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王道】纵横策(暧昧,清水因为不擅长写感情)



最爱这张,就用来镇楼吧。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09:22:00 +0800 CST  
本人咪子,新人,小透明。请多多指教。潜水好久了……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09:23:00 +0800 CST  
前言:
纵横家,崛起于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之林,虽在以儒家为正统思想的中华历史中屡遭诟病,更被许多文人批判为最无耻的一页,然而在我看来却是最务实的一页,真正做到了有教无类,博采旁通,存国图强,制霸天下。譬如孙膑、庞涓,是以兵法见长,而苏秦、张仪,陈珍、公孙衍更是以他们的辩阖之术,往复于七国之间,推出合纵连横。他们的历史功勋无法磨灭,更以其神秘,智慧,辨证的理念从容游走于诸国之间,纵横捭阖,掌控乾坤,游刃有余,谱写了一个又一个为后人所称道的传奇。
本文故事,源于历史却又不拘泥于历史,是以动漫《秦时明月》中的人物鬼谷派纵横弟子盖聂、卫庄作为故事的主角,展开一段在那个纷乱的大时代背景下的一场纵横之战。虚拟的人物,真实的战乱,我只愿用我这微薄之力,去穿越历史的迷雾,掬起那一捧细碎的黄沙,在流逝的时光中,倾听那震撼人心的号角与鼓声。
出于我个人的理解和私心,对于两个同样站在高处俯瞰世人的强者,我对卫庄的喜爱要多于盖聂。盖聂是个温柔的人,很多时候,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伤害他人,然而同时,他又是一个无比坚韧的人,为了心中的那个梦,无论付出多少他仍会一往无前。卫庄是个霸气的人,他愿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然而同时,他也是一个坚忍的人,前进的路上,会强迫自己将所有的感情放下。其实说到底,他们是同一类人,谁也不能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哪怕是他们彼此。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09:24:00 +0800 CST  
第一卷:鬼谷策第一章:纵横弟子
苍生涂涂,天下缭缭,诸子百家,唯我纵横。
巍巍高山,汤汤大河,苍苍古木,煌煌落日。
云梦山泽中,参天古木下,干净的少年在认真的挥舞着手中的木剑,一招一式,沉稳又不失灵动。远处,被夕阳的余晖拉长的两道人影,由远及近,已经来到少年近前。少年收招定式,冲着面前的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躬身施礼。
“师傅”
老者正是这一代的鬼谷子,他默然颔首,引过身边的另一个少年说道“聂儿,他叫卫庄,你可以叫他小庄,从现在起,他就是你的师弟,也是你最大的对手。”
对手吗?还是说,我的存在就只是来给这位师哥喂剑招呢?被叫做卫庄的少年,歪着脑袋,勾起嘴角,一双睥睨挑衅的眼神不屑的看着眼前这个要被自己唤作师哥的人。额前的发带在脑后肆意的飞扬。一副精致的五官上自然的流露出贵族的傲气。
“如果……我要做师哥呢……”
盖聂眸正神清,看着眼前这个陌生而又张扬师弟的挑衅,仍然不动声色。“可以……如果你能赢得了我手中的剑。”
卫庄心中哂笑,两个年轻人被彼此的傲气激起好胜之心。在徐徐的微风中对立站定。卫庄转过头,看向一旁没有任何表示的鬼谷子。“师傅,您以为如何?”
鬼谷子抬手扔给了卫庄一把木剑,似乎已然认可这场荒唐的争斗。卫庄接剑在手,剑锋指向对面的师哥。既然注定是对手,就应该有一个对手的样子。
眨眼间,剑锋交错,两柄朴实无华的木剑在各自主人的手中划出流畅优美的弧线。卫庄剑势凌厉霸道,攻而不守,因为他坚信,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盖聂剑势灵活犀利,攻守兼备,根本无法找到他的任何破绽。几十招过后,盖聂也在心中暗暗感叹,卫庄傲气确也有他傲气的资本,虽然初入鬼谷,但他的武学造诣却绝不在自己之下。卫庄心中不服,却只能苦于不能将对方拿下。陡然间,盖聂凌空而起,木剑纵势劈下,卫庄心下暗惊,用剑格挡。却听得咔嚓一声,卫庄手中的剑被应声劈断,对方的剑锋已然停在的自己的颈间。
卫庄瞪大了双眸,显然难以置信,方才的傲气与现在的失落,让他愣在当场,手中的剑掉落在黄沙之上,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灵魂,只是在脑海中反复的回忆着那落败的一剑。缓缓的攥紧了拳头,默默的低垂着头,从未有过的挫败在这一刻让他失魂落魄。天地之间,除了徐徐的风声,便是死一般的寂静。
盖聂收回剑,有些不忍的看着他,却未置一词,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显得如此单薄,更何况,对手的安慰才是对他最大的羞辱。或许,失败对一个人而言并非坏事。
卫庄跌坐在黄沙之上,落寞的低垂着头,被攥得死紧的手心痛到麻木。盖聂无声的从他身边走过,却听到他用沉沉的声音问道“这就是纵横剑术吗?”
盖聂没有回答,也无须回答,只留给这个未来的师弟一个陌生的背影。
这时,鬼谷子说道“纵横剑术是当年第一代鬼谷子所创的剑术,依天地之道,分为纵剑与横剑,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实,是为阖。聂儿修炼的是纵剑,小庄要修炼的是横剑,三年后,你们中间只有一人能以鬼谷传人的身份踏出鬼谷,去改变天地的命运。”
卫庄缓缓的抬起头,心中似乎已然坚定了信念。
鬼谷子回过身来,对着一旁的盖聂说道“聂儿,身为师哥,要照顾好师弟。”
盖聂垂首称是,目送着鬼谷子离开,只留下了这对初次见面相处并不算愉快的师兄弟。
盖聂默默的站在了卫庄的背后,他就这样静静的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似在用行动实践着作为师哥的责任。
身后站着一个人,卫庄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甚至有些烦躁,语气也变得恶劣。“你怎么还不走!留下来,是想嘲笑我的失败吗!”
盖聂面色如常,没有被对方的不善所激怒。“初入鬼谷,你的一切尚不曾安顿。”
卫庄自嘲的冷笑一声,翻身而起,与近在咫尺的盖聂径直对视,依旧那样的桀骜不驯,咄咄逼人。“打败我,你是不是很得意啊,师哥——”口中叫着师哥,却带着抑扬拉长的语调,听不出丝毫敬意。
听到有人唤自己师哥,心中到底是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触。如果可以,他很愿意来善待自己这个唯一的师弟。“小庄,你是已经承认自己败了吗?”
卫庄轻轻的扬起下巴。“三年之后,我一定会打败你。”
盖聂没有回应,只是漠然转身。同为师兄弟,却必须争个你死我活,这是鬼谷历代修炼最强者的门规,也是每一代鬼谷弟子的宿命。
“走吧,去看看你的住处。”
卫庄顿感无趣,明明已经下了战书,对方却没有任何回应,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处着力。愤懑之余也只得随后而行。
简单的木屋,潺潺的流水,整洁的陈设,淡淡的清香,恰有随遇而安的惬意,又有超然物外平凡。原本愤懑的心绪,似乎也变得平静下来,比之奢靡华丽的宫廷,勾心斗角你死我活的阴谋诡计,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简单。简单的让人眷恋,不忍触碰。只是屋内的两张床榻让他忍不住蹙眉。“这是什么意思?”
盖聂迟愣片刻,一时间没有明白卫庄所指。“什么?”
“这屋里怎么会有两张床榻!难道你我要同室而居!”
盖聂抱过一床被子,一丝不苟的整理着那张从未用过的床榻,专注的神情好像已经完全忽视了身后的师弟。就在卫庄几欲失去耐心时,盖聂才缓缓的开口。“这是师傅他老人家的意思,只不过是要告诉我们,对于你我,他一视同仁。”
卫庄不屑的斜倚在门边,冷声道“我不习惯!”
眼见天色将暗,盖聂走到卫庄身边,将一套干净的衣服交给了他,并关上了他身后的那扇窗。徐徐说道“慢慢会习惯的。”
卫庄心中气闷,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自己初来乍到。就当忍一时之气,三年之后再决高下。
时值晚饭时分,面对钟鼎之内的清汤素菜,卫庄更是苦闷,一手撑着下巴,一脸嫌恶的用手中的筷筹挑动着鼎中的菜叶,好像在捞鱼一般。“师哥,这是你做的?”
盖聂吃饭动作很慢,全神贯注,一丝不苟,似乎在做一件极其神圣的事情,很好的实践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至理名言。
卫庄撇撇嘴。“也只有像你这样的无趣之人,才能做出这样的清汤寡水。”
盖聂依旧没有回应,只有吃饭才是眼前最重要的事。
卫庄勉强的挑起鼎中的一根菜叶,盯着它看了半天,仍是没有食欲。“师哥,你是在喂兔子吗?”
这时,盖聂终于放下手中的筷筹。“小庄,再不吃,菜就凉了。”
“你确定这是给人吃的吗?”卫庄仍不忘了打击这位师哥。
“小庄,有时候清苦也是一种修行。”
卫庄慵懒的敲敲桌案,身子前倾,讥讽的凑上前去。“无趣之人不懂享受,却自甘清苦,那不是修行,是愚蠢。”
“小庄如果嫌弃,可以不吃。”说着,盖聂竟不再理会师弟,端起余下饭菜,转身离开了。
“喂……”我还没……吃饭呢!卫庄抬手想要叫住盖聂,却最终没能开口,当真是憋屈的紧。他绝对是故意的,故意的整治自己,如果未来的三年都要与这个无趣之人朝夕相处,那岂不要无聊死。
入夜,盖聂一个人坐在油灯下削着一根木头,专注的神情仿佛已经入定,徒留下利刃划过木头的声音,单调而规则的响声更象一首催眠曲,磨练着坚韧的性格,诉说着往日的艰辛。
卫庄则枕着自己的胳膊,百无聊赖的躺在床榻上,时而饶有兴致的瞅一眼淡漠无趣的师哥,心中冷嘲一番,时而思绪飘远,似在追忆永远不愿提及往事。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呆着,谁也没说一句话。若非一阵尴尬的动静,或许两个人都可以当对方不存在吧。
‘咕噜噜……’不知是谁的肚子发出了抗议,这声似有还无的响声让盖聂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师弟。
卫庄面上一热,佯装无事的翻了个身,背对着盖聂继续睡去了。
盖聂不着痕迹的轻笑一声,低头继续削着手中的木头,也未放在心上。
可惜有的时候,本能的反应与主人的意愿事与愿违,更何况卫庄奔波了一天,尚不曾进食。当那种动静再次响起,盖聂回头看去,卫庄已别扭的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盖聂苦笑的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木头,准备起身。忽然就见卫庄猛然掀开被子,一个挺身,径直坐了起来,一脸烦躁的样子。
“小庄?”
“睡不着!”说着,卫庄站起身,一手拿过自己的衣服,往肩头上一甩,就要准备出门。
盖聂微微蹙眉,这么晚了,他这是要干什么,任性也该有些限度。“你去哪?”
“去练剑!”话音未落,骄傲的少年便已摔门而出。
盖聂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往后院走去。
两手空空的卫庄似在赌气一般,只是借着微弱的星光在深山密林中漫无目的的走着。直到来到一条溪泉,才在一棵树旁,颓然的坐下。山风凛冽,寒气袭人,却能够将一个人吹得清醒。抬头仰望星空,似乎那里有什么人值得守望。他知道有一个人在遥远的地方等待着他,只是三年之后,自己能否成为活着的那个,走出鬼谷。
夜色幽深,素来谨慎缜密的少年,竟不曾察觉身后隐藏的危险气息。幽暗的密林深处,一双泛着荧光的眼睛渐渐逼近,透出慑人的欲望与贪婪。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09:25:00 +0800 CST  
第二章:虎啸山林
凉风过处,树叶在沙沙作响,却愈发显得山林幽深寂静。流水潺潺,万年不变的冲刷着溪水两岸的石头,原本棱角分明的石块早已变得浑圆光滑。世事就像流水,人生更似顽石,再多的个性,终究都会被残酷的现实磨去棱角,褪去光华。
静谧中,倾听着自然的故事,展现着短暂的真实。树下的卫庄,嘴角勾起一丝邪魅的弧度,讥讽着无常的世事,嘲笑着世人的愚蠢。
惬意中,卫庄忽而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靠近。虽然还是一个少年,但在残酷的逆境中求存的经历让他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否则,也不可能活到今天。
眼角的余光瞥向身后的密林,修长的手指下意识的探向自己的靴筒。却见密林深处,黑影幢幢,分不清是树影作怪,山风的戏弄……
突然,一道硕大的黑影从密林中蹿出,扑向树下的卫庄。卫庄脚下用力,顺势一个漂亮的翻身,跳到了三丈之外,右手中反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冷冷的寒光。双腿微蜷,低伏的身躯降低了自己的重心,同时做好了随时反攻一击的准备。明亮的双眸饶有兴致的盯着对面的敌人,嘴角微微勾起。
原来,攻击卫庄的竟是一只体型硕大并且饥肠辘辘的玄虎,锋利的獠牙突出唇外,四只厉爪抠住地面,抓碎了地上的岩石。贪婪而凶狠的目光紧紧的盯着眼前的猎物,只恨不能将他立即撕碎。
卫庄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竟是喜上眉梢。“哇哦,我当是什么,竟然是一只花猫,怎么,连你也想欺生……找死!”
话音未落,饥饿的玄虎已经再次扑了过来,或许,对于卫庄这个陌生人初次到访,真的侵犯到了它的领地。
卫庄侧身闪过,匕首用力向上一扬,锋利的刀刃划过了猛兽的肚皮。猛兽吃痛,哀嚎一声,顺势就地一个翻滚。趴伏在地上,蛰伏待机。卫庄冷笑,看来野兽也懂得战术了,是不是该夸这云梦泽的风水好呢。
玄虎厉声咆哮,声震寰宇,迅猛的攻势仿佛弹射而出,迅捷的速度超出人的想象,眨眼之间已到眼见。卫庄知晓,与猛兽近身搏斗,无异于自寻死路,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都有着很大的差距,更何况还是一个少年。唯今之计,只有灵活至上,尽快的找到它的弱点,一击毙命,否则,时间耽搁的越久,对自己越发不利。卫庄一直选择侧身横向躲闪,因为急转的角度使野兽反应不及,抓住这短暂的空当,自己就更多一份机会。
溪水岸旁,杂乱无错的岩石阻碍了野兽的进攻,同时也影响了卫庄闪躲移动的速度,手下撑住一块岩石,飞身跳过,与此同时,玄虎已然扑到,如钢勾一般的厉爪划过了卫庄右侧的肩膀,卫庄手中的匕首猛然向外一抬,割开了玄虎的脚掌。
卫庄的右肩皮肉绽开,血流如注,染红了右侧的身躯。有些烦躁的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阴沉的气息笼罩全身。野兽危险,而此时卫庄更加危险。面对发狂的野兽再次扑来,卫庄脚下点地,忽然腾空而起,飞向了刚才休息过的那棵树的树干,就在脚尖刚刚触及树干之时,忽而又猛然一蹬,身体弹射而下,居高临下,扑下了地上的野兽。一切只在转瞬之间,野兽拼命的旋转,甩头,妄图把骑在身上之人甩脱。卫庄双腿夹紧,左手死死的揪住玄虎后颈的皮毛,右手中高举的匕首冲着野兽的后颈猛然刺,随即有奋力拔出,鲜血喷溅,只将卫庄全身染了个通透。重伤濒死的野兽仍然不断的哀嚎挣扎,卫庄则毫不客气的又补了一刀。
直到玄虎死透,卫庄才从它的身上下来,用脚踢了踢那沉重的身躯,但见一动不动,才浑身脱力的跌坐到了溪水旁。右肩受伤,疼的厉害,就这样狼狈的回去,岂不是要被那木头样的师哥嘲笑一辈子。借着冰凉的溪水,清洗了伤口,随意的包扎了一下,只要行动无碍就好。回头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拾起脚下的匕首,闪烁着寒光的刀锋凌然劈下。竟是剥下了野兽的皮,此时还不忘好心的对着消逝的魂灵嘱咐一番。
“小东西,捕猎不成,反倒沦为了别人的食物,要怪就怪你自不量力,下辈子投胎,记得聪明点。”
卫庄出身贵族,什么样的珍馐美味没有见过,没有品尝过。只是这野生的玄虎肉倒是稀奇。如今自己又饿得紧,不如就借此尝尝鲜。
跃动的火苗上升腾起诱人的香气,如此原汁原味,大快朵颐,当真是一件美事。原本疲惫的身躯也顿时恢复了体力,此时,就算再来十头猛兽,恐怕也不是卫庄的对手,心里想着那木头样的师哥一脸菜色,就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填饱了肚子的卫庄,借着清凉的溪水,洗去了身上的烟火血腥之气,心情也顿时一片大好。扛起地上的虎皮,虎肉,准备回转居所。即使再不习惯,但权衡利弊之下,相比于露宿山林,还是躺在柔软舒适的床榻上才更符合他的个性和身份。
卫庄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和气息,当他还未曾靠近门前时,屋中的盖聂就已经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之气并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让人不由得担心,难道是小庄受伤了?盖聂立身而起,猛然间推开了木门。
本要推门而入的卫庄被突然闯入视线的盖聂惊了一跳,心中不禁疑惑,这么晚了,他怎么还没去睡?不会是在等我吧。而此时的卫庄也让盖聂看得心惊肉跳。精瘦的肩膀上扛着一张狰狞的虎皮,血染的衬里被外力撕扯开来,齐肩的短发贴在精致的脸颊上,发梢上仍向下滴着水。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嚣张的邪气。
“还没睡?”卫庄歪着脑袋,缓解眼前的尴尬。
“你去哪了?”盖聂不答反问,眼前的场景让他不能不担心。
卫庄撇撇嘴,显得很不耐烦。我去了哪里,也用不着你来过问。“闲的无聊,出去透透气。”
盖聂面沉似水。“夜不归宿,师傅他老人家会很生气。”
卫庄忽而凑上前去,挑衅且不屑的说道“师哥,知道我夜不归宿的人,只有你。”说着,便头也不回的钻进了屋里。
盖聂不可察觉的摇摇头,紧随进屋。看见被卫庄丢在地上的虎皮,不禁又是一阵惋惜,跪坐下来,轻轻的抚摸着那柔软的皮毛,“小庄,是你做的吗?”
