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一个关于铸剑师的传说

大铸剑师夙兴多年铸剑不成,遂成心魔。而此时他却发现,唯一能够铸成神剑的方法,是献祭唯一儿子的生命和血肉之躯......
(原名《剑啸玉音》,多年旧稿倾情精修版,很精彩!)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6:00 +0800 CST  
【序章】

璀阳派,铸剑厅。

从昏暗的隧道内走出的一刻,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橙红色的火光像骤然出云的朝阳,刺痛了他的双眼。

这是十二岁的柳晗风,第一次来到父亲铸剑的地方。

从很小的时候,柳晗风便有两个心愿——其中一个,是能到父亲的铸剑厅中看上一眼,另一个是,能够有朝一日和父亲那样,成为当世第一的大铸剑师。

父亲是璀阳执剑长老,号为夙兴,不仅铸剑技艺绝顶,更精通武功术法,胸中所学包罗万象。记忆中,父亲高大的身形,永远是他只可仰望的榜样。

如今,在多次恳求下,他终于完成了第一个心愿——未出炉的啸锋剑被璀阳弟子重重把守着,从没有一个外人曾经窥见过真正的模样,也只有作为铸剑师之子的他,才有机会破这个例,提前看到这把天下最神秘宝剑的真容。

隧道尽头,是一片悬空的露台。柳晗风猛地扑到栏杆上,攀着向下望去。他瘦高的身材在同龄孩子中算是高挑的,栏杆的顶端紧紧压入了他的胸口。热浪袭来,他清俊的额角和上唇密密渗出汗珠,却根本顾不上擦拭,只是睁大明澈的双眼。

空旷和高度令柳晗风一下眩晕,这才意识到,这间位于山腹之内的铸剑厅,巨大得令他吃惊。他站在露台上的身影,渺小得像沧海的微尘。四壁是粗糙凹凸的岩石,上面镌刻着繁密的符咒。天穹像是笼罩着翻滚的黑云,望不到顶,数不清的细铁链垂下,火光在铁链尽头的铜盏里燃烧,高低错落。

柳晗风扶着栏杆,自平台上低头看去,古拙的铸剑炉就正对着脚下。炉身镌刻着贯日长剑的纹样,刻痕泛着依稀铜绿。炉内橙红的烈焰漫卷。倾斜的影子交织着,静谧无声。

然而他最想看的,还是那把传说中的啸锋剑——那把璀阳派倾整派之力准备了数十年,又让他惊才绝艳的父亲耗费二十载不眠不休,却仍然未能铸成的剑。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7:00 +0800 CST  
——这把剑,究竟有多么的不同寻常呢?

柳晗风凝神,试图看清炉中那把剑的模样,但刺目的光却让他无法定住眼神。他只能辨出有隐约的剑形沐在炉内,被炙烤得银白通透,像是天地六合最耀眼的光,都藏在了剑内。

他从很小就知道,普通的工匠铸剑,要经过选材、冶炼、造模、铸造、锻打、开刃、淬火、精饰等数个步骤。然而璀阳派的铸剑师,所采用的方法却是截然不同的。

他们可以给所铸成的剑赋予灵力,以术法操纵,威力远远超过一般的凡铁。因此,璀阳门人也就成了普通人口中的“剑仙”。

他曾经听父亲讲过,这数十年里,门内曾经有三位前辈,因铸剑耗尽心神而英年早逝。他一直没来得及问,为何璀阳派要倾上下之力,不惜代价地铸造这样一把剑。但从父亲紧簇的眉头,眼下的乌青之中,柳晗风可以感觉到这把剑对于父亲,究竟有多么重要。

父亲接手铸剑的重任已有二十年。从小到大,父亲每隔半个多月才会返家一次,其余时间都是在铸剑厅不眠不休,而每次见到他,都是眉头紧锁满腹心事的模样。

尤其是最近的两年中,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甚至半年无法见面。从父亲愈加倦怠焦虑的神色中,柳晗风敏锐地猜到,父亲铸剑的进程,一定遇到了格外严重的麻烦。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8:00 +0800 CST  
终于,他从母亲的口中隐约得知了真相——原来父亲铸剑的进程,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但似乎由于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样材料,始终无法大功告成。

