

“是啊,她离家出走好久了!”

“原来公子是来寻亲的,可此处方圆十数里皆是大雪封山,人烟稀少,倒是往南去有一座长河城和更南边的央雪古国,或许公子的姑姑会在那里落脚。”

凤九淡淡应了声。

霄文又道:“公子屡次出手相救,霄文感激不尽,在下唐突,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称呼?”凤九微微一笑,似想了想:“小生姓白,单名……小九!”说着又是一笑:“对了,那两个女子都不怎么说得清楚,我瞧你倒是个明白人,你来说说,你们来到此地之前可有何人先你们一步吗?”

“应是没有,一来此处极为隐秘人烟稀少,二来若寻得此处十分困难,外间都是道兄布下的秘林石阵,而且初到此地时室内已落满了尘,想是主人已经离开许久。”

凤九一叹,又将那信笺展了开来,弱于所思的看了许久。

霄文见状思索片刻,“会否有人刻意引公子来此,另有目的?”

凤九想也不想摇了摇头:“不会!”

她回忆着那日收到此书时的情形,彼时狐狸洞中只她一人,折颜四叔也不在十里桃林,那人不曾路面却单单留了书信在自己房中,哪有这么巧的事?而且那书信之上还隐含着熟悉的气息,像是昆仑虚的气息,定是熟人!或许是昆仑虚之人找到了姑姑,才留了此书,叫我们过来团聚……

她起身转了转,“此处不是久守之地,莫不如将伤养好,我便护送你们离开吧!”

……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1 23:44:00 +0800 CST  
三日后,四人起行。

刚走出雪山,却又飘起大雪来,纷纷扬扬,看不清前面的路,亦盖住身后杂乱的脚印。

“再往那边走便是市镇了,央雪国!”

霄文颔首,几人就地拜别,各奔东西,两个女子亦是跪下向二人扣了扣头,随即便消失在川流的人群之中。

“请九公子再受霄文一拜!公子大恩,霄文日后定当还报,此物是我凌玄洞府的信物,公子日后如有需要但可去秦岭寻我,霄文百死不辞。”

“小事一桩不必介怀!”见霄文并不收手,只好接下他手中玉佩,看了看,那雪白的凝脂玉上却正勾着自己隐于额间的凤尾花,底下端端刻着霄文二字,她淡淡一笑:“秦岭凌玄洞府?好!我记住了!”

“告辞!”

二人分道扬镳,隔着纷飞的雪花渐行渐远,凤九却有一丝窃喜,本来以为将要寻到姑姑才特意装扮了男子模样,不想竟这般有趣,难怪姑姑会乐此不疲。她抿唇笑着,在央雪的主街上走了许久却终是不放心那信中的六字,想了想,便又折回到雪山中的竹林小院。

……

……

另一边,婉云与众人匆匆拜别,先是躲进了人群,绕了几绕换了装束又重回到长河城中,正欲进去宫殿却被人忽的捂住了口鼻。

拖至墙根。

“嘘,想活命就别出声!”身后的声音很轻却极是压迫着她,婉云不敢乱动,听那身后之人又道:“放心,只要你知无不言,我不会伤你!”

……

……

凤九回到竹屋,前前后后的翻找姑姑留下的线索。

一无所获。

她坐在石凳上望着被薄薄的冰雪封住的残局,被面前的雪花晃得出神,百无聊赖的望向一边,几万年了,每每希望落空都已成了家常便饭,她漫不经心的视线落在那桃树上,却见矮处缠着一根红绳,伸手去探,上面似挂着什么东西,挪了挪转过来,竟是一块木牌!

微微一怔,凤九细细看去,那木头已经腐朽,看不出上面曾刻着的字,她摩挲了一番,判断起码有两千年以上,不禁惹起了疑心,四周望了几望,不和季节的树木落英,竟能在百余年前的雪崩中幸存下来,怪石阵,还有能迷惑人的丛林,以及守护着此地的狼群,这单薄的竹屋,还真是不简单!

回到室内,她正持着卷在地上的一张阵法图端详着,看着锦帛上粗细线条勾勒出的玄妙安排,想着倒是与昆仑虚之物有几分相似,出着神,忽闻外间凡人气息越来越近。

“什么人?”

她还没来得及作何反应,外面那人倒是先叫了起来,声音很是熟悉。凤九推门一看:“是你?”

缓缓飘落的雪花隔在二人中间,霄文淡淡一笑:“九公子,又见面了。”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1 23:45:00 +0800 CST  
第八十九章

一间封闭的屋子。

“将军交代的事情,你办的很好啊!”

喉咙被身后之人紧紧扣着,既没办法吞下藏在舌底的毒药,又没办法咬舌自尽,寒光停在光洁的小脸上,婉云怕极了。

“是将军怪罪了?这一路我出手很多次,但不知为何始终没得手,此事将军是知情的,那日我已经同他的亲信通报过了,还特意加重了蛊毒,那江湖人如今看来已经痊愈,实则中毒已深,若他是雪国派来监视将军的,绝没法活着回去!”

“哼!”身后之人冷冷一笑。“你可知道,你为何没得手吗?”

婉云一怔。

身后之人将那匕首自脸上拿开,婉云缓缓转过了脸,满眼惊恐讶异。

“自然是我在从中作梗了,你那毒,确实不寻常,本姑娘也解不了,告诉我,是如何炼的?!”

“你!竟然是你!哼!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也不会说的!”

“好忠心的女子,你这幅样子,我都不忍心下手了!”梧鸣捏着婉云的脸蛋仔细瞧了瞧:“虽说也没有生得多漂亮,但这副容貌多少有些用处!”

说着在那惊慌之人的眉心重重一点,晕厥过去,梧鸣拂袖扫过,片刻后,两个婉云对镜而立,一个晕着,一个已经起身离去。

“信你的话,莫不如我自己去查!”

……

……

竹林院中,霄文凤九相视一笑,隔着飞雪,亦隔着几万年被遗忘的时光。

“我回来看看。”
“我的图落在……”

二人又是一笑。

“是,只因落了此图,所以特地回来取。”

“这图,这么要紧?”

“是,这是霄文离山之时师尊相赠,霄文自入师门只见过师尊一次,这图也是本次出山才带在身上,师尊说,能助我一二。”

“你师尊?是凌玄?”

“正是!九公子知道?师尊是隐居世外的仙界高人,外间传闻说师尊已是神仙之身,此事,就连霄文亦不知是真是假。”

凤九笑笑,将图递上:“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霄文沉沉一叹:“我想再回去那长河城一探究竟,那里面,一定有问题!”

“有问题?”

“是,此事一言难尽!”