卫庄回过头,看着师哥温柔的动作,心中只觉好笑。“怎么?师哥心疼这畜生?没想到想要成为最强者的你竟然也如此的悲天悯人。”
“万物皆有其灵性,我们不应该随意主宰他们的生死。”
“灵性是有,可惜太过愚蠢,跟这世间上的人一样。”
“愚蠢也好,聪慧也罢,只要世人还在不断的求索,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自己的理想?哼,不过是些自欺欺人的想法。愚蠢的人只不过是在祈求真正的强者给他们带来的希望。理想只配由强者来实现。”卫庄让自己舒服的躺在床榻上,懒得去理会这位师哥的谆谆教导。扭回头去,忽然就看见自己身旁的几案上竟然放置着一盘点心和一把木剑。
卫庄坐起身,将木剑拿在手中,细细的打量,轻轻的摩挲。“师哥,你这是何意?”
盖聂起身,将虎皮收好,顺手打开了身旁的一具橱柜。“你的那把木剑不是折断了吗,所以,我做了这柄,希望小庄可以用得上。”
初入鬼谷,鬼谷子的关于宿命与对手的一番话,已经在卫庄的心里扎根。此刻,掂着手中这把沉甸甸木剑,心里竟是说不出的复杂。“师哥,如果我不曾记错,你我之间可是对手。”
盖聂从橱柜中拿出一支小瓷瓶,走过来,放在了卫庄眼前几案上。“这一点,我从未忘记,不过,那是三年以后的事情。现在,你只是小庄,是我的师弟。”
“是吗?”好烂俗的说辞。卫庄不屑的拿起小瓷瓶,眯起眼睛,一阵疑惑。“这是什么?”
盖聂淡淡的说道“伤药。”
卫庄讥讽似的一笑,看了看肩膀上的那一片血红,真的是扎眼的很。“怎么,师哥认为我需要这个?”
尽管刚刚认识不久,盖聂却已经对这个师弟有了足够的了解,一个骄傲到让人不忍同情的人。对他能力的怀疑就是对他尊严的践踏。“弱者没有资格成为对手,我也不希望胜之不武。”
卫庄勾起嘴角,抬手拔出了瓶塞,就在盖聂认为师弟已经接受上药治伤的建议时,他却做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决定。小小的瓷瓶在空中缓缓倾斜,其中的药粉倾倒而出,被卫庄轻轻吹散。“师哥,有些东西是不需要的。作为对手,我始终认为无论你怎么做,都不过分,哪怕你借机除掉我。反之亦然。”
盖聂静静的坐着,这样的结果出乎他的意料,更让他觉得有一种隔阂已在两人中间产生,再也无法消弭。“小庄,不管你相信与否,我都不会这么做。”
“那……我呢?师哥认为我会怎么做?”
盖聂立身而起,回到自己的床榻,安静的躺下,冷冷的说道“那是你自己的事。”
卫庄轻笑“师哥还真是自信,是认为我现在还没有这个能力吗?”
盖聂不语。
卫庄随手捏起几案上的点心,看样子味道应该会不错,心情似乎也不错。“有些现实,永远无法改变。比如,宿命。不过,师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说着,便将点心填进了嘴里,翻身而眠。一切才刚刚开始,你我有足够的时间。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09:35:00 +0800 CST  
第三章:天下浑水

鬼谷子给卫庄留出了足够的时间,让他了解、熟悉、并适应鬼谷的生活。看似平静的生活,实际却时刻充满竞争。任何懈怠都是对命运的妥协。但他坚信,两个孩子都是聪明人,他们明白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虽然宿命对于两个人来说都太过残忍,但这就是通向最强者的必经之路。没有凌驾于世人之上的雄心,又怎能掌控得了这天下的棋局。
高高的榕树下,师徒三人跪坐于地,鬼谷子面对两名爱徒,讲授的第一堂课便是以这天下为局。寥寥数语,指点江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以天下为己任,视苍生为根基。没有了年轻人那般豪情万丈,跃跃欲试,倒多了几分超然物外的洒脱,以及看尽风云后的释然。天下无常,纵横捭阖,没有永恒的胜利,也没有注定的失败。争一时之成败,铸万世之功勋。或许,这就是鬼谷,明知不可为,却仍要与天下争利。
忽而,一阵山风刮过,阴云布上,这云梦山泽最大的特点便是阴晴不定。刚刚还艳阳高照,此刻却已雷电交加。雷声、雨声掩盖了人世间的混乱,身处其中,溶于其境,明明一片嘈杂,却可以体会到难得的静谧。
鬼谷子将两名弟子引到了附近的一个山洞中躲雨。洞口不算大,里面却别有洞天。两张石床分置两侧,石桌石凳一应俱全,并且四周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六国的文字。
盖聂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光滑的石壁上突兀的文字,仿佛对此也格外的惊诧。自己来到鬼谷许久,竟然不知还有这种地方。卫庄目光如炬,兴奋不已,看来他们未来要修习的精华所在都在这座山洞里。
盖聂虔诚的瞻仰着壁上的文字,憧憬着未来用这里的绝学来改变天地的命运。“师傅,这里是?”
鬼谷子坐在石凳上,闭目沉吟半晌。“这里是历代鬼谷门人闭关修习的地方。”
卫庄不屑的冷笑。“如此珍贵的鬼谷绝学就这样刻在石壁上,那岂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被所有人知晓的东西又怎能称之为绝学。”
鬼谷子道“见之者甚众,知之者寥寥,用之者更是凤毛麟角。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资质可以领会其中的真谛。更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勇气来将它付诸实际。”
卫庄不以为然“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把它刻在石壁,不如干脆拓印下来,装订成册,分发给世人,人手一份,相互传抄,这样鬼谷绝学不就传遍天下了吗。”
“小庄!”盖聂轻斥一声。尽管对他的脾性已经有所了解,但见他如此冒失,口不择言,诋毁鬼谷绝学,着实不该。
或许对失去了神秘感的鬼谷绝学有些失望,卫庄表现的有些慵懒。“怎么?师哥觉得我说的不对?”
“聂儿,小庄,为师之所以选择你们作为弟子,是因为你们的才智和心性,鬼谷绝学会助你们成为真正的强者。而对于普通人,在心智没有达到一定高度时,鬼谷绝学只会让他们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尽管心中不服,卫庄却知趣的不再言语。
外面雨疾风大,将师徒三人困在洞中。鬼谷子睁开眼,面对熟悉的场景,竟是一阵感慨,表情也变得温和了不少。
盖聂观察细致入微,见鬼谷子的心情难得如此之好,竟也好奇起来。“师傅在想什么?”
“触景生情,一些陈年趣事罢了。”
卫庄看向师傅“哦?如此枯燥无聊的地方,竟然还会有趣事?师傅不妨说来听听?”
鬼谷子点点头,缓缓道来“记得,上一任的鬼谷子,也收了两名弟子,出于对两名弟子的考验,就在这座山洞里,师傅给徒弟出了一道题目。谁有本事,用一样东西,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整座山洞充满,这一局就算谁胜。题目一出,两个徒弟就都匆匆准备去了。入夜,大徒弟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盏油灯。并对师父说,自己已经解开了这道难题。说着,便用手点燃了这盏油灯。顿时,洞内明亮起来,光亮充满了每一个角落。师傅很满意的点点头。不一会,小徒弟抱着一大堆柴火也跑了进来,并对师傅说,自己也解决了这道难题。说着,便用火把点燃了整堆柴火,并用扇子努力的扇风。不一会,浓烟滚滚冒出,火花四溅,烟熏火燎,大量的烟火灌进了山洞的每一个角落。可怜的师徒仨人顶烟冒火的逃出了山洞。一个个灰头土脸,双眼赤红,狼狈不堪,衣服被烧破,眉毛头发也被燎去了大半。师傅的胡子也被烧没了。小徒弟可怜巴巴的望着师傅,师傅却是气的半晌无语,最后拂袖而去。之后,大毁形象的师傅选择了闭关,躲了起来,月余不敢见人。”
盖聂与师傅相处多年,还从不曾有这种轻松的时刻,会心的笑容自然流淌而出。
卫庄勾起嘴角,不禁一阵揶揄,竟然忘记了师徒之礼,调侃道“师傅,那个闯祸的小徒弟不会就是您吧。”
盖聂与卫庄并肩而立,见师弟如此失礼,不禁蹙眉,轻轻握住对方的手,以作提醒,斥道“小庄,不得无礼。”
卫庄瞥了一眼自己的手,生硬的猛然拽出。“师哥操的心未免太多了。”
鬼谷子却摆摆手,并未放在心上。“其实小庄还是很聪明的,不过那个人不是为师,而是你们是师叔,为师的师弟。”说着,鬼谷子合上双眼,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与追思。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再难追悔,失去了就无法挽回。这就是每一代鬼谷子都无法逃脱的宿命。纵然成为了真正的强者,这却成为了一生永远无法完满的缺憾。
“同样的问题,我也想问问你们两个,就算是来到鬼谷后,为师对你们的第一个考验。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以将这山洞填满?”
“这有何难!”卫庄跃跃欲试。
“哦?”鬼谷子惊讶于卫庄的聪慧敏捷。“小庄说来听听。”
卫庄却不怀好意的看了眼身边的盖聂。“长者为尊,还是先让师哥说得好,免得一会又要有人说我不知礼仪了。”
盖聂知他已经介意,故意刁难,却也不在意,面对这个师弟,一味忍让只会适得其反。“既然小庄这么说了,那就由我来先说好啦。”
“师傅,如果我在洞内,您在洞外,我高声说话,您能否听的我的声音。”
鬼谷子点点头“自然可以。”
“自古道,水满则溢,如果声音不曾填满这个山洞又怎会溢出,外面的人又岂能听到。所以,我的答案是声音。”
对于这个答案,鬼谷子很满意,不愧是自己的爱徒,到底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小庄,你的答案呢?”
卫庄哂笑“师哥的答案简直是多此一举,何必如此麻烦。我的答案,不但可以填满这座山洞,还可以填满整个天下。”
盖聂心中叹气,这个师弟啊。“愿闻其详。”
卫庄轻轻的扬起下巴“只要闭上眼睛就好啦。”
鬼谷子微微蹙眉。“此话何解?”
“师傅,如果您闭上眼睛,您会看到什么?”
“自然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
“如果您闭着眼睛走出山洞,又会看到什么?”
“还是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到。所以……”
卫庄得意的一笑“所以,我的答案就是——黑暗。我用黑暗填满了整个山洞,也填满了整个天下。师傅,您觉得如何?”
鬼谷子面色阴沉的点点头,没有说话。似乎在说差强人意。或许他已经从这道题上看到卫庄身上的黑暗与野心。“聂儿,你认为小庄的答案如何?”
见师傅问起,盖聂淡淡苦笑,心中生出一丝隐忧。“独辟蹊径,剑走偏锋,见解独到,只是未免有些自欺欺人。”
鬼谷子沉吟片刻。“小庄,你师哥的答案如何?”
卫庄歪着脑袋,不屑的冷笑“鞭辟入里,醍醐灌顶,振聋发聩,只可惜大音希声。”
盖聂摇摇头,不以为然。“小庄,你这可算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譬如盲人摸象。有些事情,不会因为你不去看,不去听,他就不存在。天下之人,不会是聋子,更不会变成瞎子。”
卫庄讥讽的一笑“师哥,如今天下大乱,战火纷纷,民不聊生。这漆黑是世道,睁开眼与闭着眼,又有什么分别。”
盖聂双眼澄澈,一脸鉴定“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就去做一盏明灯,去照亮且指引世人的前路。”
卫庄扭过头去看着盖聂,心中再燃斗志“师哥还真是志存高远,既然如此,那我便用这手中的剑去搅乱天下这潭浑水。”
“小庄,你一定要与我作对吗?”
“你我本就是对手,难道不是吗?”
“好啦!”鬼谷子打断了两人。两个徒弟为了心中的理想亦或是鬼谷的门规,变得水火不容,其实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看到的。“你们两个的见解,各有千秋,却又各有不足。小庄霸气有余,恐不得人心,聂儿仁人之心,恐不得其势。道为人心,势为天心,人心所向,势所必然,而后才可谋天下。尔等诫之,慎之。”
盖聂宾服“弟子受教。”
卫庄依旧不服“人心,哼,也不过如此,无非都是些追随强者的平庸之辈。”
鬼谷子起身,看向洞外,此刻雨已然停了,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着林木的气息,沁人心脾,让人心旷神怡。林木披上了新绿,小树长出了枝丫,河水漫上了河岸,两个年轻弟子也即将踏上他们新的旅程,到处一派勃勃生机,当真是一场好雨。
“聂儿,小庄,未来的路才刚刚开始,你们好自为之。”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09:43:00 +0800 CST  
第四章:鸿雁于飞

天色微亮,深山密林中还透着彻骨的寒意,日初的清冷并没有成为鬼谷弟子们懒惰的理由。或许,同室而居真的会成为一种激励。素来张扬跋扈,万事挑剔的卫庄竟会比他的师哥起的还要早。或许,他是真的很在乎三年后的那场决斗。
盖聂起身时,卫庄已经不见了,床铺邋遢的堆在一边,早已凉透。盖聂默默的替自己和师弟收拾好床铺和房间后,便出去,在一片树林的包裹中开始练习鬼谷的吐纳之术,让自己融入自然之境,无心无我,无相无形,四肢百骸流淌着自然赋予的力量,整个人焕发出饱满的精神。数年如一日的他早已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境界的提升,依靠的或许并不仅仅是勤奋,还有心境,当然还包括如何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在最佳状态。有的时候,欲速则不达,看来师傅还有很多东西要教给这个师弟。
当盖聂收招定式,结束修习后,依然没有看到卫庄的踪影。难道说小庄练剑如此专注,竟是忘了时间?盖聂放心不下,朝山林深处走去。虽然两人相处不久,却有一种难得的心灵契合,像卫庄这样的高傲之人,纵然只是练剑,也不会去选寻常之地。寻常之地又怎能配得上将要成为强者的他呢。果然,未走多远,便听的一声长啸前方传来,竟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透过层层树林,但见高处的悬崖上,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将一把木剑舞动的虎虎生风,威风凛凛,气势逼人。此人正是卫庄。
昨日,鬼谷子将纵横剑术的横剑传授给卫庄,一招一式的场景尚历历在目。数日前,自己败在纵剑之下,三年之后,定要一雪前耻。明明对自己的剑术上的资质从不怀疑的卫庄,不知为何,此刻对于横剑术的驾驭却颇为吃力,总有些力不从心。额前发梢处布满了密汗,汗水湿透了衣衫。明明还是清晨,却已经流浃背。如此便知,他已经在此练了许久。
与纵剑的气势如虹不同,横剑术变化多端,快如闪电,狂放威猛。前几式还好,每每练到第七式——横贯四方,卫庄便开始脚下不稳,剑招错位,甚至有几次险些伤到自己。懊恼不已的卫庄怒吼一声,随即一拳砸在了身边的石壁上。直弄得血肉模糊,他却浑然未觉。
“小庄。”盖聂不知不觉间已经出现在了卫庄的身后。
卫庄转过头,惊诧不已,随后却兴致恹恹,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师哥——你来做什么?偷师可不是君子所为。”
盖聂走过去,用手按了按卫庄的肩头。“小庄,其实你的资质已经很好了,当初我修炼纵剑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只能达到第九式。而你,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可以达到这种程度。有些时候,欲速则不达,你只是需要一些点拨和领悟。”
“第九式……哼”卫庄玩味的咀嚼着这几个字。看来自己跟他的差距还有很大。若想后来者居上,不下些苦工看来是不行了。“这么说,我要更努力才是啊!师哥——”说着,甩开了对方的手,便拾起地上的衣服,搭在肩头,准备离开。
虽然自己的话语在卫庄听来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但作为师哥,他还是希望小庄可以少走弯路,事半功倍。“小庄,越是高明的剑术,越不能一蹴而就。更何况,纵横剑术讲究内外兼修。”
卫庄撇撇嘴不耐的回头看向盖聂,与自己同龄的年纪,竟然比师傅他老人家还要啰嗦。“内外兼修,对吗?那么,很好,我饿了。”
盖聂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师弟,他只能无语。“走吧。”
卫庄勾起嘴角,现出几分邪魅似的得意。“我不要吃蔬菜汤。”
盖聂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回了他一句。“或许,兔子会更好养一些。”
“哼,师哥倒是比兔子更好养。”卫庄恨恨的咬咬牙,兔子好养,难道我就不好养。竟然将我和那兔子相提并论,岂有此理。
回到房舍后,看到已经被整理一新的床榻,卫庄的心里颇为受用,除去对手这个身份,这个木头样的师哥倒也不难相处,至少饮食起居也算有人照顾,只是三年后注定要同室操戈,此时又何必在彼此身上浪费那诸多心思,徒增烦恼。攥了攥有些发疼的拳头,便转身离开了。
吃过饭后的卫庄,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枕着自己的手臂,倚靠在树下。这顿还算丰盛的鹿肉只能勉强算是过关。若想让卫庄满意,恐怕盖聂还要在修炼一阵。微微的扬起下巴,目光随之飘远,望向远方的云彩,也望向远方的亲人。忽而,几只盘旋在空中,几欲归巢的飞鸟映入眼帘,勾起了他一丝异样的情怀。
抬起手指,轻轻的叩弹身边的剑鞘,不禁吟唱开来: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声音抑扬顿挫,干净灵透而又富有磁性,让人闻之欣喜,听之动容。让素来淡漠的盖聂也不禁为之侧目。没想到小庄的声音如此的好听。
只是当卫庄唱到最后一句时,竟也不忘了瞥了眼靠在身侧的盖聂。鸿雁翩翩空中飞,阵阵哀鸣声嗷嗷,唯有那些明白人,知我作唱歌辛劳,唯有那些蠢货,说我闲暇发牢骚。似乎是在说,只有那些明白我的人,才懂得我为什么如此辛苦的练剑,而某些不懂我的蠢货最好把嘴闭上。
盖聂扭回头去,看了眼卫庄,已经明白了他的另有所指“《诗经 小雅 鸿雁》”。
“不想师哥竟然也懂得《诗经》?”卫庄讥讽的一声轻笑。
盖聂却以同样的姿势枕着手臂,忽略掉对方的言语相讥,轻笑道“弹剑作歌,看来小庄今日的心情似乎不错。”
或许是心中装着太多的心事,此时的卫庄并没有与盖聂针锋相对。“我只不过是在师傅那里知道了师哥来鬼谷时说过的第一句话。”
盖聂扭过头“哦?那么小庄来鬼谷时说的第一句话,又是什么?”
