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Baby，我走了，不想跟你当面告别，最后看看你睡着的样子就够了。照顾好自己，再见。

她把这段留言反反复复的听了17遍，然后把手机扔进了垃圾桶，不会再需要了，什么都不再需要了。几个小时前还躺在她左侧的另一个女人，曾是她的全世界，至此，她的离开带走了所有的光线。

她翻身起来看见床头镜里的自己，努力笑一笑却发现自己还是适合没表情。就像那个人说过，就是这样的自己吸引了她。

骗子，她一边说着一边抓起床头的合照扔向前，哗啦，镜子粉碎的瞬间，心也碎了。


游静懒懒瘫在椅背上喝啤酒，距离目标时间还有15分钟，其实她有点紧张，所以想靠酒精来掩饰。但Scott知道，因为这个女人每次一紧张就开始不自觉的玩起头发来。

J，干活的时候别喝太多。他只有这么提醒。
知道。

0:24 a.m 那辆911一如既往驶来。
按照计划，游静只要在这辆车经过这条无人的开发区大道时，按下开关，那个悄悄掩藏在车上的炸丄弹就会绽放，而里面的那人，必死无疑。

游静不知道自己是被那两罐啤酒灌醉了还是被兴奋感冲昏了头，按下开关的时刻她才看见另一个方向飞驰而来的车，上帝作证，她在这守了快一个礼拜，晚上过了12点这里连鬼都没有。而那辆突然出现的车，竟然连车灯都没开。是来存心寻死的么？

巨大的爆炸把那辆911击了个粉碎，而游静也眼睁睁看着那辆无辜的车被冲击力翻了个底朝天，完成了个漂亮的翻转，滑行出几百米。

游静想也没想就扔下望远镜踩下油门，“J，你干什么？！”Scott讶异的看着这个女人突然大变的脸色和怪异的举动。这真不像她。

游静冲上去把那辆车的车门使劲打开，她看见了那个已经昏迷的女孩，血汩汩从她的头顶流下来。碎成渣的挡风玻璃镜片有一些已经嵌入了她清秀的脸。

“Scott！”听见J大声的叫自己，他跑下了车。“把她带回去！”

“J你疯了？！你是来杀人的，不是来救人的！”

“我从来不杀无辜的人。”

是了，这就是J，不让人看透，却又从骨子里就渗透出霸道的女人。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个梦，带着药水味的纯白世界，还有一个急切向自己跑过来的女人。
游静看着醒来的女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开场白。

“小孩，我叫游静。你还记得你发生了什么吗？”那个女孩摇摇头。
“那你叫什么？几岁了？” 她眼神里依旧是一片茫然。

她最害怕的事真的发生了。

“那你...会说话吗？” 她点头。
“所以会说，但不想说是吧？” 她接着点头。

叹了口气后游静站起来。她已经设想过这个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所以她打了个电话给小浪。

“喂，是我，上次给你的指纹，看来真的需要帮我查查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好的，静姐。”

过一会那边的人说，“她叫张融，19岁。然后...我看看啊，是孤儿，家里没有别人。”

“好，知道了。”
她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脑袋，“嘿，你叫张融。”
“恩。”这女孩终于说出了自她醒来后的第一个字。

“那，你还记得你为什么半夜要开车去开发区吗？”游静小心翼翼的问。
张融摇了摇头。

“那以后，你跟我混吧。”

2.
你试过把自己全部生命和信仰寄放在另一个人身上的感觉么？张融这三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自她从那个病榻上醒来，这个叫游静的女人成了她的全世界。自己的名字，年龄，背景，什么都是她告诉的。那感觉很神奇，自己就像是被她造出来的一样。
而张融倒也真的没有去追究自己的过往，因为潜意识里，她觉得自己的过去没什么好记挂的。她不是想不起来，其实是不想去想起来。

游静没有向张融隐瞒自己的职业，是，她就是个为钱卖命的杀手。当时把张融留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她几乎是没有犹豫。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这女孩会有用的。
上天既然把她的过去洗净然后送到自己身边。不就是个最好的暗示么。

事实证明游静是对的，张融比她想象中的优秀太多了，三年的时间里她已经掌握了所有游静需要她具备的技能，更重要的是，她视自己为一切。


张融坐在圆桌前用笔在纸上随意划拉着，她稍稍抬头就看见了在卧室里换衣服的游静。她敞着门还旁若无人的解开内衣，一头乌黑的长卷发盖住她光洁的背脊。
既然这样我也没有什么必要回避吧，所以张融就理直气壮直勾勾的盯着她看。直到游静换好衣服出来，看见那个望着自己发呆的她。
这孩子，眼神里永远没有内容，空洞的让人觉得害怕。

“看够了没。”游静拿起包走了过去。“今天可能晚点回来，你自己乖乖的啊。”
“好。”
“呦，”游静拿起桌上的纸，“你又在画我啊？真好看。”

张融笑着点了点头。

“就是，多笑笑才好看嘛。别天天绷着个脸。”游静俯身撩开张融挡住额头的碎发，轻轻印上个吻。“走了啊。”
“静姐，少喝点。”

“恩，知道啦~”

张融没有吃晚餐的打算，她打开冰箱拿出一大盒冰淇淋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直到鼻尖被一种剧烈的刺痛感侵袭。她才把盒子扔进了垃圾桶。
太阳落了下去，她又开始思考，自己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没有过去，没有未来，生命里只有一个抓不住猜不透的女人，好像有点悲哀啊。
张融抬手摸了摸左侧脖子上的细长疤痕，游静说那是车祸留下的。其实，张融对自己都还有很多不了解的地方。

不知道是几点，张融被电话叫醒，是Scott。“游静喝多了，一定要你来接她。”

张融翻身起来随便披上件外套拿上车钥匙就往外跑，一路上闯了5个红灯，游静常常抱怨自己开车太不注意安全，可张融觉得在白线内等红灯变绿的感觉很恶心。所以她干脆让小浪闯入交通系统把自己的车牌信息给抹去了。

推开包厢门就看见醉的不省人事的游静。她瘫在长沙发的角落，周围是几个一脸无奈的大老爷们。
“你们怎么还不让她走。”张融有些埋怨的问。
“你以为我们不想啊！”Scott把张融推到游静身边，“你听听她说的什么。”

他走上前拍拍她，“J，我送你回去啊，别喝了。”
“走开你们这些臭男人，让小融来接我！”
“你看吧。”Scott耸了耸肩，“不是没办法我不会给你打电话的。”

张融叹气，这女人有些时候确实是让人没办法。

“静姐，我是张融。” 她俯身温柔的摸了摸游静的脸。
“小融你来了啊。”她娇嗔的揽住张融的脖子。“带我回家吧。”她在耳边用一种极低的音量说。

把背上的游静安稳放在副驾驶位置上，张融对Scott告别。
“好好照顾她啊。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谢谢。”

看着扬长而去的车，Scott想起那时候他有多反对游静把这个女孩留在身边，可现在，她的淡漠，内敛，冷静和睿智已经足够证明，没有比这更对的决定了。

张融边开车边偶尔看看旁边睡的香甜的人，估计行内只有她敢把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弄的这么醉，可是，谁又都不能否认游静在圈子里的名声，一个从来没有失手过的杀手。

