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略论武德元年(公元618年)李唐与薛秦第一次浅水原之战

义宁元年(公元617年)十二月扶风之战后,李唐与薛秦之间出现了暂时的、相对的平静状态。时间大致在义宁二年(公元618年)正月至三月间。这段时间,薛秦暂时停止东进,而李唐则挥师向东攻打洛阳。据《资治通鉴》记载,“(正月)戊辰(二十二日),唐王以世子建成为左元帅,秦公世民为右元帅,督诸军十馀万人救东都”。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3:00 +0800 CST  
一、战局平静的原因

薛秦因扶风战败需要有个喘息的时间,其暂停东进可以理解,李唐为何不乘胜一鼓作气攻灭薛秦呢?

个人认为,这与李渊的整体布局及当时的东线局势有关,李渊虽然首先攻入关中,但对于东都洛阳,也是关注的,据《大唐创业起居注》记载,早在大业十三年(公元617年)七月,李渊针对李密“遣使送款致书,请与帝合纵”,有一段分析:

密夸诞不达天命,适所以为吾拒东都之兵,守成皋之阨更觅韩、彭,莫如用密。宜卑辞推奖,以骄其志,使其不虞。于我得入关,据蒲津而屯永丰,阻崤函而临伊洛。东看群贼鹬蚌之势,吾然后为秦人之渔父矣。

据此看,李渊当时的基本构想是,利用李密牵制隋朝东都的军队,为自己争取时间抢占关中,待占领关中后,再根据东线的具体形势,趁机东进。

《资治通鉴》对此记载略同。

等到了义宁二年(公元618年)正月,一方面,李唐已基本控制关中,薛秦想来趁乱捞一把也在扶风被李唐打败了,可以说关中大体已定;另一方面,东都方面,在经过一段时间的争夺后,李密逐渐显出优势,就在当月,李密重创了王世充,东都局势开始出现一边倒的倾向,具体可查《资治通鉴》相关记载,李渊在救援东都的命令里也说,“李密趑趄巩洛,自许当涂,王城如毁,忧心孔棘。东都危逼,有若倒悬”(《大唐创业起居注》),从中也可以看出当时东都的岌岌可危。

此时如果李渊继续坐等,则很可能错过战机,任由李密攻占东都洛阳,那样局势对李渊就极为不利了。当时,在李密还没有攻占洛阳的情况下,就已经出现了“东至海、岱,南至江、淮郡县,莫不遣使归密,窦建德、朱粲、杨士林、孟海公、徐圆朗、卢祖尚、周法明等并随使通表于密劝进”(《旧唐书》列传3)的局面,李密以“东都未平”而拒绝了。一旦李密攻克洛阳,正位称尊号,山东群盗悉数归附,那李渊将会增加一个极具威胁性的大敌,而这比薛秦的威胁可就大多了。

个人认为,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李渊才决定暂时放下薛秦,集中全力东进。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4:00 +0800 CST  

二、薛秦卷土重来

但是,李唐此次东进,取得的战果却比较有限,“世子建成等至东都,军于芒华苑;东都闭门不出,遣人招谕,不应。李密出军争之,小战,各引去”(《资治通鉴》)。据此看,李唐的东进主力,在东都陷入了胶着状态,暂时没有突破性的战果。

与此同时,就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西线局势却再次复杂起来,薛秦利用这个难得的喘息时机,重新收拢了兵力,并再次出击。

这一次,薛秦改变了进攻路线,不再直接进攻扶风,而是采取了北上联合突厥的策略。

据《旧唐书》列传5薛举传记载,扶风战败后,薛举开始采取北联突厥的策略:

瑗又劝举连结梁师都,共为声势,厚赂突厥,饵其戎马,合从并力,进逼京师。举从其言,与突厥莫贺咄设谋取京师。莫贺咄设许以兵随之,期有日矣。

据此看,此时,从策略上讲,薛举已经开始联合位于关中北部的梁师都和北方的突厥,准备合力再攻长安,而且突厥莫贺咄设(即后来的颉利可汗)已经表示同意了。

但以上只是策略的变化,为什么我说薛举也同时改变了进攻路线呢?据《旧唐书》列传144突厥传记载,“高祖入长安,薛举犹据陇右,遣其将宗罗睺攻陷平凉郡,北与颉利连结”。平凉郡,即唐朝的原州,从《中国历史地图集》隋朝关陇诸郡图中看,平凉郡位置靠北,其北上经灵武郡即可到达五原郡,而当时的五原郡已归附突厥,且颉利的牙帐就在五原郡的北面,“初为莫贺咄设,牙直五原之北”(《旧唐书》列传144),则薛秦攻陷平凉郡之举,其“北与颉利连结”的意图非常明显。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4:00 +0800 CST  
隋关陇诸郡图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5:00 +0800 CST  