“你猜。”不知怎的,一心好强的人也多了许戏谑的心态。
“跟我一样?”难得两个人可以如此平静的坐下来说话,盖聂的心情似乎也不错。
“看来,在鬼谷的这段日子不会那么无聊了。”卫庄慵懒的一笑,或许是欣喜于两个人的默契,或许因为是同一类人而不再那么寂寞,亦或许拥有这样一个强大的对手也是人生之幸。
忽而,盖聂悠悠说道“鸿雁翩翩空中飞,煽动双翅嗖嗖响,那人离家出远门,野外奔波苦尽尝……倦鸟归巢,亲人盼归。小庄只身在外,远离故土亲人,可是在思念自己的故乡?”
“故乡?”卫庄嗤笑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对方。“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地,所谓故乡,又有什么值得思念的地方。”
盖聂微微蹙眉,小庄的话似乎别有深意。“究竟是天下容不下小庄,还是小庄不容于天下?”
“有区别吗?”卫庄歪着头看向盖聂。“哼,天下之人,早已背我而去。”
盖聂摇摇头,仍是疑惑不解。小庄为何要说是天下之人背叛了他?“小庄,你太偏激了,听师傅说你来自韩国,韩国虽然弱小,终究是养育你的故国,又有何不好,又何必说是天下人背你。”
卫庄低垂着头,忽然一阵大笑,笑得双肩颤抖,笑得让人心颤。可是盖聂却不知他为何发笑。当卫庄抬起头时,却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竟还出言讥讽道“师哥——也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会认为它好。怯懦苟安的国君,好勇怯战的将军,结党营私的百官,奢靡肮脏的宫殿,麻木愚蠢的百姓,腐朽堕落的军队……这样一个注定毁灭的国家,又有什么好?”
“那小庄呢?小庄就真的忍心看着你们的国家走向毁灭?”盖聂实在无法理解卫庄此刻的想法。
卫庄轻轻的勾起嘴角,露出几分邪肆魅惑危险的笑意。“既然注定毁灭,那我就加速他的灭亡,然后在毁灭的废墟上,浴火重生。”
盖聂淡淡苦笑“或许,你是对的。”
卫庄将手中的剑高高抛起,又精准的接住。“难道师哥欲效仿当年的申不害,空怀一腔热情,却落得个功未成,身先死的下场?”
盖聂一脸凝重的坐直了身体,目视前方。“若能以一己之力,换天下太平,未尝不可。”
“哼!愚不可及。”
“小庄,我的梦,与你不同。”
卫庄歪着脑袋看着师哥“但你我要走的路,却注定一样。”
盖聂淡淡的一笑,叹道“或许吧,鸿雁偏偏空中飞,聚在沼泽的中央,那人筑墙服苦役,前后筑起百堵墙,虽然辛苦又劳累,不知安身在何方……呵,鸿雁于飞,鸿雁于飞……我似乎已经明白你心中所想。”
“哦,师哥又明白些什么?”
盖聂望向远方悠悠说道,“只要心中有方向,无论身处何方,都不会迷失。就如同鸿雁,无论飞的多高多远,总会回到他起飞的地方。小庄又未尝不可,何须在乎世人的眼光。”
卫庄沉默的坐直了身体,握紧了手中的木剑。此时此刻,若还在纠结于曾经的过往,似乎已经没有意义,曾经的那个自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现在的这个自己只是卫庄。倘若三年之后的决战不能取胜,再多的情绪都只会成为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愤怒不会让一个人变得强大,反而会让他失去冷静的思考。抱怨更是弱者无能的表现。
卫庄猛然站起身,将手中的木剑扔给了盖聂。
“小庄?”盖聂不解的看着他。
“陪我练剑。”
“……好!”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09:53:00 +0800 CST  
第五章:风雪催人

时光飞逝,眨眼间秋去冬来,岁寒之际,云梦山泽迎来了它入冬后的第一场雪。雪花纷纷扬扬,飘飘摇摇,从天而降,让这整片的河山换上了银装素裹。今年的雪下了很久,几乎要没过了膝盖,天一直灰蒙蒙的,始终没有放晴的迹象。凛冽的寒气逼走了大山里的生气,苍茫的天地用它的浩瀚考验着世间的生生不息。
月夜,纯洁的雪地上泛着点点星辉,一丝丝清透的凉意直穿心底。不远处,一个矫捷的身影踏雪而来,手中似乎还拎着什么东西。来到一座木屋前,有力的手掌猛然挥开了脆弱木门。寒风卷裹着残雪愤然涌入,带走屋内那可怜的一丝丝温度,摧残了油灯上那点微弱火光,吹迷了少年人惊异的目光。
盖聂正襟危坐,在油灯下温书,单薄的衣衫似乎难以抵御这冬日的严寒,握紧书简的双手已然泛白。抬头,看向被撞开的木门,被寒风吹透的衣衫不禁让他一阵瑟缩。微微蹙眉,心中哀悼着即将光荣牺牲的木门,瞪了眼懒散的坐在自己对面罪魁祸首,认命的起身将木门重新关好。“小庄,这已经是这个月里的第三扇门了,如果再坏的话,恐怕你就得上山伐树了。”
卫庄不屑的冷哼一声,随手将东西扔给了盖聂。“啰嗦。”
盖聂接在手中,竟是一只葫芦,里面还盛着东西。“这是?”
卫庄歪着头,神秘的一笑。“好东西。”
盖聂拔出塞子,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面而来,让人闻之已醉,兴奋非常。惊疑的目光看向洋洋得意的师弟。“哪来的?”
“何须多问。”在炭火上烤了烤冻得有些发青的双手,才似乎渐渐找回了些知觉。“如今天寒地冻,这酒拿来暖身,岂不是刚好。”更何况,你也是不那种耐得住寒冷的人。
盖聂叹了口气,轻轻摇摇头,将葫芦又丢给了卫庄。“你还是将它还回去吧。”
卫庄微微怔愣,讥讽道“怎么?师哥嫌弃?”
盖聂重新坐回了桌案前,拿起竹简。“来路不明的东西,岂可轻取。”
卫庄心中不悦,示威似的拔出酒塞,仰起头,便是一阵猛灌。袖口抹去了嘴角的酒渍,便是一阵冷笑。“师哥是正人君子,偏我卫庄妄作了小人。”
盖聂按住了卫庄的手,意图阻止又要灌酒的卫庄。“小庄,你当真以为师哥不知?如今天寒地冻,大雪封山,方圆百里,鸟兽绝迹,人烟罕见,更何况数月以来,你我都不曾出山,那么这酒的来历就只有一个。师傅他老人家珍藏至今,若是师傅知道被你轻取了去。后果不堪设想。”
卫庄挥开盖聂的手,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师哥,酒已经被我偷来了,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你我同处一室,纵然你滴酒未沾,恐怕也难逃嫌疑。若是到时被人冤枉了去,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盖聂不为所动。“清者自清。”
卫庄咬咬牙,自己一片好心,却落得一通埋怨。若不是怕你三期未满,先被冻死了,我又何须浪费这般心力。果然,自己终究和世间那些愚蠢的人不同。“随你。”既然师哥不要,那留着也就没什么意义。说着,竟将葫芦倾斜,醇香的酒浆倾泻而出,倾洒了一地。
“小庄!”盖聂愕然,师弟的脾性,当真让人头疼。
卫庄晃了晃已然空空如也的葫芦,挑衅的笑道“没了!”说完,便随手将葫芦抛向身后,自己不再理会,便倒头睡去了。
数日之后,雪终于停了,卫庄极不情愿的在院中扫着积雪,盖聂在鬼谷子的屋中用心的擦拭着灰尘。鬼谷子跪坐于地,两指间扣着一枚黑色的棋子,目光不错的盯着眼前的一盘棋局,竟是在同自己下棋,似乎斟酌着下一步该落在何处。
“聂儿”一直很安静的屋中突然响起了鬼谷子的声音。
盖聂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站立。“师傅,有何吩咐?”
“为师收在后院的屠苏酒去哪里?”鬼谷子将棋子落在了棋盘上,却始终不曾抬头。
盖聂心头一紧,便知此事已然瞒不住了,低下头,索性一人担下。“师傅,容徒儿告罪。这几日天寒,徒儿一时糊涂,心生贪念,未曾禀告师傅,便自取——饮下了……”
“聂儿,你抬起头来。”盖聂素来端正实诚,鬼谷子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盖聂眸正神清,此刻却有些心虚。师傅目光如炬,慧眼识人,但愿自己没有聪明反被聪明误。
“聂儿,为师知道你的心性。有些东西,你若真的想要,为师未必不会给你,何必多此不义之举……”
“师傅教训的是,徒儿知错……”
盖聂话音未落,外面早有一人闯了进来。“师哥,你我同门兄弟,偏你盖聂是那大仁大义,而我卫庄就是那畏首畏尾,敢做不敢当的小人吗?”
“小庄!”盖聂轻斥一声,希望可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卫庄没有理他,而是昂着头,直视着鬼谷子,丝毫没有做错事的样子。“师傅,这件事,是我做的,跟师哥他没关系。”
鬼谷子点点头,已然心知肚明。
盖聂有些心焦,希望师傅莫要责怪这个师弟。“师傅,其实小庄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我。身为师哥,我难辞其咎。”
“聂儿,作为师哥,你有这样的觉悟,很好。”
卫庄似乎听出了鬼谷子语气中的不善,竟也有些心慌起来,不是为自己,只是不愿连累旁人。“师哥,你也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我有什么理由为了你这么做。我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为了我自己。”
“小庄,你……”
卫庄仍不理会,郑重的对鬼谷子说道“师傅,偷酒的人是我,喝酒的人是我,如今,为了逃避责任,企图陷害且隐瞒真相人也是我。跟师哥无关。师傅若是为难了师哥,那岂不是赏罚不明了,有失公允。我卫庄不服。”
忽然,鬼谷子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轻笑。不知在笑些什么。“聂儿,你去山下买酒吧,把为师所缺的酒补齐。”
盖聂一愣,未在多言。“是。”
“我去!”卫庄攥紧拳头,上前一步。如今大雪封山,要去山下镇上买酒,来回不下百里,此中艰辛可想而知,岂能连累了师哥。
鬼谷子看了看卫庄,沉声道“小庄,此事因你而起,你难辞其咎,一个人,无论他做任何事,都要为他的后果负责。你也一样。去山崖上站桩吧,直到你师哥回来。”
“什么?”师兄弟显然都难以置信。若是在平日里,去到山下,来回也需一日,如今大雪漫道,步履维艰,恐怕三日都不能往返。卫庄岂不是要被冻死在山崖上。“师傅,这……”
此时的鬼谷子已经阖上双眼,显然没有收回决定的意思。
卫庄咬咬牙,心中激起了一股傲气。“师哥,你去吧,我没那么容易死。”
盖聂忧心忡忡,却也无能为力,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小庄,等我回来。”
“嗯!”
卫庄一个人来到山崖上,凛冽的寒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透骨的寒意恨不能直接将他变成冰人。积雪没过了脚踝,不多时,双脚就已经被冻得麻木,就这样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冷风中站着,体能的消耗似乎要比平时快了一倍。脑海中回忆着曾经快乐的过往,企图用这些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可惜,在这漫长的十几年里,那点点滴滴的快乐记忆竟是屈指可数。还不如在鬼谷的这半年来的惬意。想来真是可笑。
盖聂丢开了身上所有的负担,不敢有一丝耽搁,纵起轻功,急匆匆的往山下赶。脚下的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拔出的双腿很快又陷入了下一个雪窝,每走一步都是那样的艰难,力气也随着漫长的跋涉而一点点的耗尽。而盖聂知道,他必须快一点,再快一点,晚回去一刻,卫庄恐怕就要多一分危险。此刻的他只恨不能肋生双翅,可以飞到山下。盖聂突然心生一阵苍凉,说什么要成为强者,原来自己是这样的弱小,这样的无能为力。连身边的人都不能守护,还妄谈什么守护天下苍生,想来真是可笑。
等盖聂赶到了山下,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如此寒冷的雪夜,赶路之人却是满头大汗。他似乎可以感觉到一股热血在上涌。盖聂第一次以卫庄的方式闯进了一家即将关张酒肆。店里的伙计惊慌不已,看来人如此行色匆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客官,天色已晚,我们要关门。”
盖聂平复了一下翻腾的气血,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麻烦小哥,给我一壶屠苏酒。”
伙计为难的回头看了眼店主。“这位客官,实在对不住,今天的酒已经卖完了。要不,您明天再来?”
盖聂双眉紧锁,我等的了,小庄却等不得。“小哥,拜托了,您想想办法,我有急用。”
伙计将双手一摊,也是无计可施。
这时,一个年轻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这位兄弟,看样子你这么着急,想必也是好酒之人,我这有酒,你若不嫌弃,我请你。”
盖聂回身,却见一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剑客正斜躺在酒桌上,醉的一塌糊涂。脚跟旁横七竖八的倒着一堆酒瓶。可是,他双目明亮,炯炯有神,丝毫不见醉态。盖聂喜出望外,只叹天无绝人之路。方才心焦,竟不曾注意到此人。“这位兄台,敢问如何称呼。”
年轻的剑客坐起身来,将手中的酒瓶扔给了盖聂,露出一个明朗无害的笑容。“我叫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
“荆兄弟,在下盖聂。”
年轻的剑客眼前一亮,跳将起来,热情伸手揽过盖聂的肩膀。拉他坐下。“来来来,你我都是好酒之人,相逢即是有缘,我请你喝酒。”
盖聂歉疚的挥开的对方的胳膊。“荆兄弟,多谢盛情,但是在下确实有要事在身,实在耽误不得。这壶酒就当是荆兄弟请我的。改日,必加倍奉还。”说完,盖聂便转身欲走。
“唉!等等等等。”年轻的剑客追出几步,拦住了盖聂的去路。“天这么晚了,又下起了雪,你到底有什么急事,非要现在走。”
“性命攸关。”盖聂脸色凝重,不似有假。
荆轲一脸惋惜。“既然如此,那只好作罢了。但是,你说过要加倍奉还的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若就此一去不回,我又该到哪去找你呀。”
盖聂思量片刻,说道“云梦山,鬼谷!”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09:57:00 +0800 CST  
第六章:士者尽心
不知何时,外面已经又下起了雪,北风呼啸,夹杂着雪花,割裂着行人的皮肤。冷风灌进衣服,带走了身体所剩不多的温度。夜间的路更加难行,如此坚持一个晚上,或许可以赶在黎明之前回到鬼谷。
其实,盖聂明白,师傅的意思不在惩罚,而在于考验,考验自己和小庄的定力,耐力,体力,甚至还包括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决心。这样的考验看上去是如此的残忍,残忍到不惜毁掉两个人,可是鬼谷素来不就是如此吗。唯有经历过非人的历练,才能站到世人的顶峰。如果我有心害他,大可放慢脚步,可是,我从未那样想过,无论在等着我的那个人是谁,我都会竭尽全力。同样,我相信,我们两个谁也不会输。
看不清前路的盖聂只是凭借自己的信念,机械的向前走着,尽管双手早已冻裂,双腿已然麻木。几次提气,希望可以再快一点,脚下带起的劲风带起层层残雪,可惜,行不多远,便已觉双肋发胀,气血上涌,力不从心。大口吸进的空气仿佛一把生锈的匕首,一点点撕扯割裂着喉咙。额头上密汗,被冷风一吹,仿佛结成了冰,冷热相激,只觉头痛不已。脚下跌跌撞撞,有几次竟险些栽进了雪窝。顶风冒雪的前行,几乎将盖聂拉进了地狱,而他只能自己一步一步的爬出。
卫庄的处境,更加的难过。远处看去,山崖上仿佛屹立着一尊雪雕,全身已经被雪花覆盖,却仍然倔强的一动不动。麻痹的四肢,紧闭的双眼,唯有胸口处那一点热度维持着坚强的生命。没有人知道,他这漫长的一天是如何度过的。从热血沸腾,到一点点冷却,再到完全僵硬。或许,连他自己的神智都已经模糊,早已记不清身处何处,只是知道自己在等一个人,无论多久,那个人一定会来。为了之前的承诺,将自己拉出绝境。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等待是如此痛苦的一件事。
黎明破晓之际,精疲力尽的盖聂终于赶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他没有去见鬼谷子,而是直接赶奔山崖。因为他知道那里有个人更希望早点见到他。
屋内,鬼谷子跪坐于榻上,闭目养神,从盖聂离开的那一刻起,鬼谷子就这样安静的等着。破晓后的第一缕阳光打破了清晨的宁静。鬼谷子缓缓的睁开双眼,嘴角浮起一丝满意的弧度。因为一个疲惫的身影透过窗纸,急闪而过。回来了,而且赶在一天之内回来了。凭借着自己的毅力,突破了自己的极限,成就了自己的诺言,聂儿果然是一个可以托付大事之人。自己没有看错他。但是小庄,如果换做是你,又会怎么做?