“静姐，晚上收到了新任务，什么时候处理？” 说完这句话张融突然笑了，这话不是白说么。这个女人从哪看起来也不像能听得见自己说话。

今晚估计又是个不眠夜了吧。想着想着，张融一狠心把油门踩到底。在肆无忌惮的速度里放声大笑起来。

3.
游静被咖啡味叫醒。

听说咖啡可以反映一个人内心的情调。那么，她想门外的那个小孩，真的算是很有品味了。张融爱咖啡爱到一个什么地步呢，摩卡，乞力马扎罗，蓝山，可拿，哥伦比亚，曼特宁，马斯达黎加，萨尔瓦多，墨西哥。仿佛全世界的咖啡都被她带回家了。

游静穿着黑色蕾丝睡裙和白色拖鞋慢慢走出房间，一屁股坐在客厅的大沙发上，皮质的微凉触感让她觉得很舒服，顺手从茶几上抽出一根烟，她又躺倒了下去。

张融有点无奈的看着她，端着咖啡走了过去，给，喝吧。
游静喝下去才发现这是杯没有加糖，没有加奶精的蓝山。苦而酸涩的味道在口腔里久久逡巡，她不禁表情扭曲起来。

“苦死了啦！”
“不苦怎么让你清醒。”张融嘴角上扬对着沙发上的人说。

“去洗个脸吧，早饭给你做好了。”
“哎呦，懒得动。融融你抱我去嘛~”
“我抱不动你。”

“骗人，你昨天都背我了。” 游静笑嘻嘻的吐出烟圈。
“你装醉？”
“其实还有一点点的意识。”

张融走上前掐灭她手指间的烟，拦腰把她抱起来。游静长长的头发落在张融的颈间。有点痒，但那感觉就像是陷在心里，挠不到。

“好啦，这样满意了么。”她把游静在洗漱台前放下来。
“嗯，满意。”游静伸出双手在张融的脸上揉着说，“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呢。”
“神经。”张融转头走出浴室。
这个女人像大海一样，华丽且危险。

“后天，VHJ，目标人物黑蚁。”张融把电脑移到游静面前。
“恩，知道了。”游静低头夹起一小块培根。“跟他说我接了，晚上跟我去探路。”

舞池里人很多，时针指向午夜的时候DJ倏然把音乐猛地烘拉上去，听上去尖锐而残忍。
灯光迷幻，张融坐在吧台等游静，威士忌加冰，触觉冰凉。

Hi，一个人啊。一个妙龄女子走上前来搭讪。
张融瞥了她一眼。
我叫Lisa，你呢。
干嘛要告诉你。张融没看她，抬手问酒保又要了一杯酒。

“哈哈，好，我就喜欢你种又酷又美的女人。”边说着她已经走上前贴在了张融身上。
张融觉得她有点吵，所以一口喝干杯子里的酒揽过那个女人堵住了她的嘴。

游静从舞池穿梭出来就看见了靠在吧台边和一个陌生女人吻的激烈的张融。
那两具紧紧贴合的身体突然有点刺眼。她走上前直接从背后把张融拉出那个女人如藤蔓般游走的双手。张融莫名其妙的看着她。

“怎么了，原来有女朋友啊。”那个女人舔舔嘴唇说。
“她不是。”边说着张融已经跟着游静向门外走。
“哎你等等啊！”那个女人拉住她，“都不留个电话给我？”
“你说你的吧，我能记得。”
她在张融耳边说了一串数字，“记得找我啊。”

游静觉得莫名烦躁，一边拉起张融的手一边拨开人群往外，等到了车前，她转头说，我们是来工作的。
有什么关系，反正玩玩而已。
你喜欢那一种女人？
还行。

游静甩开张融的手拿过车钥匙。“喝酒了吧，我来开。”
路上两个人一句话没说，张融盯着窗外穿梭过的街景发呆，心空洞了，嗖嗖进风。

“后天黑蚁会在VHJ包场给他女人办生日派对，需要请帖和搜身，我先进，把后仓库给你打开。剩下的你处理。有问题么？”
说完这话对方竟没有回应，“喂！你听见我说话没！” 游静大力的伸手推了推张融。
“听见了。”

其实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讲，但那些话似乎又不能让你知道。
我知道，你只把我当孩子，而你也该知道，孩子都喜欢在心里存着秘密。

4.
有时候，张融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一直执着的，隐秘的，无边无际的爱下去。
而当她看见游静从楼上走下来拉开车门的瞬间，她又觉得自己心里有些欲望灼烧了起来，她想要这个女人。

游静今天一副标准的派对打扮。短裙，吊带，丝袜，细长宝蓝色高跟。好看吗？她问。 嗯，好看。张融快速把头别过一边。

张融把游静放在夜店门口，目送她在一堆男人垂涎三尺的目光中走了进去。
其实张融想告诉他们千万别轻易下手。这个女人太过危险，死亡在她手里就如同点烟一样简单。调头开进VHJ后门所在的暗巷。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会儿，张融左肩的伤疤有些隐隐作痛，每次在行动前都这样。

一切顺利，张融从游静为她打开的通道轻而易举潜入。最先要处理的是那些无意义的监视器，接下来就是选好狙击目标的位置。

人群逐渐开始向舞池中心聚集，那个叫黑蚁的老大正在命令小弟把准备好的三层大蛋糕推到正中央。躲在二楼黑暗里的张融已经轻车熟路的架上了枪。

蜡烛点好了，所有人都看着那个女人许愿。没有人注意到黑蚁后脑勺上的红色光点。
See u。在蜡烛被吹灭的一瞬间张融扣下扳机。灯光亮起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叫，底下已经乱了。黑蚁后脑喷出的脑浆和鲜血，洒在那个华丽的大蛋糕上。

张融把枪身一一分解，有条不紊安置回背包里，她一点也不害怕有人会发现她。因为她知道，底下的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废物。
那些在他周围的小弟们，有些惊慌失措的躲藏，有些正努力朝门外跑，如果黑蚁知道了，肯定觉得可悲吧。

按照原路退出夜店，张融已经听见警车的声音。她把枪妥善安放在后排座椅下方，然后脱下了黑色外套。后视镜里的自己，利落的短发，淡淡的眼妆和简洁的T-shirt，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但这已经是她的第23次行动了，比她自己的年龄还多了一个数目。

她给委托人发了邮件。很简单的内容，只有一个单词，DONE。1个星期内报酬就会转入游静的户头。

张融把车停在离夜店不远的街口等待游静，VHJ已经被黄色封锁线包围住。她完全不担心，这世上大概没有什么是能拦住游静的吧。
想到这里突然一丝心凉，是啊，包括自己，也无法在游静的生命里造成什么涟漪。


张融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从周围鼎沸躁动不断有人向夜店跑去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到人群渐渐散去，警车闪着灯离开。她给游静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人接。
还是有点害怕的。她跑下车突然收到信息，是游静。
“好孩子干的漂亮。我碰到个熟人，和他去别的地方喝几杯，你先回家吧。”