……

二人于石桌前坐下,凤九拄着脑袋,一面听着霄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一面想着若是姑姑真的曾路经此地,且那城中还藏着什么秘密,以姑姑的性子定是不会错过的。

遂笑了笑道:“我的功夫较你好一些,不若随你同去吧。”

……

隔着些许距离,二人闲适对坐,放下了曲折的过往,掩埋在多少个轮回之前的爱和决绝,经世的重逢和错过,只抛却一切望着面前飘着的雪花,望着彼此不染一尘的双眸,望着偶尔勾起的唇角,脚踏着被薄冰封住的红枫和桃瓣,无所顾忌的聊修仙传道,说众生百态,叹悲欢离合。

不知为何,凤九对这个道法平平武艺也平平的修仙小道倍感亲切,不知不觉已将心中之事说了个七八,霄文亦是如此,大叹相逢恨晚,这便要择个吉日结拜一番,此后兄弟相称,仗剑天涯,好不豪迈。

直到暮色渐沉,二人才转回屋内。

“你倒省了这烦恼!我阿爹阿娘一直逼着我娶亲,可那些……咳,女子……我并未见过,根本就不想与她们共度余生,而且我总觉得心里有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被我忘记了,我应该要等他回来!”

“忘记了?”霄文沉思:“我凌玄洞府有一门法术,我学的还可以,是有助清明思想的,九弟可想一试?”

凤九笑了笑,“不必了,我家那边有个医术很好的人,他也会些道法,很多年了,我仍是想不起来。”

霄文笑了笑“想不到九弟是个性情中人,照我说,不若将那女子忘了吧,虚无缥缈的前世姻缘记来何用?像我,来去随心,本就无所挂碍,该来的迟早会来,已经离去的,就让它了无牵挂的去吧!”

“可以吗?”

“当然!”

凤九陷入沉思,却忽的眼神一凛,望向窗外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对着口型道“有人!”说罢亮了长剑在手,冲出屋外。

风雪已停,凤九在院中绕了几圈却不见半个人影,霄文亦紧跟出来,二人立在院落之中,皓月当空,才刚站了片刻不到,却忽的盈盈绕绕,飞出了出许多斑驳的光点。

凤九一退,横剑在前,“这什么?”

霄文一笑:“九弟常年住在仙界,没见过这凡间之物倒不稀奇,这东西,叫萤火虫!”

霄文挫着下巴,很是讶异:“不过……真是奇了,这东西一般在盛夏出没,在这大雪深山……九弟,还是小心为上!”

……

斑驳的光亮在月色下显得微不足道,却绕着两人好似遁入仙境,盘桓在水色长衫和泛红的笑靥周围,凤九不由看得呆住,一旁的霄文试了几试,只道这些流萤确实不带任何仙法和秘术,不时便也不知不觉沉醉其中。

“真好看,在我的家乡,也有这种会发光的物件,夜明珠,你可听过?”

“稀世珍宝,霄文有所耳闻但不曾一见!”

“无妨无妨,来日若有机会我带你去看!我家院子外头有一片很大的水域,里面都埋的是夜明珠,每每夜里便泛出幽幽绿光,很是梦幻。”

“绿光?”霄文饶有兴致的问道:“那夜明珠,本身就是绿色的吗?”

凤九却想了想:“本来也是的,可……可很久之前,忽然有一天从那池子中捞出来的夜明珠就变了淡淡的……红色……嗯,像,桃花的颜色……”

“会变色,真是奇了,一定很美丽!”

“是啊,很美……”

……

午夜的清风扰的树丛沙沙作响,伴着丝丝凉意,那隐在树影深处的人已满足的抵着长剑飞身而去,底下二人却沉浸在嬉戏中,沉浸在注定的或是被安排的一场邂逅,不问因果,亦不问究竟。

… …

……

翌日晨起,凤九霄文结伴,再次潜入了长河城。

城中已翻天覆地,不见川流的行人,却漫天都是鹞鹰盘旋,霄文敛眉,只道鹞鹰乃是专以腐肉为食的鸟,荒漠中多见,不会无故大量聚集于此。心道不妙,带着凤九直冲入如乌云般的鹰群之下。

躲在暗处朝当中望去,很是骇人,盘旋着的鹞鹰黑压压的罩在一处祭坛之上,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不少装束有异的士兵士卒纷纷倒地,当中几个人围着中间的祭台。

“看……那不是……与我同行的女子,叫婉云的那个?她怎么又被捉回来了?难道她真的是雪国的人?一路尾随我们另有所图吗?”

“可你当时伤势很重,她若有心害你,你绝活不过半日!”

霄文正品着这几日的经历,却忽的见凤九神色异常起来,“怎么了?”

“不!不是!”凤九敛神连连摇头,“那不是婉云!”

凤九凝神望去,那台上女子所用的幻化之术虽看不出是哪家的仙法,却瞧得出道行很深,她连忙将人拦住:“静观其变!”

片刻后,却见那祭台旁的将军向池中望了一望,似乎到了火候,对那道士说了些什么,那道士便做起法来,血池之中顿时升起浓浓黑烟,顶上盘旋的鹰群也仿佛忽的陷入疯狂,咿咿呀呀的叫声不断,有许多已耐不住血气冲了下来,如扑火的飞蛾一般没入血池。

“再不去来不及了!”

霄文见周围的士兵开始不断的将俘虏推下去,终于忍不住,提着长剑冲了上去。

“妖人住手!”他一声大喊,几剑下去砍倒了周围的兵士,一个飞身上前,欲先将那将军拿下。

“何人胆敢捣乱!”一声令下。霄文同冲将过来的几人扭打在一处,凤九上前帮忙,却因在凡间不敢现了真身,只耍着寻常功夫,却见那婉云很是无奈的向后退了退,俯身在那将军耳边说了几句,那将军点了点头,走向祭台,停在道士身边朝下望着,而婉云则不动声色的退了出去。

不想放她走!凤九冲过去将人拦住:“你是什么人?”

那婉云人前一副柔弱的样子,被吓得退了几退,惊见凤九大叫起来,周围兵士顿时冲了过来,几番厮打过后凤九才摆脱了众人,见婉云闪到了无人的廊道之后,便跟了过去。

却被一个大力按在了墙上。

“我说凤九小殿下,你且照顾好你自己的相好便罢了,莫要坏了我的事!”

“你是谁?”

凤九与婉云躲在廊道之后,四下无人,她拂袖一挥撤去了婉云的幻化之术。

“是你?”凤九顿了顿,“那手书是你传与我的?姑姑可在此处?你当真寻到姑姑了?”

