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每天都在世界各个角落发生，我们也许可以预知新生的到来，却永远无法得知死神的降临，我们无力望天想要用自己娇弱的双手改变命运，往往还是无果而终。 ——题记

@Lena_娜娜酱申精~

第一章 父亲的遗物
凌晨2时，晨心医院某病房内——
“嘀、嘀、嘀——”随着病床旁铁柜子上启动着的心电图仪显示屏里的折线停止了上下起伏拉成了一条笔直的射线附和着冗长的死亡警告音无限延伸，“爸……”一声凄厉的呐喊划破了夜空，在医院走廊里混合着血腥和浓重消毒水味的空气中肆意传播，一位身穿医生白大褂的年轻女子冲撞着跑出302号病房到前台召来其他值班医生，随后302号病房4号床的老人被送进了手术室，换上绿色手术工作服的主刀医生拍了拍那名急得脸色通红的年轻女医生的肩膀，进入了手术室。

毕竟人都有七情六欲，院方为了避免手术过程中病人家属情绪波动而耽误最佳治疗时间周全考虑，已有明文规定若病人家属为本院医护人员者一律禁止该家属参与手术过程，因此最后进入手术室的一名护士吩咐那名年轻女医生在手术室外等候。想必那名年轻女医生也了解医院规定，心急如焚得她只是在手术室门外来回踱步，不时抬头看向天花板深呼吸，眼里噙着泪水却强忍着不让它滑落，嘴里还不断念叨着：“爸千万不能有事，一定要挺住。”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紧握着的父亲心跳停止前托付的一条小孩挂坠般的佛像项链，她知道父亲的用意，眼泪终于沿着轮廓滴落在佛像上，消失了。

她呆坐在手术室外默默留了一宿眼泪，就像仍在等待手术完毕的病人家属，但事实却是主刀医生早已把经努力抢救三小时后确定其父亲抢救无效不幸离世的消息告知了她。她是个理智的人，她懂得医生真的尽力了，因为通常对于心跳已经停止了的病人抢救时间是不会超过两小时的，所以她只是冷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医院里走动的人流逐渐多了起来，上班的医生、护士也陆续更换好工作服，化身成为一位位具有崇高的救死扶伤精神的白衣天使。精神到达崩溃边缘的年轻女医生把夜里哭肿的双眼下两行干透的泪痕清洗干净后回到了工作岗位。

那名年轻女医生名叫艾彤，出生于一个普通家庭，今年22岁，是家里唯一的孩子，由于母亲遭遇横祸早逝，艾彤从小便与体弱多病的父亲两人相依为命，也因此放弃了当金融学家的梦想，报考医科大学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根治牵绊父亲多年的顽疾，同时帮助世上更多像父亲一样常年被病痛折磨的人脱离于水深火热的苦海之中。两个月前，她根据学校分配来到距家一百多公里外的晨心医院开始为期一年的实习生活并且为年过半百的父亲辞去为私人店铺打杂的工作，办理了晨心医院住院手续以便工作之余照顾父亲，自己也在医院附近租了一间简陋的单身公寓暂住。似乎是从艾彤离开家上大学那时起，父亲突然信起了佛并且每天诚心供奉着，就如父亲当年对待艾彤自己般呵护着脖子上佩戴的那枚佛像，艾彤虽不信佛，但她尊重父亲的信仰，即使自己不理解也不过多干涉父亲的行为，因为对于孩子每年只回家两次的独居老人来说，把这个当做是老人后半生唯一的精神寄托也不妨为一件好事。

如今父亲走了，留下的只有他对艾彤毕生的期盼以及埋藏在艾彤内心深处父亲临走前紧紧抓着她的手时所说的那一段话。想到这里，艾彤收拾好悲伤，拂去遗留在象征医生职业的纯洁白大褂上的灰尘，挂上实习医生工作证努力挤出医生不露齿的职业性笑容迎接新一天的工作，尽管此时此刻她的笑已由于掺杂了许多复杂的情感而显得僵硬渗人。

第二章 陈女士的哭诉
一周前，晨心医院妇产科住院部内——
“这位女士，我院已安排了几位权威医生从今天起专门对您与您腹中的胎儿进行留院观察以便及早制定相应的方案实施手术，降低手术的风险，期间我们将对您进行血压检测、心肺听诊、心电图监测以及妇科炎症等一系列检查，一会儿我们将安排您进行B超检查确定胚胎的具体位置和大小，请问您今天早晨进食了吗？”

“吃了一些流质食物，是不是对检查会有影响？”
“哦，没有影响，但明早我们将要对您进行的血尿常规化验要求术前八小时不得进食任何食物，包括喝水，所以您今夜到明早检查前必须空腹。另外，我们还需为您进行其他各项必要的常规化验。”
“好的，那我一会儿叫护士延迟明早的送餐时间。”
以上是艾彤的妇产科指导医师与一位住院等待一周后进行人工流产手术的肚子微微隆起的年约二十七八岁的已婚女士的对话。半小时后，那位女士做完B超检查回到了病房，艾彤听从指导医师的建议来到病房与女士沟通。
“女士您好，身体没有什么不适吧？”艾彤首先给出了一句医护者的专属开场白。
“身体没事，就是常常感到困乏。”那位女士的嗓音无比沙哑，仿佛历经沧桑的八十岁老人，艾彤留意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心里暗自猜测她的嗓音大概是哭得太久的缘故。