世间一切事都不以不平等的姿态互相拉扯着。不要随意妄想控制他人，特别是这种流连于鲜血和温存之间的女人。张融突然觉得自己天真的好笑。

打开家门的时候她觉得冷，今晚需要个人暖床。于是她拨通了上次那个女人的电话，大概是叫Lisa吧。管他的呢。那个女人还记得自己，一个电话就把她勾到了住所。游静不喜欢陌生人来家里，可她今晚是不会回来的。

“你家好大啊。” Lisa进门的时候感慨着，她看起来又是在外头喝过一轮了，带着醉意就扑到了张融身上。张融把那个女人半抱着带进自己的房间。她主动吻上自己，湿热的触感让心里稍微有一点温暖。稍稍用力就把她压到了床上，Lisa发出一阵惬意的笑声。
“吃了我吧。”说着话她伸手扯下了张融的上衣。

那天张融和她纠缠了一夜，瘫倒在她身边的时候窗外已经微亮了。
你多久没做了。Lisa喘着气问。想累死我吗。
张融什么话都不想说。

电话响了。“好啦，知道了。嗯嗯。” 一阵敷衍的对话后她开始穿衣服。
“我要走了，家里那个催了。”
“嗯。”

张融随便扯出一件衬衫披上。打开卧室门的时候竟然发现游静靠在沙发上抽烟。
Lisa顿了顿回头问，原来你们住一起啊。真的不是你女朋友？
不是。
噢，是姐姐吧？
算是。这两个字张融回答的极其小声，她不知道游静有没有听见。

张融把她送到楼下目送她坐进出租车离开。再次打开家门的时候游静已经在厨房泡咖啡了。

“我来吧。”张融走过去。
“谁让你带陌生人回来的。”游静推开张融的手。“不是说过我不喜欢么？”
“怎么，你现在要去杀了她？”
“别以为我不会。”

“随便你。” 张融自顾自拿过游静的咖啡，往里面加了一盒奶精和一袋白糖。“我很累，去睡了。”

“如果有人付钱让你杀我，你会么。” 游静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一定会在你之前死的。”
“你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把房间门关上的时候张融缓缓坐在了地上。
用生命保护她，自爱上游静的那一刻，这就已经是张融全部的信仰。可惜，游静又怎么会明白，她又凭什么一定要明白。

5.

游静一个人去了欧洲度假，留给张融的只有一张纸条告知而已。上次任务的报酬游静全部留给了她，可惜，钱在张融本来就空白的人生里似乎起不到什么意义。

张融把自己关在家里过了好久，一个三明治再一杯咖啡就是一天。剩下的时间她缩在阳台上的躺椅里，看日落日出，某一天她好像清清楚楚闻到了自己身上有股霉烂的味道。

这个略带文艺腔的形容在张融心里咯噔一声，向小石子掉进了无底的井般空乏。她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她停在一条没有来过的巷子前，一家小小的咖啡馆吸引了她。店名叫Waiting，正好是形容她的生命状态。

店里没有别的客人，老板是个笑容干净的年轻男生。张融坐在角落要了一杯蓝山，不放糖不放奶精。每呷一口都不经意微微皱了皱眉头。
她把最后一口喝完的时候那个男生走了过来。

“很少有人尝试这种苦涩的啊。”
张融抬头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哈哈不好意思，”那个男生挠了挠头说，“你是唯一的客人啊，所以想和你聊聊。”
“没关系。”

他洋洋洒洒的开始说着他喜欢的咖啡，喜欢的乐队还有喜欢的作家。张融一言不发安静的听着。看得出，他需要一个听众。而张融也需要一点热闹。

“你为什么开这家店？”张融问出第一个问题。
“啊，这事就长了。”他起身去吧台给自己倒了一杯黑咖啡。“是和我女朋友约定的，开咖啡店是她的梦想。后来没想到我替她完成了。”

“那她呢？”
“她不要我了。去别的地方了。”
“那你还等她？”
“恩，男人嘛，要讲信用。你说对吧。”他笑了，可那笑容有一种张融手边杯子里装着的苦涩感觉。

临出门前，张融指着墙上一张照片问，这个女孩就是你在等的人吧？
“是啊。”
“她去哪了？”

“去天堂了。”

张融楞住。

“你还会等下去吗？”
“我知道这挺疯狂，不过，爱情不就是让人没理智的吗。”

走出门的时候天有些暗了，风卷着落叶吹过。张融突然很想念游静。



游静其实是来执行任务的。几个月前她被指令要求杀掉的一个目标逃到了这里。她不知道骗张融自己是来度假的举动算不算赌气。

根据线索，她的目标躲在远郊的一个农场里。

她把有些斑驳的铁门吱呀一声推开，手里紧紧捏着自己的枪。自从有了张融，最近的行动都是靠她完成，游静反而像是助手一般协助，此刻的她有些兴奋有些忐忑。

这栋两层的房子一看就很有年头，花园里杂草已经在肆无忌惮的疯长着。
曾经那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现在像狗一样苟延残喘的躲藏在此么？
直觉告诉她一楼没有人。以她的经验，缺乏安全感的人一般都躲藏在距地面最远，最黑暗的角落里。

皮靴踩在木质楼梯上叩叩作响。果然，走廊尽头的屋子亮着隐约的灯光。她把枪上膛，缓缓地移动到墙壁尽头，她确信听见门里有人的呼吸声。她把门推开的瞬间枪直指向前，而这一次她的直觉发生了错误。那个她要杀的人已经安静的躺倒在前方，脑门心的血窟窿证明着他刚死去不久。

“Hi, J。 没想到吧。”另一把枪懒洋洋的贴在了游静的后脑勺上。“亲爱的，把枪放下吧。这一次你输了。”这种语气，不用转头都知道是谁。

“Grace，我早该知道，是你把我引到这来的吧。”

“聪明。”Grace腾出另一只手慢悠悠把游静手上的枪取了过来。“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圈子里不是只有你能一手遮天的。”
“怎么会这么大意呢。我以为这次我一定会失败的，没想到J，你这次这么不谨慎啊？” Grace似笑非笑的脸让游静觉得一阵恶心。

“废话少说，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 Grace用枪托狠狠砸向游静的后脑，剧烈的冲击让她倒了下去。“我本来想一枪解决你，后来发现，那这些年我压抑的委屈就没法发泄了啊。”
所以我决定好好折磨你。Grace抬脚狠狠往游静无休止的踹去。

鲜血划过她的脸颊。“我何德何能啊，让你这么恨我。” 游静紧紧咬着牙说，胸口一阵剧痛，她觉得自己的肋骨好像断了。

“我就是讨厌你每次都这么自以为是。” Grace把脚踩在她脸上，“小美人，我今天能让你死在这么个宁静的庄园。也算积德了。”Grace把已经开瓶的威士忌倒在了桌上然后拿出了打火机。哗啦一声，整个桌面迅速的燃烧起来。

那么J，再见了。Grace蹲在游静面前说，“从此以后，杀手界不再有游静这个名字。”

Grace说完这句话突然瞳孔放大，说不出话来了。游静原本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已经在她脖子上画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她用掉了自己最后一丝力气。

“永远别忘了，杀手不应该给对手任何的活路。”Grace瞪大着眼睛倒了下去。她大概没想过，这里也成了她自己的葬身之地。

游静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发现全身如同碎裂了一般，Grace对自己造成的撞击让她撕心裂肺的疼。这木质结构的房子里火势也迅速蔓延了起来，屋子里已经浓烟滚滚。