三、李唐重新布局应对西线突变

面对西线的变局,李唐也迅速采取措施应对:

第一,窦抗归国,李唐加强对灵武郡的控制。

据《资治通鉴》记载,“东国公窦抗,唐王之妃兄也。炀帝使行长城于灵武;闻唐王定关中,(三月)癸酉(二十八日),帅灵武、盐川等数郡来降”。

按灵武郡早在义宁元年(公元617年)十一月已经遣使请命,此次是正式归降。该事件史书未明言与对抗薛秦有关,但是,从地点上看,灵武郡介于薛秦攻陷的平凉郡与归附突厥的五原郡之间,能起到隔断二者联系的作用,从时间上看,也与宇文歆的外交攻势的时间相呼应(下文详述),因此,我个人判断,可能与李唐对抗薛秦的整体布局有关,当然,也有可能只是个巧合,但客观起到了隔断薛秦与突厥联系的作用。

第二,宇文歆出使突厥,化解薛秦与突厥的联合,并使五原郡归国。

据《旧唐书》列传144突厥传记载:

高祖入长安,薛举犹据陇右,遣其将宗罗睺攻陷平凉郡,北与颉利连结。高祖患之,遣光禄卿宇文歆赍金帛以赂颉利。歆说之,令绝交于薛举。初,隋五原太守张长逊,因乱以其所部五原城隶于突厥。歆又说颉利遣长逊入朝,以五原地归于我。颉利并从之,因发突厥兵及长逊之众,并会于太宗军所。

另据《资治通鉴》记载:

(四月)已卯(初五日),武都、宕渠、五原等郡皆降,王即以长逊为五原太守。长逊又诈为诏书与莫贺咄设,示知其谋。莫贺咄设乃拒举、师都等,不纳其使。

据此看,李唐的外交攻势取得了以下成果:

1、宇文歆出使突厥,以金帛贿赂突厥莫贺咄设,隋五原太守张长逊也“诈为诏书与莫贺咄设,示知其谋”,在其共同作用下,突厥莫贺咄设拒绝了薛举联合的请求。薛举与突厥联合共取长安的计划完全落空。

2、此前归附于突厥的五原郡得以归附李唐,从战略态势上进一步割断了薛秦与突厥的联系。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6:00 +0800 CST  

第三,李唐东讨大军西还。

据《资治通鉴》记载:

(四月)戊寅(初四日),引军还;

(四月)戊戌(二十四日),世子建成等还长安。

李唐东讨大军西撤的公开原因,史书有不同的记载:

《大唐创业起居注》:时逼农月,遂奉令旋师。

《资治通鉴》:城中多欲为内应者,赵公世民曰:“吾新定关中,根本未固,悬军远来,虽得东都,不能守也。”遂不受。

个人认为,《大唐创业起居注》提到的“时逼农月”,应该不是主要原因,如果战机难得,就算是违农时也要打,这类战例多了去了,这只是个次要原因。

《资治通鉴》的记载,个人认为基本可信,但是言语之间有所回护。

其一,当时洛阳城确实有想当内应的,比例“朝议郎段世弘等谋应西师”,但是,这并不是当时东都核心层的整体意愿,针对段世弘等人,“越王命王世充讨诛之”,可见,当时不想放李唐进东都的大有人在,即便李唐能进东都,也免不了与东都部分守军先来一场恶战。而这一切,又都在李密的眼皮子底下,李密能放任李唐进入东都吗?纵然侥幸夺得东都,也要继续与李密死战。因此,东都内应的作用不易夸大,“得东都”没有那么容易。

其二,李世民说“吾新定关中,根本未固”,说的比较宽泛,个人认为,这里面应该包括薛秦的威胁,由于薛秦威胁的存在,李唐主力即便打下东都,也势必西返对付薛秦,当时东都形势那样错综复杂,就算李唐一时打下东都,大军一旦西返,留兵不多,守得住东都吗?