“自然是假的!许久不见,想你想得紧,遂请小殿下过来一聚!”应儿朝外侧望了一望,略略摇头:“小殿下莫要再牵扯这其中之事,事关翼族旧部,这中间的纠葛可不是你能理得清的,哦……倒是……快去看看那霄大英雄吧,他好像快顶不住了!”

“什么?!”

话音刚落,身影已变回了婉云模样一个晃身不见了去向,凤九一时气不过却也不想碍着她什么事,遂连忙回身相助霄文,却不想这些兵士战力极强,远超自己预料。

“走吧!是非之地不可久留!”

她拉起人,正欲离开,不想一个转身的功夫,刀光剑影齐齐找了过来,正欲见招拆招,却被天上纷纷冲下的鹞鹰遮住了视线,似被控制一般,那鸟群咿呀嘶鸣将二人围住,辨不清是保护还是围攻,霄文本能的挥了手中长剑将那鸟群斩裂,破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鹞鹰散了几散,却不料的破开的口子中间飞进了乱箭。

霄文大道糟糕,眼见九弟正与那鸟群撕扯,尚来不及反应,他已箭步上前,长剑一挡,拦下几支,却终是反应不及,本能的冲在凤九身前生生抗住,被飞箭再次刺穿了胸膛。

一声痛叫,霄文捂着胸口心说又是那毒,凤九连忙回身将人护住,却见人已被箭打中,一气之下,再顾不得什么乱了凡人气运的反噬之力,一道仙法洒遍,池中众人皆被定身镇住,一掌将穿透霄文胸背的箭翎震飞出去,又将那鸟群扬飞在地,抱人而起闪身离去。

池中众人还被定在原地,那廊道后面却闪出一人,望着离去的二人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手中方天画戟朝地上狠狠一震,定身之术解了开来,一阵骚乱之后,池中法事继续进行。

……

半个时辰后,血丹腾空而起,那将军大笑起来,“好!好!保我雪国战无不胜一统天下,国师功不可没!”婉云自身后递上锦盒,二人将丹药收好,并肩离去。

… …

… …

抱着人回到雪山中的竹屋,霄文惊讶:“原本只知道九弟功夫了得,不想你竟会腾云之术?”

“你别再说话了!”凤九睫毛微颤,在霄文的伤口处施法疗伤,半晌过去竟掉下泪来,“为什么不行?”

霄文笑笑:“我本就是凡人,因借着入门时师尊授予的命丹才能保住长生之身,之前两次中毒,那命丹早已不保,现今再度受伤,当然是要魂归天命了!可是,九弟,你并非凡人,对吗?我早便该看出来,寻常修仙之人怎会有如此醇厚的仙力?”

“别说了!你这人太过迂腐,他们根本伤不到我,你何必拦在前面?”

霄文默了默,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萍水相逢的缘分,虽也投契,却为何这般珍视,他想着,或许这就是师尊所说的劫数,要悟得生命之根本,首先要堪破生死大关。

他笑了笑:“瞧你,怎么哭了?倒像个孩子!”

那冰凉的手指缓缓探上,抹掉了她滑下脸颊的泪水。

一股莫名的触动弥漫开来,她微微一怔。

“九弟曾两次救我于水火,如今换霄文来救你,岂不正好?”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2 21:28:00 +0800 CST  
第九十章

婉云一路伪装,跟着贺将军行至央雪国屯兵大营。地牢深处,她见到了被圈养在牢笼中嗷嗷待哺的兵士,心中似乎清明了一二。

如骷髅一般干瘦的人或是缩在角落,或是见来了人便呼救着跪地拜倒,那红透的一双双渴求着血液的眼睛让她不敢直视,亦不敢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平复了一下心绪,却在将军的指令下,亲手将那血丹化进了当中两丈见方的水池。

原本清澈的水立时变了血红,淡淡腥气弥漫开来,牢笼中被圈禁的人仿佛受到感召一般,如那天上嗜血盘旋的鹞鹰,一个一个失了神志疯狂的嘶嚷叫喊,欲突破阻碍冲进这血池中来。

尚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只见那将军朝一旁的几名士卒挥了挥手,婉云会意一退,却见那几人搬着一口一人高的大缸挪到了血池边。

正疑惑着,那将军大笑起来,将人一手揽在怀里,扯了扯领口,在她颈上狠狠亲了一口,“这些可是本帅亲自寻来送你豢养的,小东西,旁人家的女子哪有喜欢这些的,你,当真是与众不同!”

那大手在婉云身上十分的不老实,没一会的功夫衣衫已被扯了个乱七八糟,婉云一笑将人推了推,“将军,有人在呢!”

“那又如何?这天下都是本帅的!”说着仰头大笑,厉喝一声:“倒!”

……

随着一声令下,婉云再顾不得那在自己身上偷香的手,只忽的胸中一阵翻滚,将涌上的恶心强忍了下去,但见那大缸之中,倾泻而出的,如稠浆一般的,不是什么液体,而是一只只如指甲般大小的虫子,裹着光亮的外壳窸窸窣窣倒灌出来,如同厚重的墨汁,在蠕动中泛起好似波纹一般的幽光,转瞬,却淹没在血池之中。

她有些滞住,那将军却忽的停了手,将婉云的脸捏了起来,“今日怎么是这幅神色?”

婉云淡淡一笑,扮作娇羞状略略偏头一侧,眼神却始终盯着那池子,这一句话的功夫,那满池翻涌着的虫子已吸干了池中血水,一只一只略略膨胀起来,整间地牢充斥着血污和恶臭。

就在第一只虫子和干瘦的骷髅疯狂融合的一瞬,婉云阖了阖眼,她明白了。血,他们在凝练和转移血脉!

脚尖一点,一瞬不过已将那彼此吸引的人和蠕虫分了开来。

“你做什么?!”

转头看向那将军,她手中已唤出了方天画戟,胸前敞开的衣襟尚没合起,只持着杖子重重在地上一抵,眨眼的功夫,那池中蠕虫忽的被刺激的发狂一般在缝隙中钻进钻出,甲壳摩擦的声音嘶嘶如嚎叫一般,不少已经跳出了池子,或是痛苦的在地上打转,或是快速的四处游蹿。

随着那将军的一声令下,周遭士卒涌了上来。

不想恋战,应儿冷冷将那众人看了一圈,“好,给你们一个,痛快!”说罢手中方天画戟一挥,整间地牢顿时震了几震,眨眼的功夫,干瘪的囚徒,将士,虫子,一个不差,全部断了气息!