盖聂赶到山崖,看到已经完全被冰雪覆盖的卫庄,不禁忧心不已,按了按有些发疼发闷的胸口,再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前去,但愿自己没有来晚。盖聂拂去了卫庄身上的雪花,抬手撑住了卫庄的臂膀,急声唤道“小庄,小庄醒醒。”
全身已然冻僵的卫庄,或许是听到了希望的呼唤,此刻竟然奇迹般的睁开了双眼。只是双眸涣散无力,已然失去了往日的华彩。发紫的双唇微微开阖,盖聂凑上前去,才勉强听到。“真慢啊。”话音未落,卫庄整个人往前倾倒。
盖聂微微一愣,急忙扶住,有力的手掌触碰到心口时,发现那里还是热的,随即又放下心来,都已经是这种状态了,还知道抱怨,看来是没事了。背起卫庄,早已疲惫不堪是师兄弟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冻了一天一夜,真不知道这个嚣张成性的师弟有没有接受教训。
炭火被撩拨的很旺,此时此刻,两个人最需要的就是温度,盖聂还好,赶了一天一夜的路,虽然手脚被冻伤,但好在一直处于活动的状态,体内热血沸腾,也并不觉得冷。身处室外,头顶上竟还冒着淡淡的白气。只是累的很了。而卫庄却几乎要被冻僵了,除了心口的温度,全身都是冷的。几乎成了一块冰坨。两个人挤在一张床榻上,盖聂只想借助自己的体温,可以让对方觉得好受一些,可是,早已疲惫不堪的盖聂没过多久便已沉沉睡去。屋外,风雪依旧。
梦中,盖聂仿佛回到了自己的过去,黝黑瘦弱的小人裹着一件单薄破旧的衣衫,赤裸的双脚和双手被严寒冻得通红,明亮的双眼疑惑的盯着对面一个人的背影,看不清那人的本来面目,却又觉得无比的亲切熟悉。那人正在点燃一堆柴火,原本漆黑阴冷的茅屋在火光的照耀下渐渐变得温暖。“你是谁?”
那个人没有回答,也没有回头。小小的人儿就这样静静的看着,等着……不知怎得,被点燃的柴火竟渐渐失去了控制,点燃了周围的茅草屋。小人惊惧异常,想要取水救火。那人却缓缓的站起身,朝着大火中走去。
“回来,危险……”
那人浑然不觉,依旧如飞蛾扑火一般,一步一步坚定的前行。小盖聂想要冲过去拉他,却被突然而至的一团烈火拦住了去路,小人被大火包围,全身滚烫,双颊泛红,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人自投火海,心急如焚。就在那个人的身影被大火吞噬的一瞬间,大火也奇迹般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黑暗和阴冷。小盖聂双手报肩,缓缓的蹲下身来,瑟缩成一团,无助的双眸向四下张望,仿佛身处冰天雪地,只觉得好冷好冷……
“阿嚏!”
一声异常的响动让盖聂突然惊醒。全身也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睁开迷蒙的双眼,揉了揉刺痛的额头。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都没盖。就这样一个人坐在床上,难怪会觉得冷。
“喂!你干嘛睡我的床?”一声闷闷鼻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盖聂循声看去,不禁嘴角微微抽动。但见卫庄裹着两床被子,坐在床榻上,却有些瑟瑟发抖,只恨不能将炭火也搂在怀中。鼻音浓重,精神恹恹,看上去有些,嗯……滑稽。
当然,这只是盖聂的一种想法,可千万不敢说出来,不然,按照卫庄张扬肆意的个性,估计会吃人。
“只是觉得可能会暖和些。”
“阿嚏!”卫庄很不情愿的又打了个喷嚏。来鬼谷这么久,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还是在这个木头师哥面前。“那,现在呢?”
看到师弟出糗,盖聂的心情似乎好极了。“嗯……效果似乎不是那么明显。”
卫庄恨恨的咬咬牙,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异样的闷音,以表现自己不屑的态度。
盖聂穿上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不过,比我预想中的要好很多,我没有想到小庄这么快就醒了。”
卫庄裹着被子,冷的发抖,却仍是一副不甘的性子。“那师哥是不是希望我永远不要醒……阿嚏,过来呢。”原本嚣张的个性,此刻却尴尬的要命,苍白的脸色竟有些发烫。
盖聂喟叹一声,真是拿这个师弟束手无策。“小庄,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好啦,你好好休息吧。”说完,盖聂便离开了,出门前,仍不忘了将门窗关好。
卫庄紧了紧身上裹着的被子,心绪一阵翻涌。师哥,你可当真是个傻瓜,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你怎么就不会把握,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拖延时辰即可,用不了多久,或许只再多需半日,你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的除掉了你此生最大的对手。我说过,作为对手,你怎么做都不过分,哪怕借机除掉我,可是你偏偏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可惜,我不会感激你,对手的生路便是你的死路,要怪也只能怪你没能把握住机会。这种机会稍纵即逝,以前没有,而且,以后也不会再有。师哥,你太愚蠢了,愚蠢的让人失望。可是,如果不是因为坚信着他能尽快赶来,自己在悬崖上的坚持又是在等待什么?等待注定的失败和死亡吗?但身为鬼谷弟子,谋求的是必须的胜利,这样的等待看上去似乎更加的愚蠢。卫庄陷入沉思,忘却了时间,也忘却身上的寒冷。
吱呀一声,木门打开了,盖聂端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走了进来,递到了卫庄的面前。“小庄。”
卫庄抬起头,复杂的眼神盯着盖聂澄澈的双眸。目光暗了暗,结果姜汤,迟愣片刻,竟也不管那汤汁的温度,竟是一饮而尽。
盖聂心中暗惊,难道他不怕烫伤,随即又欣慰不已。小庄来鬼谷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接受自己的心意。“何必如此着急?”
卫庄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师哥,师傅他老人家怎么说?”
盖聂柔声安慰道“小庄,你放心吧,事情已经结束,师傅也不再怪罪你我。”
卫庄半垂着头,声音有些沉闷嘶哑。“我不会感激你的。”
盖聂一愣,继而释然。到底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我知道。”
“但是你的人情,我会还。”
盖聂接过空空如也的木碗,心绪同样复杂。“那是你的事。”
卫庄紧紧的攥着拳头。“如果换做我是你,我绝不会如你这般——妇人之仁——”
盖聂将木碗放回桌上,神情淡然庄重。“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尽我所能,但求无愧于心。”
“好一个士者尽心!”卫庄的心里似乎明朗了许多,站起身,将裹着的被褥随手丢到了床榻上。“师哥的想法,我虽然不认同,可似乎我也找不到理由反驳,毕竟,我是受益者。”
盖聂慧心的一笑,指了指他身后的被褥。“小庄。”
“嗯?”
“不冷了吗?”
卫庄勾起嘴角,露出那个邪邪的笑容。“有师哥的姜汤在,又怎么还会觉得冷。”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10:02:00 +0800 CST  
第七章:不速之客
难熬的冬季总算过去了,冰雪消融之际,万物复苏之时,纵然乍暖还寒,却依然让人生出一丝喜悦之情。如果那样的寒冷再持续下去,恐怕两个少年的肌肉都要僵硬了。
沐浴着初春的阳光,卫庄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慵懒和惬意,嗅着空气中弥漫着的冷香,连练剑都变成了一种享受。只是,一个人的剑总会有些缺憾,虽然精湛,若无对手,到底是称不上精彩。嗜血的人又怎么能少得了热血的挑逗。
回头望去,但见盖聂正将一把断掉的木剑埋在树下。神情庄重而虔诚。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情景。卫庄走过去,倚靠在树下,眼神轻轻一瞥,不屑的勾起嘴角,终于忍不出出言讥讽几句。“师哥,倒真是个性情中人,一把木剑而已,早已破旧不堪,也值得你如此难过。”
盖聂的手将泥土轻轻掩上,低垂的眼眸更不曾抬起。“以剑为生的人,剑就是他的生命。对剑的尊重也就是对自己的尊重。”
卫庄掂着手中的剑,突然剑锋一转,横劈而过,削断了眼前飘落的一片叶子。“对剑的尊重,不是要将它埋葬,而是要物尽其用。至于没用的东西,丢掉就好了。”
盖聂突然有一丝心痛,痛惜小庄的偏执,更痛惜他的绝情。是不是所有人在他的眼里只有‘有用和无用“之分。“每一把断掉的剑,都曾经鉴证了剑客前进的历程,又怎能说它无用。”
卫庄站直了身子,目视前方。“我的前进,不需要任何人的鉴证。”说着,竟将手中的剑丢给了盖聂,只抛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这把剑钝了,我要一把新的。”
盖聂的手缓缓攥紧,心中喟叹不已,为什么身为同门两个人,每一次的谈话都会不欢而散。难道说这真的就是那逃不开的宿命。
就在盖聂沉思不解之时,一个人影忽然从不远处的岩石上跳下。“盖聂兄弟!”
盖聂疑惑的回头望去,这个声音陌生而又熟悉,不似身边之人,鬼谷怎么会有外人闯入。“荆轲兄弟?”
来人嬉皮笑脸,玩世不恭,一副惊喜摸样。“哈哈,盖聂兄弟,真的是你呀。起初你说你人在鬼谷,我只当你是在随口敷衍,不想果然如此。难道你是鬼谷子?哎呀呀不得了啊,不想鬼谷子的年纪竟然如此之轻,真是让我佩服的五体投地……”
“荆兄弟。”盖聂苦笑一下,终于忍不住打断他。“我想你是误会了,在下不是什么鬼谷子,鬼谷子乃家师。”
“嗯?”荆轲摸了摸自己没有胡须的下巴,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你不是鬼谷子?嗯——他的徒弟,那想必也很厉害。不如让我见识一下。”说话间,手指变勾向前一探。
盖聂猛然惊觉,急退一步,化开了对方的攻势。随即抱拳道。“荆兄弟过奖。只是鬼谷有鬼谷的规矩,身为鬼谷弟子,在尚未出师之前,不得私自与外人械斗。否则按门规处置。请荆兄弟见谅。”
荆轲兴致恹恹,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啊拉,真是无聊到透顶的规矩呀。”话音未落,荆轲竟又眉梢一挑,笑的无比神秘。“不过,我们这不应该叫做械斗,而应该叫做切磋。再说了,这里只有你跟我,你不说,我不说,还会有谁知道呢。嗯?”说着,竟大大咧咧的走过去,一副熟稔的态度,揽过了盖聂的肩膀,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只将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怎么样?”
盖聂为难的看了看搭在肩膀上的手。“这……不好吧。”
荆轲一副着急的样子,用手中撞了一下盖聂的前胸。“哎呀,做人不要太死脑筋,偶尔变通一下,死不了的。更何况,你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的。”
盖聂低垂着头,沉默半晌。“荆兄弟,你的人情在下一定会还的,只是这比武之事,可否延后,待得在下出师之后,再寻荆兄弟履行今日之约。到时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让荆兄弟失望。”
荆轲无所谓的挥挥手,仍不免一脸失望。“既然如此,那就算啦,不过,我还有一个要求,你一定不能再推脱。否则,那可就是看不起我啦。”
“荆兄弟请讲!”
荆轲从腰间解下一只葫芦,丢给了盖聂,笑的无比明朗。“陪我喝酒!怎样?这个要求可过分?”
盖聂慧心一笑“荆兄弟盛情相请,在下却之不恭。”
“哈哈!我就说我没有看错人!走走走,喝酒去!”说着,便再次揽过盖聂的肩膀,真不知道,对于只有两面之缘的盖聂,他的熟稔从何而来。
时值傍晚时分,练功回来的卫庄推开了自己的房门,可是屋内空空荡荡,竟然没有那个木头师哥的影子。卫庄心中疑惑,自清晨两人话不投机,不欢而散之后,卫庄竟一整天都不曾见到他的师哥。难道是那人故意躲着避而不见。可是细细想来,盖聂素来温良敦厚,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两人之间的矛盾一直都有,有什么值得逃避的。
心情糟糕的卫庄摔门而出,围着整个鬼谷寻起了盖聂的踪迹。他就是不信,整个大活人还能不翼而飞。直至掌灯时分,天色已然暗了下来。遍寻不见的卫庄心中越发的烦躁。一股无名之火窜上脑门。始终不认为自己的理论有什么不对,都是师哥太愚蠢。忽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密林深处传来。
“哈哈,好酒,好久没这么痛快啦,来,阿聂,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卫庄不禁皱眉。这个陌生人的声音是什么人?他口中的阿聂……
“荆兄弟,你喝醉了。”
卫庄心头一动,师哥的声音,他竟然躲在这里跟外人喝酒!
“阿聂,你可真会说笑,我怎么可能喝醉,就是喝上三天三夜,我也喝不醉。你难道就没有听到一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
强压下心头的火气,卫庄一步一顿的朝声音的源头走去。火光中,有两个人正在推杯换盏,好不快活,其中一个人正是盖聂,他满面和煦,一脸温柔,竟是从未见过轻松惬意。
缓缓的攥紧拳头,讥讽的语调竟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鸷冰冷。“哼,师哥真是好兴致啊。”
盖聂端起的酒杯上举在空中,回头看去,不免一愣,忙放下酒杯,起身过去。“小庄,你怎么来啦?”
荆轲揉揉眼,一脸傻笑着跟卫庄打招呼。
卫庄看看盖聂,再看看那个醉的有些迷糊的人,不禁冷笑。“看来,我不应该来,打扰了两位的好兴致。”
盖聂微微蹙眉。“小庄,你误会了,我只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现在你来的正好,我来跟你介绍,他叫……”
“呵呵——我叫荆轲,荆轲的荆,荆轲的轲……”喝的傻乎乎的人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大名。“你叫小庄?小庄,阿聂的师弟。呵呵,上回阿聂说性命攸关,要救的那个人就是你吧!”
唰的一声,卫庄手中的木剑已然顶住了荆轲的咽喉。荆轲当即愣在当场,惊出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液,手中的酒杯也掉在了地上。这人怎么搞的,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跟阿聂相差太远了。与此同时,盖聂也突然出手,攥住了卫庄握剑的手腕,力量之大,似乎要捏断了一般。“小庄!”
终于回过神来的荆轲忙喊道“喂喂,你干什么啊,我是来喝酒的,不是来打架的。就算真的要打架我也不怕你呀!有本事咱们咱们真刀真枪的来,搞偷袭算什么英雄啊。”
“荆兄弟,别说了!”盖聂暗自起急,师弟的脾气他太了解了。荆轲若是再说下去,小庄真有可能劈了他。
“哼!我本就不是什么英雄!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敌,才是我所追求的正道!”
荆轲的酒已经完全醒了。此时的状况让他有些不知所措。“那你究竟想干什么!”
卫庄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往日一贯的邪魅弧度。“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叫卫庄!与你口中的这个阿聂是注定的对手。他想要救什么人,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还有,鬼谷不欢迎不速之客!哼……我的话说完了,两位请继续吧。”说着,卫庄收回自己的木剑,便毅然离开了。
荆轲看着卫庄远去的背影,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似乎还心有余悸。盖聂上前,出言探问。“荆兄弟可还好?刚才小庄多有得罪,我替他向你道歉!”
荆轲连连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阿聂,这不关你的事,你的这个师弟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啊!”
“呃……”盖聂心中苦涩。“虽然性格乖戾,但却并无坏心!”
“啊!都这样了,你还护着他!”荆轲气不过。“如此恶劣,就该好好教训!”
盖聂苦笑,教训?到时,还不知是谁教训谁。刚才这话若被小庄听了去,定不会善罢甘休!
见盖聂不说话,荆轲便更加认定了卫庄的邪恶。“阿聂,他是不是一直都这样欺负你呀?”
“啊?”盖聂一愣,为什么会这么说?我像是那种很容易被人欺负的人吗?“怎么会?”
荆轲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义正词严的打起了包票。“阿聂,如果以后他还这样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教训他!”