据此,再结合东讨大军西返的时间来看,李唐东讨大军的西返,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来对付薛秦(当然,未必是全部目的)。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6:00 +0800 CST  

为使大家便于阅读,我把这段时间双方布局对抗的大事总结如下:

1、义宁二年(公元618年)三月前后,薛秦北上攻陷平凉郡,并遣使与梁师都和突厥莫贺咄设联合。

2、义宁二年(公元618年)三月癸酉(二十八日),窦抗归国,灵武、盐川等数郡正式来降,李唐初步隔断薛秦与突厥的联系。

3、义宁二年(公元618年)三四月间,李唐派出宇文歆出使突厥,成功劝说突厥莫贺咄设拒绝了薛秦的联合请求,并使五原郡于四月已卯(初五日)正式投降李唐,彻底瓦解了薛秦北联突厥的战略。

4、义宁二年(公元618年)四月戊寅(初四日),李唐开始撤回东讨洛阳的主力,戊戌(二十四日)完成,李唐做好了对抗薛秦的军事准备。

在进行上述准备的同时,义宁二年(公元618年)四月,李渊正式发布了讨薛举令,据《册府元龟》卷122记载:

隋义宁二年四月,金城贼帅薛举僭称尊号,(唐高祖李渊)乃下令曰:大业丧乱,兵革殷繁,天下黔黎,手足无措。孤所以救焚拯溺,平此乱阶。蜀道诸郡,深思苏息,远勤王略,诚有可嘉。方一戎衣,静兹多难,而薛举狂僭,吞噬西土,陇蜀道途,恐相侵暴。今便命将授律,分道进兵。其冲要诸郡县,宜率励各募部民,随机底定。斯则暂劳永逸,贻厥子孙,守国刑家,同享安乐。

至此,李唐与薛秦再次发生正面交锋已在所难免。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7:00 +0800 CST  

四、李唐与薛秦再次正面交锋

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李唐与薛秦的这次交锋是这样开始的:

(六月)癸未(初十日),薛举寇泾州。以秦王世民为元帅,将八总管兵以拒之。

但个人认为,这只是双方主力开始对阵的时间,在此前,双方已经开始交战了。

(一)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宗罗睺,薛举悉众来援

据《旧唐书》列传5薛举传记载:

武德元年,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宗罗睺,举悉众来援,军屯高墌,纵兵虏掠,至于豳、岐之地。

宗罗睺上文已经提及,在大致义宁二年(公元618年)三月前后攻陷了平凉郡(原州),则张长逊进攻宗罗睺,是从五原郡南下至平凉郡(原州),进攻的时间不详,个人认为,如果《旧唐书》所记职务无误的话,那么,“丰州总管”一职说明,当时李渊已经正式即皇帝位,据《资治通鉴》记载,“(五月)甲子(二十日),唐王即皇帝位于太极殿,遣刑部尚书萧造告天于南郊,大赦,改元。罢郡,置州,以太守为剌史”,则丰州总管张长逊进击宗罗睺,应发生于五月甲子(二十日)至(六月)癸未(初十日)之间。

当然,考虑到史书有可能出现误记,上述时间段未必准确,但是,张长逊控制的五原郡于四月已卯(初五日)来降,则张长逊进攻宗罗睺的时间,必然应在四月已卯(初五日)至(六月)癸未(初十日)之间。《旧唐书》列传7张长逊传“及征薛举,长逊不待命而至,以功授丰州总管”,应该指的就是这次进攻。

在此次进攻中,突厥军队也参与其中,据《旧唐书》列传144记载,“颉利并从之,因发突厥兵及长逊之众,并会于太宗军所”,当然,从武德初年的整体情况判断,突厥出动的兵力不会很多,更多的是一种象征意义。个人认为,张长逊之所以敢于“不待命而至”,主动进攻薛举宗罗睺所部,与突厥的支持是分不开的。

面对张长逊的进攻,薛举迅速出兵增援,“举悉众来援”,“悉众”二字,可见薛举动用了主力。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7:00 +0800 CST  

(二)薛举全面入寇

上引《旧唐书》列传5薛举传记载,“举悉众来援,军屯高墌,纵兵虏掠,至于豳、岐之地”