只差这最后一小步,也是难以逾越的一小步。

母亲在几度犹豫后,终于透露给他一个更加令人揪心的消息:原来,父亲铸剑的过程拖得太久,炉火、灵力、材料都已经消耗到了极限。如果最后的半年之内,再不能找到解决之法,那么父亲,以及无数人所做的一切,便将前功尽弃,毁于一旦。

从父亲逐渐憔悴的身影,阴霾的神色中,柳晗风知道母亲的话的确属实,一颗心也渐渐沉下去。父亲耗在铸剑厅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渐渐也觉得食不知味,甚至在半夜突然从床上坐起,睁睁望着窗外铸剑厅的方向。

——不知道父亲最后差的材料究竟是什么,要怎样可以找到,他要做什么,才可以帮到父亲?

啸锋剑静静伫立在铸剑炉中,一动不动。柳晗风下意识攥紧了栏杆。

虽然年仅十二岁,可是自幼性情倔强的他,从来不相信什么事情是他无能为力的。只剩下半年了......要是可能,他愿意用尽一切方法,只要能帮父亲渡过难关!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8:00 +0800 CST  
他慢慢沿着栏杆移动,试图以各个角度看清炉中的剑。失神间,忽然脚下一空站立不稳,才惊叫了一声,身子就猛地撞在栏杆上。几根栏杆年久失修,在他的冲撞之下,居然咔嚓地折断了。

柳晗风大惊,急忙伸手胡乱攀住,才没有从断裂的栏杆间摔落出去。然而栏杆上的倒刺,已在他的手掌上撕裂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钻心的剧痛,让柳晗风发出一声闷哼,受伤的手已血流如注。他胡乱地用衣襟去裹伤口,但血已经断线的珊瑚珠子一样,从攥紧的掌心滴下。

血珠自高高的平台上坠落,径直落入了铸剑炉中,泛起一道道青烟。

柳晗风忙着处理手上的伤口,并没有留意到,自己的血滴入剑炉的一刻,炉中的剑竟悄然发生了前所未有异变。

剑气缭绕,像是突然因落入的鲜血变得鲜活,陡然爆发出了光华,一阵金属的共鸣声,自寂静中渐渐响起,细线一般钻入耳中,像是沉睡已久的生灵,在荒芜里慢慢复苏。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8:00 +0800 CST  
剑炉的变化,到底引起了晗风的注意。他眉头微蹙,正准备看个究竟时,却被一声呼唤打断。

“晗儿,怎么了?”

柳晗风回头。一道清瘦的人影,正自甬道快步而来,单手负在背后,长襟广袖的黑衣衬出笔挺的身形,正是闻声而来父亲。

璀阳执剑长老夙兴脸颊清癯凹陷,薄唇紧抿,眉宇间总是有几道形如川字的深痕,加上一双沉如冰水的眼,总是不怒而自威。

柳晗风见到父亲,心中一凛,心中的倔强却涌了出来,下意识将受伤的手藏起,若无其事地一侧头,“......没事!”

他自以为瞒得很好,夙兴却已大步上前,一把扯过儿子流血的手,厉声呵斥,“什么叫没事?你自己瞧瞧!”,“不知轻重,徒惹麻烦!还用为父再教训你吗?”

柳晗风抿唇不语。看到那样严重的伤,夙兴嘴角抽搐了一下,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嚓嚓”几下,便将自己的衣襟撕下几条,道道为儿子包在手上,止住涌出的血。

柳晗风露出了些许诧异。他知道父亲一向最重仪表端庄,连衣衫上有半丝皱褶也不能容忍。父亲那件黑色长袍乃是新制的,衣襟袖口均绣着最精美的花纹,价格不菲。

他有些无措地伸着手,看父亲紧蹙着眉,将衣衫上撕下的布条一道道缠在他的手掌上,渗出的血将精巧的花纹浸污。

父亲的手修长而有力,指节凸起,握住他的手时传来的体温,忽然带起柳晗风心底的一股暖流。

记忆中,不苟言笑,忙于铸剑的父亲极少抱他,而自七岁后,父亲甚至再也没有牵过他的手。这还是他第一次,注看清父亲手掌的样子。

他怔怔望着父亲,保持伸手的姿势,乖乖地任凭父亲摆弄。

但包扎到一半时,夙兴的动作却戛然而止了。似乎被什么吸引了注意力,他的眉头猛地蹙起,突然转过头,牢牢盯着铸剑炉的方向,眼中闪过异样的光。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9:00 +0800 CST  
他放开儿子还未包扎好的手,猛地扑向栏杆,俯身下视,死死盯着铸剑炉,良久没有动弹。