盖聂心中好笑,却也感激他的仗义执言。“荆兄弟多心了,我应付的来。”
荆轲抄起酒壶,猛灌一口。“话虽如此,但做兄弟也不能坐视不理。我决定了,从今天起,我就住在鬼谷,我看谁还敢欺负你!”
“额——”盖聂一手扶额,一个卫庄尚不曾安抚,如今又多了荆轲,看来这个荆兄弟更难对付。“好吧。”无法出言相拒,只能应下。但愿未来的日子可以相安无事。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10:11:00 +0800 CST  
第八章:无妄之灾
执意要留下来的荆轲被盖聂安排在了自己的房间里,当然,这也实属无奈之举,鬼谷素来没有外人来访,能让荆轲留下已是破例,哪里再去寻什么舒适的住处。不过,荆轲却也随遇而安,不去计较这等琐碎小事。但,要日日对着卫庄那种充满敌意的冷笑,还是让人不寒而栗。这不由得让荆轲更加同情起了盖聂,阿聂他是怎么忍受下来和这样一个人朝夕相处的,简直无法想象。如果可以,他很希望可以将盖聂从卫庄的魔掌里拯救出来。不过,看样子,这个希望有点渺茫。但至少可以护的阿聂不被那个恶劣家伙欺负。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兄弟赴汤蹈火,情之所在,义之所当。荆轲的想法很单纯,就如同他这个人。
卫庄侧卧在床榻上,木剑就放置在床头,对于身后的两个人,卫庄只做未见,但手掌却死死的攥住了剑身。他似乎体会到了一丝莫名的背叛和嘲弄甚至还有报复,让他很不舒服,盖聂应该跟自己更亲近才对,但是为什么师兄弟间的朝夕相处竟比不了对方的一面之缘,那个人究竟有什么好。这种情绪又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对那个叫做荆轲的男人由于嫉妒而生出的怨恨。当然,卫庄自己不会承认,这种只属于女人的心态怎么会出现在他的身上。本来就是对手的两个人,他结交到什么朋友,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果然,师哥是愚蠢到无药可救才会与这种人结交!
看一眼仍旧笑的没心没肺的荆轲,再回头看看沉默不语,佯装睡着的卫庄,夹在中间盖聂心情似乎更加的复杂,这个突然的变数打乱了往日生活的平静,同样也给自己单调乏味的生活注入了一丝活力,毕竟,像荆轲这样明朗干净的人就像阳光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和他之间的交流只会让人更加的轻松惬意,不设心防。让原本沉重的心绪得到了最大的舒缓。而小庄不同,小庄的存在就像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无时不刻的不再提醒着自己身上沉重的宿命和责任。一言一语的针锋相对,一举一动的咄咄逼人,都在撩拨着自己紧绷的神经,明明应该是最亲近的人,却永远无法坦诚相对。或许,正是因为是同一类人,所以,才无法更加的接近彼此吧。
至此之后,荆轲天天与盖聂黏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不是在一起喝酒,就是在一起讨论剑术,亦或是荆轲自己的高谈阔论,讲一些市井趣事。于此相对的,卫庄的身影似乎也因此渐渐淡出了盖聂的视线,有时,甚至连晚上都不见踪影。说不清是盖聂的选择性忽视,还是卫庄的避而不见。亦或是两者都有吧。毕竟,相互讨厌的两个人还是少见面为好。其实卫庄找过盖聂多次,每次都见他与荆轲相谈甚欢,未叫出的‘师哥’,卡在喉咙,一言不发的便扭头离开,一种愤恨的情绪爬上心头,却又说不清这种情绪从何而起。如果再呆下去,自己说不定真的会杀人。而盖聂认为,他们确实有必要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深夜,当卫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住处,正看到盖聂一脸凝重的堵在门口。卫庄对此熟视无睹,直接选择绕过盖聂。
这样的待遇,盖聂早有准备。“小庄,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
卫庄头也不回,直接懒懒的将自己托付给了床榻,声音闷闷的嘲讽道“怎么,我去哪儿,还需要向师哥报备?”
盖聂好久不曾如此严肃的面对卫庄,对于这个师弟,他是无力又无奈。“连小庄自己都承认,我是你的师哥,身为师哥,你的事我自然有权过问。”
卫庄嘴角抽搐,心里堵得慌。这个家伙,又拿师哥的身份来压自己,自己还无力反驳。“师哥好威风啊!去练剑,怎样?”
见卫庄妥协,盖聂的语气也缓和了不少,毕竟,以势压人不是他素来的作风,而且还是面对小庄这个软硬不吃的性子。“小庄,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好好的谈一谈。”
卫庄冷笑“师哥,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你每日有这位荆轲大侠相陪,难道还谈不够?还要来找我?我怎不知师哥何时变得如此健谈了。”
“喂!”一旁的荆轲实在听不下去,气愤难平。“卫庄是吧,你干嘛总是欺负阿聂!连我这个外人都要看不下去了。”
卫庄似乎气乐了。“我?欺负他?师哥——我有欺负你吗?我怎么不知自己如此厉害……你们以二对一,我好像才是被欺压的那一个吧。”一双调笑却又冷气逼人双眸逼视着盖聂。
“呃!”荆轲被问的哑口无言,这个卫庄的口才好厉害啊,不愧是阿聂的师弟,看来自己真的未必是他的对手。
卫庄的厉害,盖聂每日都在领教。看似木讷的盖聂,以静制动,或许更像是他的性格和智慧。“小庄,我不知道你的对立情绪从何而来。或许,你只是有所误会。”
卫庄无所谓的撇撇嘴“没有什么对立情绪,也没有什么误会,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跟讨厌的人呆在一起。”
“小庄,荆轲兄弟是好人,我希望……”
卫庄不想再听,直接打断了他。“对,荆大侠当然是好人,所以,我是坏人。好啦,我累了,有什么话改天再说。”不再理会面前的两个人,直接蒙头睡去。
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的交谈,结果总是这样,毫无新意。
之后的三个月,情形一如从前。当这种相处模式成为一种习惯,也就不会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至少荆轲是这样认为的。然而盖聂却始终不得明白,为什么任何一个人似乎都要比小庄更容易相处。而卫庄平静的表象下是早已凝聚成形的暴风雨,喷薄的怒气似乎要将某个人吞没。
这日,荆轲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引得盖聂与他拼酒。素来自律的盖聂竟然也忘乎所以起来,两个人拼了一天一夜,最后都喝了个酩酊大醉,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第二日清晨,见到此等情形,卫庄莫名的怒火中烧,对于荆轲的肆意妄为,卫庄再也无法忍受。伸手,拎起了荆轲的后颈,将早已醉的人事不省的荆轲大侠拖上了悬崖。
看着仍旧醉的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荆轲,卫庄连连冷笑。见到如此恐怖的卫庄,连四周的鸟兽都噤若寒蝉,唯恐殃及池鱼。谁让此人劣迹斑斑,臭名昭著呢。卫庄对着醉意沉沉的荆轲嘲讽道“荆大侠,好走,不送。”话音未落,便将荆轲扔下了悬崖。
凛冽的寒风吹散了荆轲沉重的醉意,迷蒙间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竟然正在急速的下坠。完全被吓醒的荆轲来不及惊呼,手忙脚乱之下便一头扎进了崖下的深潭之中。巨大的水声湮没了嘈杂的人声,惊散了四周的鸟兽。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荆轲手足无措,咕咚咕咚的被灌了好几口水,才几度挣扎着冒出头来。水流缓缓的向前流淌着,而自己一起一伏却已不知身在何处。狼狈的犹如落汤鸡一样的荆轲茫然四顾,却全然想不起,自己怎么会掉入水中。难道真的是自己喝醉了,想到河里去洗澡?看来,以后这酒还是少喝为妙。我堂堂荆轲大侠居然投河自尽,岂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当然,若也能落得一个像屈原大夫一样忧国忧民的美名,倒也不负此生。可是,千万不能被人说成失足落水,那样就太没面子了。
看着瞬间从眼前消失的荆轲,卫庄心情大好。鬼谷终于又清净,总算少了一个碍眼的存在。
“荆兄弟!”沉醉中的盖聂猛然惊醒,似乎做了什么噩梦。完全比不了荆轲那个酒场老手,刚刚醒来便只觉头疼欲裂。摇了摇依旧昏沉的脑袋,似乎这样可以好受一些。这时,一只修长的手递到自己面前一杯香茶。翠绿的嫩芽在温水中展现生机,清新娇嫩。“这杯茶,可以解酒。”
‘小庄!’这个熟悉的声音只能属于他的师弟小庄。数月以来,再次听到他抑扬干净的声音真的是让人喜出望外。抬起头,面对这个长久以来终于肯主动接近自己的师弟,盖聂深感欣慰。“多谢。”盖聂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卫庄勾起嘴角,忍不住讥讽道“这酒喝得多了,连饮茶风格也变了。”
盖聂心中叹气。“小庄终究还是小庄,这挤兑人的性子始终没变。”
卫庄接过空空如也的茶杯,继续讽刺道“我还以为,跟那种蠢人待得久了,连你也会变笨。”
盖聂摇摇头。“有小庄这样的对手在,再纯笨的人,也会学着变得聪明。”
卫庄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酒可醒了?”
“还好,人不可能一直醉下去,终归是要醒的。”
卫庄站起身,将一把木剑丢给了盖聂。“许久不曾练剑,恐怕连剑招都要生疏了吧。”
熟悉的手感,安心的感觉,整个人都觉得很好。“小庄倒是一日不曾懈怠,必然大有长进。”
卫庄邪魅的一笑,缓缓的抽出自己的佩剑。“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赢得了师哥!”
盖聂会心一笑,忽而想起了什么事情。“对了,荆轲兄弟呢?怎么一直都不曾见到他?”
卫庄眉梢一挑,语气淡漠而冰冷。“死了。”
“你说什么!”盖聂心头大震,好似晴天霹雳,眉头也皱在了一起。
卫庄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幽幽说道“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纵然不死,恐怕也活不了多久。”
盖聂缓缓的抬起手中的木剑,剑锋直指卫庄,语气中压抑着极致的愤怒。“小庄,你说的可是事实?”
卫庄冷冷一笑“师哥,你应该了解,我根本就不屑于说谎。”
握紧木剑的手青筋绷起,手中的力道甚至可以将木头捏碎。“你到底对荆兄弟做了些什么!”
卫庄无所谓的冷嘲道“其实,也没什么,无非就是让他失足,坠下了山崖——”
话音未落,刹那间,凛冽的杀气透身而过。卫庄只觉得颈间一凉,一道细细的血线在白皙的脖颈处缓缓渗出,一缕发丝飘飘荡荡,坠落尘埃。而盖聂已经到了卫庄的身后。手中的剑锋带着丝丝殷红。卫庄从来不知道,原来木剑也可以如此锋利。不但可以杀人,也可以诛心。
盖聂的声音很冰冷,冷的几乎可以将人冻结。“小庄,你太让人失望了,但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这个盖聂留给卫庄的最后一句话。决然的身影缓缓的消失在层层密林之中。
卫庄一个人呆呆的站着,心仿佛被挖空了一般,落寞而感伤。这一次,又失败了吗?不,甚至可以说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无论多么努力,结果似乎总是惊人的相似,这是多么大的嘲讽啊。渐渐的,卫庄歪起头,嘴角又露出了那个熟悉的邪魅的弧度。失望吗?可是我对你却越来越感兴趣了,就在刚才,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我吧?师哥,你终于有了点做为对手的样子了呢,真是让人兴奋啊。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10:19:00 +0800 CST  
第九章:冰释前嫌
盖聂追寻着荆轲的足迹跳下了山崖,他不希望因为小庄一个人的错误,而断送了另一个人的性命,师弟的错误,师兄同样有责任承担,甚至是挽回。无论荆轲是生是死,盖聂都希望有一个结果,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入水的冰冷让他对荆轲的生还多了一丝希望。但理智告诉他,依照小庄的能力,没有办法将清醒的荆轲扔下悬崖。而即使剑术再高超的剑客,在醉酒的情况下,于水中也很难施展。
顺流而下,盖聂一路找寻着。似乎这样可以减轻他内心的愧疚。然而空谷回音,除了听到自己的回声,以及周围的草丛中发出的窸窸窣窣响声,便再无其他。鬼谷很小,小到他的日常生活只与师父师弟相伴,而鬼谷又很大,茂密的山林甚至可以藏进十万兵马。山岚瘴气萦绕其中,飞禽走兽隐匿其行。想要在方圆数十里的鬼谷山泽中找到一个人,谈何容易。甚至连一丝线索都很难发现。
在整个鬼谷中兜兜转转了半个多月,盖聂终究失望而归,整个人也变得更加瘦削焦虑。看着无功而返的盖聂,卫庄的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明知找不到,又何必多此一举。在这纷争的乱世,每天都会有人消失,如果,都要为此苦恼一番的话,那岂不是要被活活累死。
盖聂的怒火并没有消退,此时的他气卫庄,更气自己。为了不让自己因为失控而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盖聂理智的选择了沉默。然而身为罪魁祸首,卫庄却没有自觉,站在胜利者的角度,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就这样保持沉默。就在两个人擦肩而过时,卫庄突然开口道“耽误了大半个月的课程,师傅他老人家,很生气。”
盖聂握了握手中的木剑,强压怒火。“作为当事人,我更希望你可以随我一同去找。”
没有称呼,没有感情,语气距离而生冷。卫庄冷笑,嘴角勾起了一丝讥讽的弧度。“难道你希望我找到还没有死透的他时再杀人灭口。”
盖聂闭了闭眼,沉沉说道“到此为止吧,我不想让自己做出让你我都后悔的事情来。”
卫庄撇撇嘴,眼角的余光目送着盖聂消失在身后的房门中。
横亘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嫌隙越来越大,之后的一个月,师兄弟都很默契的保持了缄默。鬼谷的气氛越来越深沉压抑,连鬼谷子都无法忽视,年轻人之间的冷战已经波及甚至影响到了鬼谷这位唯一的老人家。即使是老人家有意安排两人切磋比试,那种以命相搏的状态还是让人不寒而栗,以致两败俱伤。折断的木剑丢在一旁,两个颓然的小子跌坐于地,满面赤红,汗如雨滴,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鬼谷子相信,如果还有力气,他们肯定还会打下去。与其说实在比试,更不如说是在发泄。发泄由于过于的沉闷而压抑的情绪。在这样下去,鬼谷的日子恐怕就将暗无天日了。
终于忍无可忍的鬼谷子将两个徒弟叫到近前。“聂儿,小庄,基于你们最近的表现,为师感到很失望。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身为鬼谷弟子,你们思维都不应该被情绪所控制。你们是要成为天下的强者去改变天地命运的人,而不是因为匹夫之怒在彼此的身上借助最原始的手段泄愤。那将成为鬼谷派最大的耻辱。”
卫庄偷眼看了看盖聂,嘴角微微勾起,显出几分得意。“师傅,现在一直被情绪所控制的人,是师哥。”
盖聂攥紧拳头,才终于鼓足勇气说道“师傅,错误一旦铸成,可否当做他从未发生?”
鬼谷子捻起一缕胡须,双目微合。“聂儿,身处乱世,你我都有太多的遗憾无法挽回,错误一旦铸成,一味的执着于错误本身,已然毫无意义。与其在错误中悔恨,不如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去挽救。错误要铭记,但不要执着。过度的执着,只会让你身陷泥沼,寸步难行。”
盖聂看着身边的卫庄,继续问道“如果,一个人犯了错,却不自知呢?却要如何让他铭记。”
卫庄狠狠的瞪过来一眼,明知他有所指,却无力反驳。
鬼谷子点点头,有问题就好,就有了解决的办法。“聂儿,每个人的身份不同,立场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做事的理念自然更不同。你所执着的问题,或许在另一个人看来根本就不是问题。就如同君主和平民,一个君主可以为了所谓的天下攻城略地,大肆屠杀。而平民会为了自己的生存大骂君主无道。更或者像墨家和法家,墨家追求的是侠道,是强弱之间绝对的公平,而法家追求的是霸道,是在一定规则和法度下的公平。两者的理念有着根本的区别,却没有对错之分。你可以向别人传达自己的思想,别人也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结果出来之前,任何决定都没有人知道是对是错。如果真的是错,总有一天,那个人会恍然醒悟。”
盖聂半垂着头,师傅明显是在替小庄说话。有史以来第一次觉得有些委屈,不服,但师傅所说确有他的道理。但是人要如何才能战胜自己的感情达到应有的理性。
“师父所言极是!”卫庄挑衅的瞥了盖聂一眼,颇为得意。
鬼谷子面沉似水,申斥道“小庄,做事之前不要只图一时之痛快,还要考虑后果,似你这般鲁莽行事,着实不该。”
卫庄嘴角抽动,师傅这是各打五十大板的节奏吗?只是他不知道,更厉害的还在后面。
“鉴于你的行为过于恶劣,就罚你从那崖下的深潭里挑水,一天之内,灌满屋后的十个水缸。”
师傅刚才说什么?崖下!挑水!一天!十个水缸!卫庄的脸色完全黑了下来,这是要把人累死的节奏吗?