这里说明一点,由于此时李渊已经正式称帝,罢郡置州,此后我的行文中,如无特殊情况,将只使用州名,不再同时注明郡名。

薛举亲率主力奔赴原州(平凉郡)增援宗罗睺之后,即兵锋南指,“军屯高墌”,关于高墌城的位置,查《新唐书》志27,宁州定平县有高摭城,我们看《中国历史地图集》唐朝关内道图,定平县位于宁州南部,距离豳州较近。可见,薛举已经攻入宁州,而从地图可知,自原州至宁州,中间必经过泾州,这就与《资治通鉴》记载的“(六月)癸未(初十日),薛举寇泾州”呼应起来,薛举应该是在六月癸未(初十日)先寇泾州,此后攻入宁州,并屯兵于宁州南部定平县的高墌城附近,但当时并未能马上攻下高墌。

此后,薛举又“纵兵虏掠,至于豳、岐之地”,豳州位于宁州以南,查《元和郡县图志》记载,豳州“东南至上都三百里”,岐州,就是之前说的扶风郡的东部,查《元和郡县图志》记载,岐州“东至上都三百一十里”。此二州距离长安都不是很远了。

这里多说一句,薛秦攻陷原州(平凉郡)、入寇泾州、游兵深入到豳州和岐州,这些都是《旧唐书》明确记载的,《资治通鉴》不知出于何种考虑,没有记载薛秦攻陷原州,但其余的也都记载了。某些人对此闭眼不看,硬说李世民为了掩盖自己的失败而删掉了相关记载,某些人还费时费力的通过查找《旧唐书》地理志、用洋洋洒洒上千字来“发现”上述早已被史书明确记载的内容,实在是让人哭笑不得。

薛秦上述攻城掠地的行为,史书根本没有进行任何回避,只不过,这一切大都发生在李世民担任元帅出征薛举之前,因此,李世民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5:59:00 +0800 CST  

(三)李唐出战

根据《资治通鉴》的记载,“(六月)癸未(初十日),薛举寇泾州。以秦王世民为元帅,将八总管兵以拒之”。

个人认为,在薛举寇泾州之后、李世民大军出征之前,李唐应该还派了一支军队北上泾州,这就是刘世让的军队。据《旧唐书》列传19记载:

复为安定道行军总管,率兵以拒薛举,战败,世让及弟宝俱为举军所获。举将至城下,令绐说城中曰:“大军五道已趣长安,宜开门早降。”世让伪许之,因告城中曰:“贼兵多少,极于此矣。宜善自固,以图安全。”举重其执节,竟不之害。太宗时屯兵高墌,世让潜遣宝逃归,言贼中虚实;高祖嘉之,赐其家帛千匹。

《新唐书》列传19补充刘世让的兵力为“率兵二万”。

刘世让的头衔是“安定道行军总管”,说明其作战区域是在安定郡,即泾州,后面“太宗时屯兵高墌”,可见,刘世让出兵泾州,应该就是在武德元年六月癸未(初十日)薛举寇泾州之后、李世民大军出征之前。

刘世让战败被俘后,薛举让其促城投降,这座城应该就是泾州州城,刘世让没有配合,泾州城守军也没有投降,个人认为,当时泾州城守将,应该就是刘感,关于刘感的事迹,我在分析第二次浅水原之战的时候再详述。

等到李世民率领八总管兵出征的时候,薛举主力已经打过了泾州,因此,双方就在宁州南部定平县的高墌城展开对峙。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0:00 +0800 CST  
唐关内道地图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1:00 +0800 CST  

五、第一次浅水原之战

(一)双方概况

根据《资治通鉴》记载,本次跟随李世民出征的行军长史是刘文静,行军司马是殷开山,至于八总管具体都有谁,史书记载不详,我们只能根据后来的交战结果大概推断,可能包括“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三人。

唐军的总兵力也不详,按当时唐军的行军总管所带兵力,并无严格数量规定,根据实际需要核定兵员,从初唐的相关记载来看,多为一二万人,则八总管合计,我推测唐军兵力大致10多万人。

至于薛秦,我在扶风之战篇中分析,当时大致是10多万人,另据《旧唐书》太宗本纪记载,在薛举死后的第二次浅水原之战时,“贼众十余万”,则此次交战,薛秦兵力估计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应该也是10多万人。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1:00 +0800 CST  