父亲一贯笔挺的脊背在微微颤抖。柳晗风抓着散开的绷带,不知所措。从小到大,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如此激动的模样。

炉中长剑带上血色的光华,像有了生命般忽亮忽暗,映入夙兴瞪大的眼。

然而,落进剑炉的几滴血很快就干涸,剑上的异变渐渐消失,锐鸣声也平息了。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夙兴霍然转身,一把抓过儿子流血的手,紧盯他的眼睛,“晗儿,你刚刚做什么了!”

“是你的血......你刚才把自己的血弄进了铸剑炉,是不是!”

柳晗风脑中空白了一瞬,第一个念头是自己不慎闯了大祸。他深吸了口气,打算和盘托出,“是......爹,情况很糟糕吗?”

他定了定神,扬起脸,“爹,要是我给你惹麻烦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责罚我吧。”

夙兴的眉头压得很低,给双眼笼上阴影。他突然拽过儿子淌血的手,伸出了栏杆外,用力一捏。柳晗风感到掌心一阵刺痛,鲜血自掌心接连滴落,不偏不倚坠入铸剑炉。

鲜血入炉的一刻,炉中的啸锋剑再度绽放出夺目的光华,血色缭绕,剑鸣大作,直冲穹顶。

“果然,果然......”夙兴喃喃,手一软,儿子淌血的手跌下,血迹蹭上他纯黑的袍服。璀阳第一铸剑师站立不稳,踉跄后退了几步,死死盯着铸剑炉,双眼发直。

柳晗风错愕地望着他。矜持严肃的父亲,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璀阳大铸剑师喘息几次,突然犹如梦呓般喃喃,“十几年了,为铸这把剑,已经找了十几年了......想不到,我的亲生儿子竟然就是......天意,天意啊!”

“爹,爹,你怎么了,你究竟在说什么?”捧着流血的手,柳晗风看到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惊疑不定。

听到柳晗风唤的几声“爹”,夙兴狂热的眼神陡然清醒了几分。他深吸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恢复了镇定,走过去半跪下身子,重新细心地将儿子手上的伤口包扎妥帖。

柳晗风感觉到,父亲表面镇静,可为自己包扎的手冰凉刺骨,在微微颤抖。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9:00 +0800 CST  
夙兴站起身,深深呼吸了几次,转头唤身后捧剑侍立的童子:“长松,出去叫你小师叔过来。”

那个眉清目秀,十三四岁的童子应声而去。柳晗风知道,父亲口中的“小师叔”是谁。小师叔名叫商岳瀛,是父亲夙兴最年轻的小师弟,未满二十已修为冠绝,更是铸剑方面的天才。

商岳瀛爱剑成痴,一铸起剑来,甚至可以几日不眠,为一个最普通的细节,也会琢磨上数月,而一件费尽心血的大作,也会因为稍有瑕疵被他随手毁去。

正因为如此,商岳瀛在十六岁的时候,已在璀阳无数精英中脱颖而出,成了夙兴最得力的助手。到了后来,他甚至成了夙兴唯一一个会将大事小事,甚至重要的机密与其相商的人。

半晌,一个白衣负剑的青年缓步而入,向夙兴躬身行礼。青年年方弱冠,长眉入鬓,目沉如水,一把竹青色的佩剑负在笔直的背上,衣袂在剑厅热浪中翻涌如云。他举动沉稳,目不斜视,好像只是一道拂过的清风,周遭万物皆不存在。

“小师叔。”柳晗风向他行礼,白衣青年微笑颔首,并不多言。

“晗儿,为父有要事与你小师叔商议,你先到别处玩耍罢。”夙兴背过身子,开口道。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9:00 +0800 CST  
柳晗风迟疑,却被人在肩上一拍,“晗风师弟,夙兴师尊既有事,还是莫要打扰罢。”

晗风回头,却是那个名叫长松的侍剑童子。那个少年比他大着一两岁,神色中透着灵气,唇红齿白,他娴熟地窥一眼夙兴的脸色,向晗风一揖而笑,“愚兄上次比剑输给了你,还未得空向师弟请教呢,走吧走吧,咱们去别处练剑玩耍。”

柳晗风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在长松的催促下,一面回头一面走开。

见他离去,商岳瀛上前一步:“师兄,你难道......”