……

“君上!?”小麒麟兽冲上来将人扶住之时,应儿已有些站不稳当。

持着方天画戟的手仍微微颤着:“不必多说,孽是我做下的,日后我自然会还,但这些人早已无药可救,留在世上无益!”她阖了阖眼,哽在喉头,有一些滚烫的什么被强行咽了下去。

“那毒并不简单,你护住白凤九二人随时与我通报,我要先离开一下!”

“君上?”

“去吧!”

“……是!”

心寒之余,应儿施法将整间地牢封在了结界之中,即刻抵剑飞往了南海。

……

……

北荒。

“折颜!快救救这个人!”

折颜瞧着匆匆赶来的凤九,有望了眼她怀中之人,不禁一怔:“这?!”

“这个人为了救我受了伤,可他身上的毒我去不掉,很是奇怪!如今他已昏睡过去,快,再晚便来不及了!”

“……于是你便抱着个凡人腾着你那小祥云来寻我?”折颜竟笑了出来。

凤九恼了:“是又如何?人命关天,他舍身救我我却要见死不救吗?日后姑姑归来我如何向她交代!?”

“好好好!救便是了,又没说什么,瞧你急的,叫真真看见又不晓得怎么挤兑我了。”

……

……

半日后,应儿寻着麒麟兽的足迹追来,于茶案前坐下,应儿为折颜倒了茶。

“果真如此!那你可确实寻到小五下落了?”

“不曾!”应儿垂着头,不敢相看。

“我明白你的用意,可你也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连帝君也敢设计!”

“应儿知错了,只因那日在雪国被凡人帝君人搅了弟子的计划,他当时受了伤,在林中又巧遇了七师伯,侧耳听了几句,这才动了这等心思,折颜上神莫怪,他二人若真有未了的缘分,如今,不也正成全了吗?上神知道,那一年在东海之滨,是帝君救了应儿,如今还她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折颜将茶杯往案上一拍:“怎么昆仑虚长大的女子一个个都跟男人似的。”

“上神见笑了,不拘小节惯了,平日里说话难免失了分寸……对了,那帝君,他可还好?”

“好什么?命丹已经化了,现今不过是承了小九那点仙力勉强维持着,我正想问呢,那毒可是厉害的很呐!应该是你翼界的东西,怎么流到凡界去了,不过……你应该知道该如何化解吧?”

“此事说来话长,不过,应儿这便要去九重天向天君求一物来!”

“去九重天?”折颜想了想,恍然大悟:“嗯,也确实只有你才借的出来!”

应儿一笑:“那是自然!请上神务必在两日内保帝君周全,第三日,应儿定将那解药带来!”

“怎么?可有何不妥?”见折颜望着自己锁眉不语,应儿问道。

折颜凝神打量着,似乎想问什么,许久过去终是略略释怀的笑了一笑,意味深长道:“没事,你放心去吧!”

应了一声,应儿拜过后转身离开,可回过身子的一瞬她却忽的湿了眼眶,只道那几个眼神之间已读出了其中深意,忽而转头,恳求的望着折颜,“上神,可否……?”

二人对望了许久,他表情很是复杂,迟疑的久了些,终于展了展前襟上的淡淡褶皱,长长一叹:“去吧,我从来不是多管闲事之人!”

应儿鼻子一酸,却莞然一拜:“多谢上神!”

望着应儿抵剑而去,折颜掐指算了一算,若无其事的他扬了扬眉望向云端,方才聚起的那一团厚重的云朵,如今已散了开来,好似铺着一层细纱,盖住了背后深沉的穹宇……

……

“想什么呢?”白真坐了过来。

折颜收心一叹:“孩子们长大了,一个个主意正的很呐!对了,那小两口你瞧着有几分意思了?”

白真轻笑了声,“避无可避的缘分,没有离音推得这一把,也是迟早的事!”

“走,去瞧瞧热闹!”

……

回到凤九身边,二人好一番眉来眼去,终于没忍住,好奇问道:“不过一介凡人,也值得我们小九如此上心?”

凤九挪开霄文额头上的手巾,摊在水中又换了新的:“虽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可凤九不想亏欠他!”

白真抿唇微笑:“萍水相逢的朋友多了!也没见你……”

“四叔这话何意?你们……该不会是以为我对这一介凡人动了那种心思吧?”

“难道不是吗?!”两人异口同声,白真更是上前戳了戳凤九粉饰而去的额间花,饶有兴致的笑道“你自己说!”

“当然不是,我不过是感念他相救于我的恩情!”

“他?救你?”折颜不可思议的笑了笑,“他虽投入凌玄洞府修得一二法术,可毕竟凡人一个,你堂堂青丘女君还需要他来救吗?恩情便更说不上了!何况,你是怎么将人带回的?可使了法术在凡间?”

见凤九垂头不语,二人继续:“瞧瞧,连禁忌都抛在脑后,还说不是动了心思?”

“当时不过因为那离音不知搞的什么鬼,将我二人带入险境,所以我才……”

“她能搞什么鬼?不过是在凡间处理翼族分支的事情罢了,倒是你们,无故搭伴仗剑同游,很是潇洒啊!”

凤九脸颊涨的通红,“不与你们说了,诚然两个都是不正经的!”

“害羞了?咳咳,小九啊,四叔只同你讲一句,仙凡殊途,你好自为之啊!”折颜扯了扯他衣袖,白真一笑甩开。

凤九却皱了皱眉心,看向那榻上昏睡之人,“殊途……?”

……

……

匆匆拜别,应儿心中十足的不好受。不是因着受伤的帝君,不是因着折颜的承诺,却因脑中始终转着南海观音的嘱咐。

“离音,因果循环你已参透,切记不可执念过重,坏了修为。”
“去吧,凡世间,尚有人在等你!”

执念是什么?又是何人在等着自己?她不晓得,也不追问。却越发觉得身心俱疲,无比沉重。生命很是脆弱,在欲望面前尚不比两军对战的筹码,而人们对权力的向往何时休止过,在凡间,或是在仙界,那些蝇营狗苟的人,哪个不似扑火的飞蛾?自己的祖父,母亲,曾经的天君,手中的暴力不过是维持这种权力的手段,而欲望二字好似将这世界化成了黑白两段,自己,却始终游走在那中间地带。

她想要的,是否太多……?

几个时辰前,应儿眼睁睁看着前后共计一百六十个无辜生命遁入池中化作血丹,却未出手制止,不论这些人是否为她而死,他日是否化作厉鬼前来寻仇,她都心中有数,只道那该来的迟到会来,她不怕劫难加深一层,亦不怕堕入轮回永不超生!唯独令她彷徨的,只是自己是否承袭了玄女的狠辣,为了一己之利不择手段,枉顾他人性命?