(二)第一阶段:双方对峙

据《资治通鉴》记载:

薛举进逼高墌,游兵至于豳、岐,秦王世民深沟高垒不与战。会世民得疟疾,委军事于长史、纳言刘文静、司马殷开山,且戒之曰:“薛举悬军深入,食少兵疲,若来挑战,慎勿应也。俟吾疾愈,为君等破之。”

据此看,李世民确定的基本战略是“深沟高垒不与战”,确定这一战略的原因是“薛举悬军深入,食少兵疲”。李世民之所以得出这一判断,个人认为,有以下原因:

首先,可能与刘世让派自己的弟弟刘宝逃回高墌,向李世民汇报薛举的虚实有关,“太宗时屯兵高墌,世让潜遣宝逃归,言贼中虚实”(《旧唐书》列传19)。

第二,这也与薛秦和李唐的整体实力有关,我在扶风之战篇已经分析,薛秦控制的区域大概只有11万户,50多万人口,按说正常来讲只能供养5-6万军队,而薛秦的兵力却达到了10多万人,这属于极限动员,短期或许还能勉强支撑,时间一长势必不能持久。而李唐当时控制河东和关陇诸郡大部,人口众多,且有永丰仓等大粮仓作后勤支持,完全可以持久作战。

据此,与赤膊上阵大砍大杀一气相比,“深沟高垒不与战”,先把敌人拖垮,这不失为上策。

可惜,出了问题,李世民病了,只得把指挥权暂时交给了行军长史刘文静和行军司马殷开山,“会世民得疟疾,委军事于长史、纳言刘文静、司马殷开山”,但李世民明确告诫不要擅自出兵交战。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2:00 +0800 CST  

关于李世民生病的问题,很多人猜测是假的,是李世民事后的诿过之辞,如果大家只是猜测,那我不反对,猜嘛,这是大家的自由,但是,我发现有人在根本没有任何史料作证的情况下,一口咬定这条记载是假的,李世民当时根本没病,那我请问,做出这一判断的史料依据何在?如果没有,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胆气肆意推翻史书记载?

我个人认为,从相关史料记载来看,李世民得病应该是真的,理由如下:

第一次浅水原之战战败后,李渊严厉的惩罚了刘文静和殷开山,“文静奔还京师,坐除名”(《旧唐书》列传7)、“峤(即殷开山)坐减死除名”(《旧唐书》列传8),而李世民未受处罚,相反,还在当年八月再次作为元帅出征薛秦。

当然,李渊回护自己的儿子是出了名儿的,比如后来武德二年(公元619年)刘武周入侵、李元吉很极品的丢了晋阳之后,李渊首先想到的不是惩罚李元吉,而是惩罚辅助他的宇文歆。但是,李渊想惩罚宇文歆,立即遭到了礼部尚书李纲的反对,并最终作罢,而李元吉此后再也没有作为主将率军对抗刘武周。而第一次浅水原之战战败后,刘文静和殷开山被严厉惩罚,有大臣的劝谏解救吗?我是没有找到任何的相关记载;战败后不久,李世民再次作为元帅出征薛秦,这也与李元吉有根本的区别。如果李世民当时根本没病,纯粹诿过他人,那李渊即便回护儿子不加以处罚,怎么可能还让他再次带兵对阵薛秦?

据此,我认为,李世民得病,应该是属实的。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3:00 +0800 CST  

(三)第二阶段:唐军轻出耀武

李世民暂时委事于刘文静和殷开山之后,刘文静和殷开山没有完全遵守李世民“深沟高垒不与战”的方针,结果遭到了失败。但是,这一具体过程,诸书记载并不一致,先具体引用如下:

1、《旧唐书》列传8殷开山传记载:

从击薛举,为元帅府司马。时太宗有疾,委军于刘文静,诫之曰:“贼众远来,利在急战,难与争锋。且宜持久,待粮尽,然后可图。”峤退谓文静曰:“王体不安,虑公不济,故发此言。宜因机破贼,何乃以勍敌遗王也!”久之,言于文静曰:“王不豫,恐贼轻我,请耀武以威之。”遂陈兵于折墌,为举所乘,军乃大败。