“方才你在一旁,都看到了吧?”夙兴不回头,沉声道。

商岳瀛徘徊片刻,垂下眼帘,点点头。

“你知道的。为了给啸锋剑的剑气开刃,我曾不眠不休苦寻十余载,试验了百余次。”

夙兴回过头来,负手而立,眼神迷离,“我找来近千头野兽,一一杀死在铸剑炉前,用它们的血为啸锋剑开刃。但是,竟没有一次成功。

他猛地别过头去,压低眉头,“我本来早已看开。天地之大,要找到完全合用的生灵作祭剑之用,谈何容易!本以为这一世,再无希望看到剑成那天,却没想到......最合用的祭剑之材,居然,居然就近在眼前......”

商岳瀛霍然抬眼:“师兄,你不会是想说晗风......晗风他,可是你的亲生儿子啊!”

“不错,他是我的亲生儿子!可是刚才明明白白,晗风几滴血一滴入剑炉,啸锋剑就生了那么强的共鸣,简直太合适了.......就是再找上二十年,也未必能再遇到啊。”

夙兴远眺铸剑炉,“最后这半年里,啸锋剑再无法铸成,就是火尽剑毁的局面,咱们的一切心血,就前功尽弃了,我......我又怎能甘心!”

商岳瀛长叹,“师兄,为了这把剑你付出太多,怕是已入了心魔了。”

夙兴嘿然叹息,半晌无言。

商岳瀛将笔直的身形面对剑炉,缓缓道,

“师兄,你很清楚。铸剑最后、也最关键的步骤是开刃。寻常工匠的剑,是凡铁铸成,打磨煅烧,以水淬火,就可以大功告成。但咱们璀阳派“御灵”之术铸造的剑,不拘于金铁,而在于“剑气”。给‘剑气’开刃,叫做‘淬灵’。所要用的就不再是水,而是活物的血肉之躯。”

“以活物的血肉之躯承接剑气,用其全身热血淬炼,抽尽血祭品的生机,才能使神剑开锋,真正算是铸成。”

“但凌厉的剑气侵体,作为血祭的人也好,兽也罢,必死无疑。即便退一万步来讲,有人能够侥幸存活下来,那也是全身经脉尽毁,终身沦为缠绵病榻,动弹不得的废人。”

铸剑厅宽广无比,父亲与小师叔的对话,柳晗风只能零碎听见不连贯的几句,根本无法听清,只能作罢。

夙兴黯然垂眸:“晗风是我唯一的儿子,我自然不忍心。但只有与剑气完全吻合的生灵,才能作为淬灵血祭。天下之大,不知要再找上多少年,才能另找到合用的。何况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天意,天意啊......”

“师兄何不看开些呢?”商岳瀛道,“铸剑的过程中,有苦有乐,即便最后剑没能铸成,也未尝不是一件值得记忆的往事。难道定要宝剑出炉,才算有成就?”

“呵,师弟,难怪人人叫你‘剑痴’!这把啸锋剑关系到的乃是璀阳派百年基业,等到神剑铸成,便可破开地穴灵力,使得门内弟子的修为大幅提升。到时候靠神剑之力振兴璀阳,一统江湖,乃至整个天下,都是指日可待!”夙兴负手而立,眼中有睥睨的光芒。

“到那时,我夙兴便是一代宗师,一代霸主,而你亦然!所以,我怎能放弃,如何甘心!”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19:00 +0800 CST  
“师兄有此大志,岳瀛却只想精研剑道,将铸剑之术钻研到极致,看来是志趣不同了。”商岳瀛躬身一揖,

“但不知道铸成神剑、一统江湖乃至天下的志愿,和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两者之间,若要选择的话,师兄会想要哪一个?”

夙兴全身一震,眉头紧蹙,死死咬紧了牙关,眼神剧烈变幻几番。

半晌,他低声道,“够了,此事休提。谁说要铸成啸锋剑,就一定要牺牲晗儿了?咱们不是还有‘那个计划’可以一试么?”