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小融，对不起。游静用力抬起手握住了胸前她送的项链。
她觉得脑袋好重，就这样睡过去吧。不要恨我，留你一个人。

意识模糊之前，她忽然怀念起张融的拥抱，那种被她拦腰抱起的感觉，真的好幸福。

6.
‘搁着双手不抱紧，如何感受你的心，捂住耳朵不倾听，怎么能窥探出你心中的秘密....’记忆里这是游静听到张融唱道的第一首歌。
那一晚张融带着耳机站在阳台上，夜风呼呼刮过，吹乱了她凌乱的短发和手指间的烟雾。游静就是在那一次听到了张融低低的吟唱。而她竟然一字一句都记得。
从张融过完20岁生日开始，每一次游静出门和男人约会，张融都会找一个女孩回家过夜。其实隔着门听到那些女孩在她身下发出的嘤咛，不是不难过的。

有些事情记到后来都会变得很不重要。游静和张融都一样，对自己的过去从来不下什么努力去记住和遗忘。而游静没想过，原来她是那么用心的记住了和张融有关的所有细节。

在这不带情绪的回忆当中，游静觉得自己像一艘船沉潜起伏，又觉得自己像一条需要氧气的鱼呼吸着，在风凛冽的安慰中，她醒了过来。


白色的天花板是她看到的第一场景，接下来就是身边的张融。

“你终于睡够了。” 听到张融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出第一句话。脑子里突然有一阵空白，她有些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剧情之间的衔接好像掉了一环。
“你睡了好几天了。” 看着病床上没有反应的那个人，张融又开口。
“你怎么找到我的。”
“因为它啊，”张融把床边那条项链拿起来，“你忘了里面有定位仪么。”

游静慢慢适应了光线，她看见张融眼睛里的血丝还有深不见底的疲惫。“你这几天累坏了吧？”
“以后...不要自己行动好不好。” 张融突然轻轻握住了游静的手，“让我在陪着你，我可以不打扰..不打扰你的，至少让我陪着，你..你明不明白？” 张融断断续续说着话，手也不自觉的慢慢握紧。

张融是真的很害怕，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那间起火的屋子和倒在地上遍体鳞伤的游静。如果她不是心血来潮飞来找她，如果她没有发现游静的坐标往一个奇怪的方位进发，如果她当时晚了一步，如果...那她就失去了她。这就是她保护自己最爱的女人的方式么。

“对不起。”游静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融突然俯下身把她抱住。游静，没有你，我会死的。这句话深深刻在了游静的脑子里，再也没有忘记过。其实，这个孩子的心意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游静休养了很久，自16岁那年拿起枪，她好像再没有这么无忧的停下脚步过。Grace死在游静手上的消息也在界内不胫而走，所有人再次对这个本就如传奇的女人肃然起敬。
张融每天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眼神里有意无意透露的温情让游静常常不敢对视。

“我现在的样子会不会很难看啊？”游静摸了摸自己好久都不着脂粉的脸问。“不会啊，”一旁削苹果的张融说。
“谁知道能不能相信你。”
“连我都不相信，你还想相信谁啊？”

“带我出去走走吧？好闷。”
“可你的身体...”
“都死过多少次了，这算什么。”游静自然而然的抓住张融的手带着一个微笑说，“好不好啊？”
恩，好。张融木讷的点了点头。

黄昏的塞纳河畔，被很多诗人比喻为世上最浪漫的场景。夏天已经过去了，天色渐晚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微凉的气氛，张融脱下外套披在游静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让游静觉得很安全,所以她牵起了张融的手。“你猜会不会有人觉得我们是一对？” 游静问自己。

“有人在画像啊，我去让他给我画一幅。”游静拽着张融往那个街边画家走去。
“我可以给你画的。”张融拉住她说。
“那你要记得！”
“一定。”

“你在这坐一会。”张融让她在长椅上坐下，然后向街边跑去。游静看着火红的天边，吹着柔软的风，觉得沁人心脾的美好。

送给你。她转头看见一朵玫瑰和张融明朗的浅笑。“那个卖花的女孩叫我告诉你，你很漂亮。”

“你又玩什么花样啊。”
“没什么，就庆祝你死里逃生，不行么？”

行，谢谢。游静伸手撩开张融的流海，像往常一样印上一个吻。而当她再次和张融对视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抬起下巴，嘴唇就被霸道的占领。

游静楞楞的张着眼睛，一时不知道如何呼吸。
张融松开她，看着盯着自己发呆的游静突然一丝心酸。

“一次就好，让我做一次梦吧。” 说完这句有些苦涩的话，张融再次认真的吻住游静，带着专属她的温暖。

手上还捏着张融给的玫瑰，唇齿间不自觉的交缠让她有一种奇怪的微醺感。游静不自觉攀住了张融的脖颈。突如其来的吻让两个人都乱了章法，只有用尽全力的汲取对方的呼吸。其实很久以来，她们的生命里都只有对方而已。

那个卖花的女孩看着在夕阳下拥吻的两个美丽女子，被橘色光芒包围住她们像天使一样发着光，她发誓，这是她此生看见过最美的风景。

7.
静，身体痊愈了么？
恩，好多了。
我给你订了明天的机票。
我还不想回去。

机票是明天的。电话那头重复了一遍，语气是温柔的却也是不可置否的命令口吻。
我知道了。

游静需要一支烟。但她想起来因为怕影响她的身体，张融把烟和打火机都放在了她的房间。

张融睡着了。窗户没有完全关好，风漏进来卷起窗帘一角，游静觉得这画面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颓废感。她即使睡觉还塞着耳机，不知道在听些什么。她想帮她把音乐关掉又怕吵醒她。游静悄悄拿起床头的烟盒向门外走去。

“你现在抽烟不好哦。”声音悠悠从背后传来。
“我还怕吓到你，你吓了我一跳。吵醒你了？”
“没有，我闻到你的味道所以醒了。”张融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揉了揉鼻子。

张融用没表情的声音说，把烟放下。
可我睡不着。面前的女人也是一副理直气壮的语气。

说着话游静已经爬上床躺在了另一侧。她说，你陪我聊聊吧。她拉过张融的手把自己塞进了她怀里，左手霸道的揽住张融的腰枕在了她肩上。僵硬了一会，张融轻轻把手搭在了游静的肩膀上。

还会疼么？游静冰凉的指尖划过张融肩上的伤疤。
偶尔。
游静的呼吸在耳边萦绕着，张融甚至能清楚感觉到她长长的睫毛在自己脖子上一下又一下的忽闪着划过。就像刚刚听的歌，某个女声用一种如同哀求的声音低吟着，那感觉很让人很无力。

“你不想知道我的过去吗？”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般，游静突然开口。
“过去重要么，我没有过去，不是还好好活着。”

游静充耳不闻的兀自开始说起来，“9岁那年母亲过世了，13岁的时候父亲染上赌瘾，15岁债主找上门当着我的面砍死了他。他们放过了我，大概因为那时候的我像只营养不良的小猴，他们觉得我没有价值也没有威胁吧。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我一直坐在楼下的公园不敢回家，父亲的尸体还在房子里，我不敢去报警也不敢去找邻居，因为，没有人喜欢我们。”