2、《旧唐书》列传7刘文静传记载:

遇太宗不豫,委于文静及司马殷开山,诫之曰:“举粮少兵疲,悬军深入,意在决战,不利持久,即欲挑战,慎无与决。待吾差,当为君等取之。”文静用开山计,出军争利,王师败绩。

3、《旧唐书》列传5薛举传记载:

未及与战,会太宗不豫,行军长史刘文静、殷开山请观兵于高墌西南,恃众不设备,为举兵掩乘其后。太宗闻之,知其必败,遽与书责之。未至,两军合战,竟为举所败。

从以上记载来看,唐军擅出遭袭,应该是殷开山首先提出的建议,刘文静采纳,报给李世民后,李世民不同意并予以制止,然而没来得及。但是,这里面有2个比较重要的问题需要辨析,其一,殷开山的建议有2条,唐军最终采纳的是哪一条;其二,唐军此次行动,事先是否报告了李世民并得到批准。下面具体分析。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4:00 +0800 CST  

1、殷开山有关建议辨析

殷开山向刘文静提议不要继续“深沟高垒不与战”,而要有所动作,但是,殷开山实际上是分2次向刘文静提出了2个建议:

其一,“王体不安,虑公不济,故发此言。宜因机破贼,何乃以勍敌遗王也!”

殷开山这里是建议刘文静趁机主动出击进攻薛举,“宜因机破贼”,是个进攻的建议。对于这条建议,从殷开山传的记载来看,刘文静并没有采纳,“久之”,说明殷开山提议之后过了很久,可见这段时间唐军并未主动出击,仍然遵守李世民的命令。

其二,“王不豫,恐贼轻我,请耀武以威之。”

主动进攻的建议未被采纳,殷开山遂提出了第2条建议,把军队拉出去炫耀武力,威压薛举,“请耀武以威之”。请注意,殷开山的这条建议已经是退而求其次了,不再要求进攻,只是希望让唐军“耀武”。

按照殷开山传的说法,对于殷开山出军“耀武”的建议,刘文静予以采纳,“遂陈兵于折墌(误,当作高墌)”。薛举传也支持这一说法,“请观兵于高墌西南”,强调的是“观兵”,而非出战。

但是,刘文静传的记载似乎与此不同,据刘文静传,“文静用开山计,出军争利”,“争利”二字,似乎是在说明唐军是出战,而不是简单的观兵耀武。这该如何理解呢?

我认为,关键是如何理解“争利”二字。《孙子兵法》专门有一篇“军争”,内有“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等句,再结合曹操、贾林、杜佑等一干人的注解,所谓“争利”,主要是指争取有利地形,引申为争取军事优势。

当时刘文静和殷开山想要通过观兵耀武而获得的,不正是威压薛举的有利态势吗?这也是一种军事优势。据此看,“出军争利”不一定就是要真正开打,其与上述其他记载并不矛盾。

因此,我认为,刘文静采纳的,是殷开山的第2个建议,即“请耀武以威之”。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6:00 +0800 CST  

2、李世民是否知情并批准辨析

根据殷开山传和刘文静传的记载,二人并未向李世民报告此事,但是,按照薛举传的说法,“行军长史刘文静、殷开山请观兵于高墌西南”,这个“请”字,似乎说明二人就此请示过李世民,但是,后面又有“太宗闻之,知其必败,遽与书责之”的记载,似乎又说明李世民事先并不知情,得知后也根本不同意。这该如何理解呢?

我认为,这里面涉及工作流程中的报备和报批的概念。

当时,李世民已生病,委军事于刘文静和殷开山,但是本人仍在军中。因此,刘文静和殷开山(主要是刘文静)一方面拥有处理日常军务的权力,不可能事事向李世民请示,另一方面因毕竟不是正式统帅,也需要让李世民知道军中整体情况,并就某些重大事情向李世民进行请示汇报。结合我们现在的工作流转程序来推测,我认为,当时军务流转应该也是有报备和报批之分的。一般性的军务,刘文静和殷开山自行处理,只是同时或者事后定期向李世民报备,让李世民知晓即可;只有特别重大的军务,刘文静和殷开山才会事先向李世民报批请示。