商岳瀛俊美的脸上顿生错愕:“师兄是说......!”

夙兴冷睨他一眼:“怎么,你难道不想看到举世无双的神剑出炉了么,我的剑痴师弟?”

“也罢......岳瀛既是师兄的助手,那么一切悉听吩咐。”商岳瀛沉吟良久,垂下眼帘。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08:20:00 +0800 CST  
(简直不知道怎么写了)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16:38:00 +0800 CST  
遥望正在谈话的父亲和小师叔,柳晗风出了神。但无论如何努力,他也无法听清全部的内容,焦躁地按住了栏杆。

一旁捧剑的清秀少年忽而走近,微笑道:“师弟别急。我知道你一心想为师尊分忧,相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晗风一向并不怎么愿意和父亲的这个侍剑童子说话,淡淡低眸一笑。“呵,未必。我现在不是照样什么都做不到么,长松师兄?”

他忽然想到,作为侍剑童子的长松每日都跟在父亲身边,又性格缜密,对于父亲的各种消息的了解,其实并不比小师叔来得少。

他脱口想问长松,对方是不是知道,此时自己该怎么做才合适,但想到平日两人关系并不密切,终究没能出口。

长松的眼神微微变换,似乎暗中掠过某些念头,却很快如常,依旧平和地微笑道:“师弟天资过人,又是师尊的儿子,多么的让人羡慕,不像愚兄,只是区区一个捧剑童子。”

“愚兄常在师尊身边,知道师尊一向对你寄予厚望。如今他老人家为铸剑的事情殚精竭虑,如果你能做些什么让他欣慰的事情,师尊一定高兴得很。”

柳晗风不语,长松的最后几句话,到底是击中了他的心坎。

——是的,这时候,父亲大概最需要自己为他做些什么,来为他分忧,让他欣慰罢。

炉火明灭,犹如跳跃舞蹈的魂灵。柳晗风眺望着铸剑炉前父亲瘦削的身影,将手指用力捏紧:为了最敬爱,最崇拜的父亲,他真的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有一天,他知道该怎么做。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5 23:57:00 +0800 CST  
然而之后的三个月,父亲却因铸剑之事到了紧急关头,在铸剑厅内闭关不出。

闭关前,父亲只交代了他三件事:照顾妹妹、用心习练剑法、严守门户,不得乱跑。

晗风有几分失望,只得勉强宽慰自己:将父亲的吩咐做好,也算是为父亲尽了心。

于是接下来的时日,柳晗风按照吩咐,待在“棠梨叶落谷”中,百无聊赖。除了每天习练剑法,便是陪着十岁的妹妹晞云玩耍。

棠梨叶落谷是璀阳门人亲眷居住的别苑所在,因为璀阳派结节的保护,甚至连四季都不会变化,永远保持着不变的仲春景色,像一幅永远挂在那里的画作。有时候柳晗风会觉得,门前的藤萝花的数量,都永远是恒定不变的。

妹妹晞云正是最好动的年纪,又十分的爱粘人,怎么也无法忍受无聊的时光。好在晗风有一手雕刻木剑的绝活,可以哄得她安安静静地待上好几个时辰。

因自小崇拜身为铸剑师的父亲,从可以拿得住刻刀起,晗风就试着将能弄到手的木条木块,雕琢成剑的样子,还要加上剑柄,剑鞘,假装自己也是了不起的“铸剑大师”。到了后来,居然也成了一手绝活,甚至连父亲的佩剑“天璇”,商岳瀛的佩剑“青涯”,包括还未出炉的“啸锋”,都能在他在只见过几眼的情况下,仿照着雕得惟妙惟肖。他是左撇子,用刀手法和别人不同,只要是开了头的作品,就只好由他一个人完成,再没人能接手,被晞云戏称为“哥哥大师的绝版大作”

——虽然,这“大作”一旦被父亲从床缝里搜查出来,就要顶上“不务正业、玩物丧志”之名,被踩个稀烂。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6 00:41:00 +0800 CST  
“哥哥,木剑什么时候能雕好呀,你说好了的,不能不算数!”晞云细细的声音,伴着轻快脚步踏过草地的簌簌声,忽而远远传来