张融从来没听她说起过这些，她感觉到游静把自己抱的更紧了。于是张融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从上而下，不紧不慢。感受到张融特有的温暖和安心感，游静继续向下说着。
“就在那一年我认识了段边虎，他那个时候还是个黑帮的公子哥而已，我不知道他看上了我什么而把我留在身边。”这个名字张融是听过的，游静是为他卖命的。而她也听过道上谁都知道的真理：游静，是段边虎的女人。

“16岁他送我的生日礼物就是当年杀了我父亲的混混，我拿着枪对着他一直止不住的扣动扳机，那是我杀的第一个人。后来我替他杀了他的兄弟然后他成了老大。算一算跟着他到今天也十几年了。他对我真的够好了，不管我在外面怎么疯怎么乱他都不会干涉，因为他知道他总有办法让我回到他身边。”

“你爱他吗。”
“应该是爱过的，只是，我和他都变了。”
“那...你会和他结婚吗？”
游静笑了，抬手掐了掐张融的鼻子说，哪来那么多问题。

“小融，还是你好，可以让我抱着说这么多话，却不要求我和你做什么。”游静的声音慢慢小了下去。
“睡吧，别想了。”张融伸出另一只手把游静揽的更近，而本就容易失眠的她也更加清醒。

回国的时候张融没想到段边虎会亲自来接她们。她对这个男人已经完全没有了印象，上一次见面可能已经是1年多前的事了。

他没有和自己过多周旋，只对游静说，这就是你收留的女孩啊，都认不出来了。
后来他揽着游静的肩上了他的劳斯莱斯，张融被他的手下安排坐上另一辆车，尾随着他们出了航站楼的停车场。

“最近很忙，没什么时间陪你，不会生气吧？”段边虎边说着边给游静倒了一杯红酒。
“没关系的。” 游静笑了笑，其实她也没想到今天他会来，她发觉自己越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
而另一辆车上的张融听见身边的人说，虎哥只有见到静姐的时候这么开心。那一刻她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过完红灯，一辆悍马莫名从另一个方向驶来挡在了段边虎那辆车的面前。就在司机逐渐减速车快挺稳的时候，左边的前轮‘嘣’一声破了，车子往一边歪了下去。

“怎么会爆胎了。”司机连连跟段边虎道歉随后打开车门。
“别开门！”游静喊出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子弹已经要了那个司机的命。副驾驶座上的保镖立刻反应过来，连忙把司机的尸体推了出去关上车门。

“虎哥，现在怎么办。”他转过身问。
“先不要动手，还不知道狙击手在哪里。”游静已经先一步开口并且从前排的座位底下取出了枪。“车是防弹的，在里面比较安全。”

装着张融和其他手下的车被一个红灯隔在远处。游静本打算等他们来再做处理，却发现从那辆黑色的悍马上下来了5个人。其中一个手中还拿着汽油桶。
“遭了，他们想用火引爆车。”

张融远远看见段边虎的车莫名停了下来，突然也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怎么回事啊？”开车的人说。
“别停！冲过去！”车上的几个人听见这个不说话的女孩突然激动的语气，也纷纷意识到事情可能有些严重。游静在车里看见后方的车已经径直向那几个人冲了过去的时候她知道这是张融的接应。
“你留在这保护虎哥，”她对车上的保镖说着就开了右边的门溜了出去。

被突如其来向自己冲来的车弄乱的人没有注意到劳斯莱斯上偷偷下来的女人，咻，咻，两枪，两个人已经倒了下去。

躲在暗处的狙击手看见情况的变化立刻转移方向，透过瞄准器在劳斯莱斯附近试图寻找。而他没有注意到，从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张融在身边其他保镖的掩护下已经悄无声息的瞄准了他。砰！那个人在妄自的寻找中已经被结果了性命。

总算是暂时安全。张融冲到劳斯莱斯边上拉开车门，“你们坐那辆车先走！”她对车里的段边虎说。
“你也走。” 张融拉住游静的手往前方的车冲去。
“一起走！”
“应该还没完，我留在这处理。你伤口刚愈合别逞强！走啊！”张融几乎是用推的把游静塞进车里，然后她和另外四个男人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离开。

“怎么办，我打电话再找车。”其中一个人说。
“不用了，我们可以问他们借。”张融说着话低头点上一根烟。
“问谁？”刚问完那个人已经看见向自己驶来的另一辆车。
“真是没完没了。” 张融踩灭刚抽两口的烟上好了枪膛。

“那个女孩还真是挺厉害的，有点像当年的你啊。”车里的段边虎惊魂未定的说，“就留在你身边，是不是太浪费了？”
“我不许你碰她！”听见这句话一直低着头的游静突然瞪着段边虎说。
“静，不要这么激动，我就是说说而已。”

静，上次看到你这么紧张的表情，好像已经是好久以前了吧。

8.
段边虎的顶楼办公室里气氛僵滞乌烟瘴气。他站在办公桌前来回的踱步，烟灰缸眼看着已经满了。熄灭最后一根他狠狠的对站在一旁的手下说，给你们24小时，给我查出来今天到底是谁干的！

是，虎哥。手下们嘴上答应着其实心里根本没底。段边虎为了名和利得罪过多少人结过多少仇家，想要这么短的时间查出来是何其困难。

“虎哥，我有点想法。”其中一个人突然开口。
“说。”
“今天除了自己人，没有人知道你会去接静姐，也没有人知道她的飞机是几点到的，所以...”
“所以你觉得是我们的人干的？”段边虎接过话，其实他也有想过这个可能性，毕竟计划如此精密的行动，一定是需要对自己行程很了解的人才能办到。
“我不敢排除这个可能。”

“静，你觉得呢？”段边虎对瘫在沙发上的游静说，“你觉得是冲我来的还是冲你？”
“我不知道，我只想回家。”游静懒懒的抬了抬眼皮，没调过来的时差再加上刚才的折腾，她觉得自己要散架了。
“静，现在怎么能让你回去，在不能确保你安全之前，你必须待在我这。”
“随你。”

“虎哥。”一个人神色匆匆跑了进来，“他们回来了。”
“怎么样？”
“后来又来了7,8个人，都**掉了。只是...我们的人死了两个。”

游静全身的神经在听到那个‘死’的时候突然紧绷了起来，之前的疲乏感一瞬间无影无踪，她蹭的站起来冲向前抓住那个人的衣领问，张融呢？
“静姐，你问谁？”
“张融！那个唯一的女孩呢！”
“我，我不知道，他们刚到楼下。”

在段边虎反应过来之前游静已经冲出了门。

“虎哥，要不要拦住她？”
“算了，让她去吧。” 就算留她下来，心也已经不知道去哪了，那个女孩似乎在她心里不是那么简单的地位，段边虎想，处理完手头的事，有必要好好去接触一下那个叫张融的人。

游静赶到楼下没有发现张融，听那两个人说她回去了。
“她受了伤，但是不肯去医院，也不肯来这里，所以...”
“没事，辛苦了。”游静随手招了辆出租车。

张融此刻心里有些不安宁，在杀掉最后一个敌人的时候，她问出了幕后的主使，那名字让她觉得诧异，她实在想不出那个人的动机和理由。

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胳膊上的鲜血还在往外渗着，黑衬衫已经和手臂几乎黏在了一起。她跌跌撞撞冲进房间从抽屉里扯出纱布给自己做简单的包扎。