结合史书记载的这二人、特别是殷开山急于有所表现的心态,我推测,这二人有可能把观兵耀武这件事打擦边球归到了“报备”事项中了,因为此事虽然也比较重大,但是仅从字面上看并不违反李世民“深沟高垒不与战”的大方针,我没有与薛举开打呀,我只是把军队拉出去观兵耀武而已嘛,既然如此,在不违反李世民确定的大方针的前提下、在李世民已经委军事于刘文静和殷开山的情况下,二人自作主张观兵耀武是很有可能的,当然考虑到这毕竟是件大事儿,二人在筹划推进的同时,也要向李世民汇报、让李世民知晓。

如果此说成立,那就解释了薛举传貌似矛盾的记载。刘文静和殷开山确实将观兵一事报告了李世民,但这种报告是报备性质的,二人一边推进观兵事宜,一边报告了李世民,其目的也只是让李世民知晓一下。结果李世民得知此事后,深感不妙,赶紧谴责并制止,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太宗闻之,知其必败,遽与书责之。未至,两军合战,竟为举所败”。

综合以上分析,我认为,唐军出军耀武一事的本末应该是这样的:殷开山首先向刘文静建议出战,未被采纳。此后,殷开山建议观兵耀武,威压薛举,这一建议被刘文静采纳。刘文静和殷开山二人因为拥有处理日常军务的权力,因此,并未事先就此事请示李世民,而是一边筹备推进观兵事宜,一边向李世民报备、让李世民知情。李世民得知后,深感不妙,赶紧制止,但是还没来得及制止,唐军就遭到薛举的袭击了。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6:00 +0800 CST  

(四)第三阶段:薛举突袭,唐军败于浅水原

面对唐军轻出,薛举迅速抓住了这一战机,据《资治通鉴》记载:

乃陈于高墌西南,恃众而不设备。举潜师掩其后,(七月)壬子(初九日),战于浅水原,八总管皆败,士卒死者什五六,大将军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皆没,世民引兵还长安。

据此看,刘文静和殷开山率领唐军在高墌西南列阵观兵耀武,从“八总管皆败”来看,很可能是把唐军主力基本拉出来了,仗着兵力众多而未对薛举多加防备,“恃众而不设备”。

薛举对此采取的战法是,“举潜师掩其后”,即派出军队悄悄绕到了唐军背后发起进攻,按薛秦军在北,唐军在南,则薛秦的一支奇兵应该是绕到了唐军的南面发起进攻。

唐军在此情况下也只得迎战,双方于七月壬子(初九日)合战于浅水原,据《新唐书》志27记载,豳州宜禄县有浅水原,查唐朝关内道图可知,豳州宜禄县(浅水原所在)恰在宁州定平县(高墌所在)西南。另据严耕望先生在《唐代交通图考》卷2河陇碛西区中考证,浅水原与高墌城相距只有5里。

交战的整体过程我们不得而知,仅能从《旧唐书》列传8刘弘基传中了解一点情况:

又从太宗讨薛举。时太宗以疾顿于高墌城,弘基、刘文静等与举接战于浅水原,王师不利,八总管咸败;唯弘基一军尽力苦斗,矢尽,为举所获。

据此看,刘弘基所部进行了艰苦的战斗,因箭矢用尽而被俘。结合我在扶风之战篇中的分析看,当时薛秦多马多骑兵,而李唐相对来说以步兵为主体。以此来判断,当薛秦背后掩杀,唐军主力溃败之后,面对薛秦骑兵,刘弘基的部队跑是跑不掉了,只能依靠弓矢的远程杀伤来暂时击退和遏制薛秦的进攻,而等到箭矢用尽之后,面对薛秦骑兵的蜂拥而至,刘弘基所部终究难逃一败。

交战的结果是比较惨的,“八总管皆败,士卒死者什五六,大将军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皆没”。唐军八总管皆大败,士兵死亡达到了50-60%,慕容罗睺、李安远、刘弘基三位将领被俘。

这三位将领中,慕容罗睺具体官职不详,但肯定是诸卫大将军之一,李安远时任右武卫大将军(《旧唐书》列传7),刘弘基时任右骁卫大将军(《旧唐书》列传8),官职均很高,我推测这3人可能就是八总管中的三个。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7:00 +0800 CST  

(五)损失数字分析

关于唐军将士的损失情况,诸书记载基本一致:

《旧唐书》列传5:死者十五六;

《新唐书》列传11:死者十六;

《资治通鉴》:士卒死者什五六。

以上诸书都说唐军的死亡率达到了50-60%,请注意,这里说的都是“死亡”,不包括负伤、被俘、投降和逃散。我在扶风之战篇中通过援引初唐的多个战例证明,当时一支部队被斩杀10-20%就可能出现大溃败。那么,在第一次浅水原之战中,唐军的死亡率为什么这么高呢?