晗风只得收了手上行云流水般的剑势,无奈地看向顽皮的妹妹。

一转眼,晞云就像一只小鹿般,蹦跳着到了跟前。这天她梳了漆黑的双丫髻,将一张小脸衬得又白又嫩。桃粉色的衣襟里,兜着一捧刚刚采来的海棠果,一颗颗都是青绿的,还没成熟,她却宝贝一般牢牢护着。

“哥哥,你吃不吃?”她仰起头来,齐刘海下睫毛一闪一闪,眼睛眯起来,像是里面盛满了蜜,伸手就把一大捧的海棠果往哥哥怀中推去。晗风连忙单手去捂,果子噼啪掉了一地,狼狈不已,只得先反手将左手中的长剑插到背后,手忙脚乱地捧过。

“你的剑法够厉害啦,为什么还要整天整天练剑,不陪我玩?上次说好给我的木剑,你还没有做完呢,说话不算数!”

“并不算很好啊。是爹爹嘱咐我勤练剑法,我一定不能让他失望。”晗风寻个平坦处,将一把半熟的果子放了,换了郑重的神色,望着妹妹脏了几处,划破两道口子的袖子,“下次不许再去爬树,好好待着。”

“哎,你怎么那么听爹爹的话啊,他又不在。”晞云瘪嘴,“我看哥哥你跟爹就是一伙的,教训人的样子,跟他真像!”

“就是因为他不在我才更要勤练。”柳晗风道,“爹是当世第一铸剑师,术法武功都非常厉害,差不多是这世上最有本事的人。我将来的目标,就是能追上他,甚至超过他。”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6 13:38:00 +0800 CST  
“你拿爹爹当榜样呀,那可难喽。”晞云将手绞在身后,探着身子,眯眼笑。

“不过哥哥我相信你。爹爹会铸神剑,你将来一定也会。其实你已经很厉害啦,长松师兄是爹爹的徒弟,他比你大,练剑法的时间比你长,谁都说他很聪明,可还是比不过你呀。”

“长松师兄比剑第一次输给你,你可不知道他回去气成什么样,他不吃不睡,疯了一样地练剑练了三个月,还几次来偷看你练剑的招式,找你的弱点。可是最后啊,再比剑的时候,他居然还是输啦。”

晞云突然收了笑,认真地看着他,“哥哥,我悄悄告诉你,师兄他......他发了誓,一定要超过你,还在自己胳膊上狠狠划了一刀,流了好多血,说这是在提醒自己,吓死人了。”

听到妹妹随口的话,柳晗风忽然觉得心头一紧——因为印象里,这个师兄总是十分随和有礼,谦逊低调,虽然年长,却总向他这个小师弟请教,还常一边说自愧不如,一边称赞他天资聪颖,剑法精妙。

他皱眉:“晞云,你怎么知道的?你什么时候和长松师兄这么熟?”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6 14:25:00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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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6 20:45:00 +0800 CST  
@戏生哈哈铸剑师那个文我重新修改发了一次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7 08:38:00 +0800 CST  
“这,这个嘛......”晞云突然忸怩起来,“就是长松师兄他,他老来找我说话,还,还写小纸条给我......”

“什么纸条?给我看看!”

“不,不给......反正就是,写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梳双丫髻的小女孩噘着嘴低下头,揉皱了衣摆,突然煞有介事地踮起脚,趴到晗风耳边,挡着嘴悄声道:“哥哥,你说长松师兄是不是,‘喜欢’我呀?”

“胡言乱语......哼,我是你哥哥,以后他再来找你,跟你说什么,或者写东西给你,统统告诉我,让我来处理,知道吗!他若再说什么,不许理睬。”柳晗风沉下脸来,没来由一股火起——妹妹晞云才十岁,长松师兄平时看起来正经得很,想不到居然......何况,他觉得妹妹虽然有时顽皮讨人嫌,但要是有人想找她的麻烦,还要看够不够资格!

“哦......”晞云歪着头想了想,亲昵地把头靠在晗风手臂上,“好罢,我和哥哥是一伙的,那以后不理长松师兄了。”

她犹豫一下,细细地道,“对了,师兄他之前还跟我说了一个秘密,说是非常非常重要,绝对不能告诉别人,连哥哥也不行,怎么办啊......”