游静一踏进家门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接下来她看见的画面是坐在床边地板上给自己一圈一圈缠绕绷带的张融。
她觉得眼前的张融就好像是那些小说里跑回自己洞穴舔伤口的动物一样，仿佛受伤在她看来是那么平常和无畏。脱掉了衬衣的张融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背心。游静发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张融瘦了这么多。

“我来吧，”游静放下包跪在她面前一边伸手拿过绷带。“这样只能暂时止血，我一会儿去给你找点药。”
“没事，不严重。”
“不是说不许我一个人行动么，那你呢，为什么不让我留下来。如果今天死的人是你，你让我怎么办？”

张融笑着说，命是你捡回来的，为你而丢也没什么不对的吧？

“那你做这些是在报答我救过你吗？” 游静停住手上的动作，直直看进张融的眼睛问。
“随你怎么想。”

空气静止了几秒，游静把垂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伸出双手抚住张融的脸俯身吻她的唇。
张融愣了一会儿，然后伸出另一只能动的手搭上她的脖子把游静拉的更近。从张融破裂的嘴角游静似乎能尝到血腥味，她们都是对鲜血和死亡迷恋的女人，所以这气味刺激着神经，吻持续了很久，到最后有一种在撕扯的感觉，记忆里她们都想不起曾和谁这样不遗余力的吻过。

“你是在报答我刚才救了你吗？”张融问。
“随你怎么想。”

我想告诉你，把你捡回来，是我做过最好的决定。

9.
在城市上空可以看见绚烂的霓虹，这个角度呼吸到的空气异常平静。而张融就在这高度里找到自己生存的规则。杀手是什么，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上一秒刚和死神说完再见，这一秒就又开始追踪下一个猎物。

角度，风向，从容的逃脱路线，安全的藏身之处，这是张融每次任务必须确认的事。一切就绪的时候她架上枪挂上十字瞄准器，安稳的看着远处大楼天台上的派对。目标人物显然是没意识到有人想要他的命，不然怎么会选这种最危险的空旷之地，他一步一步站到了死神的门前，这一次张融担任了这个角色。

扣下扳机的动作有些慢条斯理，因为她欣赏被slow motion的死亡画面。喂，有点无聊的格调啊，张融常常这么对自己说。

张融穿过街角，想起那家游静爱喝的奶茶店就在附近。会不会喝到死亡的味道呢？边想着，张融已经快步朝那个方向走去。因为她同时也想起了游静可能会有的欣喜表情。站在队伍里，前后有背着卡通包的女孩和如胶似漆的情侣们，张融想了想从包里拿出黑框眼镜戴上，这样的她似乎更像个普通人。

对于陌生人的注视张融是敏感且不喜欢的，拿着奶茶走出来的时候她清楚感觉到一个长时间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目光的主人犹豫了一会随后走到她面前开口说，张融？

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素未谋面的人嘴里说出来，张融有一些惊奇。
生命里向来只有两种人，游静和陌生人。而那些后者又恰好都在自己的手里变成了尸体，或许是来为那些人寻仇的吗。
“你是谁？”边说着，张融悄悄把手移到腰际，准备随时掏出沉睡着的手丅枪。

“我是Echo啊！何乐的朋友，你...你不认得我了？”
张融摇了摇头，这两个名字都很陌生。她意识到其实还应该有一种人存在着，那些人认识过去的自己。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
“没有，我出过车祸，过去的事都忘了。”张融冷冷的回答。
“忘了？！好，忘的好，我说怎么这三年你蒸发了，也没有去看过她。”女孩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愤怒，她多希望一开始是她认错了人，总好过于像现在这样听见个荒谬的回答。

她突然变调的语气让张融觉得，被自己选择遗忘的过去似乎并不如她所以为的那样平静和无趣。正想着电话响起，接她的游静已经到了。
“我有事要走了。方便的话留个联系方式吧。我想和你聊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和别人要电话。

坐上车游静递给她一个袋子，是特意为张融打包的她最爱的叉烧饭。看着张融手里的奶茶，她们突然同时笑了出来。
“今天挺顺利的吧。”
“恩。”张融低头吃着饭含糊不清的说。
“慢点啦。”趁着红灯的时候，游静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我今天遇到一个女孩，她好像是我原来认识的人。”
“世界就这么大，早晚会遇到的，那你有问些什么吗？” 游静握住方向盘的手僵硬了一瞬，但还是带着笑意的发问，其实这件事她害怕了很久，她总觉得让张融找回了过去她就失去了她。

“没有，其实有点忐忑的。万一我的过去很不堪呢。”
“没关系，反正我就认识现在和未来的你。”游静说出的正是张融最想听到的回答，其实过去真的不重要，游静才是她的信仰。

然而那女孩异常的愤怒也还是让她觉得有些事是必须要去了解的，这是责任。所以此刻她踏进了和Echo约好的咖啡厅。通过交谈她得知Echo是个记者，在当地一家报社工作。她说，她是何乐的大学同学。

“她你也忘了吧，呵，我以为失忆这种事至少会记住最重要的人呢。” Echo低头搅拌着咖啡，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是第一次和张融单独相处，从前就觉得这个人很怪，而此刻失忆的她还和以前一样让人觉得气氛压抑。“她是你的女朋友，你们从小就一起长大的。”

“那，她现在在哪里？”
“自杀了。就在你消失的同一天。那晚她从她当老师的学校教学楼跳了下去，当场死亡。我试图找过你，却怎么样也找不到。”

Echo口中消失的那天应该就是游静救自己的那一晚吧，张融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过去就已经和死亡牵扯到了一起。
“她为什么要自杀？”
“有些事她本来就不许我告诉你，既然你连她都忘了，还有知道的必要么？”

Echo的话句句有力击在张融心上压迫着呼吸，她假装不经意的扭头看窗外，下雨了，心情更加躁乱起来。
“我以前是做什么的？”
“你是画家啊，还挺受欢迎的，但是你不喜欢出门所以每次都是何乐帮你去卖，好多画廊都以为是她画的呢。其实我觉得你这人性格怪怪的不太好接触，真不知道她喜欢你什么。”

说来说去还是绕不开那个名字。张融想，如果真心要了解自己的过去。那个人也许是无可避免的。
“告诉我她为什么会死吧，我想知道。”张融看着Echo认真的说，她们隐瞒自己也许是有苦衷，但是她们不知道这几年自己和死亡那么亲密，已经无所恐惧了。

“这些事我也是等她走了以后才详细知晓的。她那个时候通过人工授精刚怀孕，这是你们努力了好久的结果。后来有一天夜里，在她补完课回家的路上被一个混混强暴然后流了产。我想，她觉得自己既脏了又失去了你和她的希望。才会选择终结自己吧。”

张融脑子里一跳针就想起自己床上躺过的莺莺燕燕的女人们，那时候的她大概永远想不到自己曾经有和另一个女人走一辈子的打算。而那个女人那样爱她，愿意从身体到灵魂都为她而纯粹。
“你还好吧。有想起什么吗？”Echo拍了拍皱着眉头的张融。
“没有。”脑子里只有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