将心中纷乱复杂的事放在一边,不论如何,事情总要一件一件办,她转了个身,幻化了一身盛装,神色如旧,持着方天画戟踏进了南天门。

……

自领翼君之位以来,她从不曾再踏上过九重天半步,今日倒是为了一株寒月芙蕖破了例。

一袭墨绿长衫盛装现身于大殿之上,却与她小小的年级甚不相符。一众小仙无不唏嘘猜疑此人前来是福是祸。却道天君是个明白人,亦没有霸着翼界之物不还,是以并未说多少客套话,很顺利的便将那芙蕖借了出来,又请了命,去瑶池边拜过了墨渊。

……

虽看不出那金莲上的父神之力,但应儿已万般笃定,师公就要回来了,跪坐在蒲团之上,入定不过半个时辰,假装成金莲的塑料花周围便溢满了师尊昔日的气息。不知是自己的哪句话触动了什么,亦不知是否因着自己,更不知这景象从未出现过,只道师尊即将归来,一切皆为寻常,遂继续跪在那金莲前,碎碎念着。

“师公?您终于要回来了对吗?师父他很想念您!”
“后山的仙桃都酿了酒,埋在了每人的树下,等您回来品鉴一番。”
“师公,五万年了,您快回来!”
“师公,弟子做错了事……”

……

提及南海旧事,应儿含糊其辞又激动的抹着眼泪,好似收不住一般越哭越凶,是以不敢继续,只得郑重拜别,从头到尾,未敢提十七师叔半个字。

墨绿色的身影离开不过半个时辰,金莲的仙气却忽的震荡起来,一波一波,将九重天瑶池惊出了巨浪滔滔。空气中弥漫着似乎愤怒的味道,好像有人在问着:“多少年?”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3 16:30:00 +0800 CST  
第九十一章

应儿离开九重天回到凡间的央雪之国,整颗心悬着胸中憋闷,坐在结了冰的湖水边,望着空无一物的天际,心思已飘的老远老远。

“如此疏忽,被人跟下来了都没发现?”

蓦然转头,不由身子一僵,仿佛定格了几万年的光阴,她笑了笑起身端端一拜:“小殿下!许久不见!”

阿离撇撇嘴很是不满意:“你我之间,竟要如此生分吗?”

“这是礼数!”

“你啊,还是这幅样子!”说着阿离忽的向前近了一步,抿着笑意靠近了应儿,应儿微微一怔,正想退后,却被阿离探在腰间稍稍一揽,“别动!”

略略垂着头,应儿的视线正落在阿离的领口,一瞬不过,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听阿离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不容易啊,我终于比你这丫头生的高了些!”说着很是得意的笑了起来,那手也在人身后轻轻的拍了几拍。

笑意纯粹一如往昔,隔着呵出的温和白气,二人望着彼此绽开的笑颜,却好似回到了那无忧的旧日时光,淡淡流淌着的,也许沧桑也许蹉跎,一时间都感慨了些。

自五万年前生了变故,四万年前娘亲离开,在九重天的日子,每每平淡却如死水般令他寻不到一丝生气,想来昔年在昆仑虚上相伴同学的日子,虽短短不过一年,却是此生最美好的时光。

阿离怅然一笑,于一旁坐下,“你师父,他还好吗?”

应儿笑笑,点了点头:“谢小殿下挂念,师父他很好,常年游历在外,虽居无定所,倒也自在!对了,小殿下怎么来了凡界?”

“跟着你啊!”

应儿一愣。

阿离笑道:“你去问父君相借寒月芙蕖之时,竟没有注意到我就在大殿之侧吗?”

应儿又是一愣,略略尴尬的摇了摇头。

“果然!”阿离有些失望的轻轻一叹:“你走后,我同父君问了问,他说你此举不妨凶险,是以我特意请命下来相助与你!如何,我这兄长作的很是称职吧!”

“怎么敢劳烦……?”

“诶,还跟我客气?将你那些礼数统统收起来,你堂堂翼界之主,本也无需向我行什么礼,咱们扯平!”阿离顿了顿:“我且问你,你打算如何用这寒月芙蕖?”

“事前已向南海观音寻了法子,举阵三十日净化血脉,那寒月芙蕖,只是一味药引!”

“可还需要什么旁的?”

“都备齐了!明日吧,我知道这山中有一处僻静的竹林小院,不妨在那里列阵,承蒙不弃,阿离君,可以帮应儿护法。”应儿莞尔。阿离却若有所思的望着她,许久才答了声好,又转头望向冰封的江面,也不看人。

“应儿,你飞升上仙的日子,是否近了?”

应儿闻声却忽的转了头去,望向身后的人群。

阿离见人不答沉沉一叹,“你不必说,父君他……”

却在这时,应儿有些紧张的腾身而起,“阿离?你听到了吗?”

阿离笑道:“又用这招?”

并非不想回答阿离的问题,乃是就在他同自己讲话的时候,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那声音很是亲切,好像在哪听过,像是冰封在这河水之下的一声碎裂,只那微弱的一声便能唤醒所有。在记忆深处,在被掩埋而起的某一处。

应儿猛地起身冲进了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

没有!不见人!

有些痴傻的四处看着,引来周围行人的异样眼光,更好似再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那一瞬不过,她几乎可以确定,那一声穿耳而过的“师父”,是十七师叔的声音。

是!一定是!

她阖了阖眼,胡乱抹去了蒙住眼睛的水雾,已不顾阿离的阻拦,人群中忽的隐去了仙身,腾在半空朝下狠狠撒了一道仙力。那醇厚的白光慢慢散开,照在每一个行人头顶,室内,室外,一个不漏。

没有!

没有一丝一毫的仙气,都是凡人,全都是凡人,她悬在半空的身子不禁抖了抖,阿离将人抚着落回地面,躲在廊后显了身形:“到底怎么了?”

她自己也质疑起来,难道真是一时恍惚?未敢确认之前她什么也没说,只隐着身形又试了一次。浓淡两抹绿色悄无声息的掠过了全城每一处角落,仍是没有寻到任何带着仙气之人。

缓缓落下,阿离将人带回到河边。她握着方天画戟的手抖着,声音也不禁颤了颤,“阿离,我好像听到十七师叔的声音了!”

阿离身子一僵。

“可是……并没有……”

他怅然一笑,难掩失落之色,却安慰道:“无妨,几万年了,我也曾像你这般!”

应儿苦笑:“难道竟是因为今日拜见过师公,才会过于思念十七师叔吗?”她沉了沉心思,同阿离并肩围坐在亭中,心绪却再没法平复如初。

……

街道上行人川流不息,吆喝叫卖的声音却再难入耳。

可就在那背后隔着街道的茶楼之中,却走出二人。女子挽着男子的手臂,单手向前指着:“师父,可还想去听戏吗?”