盖聂也猛然抬起头,有些难以置信,小庄被师傅惩罚了?是不是有些太重了?盖聂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小庄被罚,自己也不好受。算啦,不去管它了,师傅的决定没有人能够改变,或许,这是磨练他个性的好机会。
“师傅……”卫庄欲言又止,攥了攥拳头,脸色有些泛红。“我去挑水。”话音未落,闷头转身就离开了。
“师傅……可不可以……”盖聂还是忍不出开口求情。
“聂儿,把落下的东西赶紧补上吧……”说完,鬼谷子阖上双眼,表示自己已经累了,不想再听。
“是,师傅。”盖聂知趣的躬身一揖,默然退出。
在高高的梧桐树下,盖聂挥舞着手中的木剑,就如同他每天所做的事情一样,不管心情如何,至少他的生活看上去已经回到正轨。忽然,一声响亮的呼喊打乱了他的思维。“阿聂!”
盖聂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禁双眉紧锁,难道自己执着太深,已经出现了幻听。“阿聂!”又是一声。盖聂豁然回头,迎面正见一个笑的夸张的俊脸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且自己的胸膛还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拳头。“阿聂,你怎么不理我呀,难道才分别几个月你就不认得我了。”
“荆轲兄弟!”盖聂喜出望外,原来荆兄弟他没事,真是太好了。“你——没事!”
荆轲一头雾水,不禁挠了挠头。“阿聂,你可真够奇怪的,我能有什么事啊!”
盖聂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不那么失态。“我听小庄说,你——坠下了山崖。”
荆轲眯起眼睛思索的半晌。“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是,我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掉下去的,反正就是掉进了水里,不过,这倒是让我找到了一个醒酒的好办法。”
盖聂苦笑,荆兄弟的心态真是好,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和小庄之间也就没有芥蒂了。“荆兄弟没事就好,我们屋里谈。”
谁料荆轲竟真一本正经的摆摆手。“不了,阿聂,我这次来是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荆兄弟要去哪?”
荆轲目光飘远,似乎在诉说什么遥远的往事“卫国!我前些时在山下的酒馆里听闻,秦国人要攻打卫国。所以,我必须要回去了。我与阿聂虽相识不久,但看得出你是个值得相交的人,相识一场,若不辞而别,未免太不够朋友,所以特地来向你告别。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他日若有缘再见,必定与你痛饮三百杯。好啦,废话不多说了,山高水长,咱们就此别过!”
盖聂不是矫情之人,兄弟之间唯有信任和祝福。伸手,拍了拍荆轲的肩膀。“荆轲兄弟,一路保重。”
荆轲爽朗的一笑,矫健的身姿几个纵跃便消失在山林溪涧之间。来去如风,自在随性,毫无羁绊,甚至没有留下任何曾经到过这里的痕迹。只在天地间自有翱翔。
盖聂又练了一通剑,瞬间觉得心情大好,每一个动作都轻快了许多。放下了心中的包袱,原来可以这样轻松。他终于可以像以前一样面对小庄。
回到后院,盖聂正见汗流浃背的卫庄倒掉最后一桶水后,将木桶随手一扔,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双手于身后撑地,胸膛均匀的起伏,微微的扬起头,轻轻的阖上双眼,感受的夕阳的余温和山风吹来的清凉。汗珠顺着额角缓缓流下,连发梢处也挂着晶莹的水珠。清晰的弧线勾勒着完美径直的脸颊,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迷离魅惑的光晕,让人充满了不真实的遐想。
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人在靠近,又似乎似感觉到有什么人挡住了透过自己眼皮所能感知的微弱光线,卫庄不禁睁开了双眼。突然射入眼中的余晖让人有些不适,竟看不清眼前这个高高的黑影,抬起手,遮住了多余的阳光,看清来人后不禁有些错愕,随即勾起嘴角,依然是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是师哥啊,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当做一辈子的仇人,找我有事?”
盖聂笔直的站立着,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的师弟,明明是有着高贵气质的一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副蔑视一切的表情。走到一旁,顺手扶起丢在地上的木桶。“没用的东西丢掉也就算了,有用的东西怎么也随处乱丢?若不懂得爱惜,再有用的东西也不会长久。”
卫庄一愣,完全搞不清状况,这根呆木头一样的师哥怎么又开始说教了。“你……想说什么?”
盖聂伸出一只手,递到了卫庄的面前。卫庄满是疑惑,有些不情愿的将自己的手交到了盖聂的手中。就这样被拉了起来。
“荆轲兄弟,他没事。”
卫庄终于明白盖聂的反常,原来症结在这里。“原来如此,我说师哥怎么一下子对我这么好。啊……真是个让人失望的好消息啊……”
“小庄,荆轲兄弟已经离开,去了卫国,去拯救自己的国家,他距离自己的梦想又近了一步,想要成为强者的我们还要再继续执着于这样的小事吗?”
原来一切都已豁然开朗,盖聂自己也已经想明白了。卫庄回过头,对着盖聂轻轻一笑。“当然,我要一直执着于你,直到打败你!”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10:36:00 +0800 CST  
第十章:闹市奇袭
山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眨眼间,卫庄进入鬼谷已是两年。虽说中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师徒三人相处还算融洽。但鬼谷绝学毕竟是治世之学,若不能于诸国间付诸实践,那终将是闭门造车,夸夸其谈的无用之学。更何况,时事如风云,变幻莫测,若不能掌控天下局势,又何谈鬼谷纵横。所以鬼谷子决定出山,到七国间云游周历一番。
可是卫庄最近似乎爱上了一项新的劳动,劈柴!那凌厉的架势,那凶狠的力道,那霸气的英姿,那精准的角度,简直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连盖聂都已心生佩服,不由自主的捡起地上已经劈好的柴火,嘴角微微抽动。“小庄,我们只有两个人,用不了这么多双筷子。”
卫庄一把夺过盖聂手中的柴火。“那就一天换一双!”
盖聂看着卫庄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却依然不肯停下来,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便不由自主的递过去一条毛巾。看着递到眼前的毛巾,卫庄才极不情愿的停了下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了那魅惑的邪笑。“师哥,没想到你还如此讲究!”
盖聂一愣。“什么?”
“香的!”说话间,卫庄已经把毛巾丢给了盖聂。
盖聂慧心的一笑。“药香而已……”
卫庄不再说话,抓起斧头,继续劈柴。
“小庄,这些柴火,就算是过冬也绰绰有余了,何必还要再劈下去。”
卫庄闷头干活,似乎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良久,才发出一个闷闷的声音。“只有让自己忙碌起来,才不会有时间胡思乱想。”
“小庄在想什么?”盖聂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了下来。
眼见盖聂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气势,卫庄索性也丢下了斧头,随性了坐了下来。双眼微眯,身体倾斜,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师哥,你说师傅这次云游,会不会再给你我带来一个师弟啊?”
盖聂知道卫庄是故意撇开话题,也不点破,只一本正经道“不会的,鬼谷派,每一代都只有两名弟子。一个是纵,一个是横,就如同你我。”
卫庄很是不屑,调侃道“这可不一定,说不准师傅他老人家在云游路上真的遇上了一个天资绝佳,骨骼清奇,百年难得一见的不世之材,就忍不住将他收入门下,做个关门弟子。师哥,你说呢?”
盖聂双目如电,直透卫庄心胸。“小庄,你在害怕什么?”
卫庄目光闪烁,不知瞟向了何方,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说出了这样的胡话。“害怕?这个世上还有什么值得我害怕?”
盖聂的手掌覆住了卫庄的肩头,正色道“小庄,不管师傅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在盖某心中,师弟,唯小庄一人。”
卫庄般垂着头,没有说话,可心中已经附上了一句。‘卫庄此生,也不会再叫第二个人,师哥。’
见卫庄心情已经转好,盖聂站起身,背起地上的背篓,就要准备下山。
“你要下山?”
“是的,去买些必须品回来。”
“可用我同行?”
盖聂微微蹙眉,显然有些为难。“师傅吩咐,不准小庄下山。”
卫庄凑上前去,颇有些耍赖的味道“可是师傅不在。”
“这……”
卫庄佯装失望的叹了口气。“师傅到底是偏心的,师哥可以下山,偏我卫庄就不可以。这是何道理?”
盖聂失笑“小庄说笑了,下山跑腿,劳心劳力,怎么就成了师傅偏心于我?”
“既然如此,此次下山,就由师弟我代劳,替师哥分忧,如何?”
看着卫庄这无赖模样,盖聂到底是心软了,盖聂不明白师傅为什么不准小庄下山,入山两年,小庄从未踏出鬼谷一步,如同把猛兽囚于牢笼,此中滋味可想而知。此次下山,若是能让小庄的心情好一些,纵然师傅怪罪,自己也愿一力承当。而且,此去不过两三天光景,想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好吧,既然小庄执意如此,那你我就一同前往。”
山路崎岖,但有友相伴,倒也不觉得寂寞,连脚下的步伐也变得轻松了许多。离开了困守多时的牢笼,卫庄的心情似乎不错,随手拈过一株野花,瞥了眼匆匆赶路的盖聂,竟紧走几步,赶到他的前面,面对着他,向后倒行。“师哥,我知道你是个实诚君子,对于我的私自下山,到时师傅若问起来,你要如何回答?”
小庄到底是小庄,并没有一时的得意忘形,还没有走出山去,就已经开始想退路了,甚至还要把自己也拉上。“实话实说!”
卫庄将手中的野花随手一扔,显得有些失望。“真是毫无新意的答案。”
“哦,那小庄希望我怎么回答?”
“自然是什么都不用回答,因为师傅根本不会问起。”
“小庄还真是自信。”
卫庄轻扬下颌“因为,只要做到天衣无缝,师傅就不会发觉。”
盖聂狡黠而含蓄的一笑,“师傅会不会发觉我不知道,可是,山路湿滑,小庄还是小心脚下才好!”
话音未落,卫庄还未体会此中深意,便是一个趔趄,竟是被脚后的一块石头给绊到了。盖聂心中叹息,太过嚣张的人啊,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了。失了面子的卫庄心中一阵憋屈,但还是没有小气到跟一块石头计较。到底是能够成为自己师哥的人,到什么时候也不能对他放松警惕。
两个人谁也不再多话,加紧了脚下的步伐,很快便到了距离山下最近的小城之中。城中人群熙熙攘攘,充斥着各色的贩货叫卖之声。虽不似比肩继踵,挥汗如雨的盛况,倒也不失小城中的宁静与热闹。马蹄踏踏,车轮辘辘,行商旅客,卖艺杂耍,还有小朋友的嬉戏打闹……形形色色,倒也让人目不暇接。
盖聂目不斜视,依旧机械的向前走着,似乎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只是在碰到所需的必需品时,才会停下脚步。山里的食盐所剩无几,这似乎也成了盖聂的首选。洁白的盐粒被放进背篓时,盖聂的嘴角浮出了淡淡的浅笑。带着无比的虔诚和认真。卫庄的心情似乎变得有些烦躁,难道自己好不容易下山一趟,就只是为了——陪人逛街?真是个一点都不华丽的目的!
就在卫庄郁闷之时,一辆马车由远及近,疾驰而来,车夫挥舞着马鞭,在人群闹市中穿行,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几个在街道中央嬉闹追逐的小孩被吓得四散奔逃,然而其中一个年龄最小,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男孩却早已吓得动弹不得,惊恐的望着马车迎面撞来!眼看着一场惨剧就要发生,幼小的身躯就要葬身在马蹄之下,忽而,盖聂身形一动,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马车飞驰而过,带起一片扬尘。而街道的另一侧,盖聂的怀中正搂着那个早已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小男孩。
盖聂看了看安然无恙的小男孩,安抚道“好了,已经没事了。”
飞驰的马车中,传来一阵高声的咒骂。“找死啊!眼睛瞎啦,没看见是谁的马车。”
街对面的卫庄轻轻歪了歪头,发出一声冷笑。飞脚踢出脚边踏碎的一块青砖。青石飞起,恰似流星追月,正中骏马的前蹄,骏马一声嘶鸣,噗通一声,马失前蹄,紧接着便是人仰马翻,马车也翻到了路边。骏马几度挣扎,却因为身上的重负,最后还是没能站起身来。翻倒的车厢中,狼狈的爬出来一个衣服华美的官家子弟,灰头土脸的一阵高喝。“这是怎么回事?”
卫庄双手抱着臂膀,冷眼旁观,好像一切都与自己无关。看着已经将孩子交给母亲的盖聂,年轻的女人对他千恩万谢,竟忍不出出言讥讽起来。“多管闲事……”只是不知道这句多管闲事究竟是在说盖聂,还是在说自己。
盖聂目送着远去的母子两人,心中无比的欣慰。卫庄凑了过来,调侃道“斯人已去,师哥还在恋恋不舍吗?”
盖聂看了眼翻倒的马车,无奈的叹了口气。因为马车的主人已经和不远处的小贩发生了冲突。“小庄又何必多此一举。”
卫庄听得明白,盖聂是在埋怨他给无辜之人带来了麻烦。“那师哥的意思是,这等嚣张跋扈之人就该让他肆无忌惮,为祸横行!”
“小庄,你应该明白,我不是这个意思。”
“哼,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种狗屁理论才是国家最大的祸根。或许这种现状,只有当我们拥有足够的力量时,才能改变!”
“然而眼下,或许更有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可做。”说着,盖聂已经朝着那辆马车走去,因为在那里,以管家子弟为首的几个官兵围堵住了两三个小贩,定要拉着他们回官府治罪,理由是,他们以下犯上,故意撞翻了郡候公子的马车。小贩已经被打倒在地,鼻青脸肿,哀号不止,却百口莫辩,好不凄惨。
卫庄冷哼一声,仍是冷眼旁观,并没有上前帮衬的意思。
盖聂攥住了一个要打人的官兵的手腕,挡在了几个小贩的前面。年纪轻轻,却眸正神清,大义凛然,丝毫不畏惧眼前的几个凶恶面容。“这位公子,马车翻倒不过是因为马失前蹄,跟这几位无关,请公子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他们了。”
华衣公子冷眼打量盖聂,一脸的鄙夷与不屑。一旁的随从大声呵斥道“你是哪冒出来的,你可知道这是谁的马车,跟他们无关,难道跟你有关!赶紧滚开,不然把你一起抓进大牢!”
几个小贩瑟瑟发抖躲在盖聂的背后,拽着盖聂的衣服,苦苦哀求。“这位少侠,一定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真的不是我们干的啊!”
盖聂寸步不让,据理力争。“方才盖某看得明白,马车撞人在先,失蹄翻到在后,与这几位商贩并无挂碍,事实俱在,众人皆可为证,纵然到了官府,盖某亦无所惧!”
谁知,话音未落,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尽皆四散离开,徒留几个当事之人。盖聂一阵心寒,竟变得沉默起来。
华衣公子冷笑。“无知草民,竟敢与官府作对,真是胆大包天。你的事实在哪?你的人证在哪?无凭无据,扰乱公务,罪不容恕。哼,来人啊,把他们一起给我抓起来!”
话音未落,一行官兵一拥而上,将盖聂围在当中。盖聂心中喟叹,只觉此行不顺。掌下生风,脚下用力,没有人能看得清他的身形,却听得一阵阵哀嚎哭喊之声,眨眼之间,官兵皆倒地不起,一片狼藉,徒留华衣公子一人惊恐的看着盖聂,傻呆呆的站在道路中央。“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盖聂没有理会,径直朝着卫庄的方向走来。卫庄已显出困顿之色,懒洋洋的倚靠在门廊石柱之下。“真慢啊!”
“换做是小庄,或许会更快一些。”那他们还有命在吗?
“他们?也值得我出手?”这个世上值得我出手的人只有一个。
盖聂慧心一笑,小庄的执念还真是可怕“我们走吧!”
“我累了!”卫庄歪着脑袋,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什么?”盖聂突然有些不明白。
卫庄道“要买什么东西,你自己去吧,我就到对面的那个茶摊等你,不过,我只等你一个时辰,超过一个时辰,你可就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我了。”
盖聂点点头,他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没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并且足够的尊重对方的选择。
卫庄眼见着盖聂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人群之中,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诡异的滋味。有些事情终究该自己面对。卫庄的思绪还没有拉回现实,一个拄着拐杖的佝偻老妪从他的身边经过,忽然,老妪身形一颤,竟然歪倒在了卫庄的身上。卫庄不及思索,急忙用手扶住,虽不似盖聂般善心,但举手之劳,倒也没什么。
然而眨眼之间,老妪突然拔出一把匕首,猛然刺向卫庄的小腹。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11:00:00 +0800 CST  
第十一章:身世之谜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卫庄心叫不好,身形猛然向后一躲,随即一掌拍出。老妪凌空一个翻身,向后跳出三丈之外,避开了卫庄凶狠的一掌。而卫庄可怜的衣带已经被匕首划开,胸前衣襟大敞,露出了精壮的胸膛。不过所幸卫庄发现及时,没有受伤。
阴鸷的目光带着嗜血的狠辣,燃烧的怒火几欲将敌人撕碎。卫庄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出现在城镇中,便会有人杀上门来,难道那些人还不死心。一定要见到自己的尸体才肯罢休。“你是什么人!”