“要不然，我带你去你们的房子看看吧，也许会有帮助。”Echo提出这个建议只是觉得张融需要一点新鲜空气，她的样子好像随时都要倒塌。

走出咖啡厅Echo打起伞，张融伸手接过来，“我来吧。” Echo看着为自己撑伞的张融笑笑说，好像何乐说过你是个很体贴的人，我好像有点感觉到了。

房子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个小区里，Echo打开房门发现张融呆呆站在身后没有进去的打算。
“怎么了，你在怕什么？”
是啊，在怕什么。

“这房子是你们买下来的，这几年我都有帮你们照顾着，我想，你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屋子里装潢很简单，大部分家具用白布遮盖着，空气里的味道也在宣示着这是个很久没人光顾的空屋。房间里随处挂着张融曾经画的画，从墙上的合影里张融看见了被自己搂着的女孩。那张脸，真的那么似曾相识，左肩的伤疤突然开始刺痛，被疼痛牵连着的仿佛还有剧烈跳动的心脏。

“对了，这个是我在垃圾桶找到的。”Echo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机递给自己。“一直没打开过，应该是你的吧，给。”

手机里空空荡荡，没有信息，没有通讯录。只有一条录音。
按下play键的时候张融听见了脑子里轰鸣爆炸的声音，“Baby，我走了，不想跟你当面告别，最后看看你睡着的样子就够了。照顾好自己，再见。”

这个声音唤起了全部记忆，于是她想了起来。
她想起某一夜何乐对自己说，我爱上了另一个人，他更适合照顾我和孩子，所以我要离开你。
她想起醒来后几近疯狂的自己开着车肆无忌惮朝莫名方向飞驰，觉得自己要是就这样死去该多好。
她想起那个剧烈的声响和瞬间失去意识的自己，接下来的记忆就开始和游静衔接在了一起。

任性和冲动让自己心安理得的逃避掉所有该承受的痛苦和回忆过了三年，竟然真的从来没有记起过那个用生命爱着自己的女人。她多么自私。

心里的雪融化了，蒸发到眼眶变成泪大颗大颗的砸在地板上。

知道了过去又能怎么样呢，手机屏幕上那个笑容清甜的女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10.
没有人告诉过自己，太多的记忆一起倾倒进脑子的时候它会有爆裂的可能。

被包围了。被吞噬了。被夜晚弄的心慌了。张融送走了Echo就一直坐在客厅的地板上头枕着沙发的边缘，甚至连白布都懒得掀开，她什么都不想做，就想这样待着。

到后来终于抵挡不住疲倦睡了过去，她突然希望自己就这样不要醒来。可天亮终究还是来了，窗户外响起了鸟叫声，张融挣扎着从地板上爬起来。

阳台外的天空上留下了一道云彩的痕迹，张融揉了揉眼睛然后开始从屋子的墙上把那些画一张一张撕了下来。除了那张合照，她把它安好的放在了抽屉里。她点燃一张画，扔进洗手池，在它快变灰烬的时候又把另一张扔进去。源源不断的浓烟熏的张融止不住流泪。

张融回去以后睡了整整两天，游静不知道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知道了什么，而她明白，这孩子如果不想说那她就别打算从她口中了解些什么。

第三天的时候游静终于受不了，她大力推开张融的房门拉开窗帘，正午的阳光像利剑刺进房间，张融皱着眉头把被子拉高盖过头。

“既然睡不着为什么还躺在那，你这样装死是什么意思？”游静说着话直接走到床前把她的被子扯开。

“你倒是说句话啊！”游静把张融埋在枕头里的脸掰到面前。“你到底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张融懒懒的睁眼看着她说，我很累，你让我睡吧。

“好啊，你睡！”游静走到书桌前拿起张融的手机，“这里面有你那天见的人的号码吧，我去问她，她不告诉我，我就一枪崩了她。”

“静，”张融的声音在游静打开门的时候传来，“你当时要是没救我就好了，让我死了多好。”

那个把她当全世界的人，那个爱自己爱到刻骨铭心的人，那个这三年除了自己没有再让别人走进心里的人，此刻用她一贯温柔的口气说，你让我死了多好。

“早知道你会这么没用，我真该让你早点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游静看不见张融的表情，但她知道自己的呼吸有些困难。

“我有话跟你说，”张融从床上坐了起来，这是她这几天断断续续的安眠里做的决定，“以后，我不想再杀人了，还有，我想搬回我原来的家去。”

那句话安安稳稳的飘进游静的耳朵，却在一瞬间让所有血液失控般涌向头顶。游静以为张融会一直都在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不管在哪个空间和时间，只要她在，张融就会在的。

“随你，别再躺着装死，我想喝咖啡了。”
游静顺手带上房门却觉得关不住心痛。
这是个多么悲伤的隐喻。

后来的日子游静一个人待在大房子里，就像几年前无休无止没有阳光的日子一样。有时候她会从梦中惊醒过来，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不出来，但可以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被悲伤的情绪笼罩着，而那些悲伤的梦里，她看见张融死了。

翻个身她突然觉得这也未尝不是梦，张融确实死了，她找回了自己，所以这三年的张融死了，爱她的张融死了。

张融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逃开游静身边，至少不会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只是她无法再去用一颗完整的心爱她了，因为这样太对不起为她而死的何乐。
听人说过，杀手一旦拿起枪他的人生就剩两条路，死或者不停杀下去。张融觉得自己也许可以挑战看看自己的命运。

她搬回了原来的那个“家”，三年前也许她可以这么称呼它，而现在她觉得那只是个有记忆的居所而已。她在咖啡厅找到份工作，除了拿枪和泡咖啡，她不知道自己还会干什么了。
工作比想象中轻松因为它带来的报酬和自己从前的生活简直是不堪一比。偶尔有人到柜台搭讪，不论男男女女最终都只是悻悻而归，所以后来大家都知道了，那家咖啡店里新来了一个美貌却冷漠的女子。

咖啡店在夜里12点打烊，每个晚上都是张融留到最后，因为她不知道回去了可以干什么，正好这也让其他服务员落得个清闲。每一晚她清扫好店内然后锁门，在路灯的迎接中回家，夜夜如此。

而在她工作的第16天事情有变化。那一晚下着大雨，店里早早没有了客人，她正思考着早点关门却在一瞬间有些莫名的不安，果不其然她凭着直觉猛的蹲下身吧台上的玻璃杯就一瞬间“嘣”的碎裂了好几个。看来还是逃不掉的，她不知道这是谁想要她的命。

她偷偷从抽屉里拿出几把小刀，这是她唯一可以找到的防身武器。枪声又陆陆续续响起，吧台已经是千疮百孔。张融深吸一口气迅速冲进厨房打开了咖啡店的后门。

来人见店内久久没有动静，便直接冲了进去随后看见了敞开的后门。
“你逃不掉的。” 那个男人说着话冲进了大雨里，却没有发现一直躲在厨房黑暗角落里的张融。

那个声音她不会听错的，是Scott。

而她知道Scott从来都只听一个人的命令。

游静，我没想过你竟然会想要我的命。

貌似。。。中间缺了一段，我也没看着

好像还是很重要的一段，怎么办！！！

小插曲，送给亲爱的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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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会爱上什么样的人，更不知道自己会爱到什么程度。