“这是孕妇正常现象，不必担心。请问您贵姓？”艾彤问道。
“我姓陈，您也是负责我的专科医生吗？”那位女士似乎对艾彤的年龄与行医经验有所担忧。
“不是，我是一名实习医生，目前需要对各个医科进行拜师学习，通常我的指导医师会让我多与病人进行谈心沟通，此时你完全可以把我看作是一位朋友。陈女士似乎哭过？”艾彤一边说一边取下实习工作证递给陈女士看。
“艾彤医生，我能称呼你为妹妹吗？”陈女士的泪水在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当然可以。”艾彤很开心自己能与女患者如此亲切地交谈。

不料陈女士突然眼泪哗哗直流开始了自己的诉说：“妹妹啊，你还小，何曾懂得第一次准备成为母亲的兴奋被家人破灭的悲伤，我与我的婆婆关系一直不太好，但也不至于闹分家的程度，我是一个以事业为重的女人，而我先生知道婆婆一直想抱孙子，所以一年前他提议我把工作暂缓一下努力生一个孩子，不仅可以给生活增添乐趣，还可以缓和婆媳关系，我便同意了，”陈女士咽了一口唾沫接着说：“几个月前，我如愿以偿怀上了孩子，那段时间婆婆对我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怀孕三个月时到医院做穿刺羊水化验后，婆婆让我先生暗中托关系得知怀的是一个女孩，我本以为婆婆着急想了解自己子孙，没想到结果出来后缓和婆媳关系的目的没达成，反而把重男轻女观念极重的婆婆惹恼了，我为了避开每天与婆婆磕碰还搬回娘家想安心养胎，却不曾想父母亲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气愤的同时竟要求我与丈夫离婚并且把孩子打掉继续过自己的生活，我不依，母亲甚至偷偷在我的营养汤里下了堕胎药，庆幸的是我没有喝那碗汤。我竭力与双方家人抗争，丈夫也在不断劝说婆婆，我原以为只要我的妊娠时间拖延得久，他们就会不得不接受我的女儿，可是我太天真了，如今孩子已经快半年了，他们依然决绝如初，我曾想过自杀，可我死了，孩子怎么办？我的父母怎么办？我也想过自己悄悄把孩子生下来自己抚养成人，可是想到孩子的未来……我终究还是犟不过他们，我只能选择放弃自己人生中第一个孩子——一个发育一切正常的女孩。”说完，陈女士的哭声变得撕心裂肺，艾彤手足无措地安慰她，并不断替陈女士擦去泪水，她从陈女士的话语中彻底体会到悲痛欲绝的滋味，也消除了艾彤心里对陈女士住院期间一直没有亲人来探望的疑惑，每天看陈女士吃着医院的粗淡饭菜，艾彤一阵心酸。

起初艾彤对于堕胎的观点是认为每个做人工流产的女人都是可恨的，无论是药物流产或是做各种人流手术，但面对眼前这个女人，艾彤压根儿恨不起来，甚至每当她看到陈女士绝望的眼神时，艾彤心里便不自觉涌起一种怜悯的感觉。

第三章 罪恶的手术
上午十时三十分，晨心医院B超检查室内——
“姐，怎么样？内心紧张吗？”正在为陈女士做B超复查的艾彤亲切地问。
“还好，心都死了，不会紧张了。”陈女士的嗓音依旧沧桑。
艾彤苦笑了一下，继续问：“今天有没有吃早饭？”
“没有，医生吩咐术前不能进食，从昨晚饿到现在，也许放弃了她就不必再遭罪了。”
艾彤没有再回复她，把她送回到病房，拿出一小瓶药倒出两片在盖子上，盛了一杯温开水一并递给陈女士说：“姐，来，这是医师给你开的术前处方药，先吃下吧。”

看着陈女士用水送服了药片，艾彤扶着她慢慢躺下，便离开了病房，留下陈女士一人等待几位专科医生安排时间进入手术室。陈女士不可能知道的是艾彤离开病房后偷偷找护士取消了陈女士这天的订餐，并打电话让好友熬了补血粥送来医院，因为艾彤觉得陈女士太需要人照顾了。
接着一位中年女医生进入了病房，她是晨心医院妇产科经验最丰富的主任，也是负责陈女士手术过程的其中一位权威医生。

包括艾彤在内的所有参与陈女士手术过程的医护人员都换上了清洁工作衣，洗净手戴上帽子、口罩以及无菌手套进入了手术室，陈女士由护士送到了手术台上。
这是艾彤第一次参与这种灭绝人性扼杀新生命的手术，事实上在此次手术过程中她仅仅充当一名笔录学习者不需要进行任何操作，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永生不当妇产科医生。