疑问尚未出口,老妪的袖中突然飞出一支弩箭,直扑卫庄的面门,卫庄猛然一偏头,泛着蓝光的弩箭擦过面门,钉进了身后的砖缝之中。周围的百姓四散奔逃,唯恐受到连累。卫庄冷笑,大庭广众之下,就敢行次暗杀,这些人是多么的肆无忌惮,胆大妄为。不过,说来也是,身逢乱世,每天都在死人,所有人都已见怪不怪。高高在上的人,谁会在乎蝼蚁的死活。
“嗖嗖嗖”几声异样的起落,卫庄便已经被包围了。面前,身后,墙头,屋檐,站着十几个黑衣人。手中都托举着只有在战场上才会见到的弩箭。看来有人是下了不小的本钱,要置他于死地。卫庄的脚底轻轻的碾过地面。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周围所有的动向,与他们硬拼显然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如果能够摆脱掉这种不利的对峙,自己才更有机会。可是卫庄知道,只要自己一动,来自四面八方的弩箭就能把自己射成筛子。
卫庄有力的手指缓缓的抠住了身边茶摊内的桌案,霍然用力,桌案凌空飞起,径直袭向屋檐,墙头上的刺客,宽厚的桌面阻隔住了弓弩手的视线,几声异响之后,弩箭铎进了木头之中。与此同时,四周的弩箭一齐发出,没有了高处的忧患,卫庄又多了一丝生机,急速旋转的身形,快绝诡异的手法,已将几支弩箭擒在手中,顺势脱手,身后的弓箭手惨叫一声,瞬间倒地,他们的胸前皆插着一支弩箭。卫庄不敢耽搁,几个起落冲进了身后的屋舍。
一阵箭雨过后,刺客们一拥而入,除了已经被弩箭射死,射伤的一家老小,屋内并没有卫庄的踪迹。屋舍的主人看着天降横祸,悲痛欲绝又惊恐万分。颤抖的身躯犹如一滩烂泥,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为首的刺客一把揪住了地上的老人,斥道“老头,刚才逃进来的那个少年呢!”
老人早已吓破胆,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的摇头。刺客头领丢开老人,一剑捅进了老人的心窝,老人的目光定格在了僵直的惊恐中。刺客头领一声令下。“给我搜,仔细的搜,一只苍蝇也不准放过!”
黑衣刺客们进进出出,翻箱倒柜,只将这不大的屋舍翻了个顶朝天。刺客头领端坐在桌案之后,目光搜索着屋中的每一个角落,明明信心满满,此刻却又有些疑惑不解。屋顶上的人并没有看到卫庄从后门或者后窗逃走,这么小的屋子,他能躲到哪去。忽然,刺客首领只觉得身后风起,紧接着脖颈处一凉,一把冰冷锋利的匕首已经从身后架到了他的脖子上。丝滑而阴鸷的声音在耳畔回响,却仿佛来自地狱。“身为刺客,难道就没有人教过你,刺客,永远只能属于黑暗。”话音未落,锋利的匕首已经划过脆弱的皮肉。鲜血迸溅,死尸栽倒。
失去了首领的刺客们仿佛失去了灵魂,面对卫庄好似看到了死神的降临。处在众多敌人的目标之中,弓弩之下,卫庄难有胜算。但是一到来到了狭小的空间,敌明我暗时,弓弩也就失去了它的威力,若论近身战,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卫庄自信,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
杀手们有人刚想举起手中的弓弩,卫庄快如闪电般的身形已然掠过,寒光过处,血花迸溅,死尸栽倒,脖颈处同样一道细细的伤口。在这样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原来的杀手,此刻已经变成了待宰的羔羊。他们尚不曾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卫庄却已经封住了大门,阻断了他们生路。“此时,我只有一个疑问,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
起先的老妪强作镇定,高声道“七国之内,没有什么人是我们斥候找不到的!”
卫庄点点头,脸色阴沉的可怕。“很好,既然兄长大人为我送上如此厚礼,我卫庄若无回礼,那岂不很失礼。”
危险的气息在空中弥漫,身为杀手亦不堪沦为他人鱼肉。“大家一起上,拿下这个帝国的要犯,回去请赏!”
杀手们一拥而上,他们不相信,这么多人还对付不了这么一个少年。卫庄双目微眯,凌空一脚,踹飞了第一个冲上前来找死的杀手,杀手的身体飞出,撞翻了身后的同伴。匕首在卫庄的手中上下翻飞,只闪现出道道寒光,甚至没有人看得清他的动作,便已经做了刀下亡魂。直到精悍的少年将锋利的匕首插进最后一个杀手的胸膛,匕首拔出,血花四溅。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了,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了卫庄一个活人。
卫庄跨过尸体,来到了屋主的尸体前,伸出手,覆上了老人惊恐的双眸。“老人家,虽然你无辜受难,但是我也替你报了仇,你应该可以瞑目了。”回头看了一眼,满地的尸体,卫庄的眼神漠然而冰冷。手臂上的伤口传来的阵阵麻木刺痛,提醒着他,自己并没有全身而退。
简陋的屋舍被大火点燃,熊熊的烈火甚至烧穿的屋檐,围观的百姓几欲救火,却被突然打开的房门惊得连连后退,因为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面色苍白,浑身是血的年轻人,那仿佛是从地狱的业火中走出来的恶魔,带着毁灭一切的煞气,一步步闯入人群。卫庄不屑的瞥了一眼围观之人,却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恶魔越走越远,渐渐的从眼前消失。
或许,这场大火可以给远处的师哥送个信,告诉他这里出现了变故。但是此地不宜久留,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说不定还会有后续的危险接踵而来,或许,师傅他老人家说的是对的,我不应该轻易走出鬼谷,但是,人如果因为畏惧死亡就踌躇不前,那才是真正的懦夫,迟早有一日,我会让天下所有负我之人付出代价。
渐渐远离人群的卫庄走进了一片树林,这里也是回鬼谷的必经之路,或许可以等到盖聂。但是,他更需要找到一个僻静之地,来处理一下手臂上的伤口。若非他身体异于常人,恐怕此刻早就没命了。卫庄倚靠在树下,用匕首划开了胳膊上已经泛黑的箭伤,吸出了伤口中毒血,直至血迹泛红,于下摆中撕下一片衣襟,就欲包扎。突然,卫庄耳尖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不像是野兽出没,更像是有人埋伏。卫庄不敢大意,突觉身后异动,卫庄猛然一个翻身,身后的树干被一支带着铁链的钩子抠去了树皮,可以想象,这钩子若是落在了人的身上,早就是皮开骨裂了。卫庄暗惊,尚不及喘息,又有几十把铁钩凌空而下,直取卫庄。
卫庄脚尖点地,腾空而起,逃出了铁钩架支的牢笼,双脚点过一侧的树干,再次借力翻身,躲开横空出现的暗器。可是铁钩翻飞,已经封住了他的所有退路,卫庄人在空中,却已瞅准时机,一把抓住了堪堪避过的铁钩,接着对方的拉拽之力,眨眼间已经到了那名杀手的身后,手起钩落,割断了杀手的喉咙。面对围攻,连躲三次,再次落地的卫庄额角已经滑下一滴汗珠。必须想个办法,如此缠斗下去,根本毫无胜算。
可惜杀手们根本不会给卫庄丝毫的喘息之机。长枪刺来,铁钩飞过,原本溅血的衣衫又被划开了一道口子。手中没有兵器实在是太过被动,怪只怪自己当初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忽然,卫庄将注意力放在了周围是几棵树上,与敌作战,不仅要讲求实力,更要讲究智慧。过分暴露自己从来都是敌对大忌。打定主意,卫庄便开始依树而战,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身后的树干,并在几棵大树间来回穿梭,四面对敌变成三面对敌,至少可以保存些体力。钢勾来势凶猛,却被卫庄一个侧力挡过,铁链缠到了树上,楔进了树干,竟是难以取下。卫庄嘴角微微勾起,看来,此法可行。几处借力,卫庄体力虚耗,杀手也死伤大半。疲于对敌的卫庄没有看到,不远处的树后,站着一个人,锐利的眼神充斥着杀机。
卫庄被众杀手围攻,渐渐感到体力不支,身上多处挂彩,虽然敌人死伤惨重,可是这样的伤亡代价还远远不够。就在卫庄不慎晃神之际,一柄钢勾划过了卫庄的腰际,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横流。卫庄怒从心起,竟全然不顾所处之境,那快如闪电般的动作瞬间移到了那名可怜的杀手近前,修长的双指洞穿了杀手的喉咙。众人惊骇,竟不敢上前,此刻的卫庄更似地狱里的修罗,不是被围攻,而是来索命,任何胆敢阻挡的人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住手!”突然一声断喝,树后之人急匆匆赶来,面对卫庄竟单膝跪倒,抱拳施礼。众杀手见状,忙四散退开,躬身侍立。卫庄疲惫不堪,因为失血和中毒,双眼迷蒙,也看不真切,面对对方的异样,只发出一声冷笑。“如此有利态势,将军难道要错失良机?”
“公子,末将来迟,请公子恕罪。”来人垂首请罪,一片赤诚。
卫庄双眉微蹙,对于来人,隐约有些印象。“腾将军?”
“末将在。天可怜见,今日能见此地见公子平安无事,末将深感欣慰。”
卫庄握紧拳头,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腾将军何必如此,你来这不就是为了要杀我吗?”
“公子,虽然宫中风云已变,但末将从未敢忘却初心,自屯留兵败之后,末将一直在寻找公子下落,只盼公子平安。而这些杀手也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望公子恕罪。”
“奉命行事?这一次你们又是奉的谁的命?吕不韦,赵政,还是华阳太后?”卫庄有些嘲讽的望了望西方的天,明明是至亲之人,可是,个个都想要他的命,为了搜寻自己的下落,随同自己出征的所有将士以及屯留当地的百姓竟全部斩杀,一个不留,甚至鞭尸。若不是遇到了师傅他老人家,连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活下来。
“公子,相国已死,如今秦国政令合一,所有法令皆出自我王之口。”
卫庄点点头,怅然若失。“没想到有人居然死在了我的前面,这也算是老天怜悯他,没有落在我的手上。其实,谁下的令都无所谓,人人皆想我死,那么,腾将军,你呢?”
“末将不敢!”腾将军忙低下头,惶恐不安。“无论如何,公子始终是先王血脉,末将岂可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腾将军不必过谦,孤幼时所习之武,皆出于你,你若动手,未必不可。更何况,赵政重金悬赏我这颗脑袋,你若将此献于王前,何止封官进爵,恐怕要封个万户侯了吧。”
“公子!”腾将军悲愤异常,竟虎目含泪。“末将一片赤诚,不想见疑于公子,既然如此,末将唯有一死,以表忠诚。”说话间,竟拔出佩剑,就要自刎。
卫庄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忽而身形一动,扣住了腾将军的手腕。“腾将军不必如此,孤从未怀疑过腾将军的忠诚,只是时势所迫,才不得不谨慎。”随即将他搀起。
腾将军笑道“今日得见公子风采,竟与儿时大不相同,好一派强者英姿,末将不胜欣喜……”
卫庄一摆手。“不要再叫公子,站在你面前的,只有鬼谷弟子——卫庄。”
“是,卫庄先生。我王严令,先生这一路上恐不得太平,如果先生信得过末将,就请随我来,我指一路,可保先生平安无事。”
卫庄眯起眼睛,幽幽问道“那你回去,如何向秦王交待?”
“先生宽心,末将自有说辞。”
卫庄点点头,如果再拼下去,确实没有胜算,对于这么一个人,至少要比一群人来的简单。“腾将军请。”就在腾将军转身之际,卫庄忽然上前,从后面勒住了对方的脖子,并抵住了一柄匕首。
“卫庄先生,您!”
“腾将军,你给的路未必好走,或许,这样来的会更简单些。你也好有个交待。”
“您确实已经不同了。”
“对于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一切都只为了活着。”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7-30 11:09:00 +0800 CST  
第十二章:以身犯险
卫庄以腾将军的性命作为要挟,杀手们投鼠忌器,畏首畏尾不敢上前。这个方式虽然不够光明磊落,可至少足够简单,足够有用。身处险境,任人宰割,任何人都不足为信。
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却不是一个太好的结束。因为很快,卫庄就发现,无论走到哪里,自己都好像是处在一张巨大的罗网的中心,每一个想要他命的人,既不上前,也不退后。或许,对杀手们而言,相对于忌惮首领的性命,自己的性命可能来的更加重要,如果让帝国的逃犯从他们的眼前逃脱,恐怕帝国之主也不会放过他们。这样拖耗下去,实在没有什么意义。
腾将军身体僵直,显得颇为不自在。面对此时的困局,也只好赌上一把。“成公子,这些死士直接听命与我王,并不会顾忌末将的性命,纵然您以我的性命作为要挟,那也只能拖延一时,就算末将在您的手上真的身首异处,对您而言也没有丝毫的帮助。末将的路未必好走,但是,一旦放开手脚,我也可以替您托住他们……”
卫庄双眉紧蹙,心思深沉,似在品评着那几句话的真伪。突然,一支冷箭自林中射出,卫庄心头一惊,猛然间推开怀里的人质,略带迟缓的动作让他出卖此时的现状。肩甲出被箭矢划开了一道血口。卫庄冷眼逼视,却无法判断周围到底隐藏了多少支冷箭。成为众矢之的的滋味并不好受。“腾将军,看来有人比我更着急要你的命。”
腾将军也抽出了自己的宝剑,横在胸前。“公子,如今,我们别无他法,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不管您信还是不信,末将只愿也只能追随公子。就把您的后背交给我,我替您挡住他们。”
卫庄双眼微眯,握紧匕首的手在微微发抖。这是一种怎样奇妙的感觉,胸腔中居然充满了几欲沸腾的热量。“腾将军,果然可信……”
话音未落,围攻的杀手已经将他们团团围住,两人将后背交给彼此,直面眼前的敌人,这样就少了后顾之忧。可是,与其说是一场厮杀敌对,不如说是一场围剿,一场敌我悬殊的围剿。失去了有利地势和充沛的体力,有些力不从心,可是想要他的命,也没那么容易。眼前,血光飞溅,残肢败落,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究竟杀了多少人,而自己又受了多少伤,只知道机械的挥舞着手中唯一的武器,在决杀中寻找一丝生机。耳边杂乱纷纷,好似身处乱军之中,人喊马嘶,鬼哭狼嚎,充斥折磨着耳膜,扰乱了敏锐的神经。但是胜利在望,当眼前的敌人一个一个的倒下,卫庄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然的笑意。
忽而,一声熟悉的高喊穿透层林,打破了纷乱的战局。
“小庄!小心身后!”
卫庄闻声回身,然而,一柄长剑凭空突至,自腹部穿过,卫庄的笑意凝结在脸上,愕然的低下头来,看着这柄突兀而至却又锋利无比的剑刃依然无法回神。宝剑猛然抽出,卫庄一个踉跄,向前抢出一步,跪倒在地,鲜血喷出唇外。默然抬头,双眼迷蒙,看不真切,且见腾将军持剑而立,剑尖处滴着血。一丝嘲讽的冷笑挂上卫庄的嘴角,但是豆大的汗珠却早已顺着额角滚落。第一次将信任交予他人,换来的居然是最致命的背叛。
远处的林中突然蹿出一人,疾驰而来,一把扶住了卫庄的双肩,抬手捂住了他的伤口,帮他止血。眼底满是焦虑不安的神情。握剑的手从来都是稳的,可是这双手却在颤抖。
卫庄艰难的喘着粗气,看上去真的很痛苦,却仍不忘讥讽几句。“师哥,这一个时辰可真长啊!”
来人正是盖聂,他急急的替卫庄包扎伤口,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小庄,别说话。”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因为,还没有打败你。”
“小庄!这些都不重要,如果你肯听话,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但事已至此,师哥难辞其咎。我会向师傅他老人家请罪。”
卫庄慵懒的笑笑,这个傻师哥又再胡乱的揽责任了。
身后,完全被忽视的腾将军,横出宝剑,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为何无端闯入战团,赶紧离开,本将军还不想伤及无辜。”
盖聂缓缓的站起身来,年轻的人身上却有着非同一般的惊人气势,凌厉的仿佛即使身在万军之中,亦无所畏惧。“盖某亦有同样的疑惑,腾将军身为秦国将领,为何要伤害我的师弟——小庄。”
腾将军一愣,早已探知公子成于屯留之战中侥幸活命,且投身鬼谷,却从未放在心上,却不想今天竟然真的冒出来一个鬼谷弟子,自称公子成的师哥,挡在了他们的前面。“这位盖先生,你口中的小庄,乃是我大秦通缉的要犯,此事与你无干。还请这位盖先生莫要插手,否则,休怪本将军无情。”
盖聂的眼神很坚定,坚定的不藏一丝污垢和迷茫。“秦,与六国为敌,与天下为敌,在秦王的眼中,还有什么人不是他想要征服的敌人。不管小庄身份如何,于我眼中,他只是盖某的师弟。师弟有难,师哥义不容辞!”
卫庄强撑着站起身来,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已经让他累的满头大汗。只是嘴上仍不肯服软。“师哥,你这样说话,让我很没面子。其实,我的死,对你有好处。”
盖聂面沉似水,冷声道“小庄,此事之后,我更想听到的是你的解释。”
卫庄沉默,有些事情,远比生死更加让人无法面对。
腾将军冷笑,为什么看似拥有大智慧的一个人,做出的决定却总是迂腐不堪,愚蠢不堪。“你真的以为,凭借你一个人的力量,一把木剑,就可以让你们两个人逃出生天!”