男子浅笑颔首。

转瞬间,二人的身影又淹没在人海之中。

……

……

不时,小麒麟兽现身前来汇报了几句,应儿几番部署之后,便将一应后续交到了他的手上,自己则将阿离一路引着向深山中走去。

日落西山,这雪,却比前几日下得更大了些。走着走着,她却好似腿一软,突然退了两退。

“怎么了?”阿离奇怪的看她,却见应儿略略垂首,微咬着的下唇,抬眼正朝前看着。

大雪幕障的尽头,缓缓走来一人,那一袭雪色的长衫卷起了不少积雪,却依旧纯白,负手在后,叠风停在应儿身前,“难怪你师父找不到人,竟躲到这深山老林中来了!还好叫凌玄逮了个正着,否则,你预备藏到何时?”

跪倒在厚厚的雪地里:“大师伯,应儿知错了,不过是翼界的旧事,因隔世已久所以处理起来很是麻烦,是以耽搁了些日子,没及时回去给大师伯请安。”

叠风看了眼阿离,颔首见礼。

“你这丫头,我瞧你倒是玩的快活,那信,可是诓你师父的?”

应儿淡淡锁眉,哪怕跪在地上仍是头也不敢抬,只望着眼前叠风的衣角和云靴:“是,师父始终不肯放下旧事,应儿看不过去,才多了事,引他与红莲同行的!”

“胡闹!”明明语气写尽了不满,却将人扶起,抖了抖襟前的残雪。

应儿瞥了眼一旁的阿离,顾不得那许多,立刻解释到:“大师伯不要动气……那红莲身上虽带着几万年的修为,可她佛门弟子本就以不杀治杀,身上没有功夫,在凡间难免诸多不便,应儿实在是担心,所以才……”

“那也不能以自身安危作饵,可知害的你几位师伯整日为你担心?”

“应儿知错了!”涩涩伸手去扯叠风的下摆,“大师伯,应儿如今这不是好好的?大师伯放心好了,师父和红莲在一起不是很好吗,而且应儿一处理完手边的事情,马上就回去给大师伯汇报,可好?”

叠风仍是不悦。

应儿垂头不敢相看,手上的动作也僵了僵,一时间二人你不看我我不瞧你,安静到似乎听得到雪花绽开的声音。

有些想退开,却仿佛被冻在那二人中间,阿离忽觉有些尴尬,看了眼双目红红的应儿,却笑了笑:“叠风上神请放心,应儿交给我便好,不会有事的!”

叠风看了看阿离,却见他边说边将应儿往身边一拉,揽住肩膀,朝自己笑了一笑。

应儿却是一怔,看了看那手,看了看阿离,又缓缓把视线停在了叠风脸上。

望着青梅竹马的二人,叠风轻轻一叹:“你啊,小心行事,在凡间也大意不得!还有,尽早了了翼族之事赶紧回去,你那天劫虽迟了又迟,可眼下日子又近了,在山上有师伯守着到底安心些!长衫的劫就也就在这几日,都赶到一起了……!”

叠风有些忧虑的长长出了口气:“罢了,如今见你无碍,我这便回去了!”

想揉揉她的头不怎的又将手放下:“放心,你师父那里我同他说,到底你这番安排也是为他好,他日后会明白的!”

又转头对阿离道:“有劳小殿下与小徒相互照应,但凡有事,随时来昆仑虚报于我知,叠风告辞!”

……

大雪纷飞,叠风纯白的衣袂再看不清楚,阿离的手自人肩头缓缓落下,却见应儿始终望着那天边,似是不悦,却看不出在想什么,正想对自己的举动寻个解释,却见她呀了一声,跳起脚来。

“走得这么急,尚有件事要请教师伯呢!”

“何事?”

“你有所不知,几日前我路经前面的林子,那当中设置的几处障碍像级了我昆仑虚的手法,却不曾在典籍中见到过,本来想着见到师伯便要问上一问的,刚刚却给忘了个干净……罢了,本也是小事。”说完却又望向了天边,看不出心中所想。

一路上应儿始终沉默,阿离仍是耐不住先开了口,“你这次是偷跑出昆仑虚的?看叠风上神好像很生气的样子,以前倒是少见他如此!记得你一直就很怕他,偶尔犯了小错也是躲起来或是寻了你二师伯来帮忙,想不到几万年过去,胆子还是这么小,竟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以前?”应儿苦笑:“以前自然没什么能令大师伯动气的,想来此次也是师父着急了,才累的大师伯专门出山寻我,这几万年以来,他可是从未出过昆仑虚山门的,就连西海都没回去过,每每都是家里来人上山探看,或是谴了我来回递信……乃是近日师公被送去了九重天,大师伯才往来周旋过数次……我这回,就等着回去领罚吧!”

“怕什么?你那些师伯们将你宠的好似女儿一般,怎会舍得重罚于你?”

应儿不笑不语,漫不经心的一步步踢开前面的积雪,又走出去了好远,才低声自语:“大师伯此行走得委实急了些,想必一路颠簸,方才我瞧着,他的衫底,他云靴两侧,除了雪,竟还染了些尘……”

片片雪花落在弯卷的睫毛上,沉沉的好似抬不起眼帘,她慵懒的回头一看,顺手朝前一指:“小殿下愣着做什么?这便到了!石阵的入口设置了障碍,由外向内的通道是禁止的,是以无法用飞行之术,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4 11:34:00 +0800 CST  
第九十二章

二人自竹屋住下,翌日晨起,应儿循着旧时炼化玉魂的办法,一面以自身的血气为引,一面以方天画戟相护,立寒月芙蕖为心,设下法阵净化这百余里内的半妖血脉。

背对竹屋,法阵一连持续了十数日,阿离才意识到自己竟无所助力,只每日盯着她立下的结界时强时弱,看着那寒月芙蕖的多彩花瓣在应儿的上方迎着指间流出的血气化了如桃瓣一般的仙力,一朵一朵,绕在方天画戟周围,之后又掩在大雪之中,朝四面八方散去。

而阿离,却并不平静,不仅因为那日应儿走后,父君给自己的寥寥嘱托,更因为他清楚的看到了挂在桃树上的那枚木牌,上面曾刻着的字虽已无从辨认,但在那树根下却同样埋着两只酒坛,虽是空的,却令他无比坚定的认为,一切并非巧合。

……

又半个月。

这一日,法阵将止,大雪却下得出奇放肆。坐在石凳之上,应儿时而放松时而紧张的面孔渐渐被大雪掩埋,眼见她支起半球仙障上的气泽也弱了下去,大片大片的落雪承在了仙障之上久久不化,他有些担心,起身输灌了自己的真气相助,却无法融合。

半个时辰不到,天色暗了下来,雪势愈发凶猛,莫名的忧虑,他在那阵外又加了一道仙障。

“什么人?”