“什么?”晗风不知道晞云在搞什么鬼,直视她的眼睛,“关于什么?告诉我。”

“关于,关于小师叔,还有......”她咬着手指想了许久,终于道:“好罢,长松师兄虽然说谁都不能告诉,但我还是跟哥哥最好。但是,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师兄,我把这个秘密和你说了呀......”

本以为是什么无关紧要的胡闹,柳晗风有些不耐,不想再听。却没想到晞云附在他耳边,悄声开口:

“其实是.....有一次,我悄悄溜出去后山摘果子......”

“你瞒着我去的?”晗风打断她。

“好嘛,我错了......但是,哥哥你知道吗,那次,我在后山遇到了商岳瀛小师叔!”

“后山?那是爹爹铸剑厅的所在。小师叔定然是往铸剑厅去的。那又怎么了?”

“可是,不是啊!商岳瀛小师叔他没有去铸剑厅,我看到他突然御剑飞起来,我跑过去看,然后,然后就看到,小师叔居然在空中一个转折,就往悬崖下去了!那悬崖好深啊,除了云什么也看不见。”

“你怎么会跑到‘绝地纪崖’去?那里是百丈深渊,寸草不生,你知道有多么危险!爹爹特意叮嘱,绝对不可跑去玩耍,你怎么能这么胡闹!”柳晗风提高了声调。

“我错了......但,但我是想追商岳瀛小师叔啊。他怎么会去那种地方!后来我想,长松师兄每天都跟着爹爹和小师叔捧剑,他肯定知道。但长松师兄开始怎么不愿意说,我求了好久,他才告诉我——原来,最近每天晚上,小师叔都会带人到崖下去,不知道做些什么!”

“‘绝地纪崖’下是璀阳禁地所在,小师叔怎会去那里!”这是一个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秘密”,柳晗风瞬间警觉,前倾了身子,“小师叔是爹爹的得力助手,没有爹爹的吩咐,他不应当擅自行动!”

“我也这样问长松师兄来着。到底悬崖底下有什么?我也想去看看,长松师兄却说我一定不能去,他说崖底住着可怕的妖怪,会吸我的血.......”

“呵,荒谬!”柳晗风皱眉,“璀阳结界笼罩之下,精怪妖魔皆会被打回原形。即便有修为极高勉强能抵御者,也会被束缚修为,不得为祸!爹爹每年都会特意亲自加固结界,定是万无一失。他是在欺瞒你么?”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7 14:59:00 +0800 CST  
“啊,难道是骗我的,不会吧......可是哥哥你说,如果不是妖怪,那悬崖下的禁地里,又藏着什么呢?为什么从来不让人进?”晞云忍不住问。

“这种事情和咱们无关,爹爹不在,咱们只要听他嘱咐的,好好待在家里,不让他操心就行了。走,咱们回去!”

柳晗风不由分说,扯过妹妹的手,便往棠梨叶落谷深处的宅邸走去。然而话虽出口,一阵没来由的好奇,却还是在十二岁的少年心中升腾。

晞云说的是真的吗?小师叔趁人不注意去往悬崖下,又在做什么?到底悬崖下的禁地,又藏了什么?

他知道,父亲因为闭关,将一切内外事物,都全权交给了小师叔商岳瀛打理——那么难道,小师叔是在父亲不之情的情况下,私自在做什么?

晗风一边疾步前行,一边沉吟,放开晞云的手,掠过如茵的绿草,点点如蝶舞般坠落的棠花,却对满目美景视而不见——不会的......爹爹一直很信任小师叔,他一定不会做什么对爹爹不利的事情的。

甚至有一瞬,他动了念头,想悄悄去晞云所说的悬崖下看一眼,但又立刻打消了。父亲闭关前,特意嘱咐了他要严守门户,不得乱跑。何况那里是禁地所在,他说什么也不能违背的。

晞云虽然被哥哥放脱了手,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不敢说话。很长时间以来,她已经养成了在哥哥思考时不去打扰的习惯。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7 15:18:00 +0800 CST  
(我只是突然想到庄子 说剑 这篇里面说的“天子之剑,上决浮云,下绝地纪”才起了绝地纪崖这个不通顺的名字,大家忍一下hhh)

楼主 携花盈袖  发布于 2016-10-27 15:22:00 +0800 CST  

楼主:携花盈袖

字数:161807

发表时间:2016-10-25 16: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12-27 08:50:56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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