我简单分析一下原因:

1、薛秦与李唐的军队构成不同。

这一点我之前已经反复提到了,薛秦多马多骑兵,而李唐相对来说骑兵比较少、以步兵为主。

步兵打骑兵,步兵即便打赢,斩获也不会太多,因为骑兵比步兵跑得快,你步兵追不上,但步兵一旦战败,那就很惨了,同样因为骑兵比步兵跑得快,你步兵逃不脱。

在第一次浅水原之战中,唐军战败后,在薛秦骑兵的快速追杀下,唐军步兵很难逃离战场,因此死亡和被俘的人员比较多。

2、薛秦虐杀俘虏。

关于薛秦的残暴,史书是有明确记载的,据《旧唐书》列传5薛举传记载:

举每破阵,所获士卒皆杀之,杀人多断舌、割鼻,或碓捣之。

据此看,薛秦军队存在严重的虐杀俘虏的行为。如果说这条记载还只是泛泛之谈,那么,《资治通鉴》的一条记载更加值得引起我们注意,该记载在武德元年(公元618年)十一月第二次浅水原之战唐军大获全胜、薛仁杲战败投降以后:

上遣使谓世民曰:“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必尽诛其党以谢冤魂。”李密谏曰:“薛举虐杀不辜,此其所以亡也,陛下何怨焉?怀服之民,不可不抚。”乃命戮其谋首,余皆赦之。

李渊提到的“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是否仅仅是在战场上作战时杀死的呢?从下文来看,显然不是。李渊接下来说要尽杀已经投降的薛秦残部,其目的是“谢冤魂”,李密进谏说薛举杀唐军士卒是“虐杀不辜”。请大家想一想,如果薛秦只是在战场上杀死了唐军士卒,那战场厮杀本来就是双方对等的进行你死我活的搏斗以争取胜利,哪里有什么“冤魂”呢?在战场上杀死敌人又怎么能说是“虐杀”,在战场是被杀死的敌人何谈“不辜”呢?

据此看,李渊所说的“薛举父子多杀我士卒”,应该更多的是指薛秦在获胜之后,虐杀唐军被俘士卒。

个人认为,正是在以上2个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唐军才出现了“士卒死者什五六”的惨重损失。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09:00 +0800 CST  

(六)战败责任

通过以上分析,我认为,唐军行军长史刘文静和行军司马殷开山在代理李世民处理军务期间,贸然出兵耀武,导致了唐军在第一次浅水原之战中的惨败,因此,刘文静和殷开山责无旁贷,要为战败承担最直接和最主要的责任。李渊也对其进行了严厉的处罚:

刘文静:文静奔还京师,坐除名。(《旧唐书》列传7)

殷开山:峤坐减死除名。(《旧唐书》列传8)

根据《新唐书》高祖本纪记载,李渊对刘文静等的处罚发生于八月壬申,“八月壬申,刘文静除名。”但武德元年八月癸酉朔,并无壬申,该记载的时间恐有误。

那么,李世民是否需要承担责任呢?

我认为,李世民虽然当时已经生病,并将军务委托给了刘文静和殷开山,“委军事于长史、纳言刘文静、司马殷开山”,但是,李世民当时毕竟仍然是唐军的行军元帅,这一职务并未因生病而解除,既然是元帅,自然要为所属军队的一切成败负责,从这个角度来说,李世民是需要为第一次浅水原之战的战败承担名义上的领导责任的。

此外,唐军观兵的行动,李世民是知道的,只是没来得及制止,“太宗闻之,知其必败,遽与书责之,未至,两军合战,竟为举所败”,因此,李世民也需要承担一定的御下不严的责任。

楼主 wuanguo  发布于 2015-07-14 16:10:00 +0800 CST  

楼主:wuanguo

字数:13222

发表时间:2015-07-14 23:5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7-26 19:07:41 +0800 CST

评论数:54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