慌忙间转身,漫天大雪,茫茫白雾,遮天蔽日本就看不真切,而眼中滚出的热泪更是叫他视物困难,揉了揉,他不敢相信。

“娘亲?”

极其微弱的一声呼唤吞没在喉头翻滚的热浪中,阿离不可置信的望着那人。

相伴走来的两人对望了下,似乎对阿离说着什么。可阿离听不到,充耳皆是嗡鸣:“大伯……?”他唤着,却仍是没能发出声音。

许久过去,直到那女人的手已搭在了他的肩上,将他摇了一摇,他才回过神来,将人的手死死攥住。声泪俱下,娘亲娘亲的叫着。

那女人的身子僵了僵,很是疑惑的回望着阿离,“哪里来的英俊小生,竟叫我讨了便宜去?”

阿离一怔,看向一旁,虽然装束变了,可眉眼之间英气非凡,分明就是印象中大伯的样子,他礼貌的向人行了行礼,那人却不答话。

“娘亲,大伯,阿离十分思念你们,这么多年,你们可让人好找啊!”
“娘亲,你不认识阿离了吗?”
“大伯,你如何会在此处?”

咔咔两声,身后的法阵碎裂开来,一时心乱,应儿再没法坚持着将法术完成,终于气急攻心,功亏一篑,一口鲜血呕出,她踉跄起身,不可置信的望着面前的女人,更加不可置信的望着她身边的男人。

“师公?不,是凡人?”应儿跪在地上,难以名状的惊喜和震动混乱的交织,却好似一切情绪瞬间幻灭无踪。只是凡人?她不信!非要试个究竟,虽已受了重伤,却徒然一掌,将所剩仙力尽数打出!

轰的一声巨响,满天的飞雪被震得四散开去,如暴风般席卷到树丛之中,沙沙一阵萧肃,却仿佛时间休止的一瞬,阿离呆住,见应儿又强行拦下了自己的掌风,挡在了双双呆住的二人身前,身受重创倒在地上,口中仍不甘心的声声念着“凡人……真的只是凡人……”

……

“如何,你的身子还过得去?”半个时辰过去,阿离已平复了情绪,将应儿护好。

“无妨!”应儿摆手却再次跪在地上,先是看了眼那同白浅一般无二之人,又将视线在那男子身上转了一圈:“弟子拜见师公,二位师尊若是有意避世在此,弟子回山定不会多言半句,只是,请二位师尊直言相告,那瑶池中的……还有无妄海……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二人莫名对望着,将不知所云写了满脸,阿离却将人扶起,笃定的说:“应儿,她不是娘亲!”

“咳咳,我说两位,你们无故闯进我家院子也便罢了,一上来便攀亲道故的,几个意思啊?”说着那女子竟从怀中抽出了一把折扇,兴师问罪的架势摆开,一时间应儿阿离都看傻了眼,那动作分明就与昔日的十七师叔一般无二。

半晌过去,应儿硬是死跪着不起身,阿离却皱着眉缓缓将人扶起,“应儿,看清楚,她不是娘亲!”

转身又道:“两位,恕在下唐突,敢问这院中桃树,可是两位所栽?”

“是又如何?”

“既如此,二位起码也有上千岁了,凡人之身,是如何保有这绵长寿数的?”

“上千岁?”那女子忽的掩面而笑,却又突然收住:“哼!哪里来的两个江湖术士,竟胆敢跑到我的地盘招摇撞骗,还不吃我一掌?”说罢那女子竟一掌挥来,应儿欲迎头抗下,阿离也尚未来得及将人推开,却听那身后的男子淡淡道:“不要胡闹!”

“师父!”

“回来!”

那男子看了看面前的两人:“在下倾恖,这位是小徒晗冰,树是我二人栽的,可我们在这山中居住不过十数载,二位,该是认错人了!”

望着傾恖,应儿不由周身一凛,若说那晗冰像极了昔日师父口中的十七师叔,但自己终究不曾见过飒飒风姿的白浅上神,而眼前的傾恖却全然不同,他身上,确确实实有师尊墨渊的气息,应儿恍惚着又用仙力暗自探了一探。

没有十成,也有九成!

应儿再次跪地而拜,“二位师尊在上,弟子不敢造次,若言行有失,弟子自当回山领罚,请师尊莫怪,应儿不会向外界吐露半句!”

见阿离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应儿起身,二人匆匆拜别。

离开之后,不曾走远却立刻躲在了丛林之中。雪越来越大,应儿的身子越来越冷,深深锁眉:“依你之见,他们可是倦了仙界的纷纷扰扰,便掩去了仙气避世于此吗?”

阿离:“不是!”

“何以如此笃定?”

“娘亲的气息没人比我更熟悉,那是相连的血脉,如何作假?初初见她时那感觉便很是模糊不清,如今更是淡的一丝一毫都找不到了。”

“可是分开太久的关系,别忘了,你我自始至终不曾与恢复神力的十七师叔相处过啊!何况,他们两个若是想隐瞒你我,那实在太容易不过!”

“可你看他们像是有意隐瞒吗?若是有意?为何在你我面前称他为师父?又为何在这冰天雪地抽出一把折扇来?你说的不错,可我从来与娘亲相聚,都是娘亲不曾带着仙气的样子,那样子,不是这般的!你呢?我怎么瞧你看着那傾恖的眼神很是奇怪?”

“晗冰是不是十七师叔我确认不了,但那傾恖的气息却与师公有九成相似!”应儿坚定的道:“但须知我才刚从九重天上下来,在仙界,这前后也不过就一个时辰的光景,一个时辰而已,能发生什么?难道师公的神魂没有集齐,竟有些许遗漏在凡间了吗?”

“没有集齐?没集齐又怎能化作塑料花养护于瑶池之中?”阿离想了想:“别猜了,一来你要养伤,二来在凡间你我大可守上两日,先看虚实,再去寻折颜和父君来,问个究竟!”