何乐第一眼看见张融，就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危险并且致命的味道，尽管那年张融才14岁。那个时候何乐已经是孤儿院里最年长的孩子了，或许不能算孩子，“已经是个大姑娘咯。”那里的阿姨总爱这么说。

张融来的那天是个刚下完雪的周末，一大早何乐就醒了，窗户已经结上了厚厚的冰碴。睡眼惺忪的她听见院子里的大铁门开了又关然后是一阵熙熙攘攘的动静，她想，应该又有新人来了。

于是她起身穿好了衣服，洗漱完的时候自己房间的门就响了，随后她看见了张融。那时候的她头发短短的，个子很瘦小，眼神里有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

阿姨交代说，这个孩子是新来的，和你住，你照顾着她。
她叫张融，你叫何乐，肯定可以其乐融融。阿姨自顾自的说。可是何乐看着一句话没说的张融就莫名其妙觉得，自己的日子也许不会那么消停了。

张融比她想象中还要安静，而且可以说是安静的多。她每天除了睡觉就是看书。除非何乐有事找她，不然绝不会多说一句废话。
自闭症吗，何乐想着。
这样也好，原以为多了室友会打扰到自己的空间，现在的她就像不存在一样。

张融来的时候东西不多，分量最重的就是两大箱子的磁带。她每天都塞着耳机，那些歌手和乐队何乐大部分都没有听说过。

“你这样对耳朵不好。”何乐偶尔趁她换歌的空隙说。
“没事的。”真讨厌，就不肯多说两个字么？

好在那个时候何乐已经快高考了，她常常在学校自习到很晚才回来，而张融一般那会儿已经睡着了，所以她们之间根本不需要什么接触。

直到有一天何乐刚躺下突然看见墙上趴着一只蜘蛛，于是就不顾夜深人静尖叫了起来。她跌跌撞撞打开台灯，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把她拉到了身后，何乐没有看清张融是怎么处理了那只蜘蛛，只听见她说，一只小虫子有这么可怕吗。

“这都不怕，你是不是女孩啊？！”何乐惊魂未定的说。
“这都要怕，那我也活不到现在了。”张融慢悠悠说完就出房门洗手去了。

何乐的胳膊上还残留着张融手掌心冰凉的温度，其实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感觉有些亲近了。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从小带何乐长大的阿姨激动哭了，毕竟在这群孩子里考上大学的她是第一个。
整理好东西搬去寝室的那天下起了小雨，因为学校就在城市的另一端所以她没带太多行李。走的时候张融还在上课，何乐一个人把箱子拖到楼下，和阿姨告了个别就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拉着箱子走出了熟悉的大门。

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了站在屋檐下的张融。
她走过来二话不说接过箱子，然后另一只手撑起伞。“我来送送你。”张融说。
“你逃课啊？”
“反正我也坐不住。走吧，一会儿赶不上车了。”

何乐走在张融右边，这两年张融已经不知不觉的长高了，几乎就要超过自己。何乐偷偷看着张融的侧脸，当年那个瘦小的孩子已经慢慢有了清晰的轮廓和精致的五官。
长的真好看，何乐在心里想着，比她见过的所有男孩女孩都长的好看。

不经意间张融看向何乐问，你盯着我干嘛？
“啊？没有没有。以后别逃课了知道吗，要好好念书的。”
“反正我又考不上大学，何必在那浪费时间。”
“那你以后靠什么赚钱？”
“肯定饿不死，你放心吧。”

何乐坐稳在车上，看见车窗外的张融用手把脸上的雨水擦了擦，随后向她挥了挥手，嘴型好像是说，再见。
雨还在下，她却固执的把伞留给了自己，直到张融白色的衣角消失在视线。何乐突然哭了。


进了大学她才知道这个世界该是多么喧闹，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女孩，还有各式各样没有见过的新鲜事物，何乐很怀念曾有的宁静。
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尽管总有男孩向她示好，她却总觉得这不是自己想要的。

情人节那天宿舍的人全部都出去约会了。她坐在寝室看着书就萌生了回去看看的念头。在她挤了1个多小时的车回到孤儿院时已经是晚上了。阿姨们看见突然造访的她欣喜若狂，拉着她问东问西。何乐假装不经意问到张融的情况，她们说张融现在也要晚自习了，还没有回来。

“那我去接她吧。”何乐顺着熟悉的道路向张融的学校走去，在快到的时候她看见了路灯下的张融，她在吻着一个女孩。
何乐那个时候真希望自己变成路灯，就可以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那一晚何乐没有留在孤儿院，她又连夜坐车回了学校，她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脾气。也不知道，这种情绪来的是否妥当。

没过多久，何乐就接受了一个男孩。他高高瘦瘦的，很斯文，话也不多。何乐觉得这种吸引她的气质很熟悉，却又觉得少了些什么。男孩对她很好，百依百顺，虽然不像其他情侣那样天天如胶似漆，但偶尔牵着手四处走走就觉得很满足。

就这样平稳的过了挺长一段日子，长到何乐几乎以为自己把某些情绪抛到脑后了。有一晚，她跟男孩坐在学校操场旁的长椅上，男孩就突然俯身过来吻她。当他的舌头碰到她的齿间的时候何乐突然把他推开。男孩莫名其妙的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吗？
何乐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倏然站起来跑开。

那天晚上何乐又回了孤儿院。张融本来坐在桌子前画画，随后门一开就讶异的看见冲进来紧紧抱住自己的何乐。
“你怎么了？”
何乐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把她抱的更紧了一些。张融平稳的心跳让何乐明白，其实她想要的就是这份安心。

那个夜里，张融吻了她，何乐没有逃避。彼此唇齿分开的时候，张融说，不如我们在一起吧。何乐以为这只是种为了烘托气氛的玩笑，却没想到，她们牵住的手就再也没分开过。

随后何乐完成了自己的学业，而张融却早早休学专心画画，她真的很有天赋，每次获得的报酬都还不菲。

有一年张融的生日，何乐把自己给了她。未经人事的身体被打开的时候还是有点痛的，何乐的眼泪流到了枕头上，张融在她耳边说，我会爱你一辈子。

记忆里的最后一个新年，张融拉着何乐跑到楼顶放烟花，她们拥抱在一起开怀大笑。

那个时候，张融不知道接下来那一年她的世界会怎样重新开始，而何乐也不知道她的故事会怎样终结。

唯一被记得的是在漫天烟火里，何乐对张融说，亲爱的，我想为你生个孩子，我想给你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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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虎哥，我有点不舒服，晚上不过去了，不用等我。”游静放下电话看着躺在身边的张融安安静静抽着烟，一言不发。这个孩子，还是介意了。

“你看，我都拒绝他了，你也别回去了，陪陪我好吗。”游静靠上张融的肩膀。
“我被人盯上了，和我待在一起可能会有危险。”
游静笑着从枕头底下掏出枪，“我已经好久没动过手了，倒挺希望他们来呢。” 说罢从张融嘴边拿过燃了一半的烟抽起来。
“给我讲讲你的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