主刀医生便是艾彤的指导医师，她让麻醉师细心调配麻醉剂，妇产科主任为主刀医生完成辅助工作对护士准备的此次手术需要用的器械进行严格仔细的消毒，医生助手清洗盛放医用器具的铁托盘，另一名医生在准备敷料和必备药品，护士不慌不忙地收拾棉花团和镊子随时准备为医生擦拭汗液和吸去手术过程中受术者身上不可避免的少量出血。
随后主刀医生程序性地再次征求陈女士的意见，询问病人是否有反悔之意，一些女患者再三考虑后会选择放弃手术，则手术取消，其余那些意志坚定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模样的患者便会留在手术台上等待麻醉师为其实施术前准备。

第四章 手术进行时
陈女士便是坚定不移的绝大多数病人中的一个，医生对这种充满罪恶的手术也许已经司空见惯了，她不再对其进行苦口婆心的劝说，一声命令后麻醉师熟练地找准血管位置为陈女士静脉注射方才配制好的全身麻醉药剂，看着陈女士的双眼渐渐闭合，麻醉师不放心地伸出食指在陈女士的鼻子下方试探呼吸，担心陈女士禁受不住药量出现休克，试探得出陈女士呼吸均匀受麻醉剂作用处于昏迷状态，表明麻醉剂药量调配得很成功，最后麻醉师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了放松，她转身对主刀医生比了一个“ok”的手势，示意医生可以继续下一步操作，自己退到一边全程监护陈女士的精神状态，主刀医生肯定地点了点头，这会儿，艾彤的神经开始绷紧了。

艾彤集中所有注意力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术的每一个步骤，并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生怕一个不注意把重要的细节遗漏掉，其实艾彤决心毕业后绝不接触此类丧尽天良的手术，但无奈实习论文必须由这些笔记完成，否则将无法领取学校下发的毕业证，她感觉自己此时就像回到了小学时代，那时候的她被父母娇惯，致使她十分叛逆，常常因欠交作业被班主任罚留堂补作业，甚至有时候放学老师送她回家和家长一起监督她补写作业再离开，当老师离开后母亲依旧对她万分疼爱，不过这种情况在艾彤四年级时母亲逝世后便没再发生过。只见主刀医生用手在陈女士雪白的肚皮上颇有目的性地摸索着，艾彤知道医师是在进一步确定胎儿的具体位置，接着医生为陈女士清洗了手术部位，并铺上一层无菌引巾，助手双手捧着盛有各种医用器具的铁托盘主动上前站在主刀医生右手侧等待护士为医生递工具，主刀医生从护士手里接过一支针尖极为细长的针筒，针筒内没有注入任何药液，随后助手往后退去移出空间让主刀医生操作。

主刀医生左手隔着陈女士的肚皮捏起一团拳头大小的肉团，右手把空针筒的针头通入陈女士的身体刺进了那团肉块，也许是艾彤学艺不精，她摸摸口袋拿出一只不同颜色的笔在笔记里的这一个步骤后做了一个小小的标记，然后把笔往清洁衣的口袋里一塞，突然笔似乎和什么硬物发生碰撞击出一声轻微的敲打声，在当时如此死寂的氛围中艾彤冷不丁被这声音惊得心跳加速，她把手伸进口袋把底下的硬物拿了出来。奇怪，怎么会在这儿？艾彤心想，明明记得自己换工作服时把父亲留下的小佛项链放进了手提包里，现在却在换以后的口袋中发现了它，但如梭的时间不容许她纠结于这个问题上，于是她不得不在心里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自己的胡思乱想——也许是自己无意识装进了口袋吧，反正自己随手乱放东西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情了。她随即把项链挂在脖子上,再次集中精神记录手术步骤。

不一会儿，医生收回针筒，护士接下针筒换上一把是先经过消毒的风力的手术刀，轻轻横架在陈女士肚脐下方一小段的位置，拖过，继而出现一道若隐若现的刀口，血微微从里往外渗出。助手用镊子夹起一团棉花轻轻点在陈女士的伤口外吸净血液后填入盐水纱垫。
主刀医生由于心里紧张过度，额头凝聚了几颗晶莹的汗珠，她说了一声：“擦汗。”一名护士便夹取了一团干净的棉花为医生吸去汗液，以免滴入刀口是患者伤口细菌感染。接着医生从陈女士的腹中托出胎盘，艾彤隐约看见胎盘里的成形胚胎，她安详地蜷缩着身躯一动不动。突然，艾彤看见胎儿猛地睁开了眼睛，吓得她一下瘫倒在地，笔记本掉落在地面发出响声，两名护士急忙过来扶起艾彤，问：“艾医生，你没事吧？”艾彤摆摆手回应道：“没事，继续手术。”她感觉自己的头很痛，但还是强咬牙拾起笔记本坚持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