……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5 08:35:00 +0800 CST  
应儿阿离于与林中隐去仙身,隔着几丈距离和漫天雪雾以仙术盯着那屋内两人,却道那二人确实不曾在屋外设下什么结界,倒是叫两个晚辈轻而易举的便将屋内之事一一看进眼中,也是怪哉。

就这么窝在雪堆里,从清晨直守到了傍晚。而屋内的两个人却举止随意,显然不知有人窥探,对话不多,却很是舒服,在屋内或屋外,抚琴,对弈,十分惬意,只那女子的面上却总是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愁绪。

将将入夜之时,二人还在院落中耍起剑来,若说之前有三分笃定七分犹豫,见他们拆招之后,那笃定却又减了两分,一来两人剑术并不精良,二来那女子虽然一副求教的样子,却每每失手刺伤对方,显然与他们熟识的十七师叔,甚不相符。

……

一连两日下来,傾恖晗冰的行动都与前一日一般无二,好似能这样无期的往复循环下去……却不知不觉被院中的二人带动了节奏,应儿和阿离的心绪也缓和下来。每日隔着几丈的距离听着袅袅琴声伴着飞雪洋洋洒洒荡漾在丛林中,混上一两只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那场景,竟和师公房中挂着的丹青,一般无二。

一来二去,却渐渐的生出了些好似回到旧日的感触和震撼,也许环境有异,也许仙凡有别,却不知为何院中二人彼此凝视对方的温柔和你举茶我添水的默契,倒与昆仑虚上的点点滴滴,极为神似。

应儿恍惚了些许,也许这就是情,是爱,是相携与共,相守白头,如果同度过这般柔软的岁月,谁人又有勇气去承受离别?她想到了师父和姑姑,想到了师公和十七师叔,也想到了不知为了谁人屡屡拒婚的白凤九……

……

夜里,阿离和应儿如旧守在数丈开外的雪地里窥视着那房中二人的动向,却忽的起了大风,将周围枝杈上的积雪纷纷扬扬吹落下来,凛冽刺骨,那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应儿浑身一抖:“变天了!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阿离不应声,对着前方看了许久,却忽然别开了脸。

“怎么了?可是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阿离快速回了一句,快的有些异常。

应儿奇怪的望着阿离,“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我瞧瞧!”说着便要借阿离的手打开那通道。

“别!”

“怎么了?到底出了何事?”她有些急,耳边呼啸而过的狂风无不心惊,自今日晨起便觉得心中隐隐不安,如今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想着便不管不顾的抓起阿离的手,借力去看!

“你这丫头!”阿离反手将人扣住,又抓住肩膀带了回来,应儿却挣开,朝内一望,顿时一愣,“这?”

“都叫你不要看了!”阿离垂下了头,十指相扣之间越发滚烫,夜色下他羞红了脸,不知是因着房中之事,还是因着那近在咫尺的人……半晌过去,仍不见应儿应声,鼓了鼓勇气他抬起了头,却发现应儿十分专注的,依旧在窥探着!

“你个不知羞的小丫头,哪有盯着人家做那种事的!”说着去拉应儿,却被应儿将手摆开。

屋内两人的缠绵之声尚在耳边,他看着应儿的眼神也不似从前,情不自禁的拨了拨她散在身前的长发,却见她无动于衷,执拗的朝内看着,二人之间的气氛越发怪异,阿离索性一把将人抱了起来,飞离此地。

密林之中狂风卷着竹叶沙沙作响,他却听不到,只在擂鼓般的心跳声中,抱着人落了下来,许久都不愿松手,见应儿在自己怀中并不排斥,那年少的心不由狠狠动了一动。

低下头去,却见应儿的神色并不似自己想象。

她神情紧张,仿佛沉浸在思考中,没有因房中二人的亲密受到影响,也没有注意到跟自己紧握着的双手,更没有介怀自己正被一个男子抱着吗?

仿佛被灌了一桶凉水自上浇下,阿离有些失落的松了松身子:“昆仑虚的弟子……你究竟是全无半点男女分别之心,还是从未将我放在心上?”声音极轻,轻到应儿好似没听见,只思考着,深深锁眉,没有任何回应。

阿离有些急,忽的又紧了紧手臂,一手揽住腰肢一手捏住了脸,再次将人带进了怀里。

应儿被突然箍紧的手臂弄疼了肩膀,回神间才发现阿离将自己紧紧抱着,不由一愣,“这是……做什么?” 莫名其妙的将人推开,应儿不明所以的望着阿离:“别胡闹了,你看见了吗?那真的不是十七师叔!可他们在说的分明是就是昆仑虚的事情!”

“什么?”

“方才我盯着他二人耳鬓厮磨了许久,你来我往的对话虽然很轻,却断断续续听得真切,晗冰说……婚礼!”

“婚礼?”

“对!大婚之礼!她还说……说,这一次,绕过往生海,直接从我的院子,搬进你的院子!”应儿一字一字的复述,说罢有些难以掩抑的激动,抓着阿离。

“她说往生海!她一介凡人居然说往生海!她绝不是普通的凡人,可二人纠缠在一处的时候,我分明看到她手臂的内侧没有昔日红莲业火留下的伤痕!阿离你说的不错,她不是十七师叔,她真的不是,可他们如何知道那些往事,他们到底是谁?”

话音刚落,轰隆隆几声雷鸣追了过来,应儿仰头一看,身子一抖:“糟了!”

“你的天劫?你究竟为何要躲避飞升上仙的天劫?”

“你如何知晓?”应儿十分惊讶。

“是父君瞧出来的,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如此?”

“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阿离,你可愿助我?”

阿离有些不悦,将人一把拉了过来,却不敢再将人抱进怀中,只抵着肩膀,飞去了身后的雪山。

……

雷光翻滚,长海绵延了十余里的雪山在这一夜又一次崩塌,却不是因为应儿的天劫,漫天的雪块雪雾直搅的方圆数里飞鸟雪兽逃窜,却独独保留了那林中的竹屋巍然不动。

躲在深山之中,在阿离的帮助下,应儿再次结起了隐蔽气息的法障,漫天惊雷响彻,似乎在寻找她,似乎在宣泄愤怒,似乎还混着些与众不同的光段。

青色。

雪山中洒遍了惊艳的雷光,与那年在昆仑虚仙顶之上的光晕一般无二,却掩埋在应儿天雷的劫难中,看不真切。

九重天上,瑶池一旁,只道那新晋翼君离开不过一个时辰,塑料花便仙气大震!夜华速速唤了士卒即刻前往北荒、昆仑虚和凌玄洞府,请人来援。

昆仑虚上,龙气骤然散尽,惊雷蜿蜒而下,无情的撕开厚重云层,一道一道,劈在了长衫身上!

……

TBC


楼主 毛绒烂桃  发布于 2017-06-16 10:32:00 +0800 CST  

楼主:毛绒烂桃

字数:458828

发表时间:2017-03-15 04:50: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13 10:15:55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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