盖聂缓缓的抽出了木剑,背立于身后。“世上,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只要我足够的强。”
“狂妄!”腾将军怒叱一声,挺剑攻来。
盖聂剑锋回转,避开锋芒,木剑在他的手中,以回旋之力荡开杀人利器,木刃外推,销其执剑之手,剑势凌厉迅捷,只在眨眼之间,没有多余的剑招,只一剑,便已将对手逼出了冷汗,其纵剑术在他的手中已被运用的出神入化。
卫庄捂住自己的伤口,冷眼旁观,他并不担心盖聂,若论单打独斗,世上恐怕已经没有几个人可以胜得过这个师哥。那人在剑术上的造诣,自己望其项背,可是无论到何时,卫庄都不会承认,承认自己不如他。
盖聂的身形很快,快到无法想象,快到忘记呼吸,就在屏气凝神之际,盖聂已经从对方的肋下穿过,木剑向后刺出,剑锋刺穿了厚重的铠甲,刺进了英挺的胸膛。
腾将军低下头看着穿胸而出的木剑,眼神中透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恐,为什么一柄木剑可以这样锋利。盖聂缓缓的将木剑抽回,染血的兵器已经成就了它的传奇。一柄刺进了秦国将军身体的木剑。若在他人看来,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一件事,又是多么令秦国耻辱的一件事。腾将军向前栽倒,周围的杀手急忙围拢上前将其扶住。
“盖先生,你确实很强,可是,即便你再强,也休想逃过这天罗地网。”说完,他又看向了同样重伤的卫庄。“公子,您真的以为凭借你一人之力,可以与帝国相抗吗?放弃吧,或许,大王会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留公子一条性命。”
卫庄一阵冷笑,双肩却止不住的颤抖,张扬的笑声牵动了伤口,引来阵阵咳喘,溅出点点猩红,抹去嘴角的血迹,依然高傲的昂起头。“手足之情?腾将军此行的目的不正是在实践他所谓的手足之情吗?可真是亲厚啊!”
腾将军无言以对,若说秦王可以让公子成活命,连他自己都不能相信。“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杀无赦!”此令一出,数十名杀手将鬼谷的两名弟子围在当中,但等一声令下,便将他们斩杀。
盖聂向卫庄靠近,不着痕迹的伸手想要扶住他略显疲惫的身躯,卫庄却视而不见,毫不领情,强撑着站直了身躯,挺起了胸膛。
“小庄?”
“没事!”
“可还撑得住?”
“担心你自己吧。”
盖聂会意,强者的骄傲不允许他弯下命运的脊梁,即使前面生死未卜,也要以勇者的姿态直面一切。
“杀!”将令一出,杀手们一拥而上。
盖聂和卫庄互望一眼,心中已经了然。初次联手对敌的纵横弟子,施展纵横剑术,却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默契。卫庄横亘四方,气势如虹,盖聂纵贯千古,一刃断喉。横剑势大,浩繁复杂,伤人于有型,破敌于无形,纵剑势孤,简单朴素,一击必杀,克敌制胜。因为有了卫庄霸气恢弘的掩护,才有了盖聂淋漓尽致的击杀。杀手们死伤惨重,却始终未能近身。
腾将军心急如焚,而卫庄的伤势同样不容乐观,盖聂的出现,给了他短暂的喘息之机,但是过量的失血还是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影响。脚下虚浮,动作略带迟缓,汗珠顺着发梢向下滴落,连眼前的景象都不甚清明。他甚至可以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发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尽管不甘心,但是他总能看清楚最真实的现实。“师哥——看准机会,你就赶紧冲出去。”
“小庄!”盖聂双眉紧锁,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愤怒过。“我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既然将卫庄带出鬼谷,那就应当再将他安全的交给师傅。难道我盖聂就是那种罔顾兄弟性命的懦夫!
卫庄完全不顾及盖聂的想法,继续艰难的说道“你听我说,我们两个人不能都折在这里,如果是师哥,是完全可以冲出去的。他们要杀的人是我,不会为难你,回去之后,替我向师傅他老人家请罪。看来师傅,真的要替你再找个师弟了。”
“小庄!”若不是此时忙于应战,盖聂现在更想教训一下这个师弟。“我是不会丢下你的。”
“愚蠢!”卫庄恼恨的斥骂一声,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且战且退。忽而,卫庄又觉得有些好笑,如果鬼谷的两名弟子都死在了这里,那么鬼谷派岂不是要绝后了?看来,广收门徒还是有他的好处的。师傅啊,看来您老人家又要受累了,只是不知道您还能否找到像我跟师哥这样的人。
盖聂自是不知道卫庄的这些活心思,只当他心性不定,身受重伤才会在此危如累卵之际神游。但无论如何,都要护其周全。
忽然,远处的林中弓弦一响,盖聂豁然回身,一支利箭破空而出,直袭卫庄。至此间不容发,盖聂上前跟步,断喝一声。“小心!”使出浑身力气,一掌震开了身边的卫庄。
卫庄一个踉跄,猛然回神,但见盖聂挡在他的身前,一支泛着青光利箭透胸而过,卡进了他肩甲的骨头。
“师哥!”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8-01 22:49:00 +0800 CST  
第十三章:绝地逢生
卫庄说不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恼恨多于愤怒,恨盖聂为什么自作主张,挡在自己面前,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察觉危险,让两个人陷入绝境。卫庄紧紧的攥住箭杆,有力的手就想赶紧将箭矢拔出。盖聂握住了师弟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
卫庄双眼赤红,写满了狠绝。“箭上有毒,不拔出来,你会死的更快。”
盖聂咬紧牙关,强撑着握紧手中的木剑。“若此刻拔出,你我就更没有生还的机会了。”此刻拔箭,剧痛之下,流血,中毒,还要与人拼命,生还的机会何其渺茫。
“混蛋!”卫庄恨恨的咬牙,这个木头样的师哥若是执拗起来,当真让人火大,你以为我愿意领你这个情!此毒的凶险,他最是了解,若不能及时得到救治,那这个人就死定了。卫庄直起身,看向一直在远处看好戏的腾将军,将手中的匕首远远的丢在了地上
“小庄,你要干什么?”看到卫庄的动作,盖聂甚是心惊。
卫庄没有理会他,轻轻的扬起下颚,露出了一丝冷笑。“腾将军,我卫庄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但是,奈何,有个笨蛋偏要自寻死路。可我卫庄偏又不想领这个情。我知道你们要的是什么,只要你们交出解药,我这颗项上人头就是你们的了。如何?”
“小庄!”盖聂几步上前,愤怒的一把揪住了卫庄前胸的衣襟。“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之人?”
卫庄不屑的撇撇嘴,用力的掰开了盖聂的手,一字一句的说道。“师哥素来仁义,只是现在,恰恰是你的仁义连累了我,也连累了你自己。有的时候,或许放开一些习惯性的东西,才能看到生机。”
盖聂身形一颤,后退半步,一是毒发所致,二是卫庄的话戳到了他的心窝。轻轻的闭了闭眼,神情已恢复了淡漠,似乎已经认清了眼前的现实。手上一松,木剑落到了尘埃,仿佛昭示了他此刻无法扭转的命运。
卫庄毅然回头,朝着杀手们的头目走去。
腾将军艰难地举步上前,弯下腰,捡起了地上的匕首。“公子,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卫庄面色阴沉,冷声道“如果你还想废话,我不介意再多死几个人。”
腾将军点点头,知趣了闭上了嘴,看着身中剧毒,完全认命放弃抵抗的盖聂和已经妥协不再挣扎的卫庄,也不禁长舒一口。一摆手,众杀手纷纷撤开了对盖聂的包围,转而将卫庄一个人困死其中。
卫庄粗重的喘着气,一手捂住腹部的剑伤,一手伸向腾将军。“解药。”
腾将军迟疑片刻,跟手下人递了个眼色。一瓶解药,换一条人命,这桩买卖不亏。身边之人递过来一只小玉瓶,却没有交到卫庄的手上。这时,卫庄忽然十分痛苦的躬下身去,冷汗直流,连嘴角都流出了血迹。可仍是咬着牙说出了三个字。“丢过去!”
腾将军示意手下人,按照卫庄的话去做。随从将小玉瓶丢向了盖聂,玉瓶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
就在此时,卫庄一直伸出去的那只手突然拔出了腾将军的佩剑。随即便凌空一个翻身,砍掉了距离他最近的一个杀手的手臂。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几乎让所有的杀手说不出话来,或许,这正是应了那句话‘示之以弱,而乘之以强。’
卫庄并没有击杀更多的人,而是劈手夺过了那名杀手的兵器,一柄带着长长铁链的钢勾,钢勾在卫庄的手上骤然飞出,直向盖聂,盖聂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接钩在手,然后奋力向外一带。卫庄横剑杀人,借势腾空,飞出了杀手们的包围。
兵行险招,不过,还算顺利。卫庄刚刚落地,师兄弟两人相视一笑,便开始奋力向前奔跑,身边的树影急速向后倒退,杀手们随后紧追不舍,弓弦嘣响,箭矢纷飞,在耳边带起迅捷的风声。是追命的厉鬼,似夺命的亡魂。
奔跑已经成为了他们最原始的本能,惟其如此,才能活下去。山路崎岖,地形繁复,体力不济,这诸多的不利因素都成了他们前进的阻力,然而,很多时候,当命运走到尽头,当一个人无路可走,生命就会绽放出奇迹。他们不知道奔跑了多久,直到两肋发胀,几欲呕血,一道空旷的崖壁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背后喊杀声越来越近,他们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前有断崖,后有追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盖聂微微蹙眉,心中已然有了计较,将手中的钢勾在手臂上又缠了一圈。卫庄同样的将铁链缠紧了自己的手臂。两个人就这样,一只左手,一只右手,被一条铁链绑在了一起,同生死、共福祸。
“小庄,敢再赌一次吗?”
卫庄扭回头,嘴角依旧露出了那个邪魅的弧度。“你说呢?”
话音未落,追兵已近。两个人不再犹豫,一同跳下山崖。身形急速坠落,铁链贴着崖壁滑行,擦出片片火花。突然,下坠的身形的突然一顿,两个人的身体不禁撞在一起,顿时眼前一黑,星光满天,几乎吐血。而铁链的中间正挂在崖壁上一块突兀的石头上,阻断了两人下坠的趋势,也救了两个人的命。尽管两个人的胳膊几乎要被拽断了,但这一次,他们又赌赢了。
追兵追至崖边,毫无进展,根本找不到师兄弟二人的踪迹。谁也没有去想,两个年轻人就躲在他们的脚下。两个年轻人也没有想到,想要成为强者的他们,有朝一日竟然会被一群杂兵踩在脚下。命运有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有趣。腾将军随后赶到,不甘心的攥了攥拳头,这一次围杀,非但没有成功,反而是自己的人死伤惨重,真真让人恼恨。此时的公子成,就已经如此强大,若再过几年,恐怕真的要成为大王的威胁。自知必将无功而返的腾将军无奈的叹了口气,看着仍在四处搜寻的手下,高声问道。
“找到没有?”
手下人急忙回禀“禀告将军,我们四处都已经搜过了,没有。除非,他们能上天,或者跳下了悬崖。可是,这个悬崖深不见底,应该没有生还的可能。”
腾将军眯起眼睛,向着崖下探出身去,只要没有看到两个人的尸体,一切皆有可能。“给我下去搜!”
手下人吓得一惊,手足无措。“可是将军!崖下地形复杂,这万一……”
腾将军将脚边的一块石头踢了下去,石块坠落,不一会面隐没在乱石杂草之中。“纵虎归山,必留后患,今天他们不死,明天,死的就是我们!”
手下人不敢再多言,只能着手准备,借助绳索,滑下山崖。
盖聂和卫庄知晓,悬在半空中,这样的情况,他们撑不了多久,崖顶情况不明,不能冒然上去,唯今之计,只有一下到底。两个人同时松开了锁链,后背紧贴着崖壁,向下滑行,借此缓解下坠的速度。早已残破的衣衫再一次被嶙峋的山石划破,皮肉割裂,血肉模糊。及至崖底,两个人便再无力气,齐齐摔倒在草丛灌木之中,衣衫褴褛,皮肉外翻,基于昏厥,好不狼狈。
追兵借助绳索,滑下悬崖,刚至中途,便很是默契的一个个返回崖顶。一来,绳索太短,崖下情况不明,不利搜索。二来,被追之人身负重伤,坠下悬崖必死无疑,何必再多此一举。
腾将军无奈,这些杀手并不完全听命于他,否则,方才也不会在自己受制之时突放冷箭,与置人于死地。摆摆手,颓然的只得下令收兵。
崖下,盖聂和卫庄瘫软的倚靠在一棵大树边。卫庄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似嘲讽,又似庆幸。躲得过这一次,是否就意味着躲得过每一次?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强大。世人皆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知道这以后的福报会在何处。可是,当一切都安静下来,卫庄却发现,自己的伤口疼的厉害。每一寸骨头都像碾碎了一般,每一寸皮肉都像被人生生揭开,腹部的剑伤更好似要将自己洞穿。但是身边的盖聂却安静的出奇,还好,他只是箭伤,应该比自己要好过。
“师哥”卫庄仰着头,闭着眼,试探性的唤道。
“嗯”盖聂似有还无的回应着。
“我累了。”声音懒洋洋的,没有丝毫精神。
“嗯。”盖聂同样无力的回应着。
“走不动了。”卫庄戏谑的说着。
“嗯”盖聂依旧是简单的回应。
“你背我”卫庄调侃着,心情似乎不错。
“……”这一次,盖聂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的卫庄出言讥讽道“师哥原来如此小气,提到背我,竟不吱声了?”
身边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师哥……”卫庄心中疑惑,盖聂虽然是根木头,但还不至于如此安静,安静的似乎过头了。极不情愿的睁开眼,扭过头去看了看那个始终不吱声的人。
“师哥?”侧脸看去,细碎的发丝黏在脸颊,似乎只是睡着了,并无什么异样?可是身为剑客,怎么可能对身边的动静如此的无动于衷。卫庄艰难的抬起胳膊,推了推盖聂。而盖聂却好似完全失去了支撑,顺势而倒。
卫庄心惊,就要起身去扶,却疼的的全身一震痉挛。而盖聂,脸色青灰,嘴唇发紫,冷汗涔涔,肩甲处的箭伤向外流着黑血。很明显是中毒的迹象,而且神智已经不清。一路狂奔,气血加速流动,毒药也随之流遍了全身。盖聂一直在咬牙坚持,直到最后完全放松下来,竟再也支撑不住了。“该死!”卫庄咬着牙,拼命的摇晃着盖聂的身体,试图让其清醒。“解药呢!”
盖聂攥紧的拳头缓缓摊开,手心处赫然是一些细碎的玉片,掉在了地上,而其中的解药早已不翼而飞。原来竟是两人在坠崖的过程中,玉瓶被山石碾碎了,其中的解药也已随风而逝。
卫庄死死的抓着自己的胸口,是压迫的钝痛,是撕扯的锐疼,艰难的好像喘不过气来。即使被围困,他也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绝望过。他蹲下身去,一把抓过了盖聂是手腕,将其背在背上。单膝着地,咬紧牙关,试了几次,才勉强摇晃着站起身来,仅仅这一个动作却已经是眼前发昏,汗流浃背。
卫庄的眼神冰冷而决绝,此刻,他对着背上完全没有意识的人说道“欠你的,我会还清,即使是这条命。”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8-07 08:41:00 +0800 CST  
第十四章:医庄求医
当背起盖聂的那一刻,卫庄竟开始感到迷茫。背起他又能如何,此时该去哪里?又能去哪里?回鬼谷?师傅不在,什么人能够救盖聂。放下盖聂,再独闯一次秦营,偷取解药?恐怕到时候死的就不仅仅是他,还有自己。想要成为强者,真的不只是一句话,通往强者的途中,一切远比想象中艰难的多。
脚下无根,眼前无路,整个人就好像漫无目的的向前走着,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是知道这样做会让自己心里觉得好过,或许此时昏厥倒下才是老天对他最大的眷顾,但不知为何,头脑却格外的清晰。原来,放弃也是一种选择,而且这种选择要比一切来得更加不易。明明只要放手,就会变得好过,为什么你还不肯松手。
卫庄的手攥得死紧,将盖聂揽在身后,可是脚下却是一路歪斜,撕裂的伤口鲜血涌出,和着涔涔的冷汗浸透了衣衫,双唇开裂,气息紊乱,脸色苍白如纸。昔日清澈邪肆的双眸竟浅浅阖上,只在一片黑暗中机械前行。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忽觉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整个人抢出半步,跪倒在地。盖聂毫无意识的摔在地上,卫庄却双手撑地,艰难的喘息。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竟是一片昏黄模糊,隐约可见一双青丝云履出现在眼前。
恍惚间,向上移动了目光,映入眼帘的竟是那熟悉而又严苛的容颜。卫庄的嘴角轻轻勾起,放松了紧绷的心弦,只来及说出两个字。
“救他”
便好似失去了所有的支撑,栽倒在地,陷入了最深沉的黑暗。
来人竟是鬼谷子,但见他长身直立,面色阴沉,默然不语的看着两个昏迷不醒的徒弟,情绪一片翻腾。若非他早已算出两个徒弟有此一劫,恐怕鬼谷派这一代就真的要后继无人了,索性一切还来得及。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真是让人又气恨又心疼。无奈的喟叹一声,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留待这两个混小子醒来之后再好好教训了。
卫庄深陷昏迷,却心绪不宁,于梦境中仍不得安宁,煎熬着无法自拔。他梦见自己全身赤裸的躺在了一片沙漠之中,接受着烈火焦阳的炙烤,后背被滚烫的沙海炮烙,炙热的温度刺激着每一寸皮肤,热辣滚烫,钻心刺骨,痛痒难当。水分在一点点抽离,血液在一点点沸腾,灵魂在一点点飞升。沙海变成了蜃楼,恍恍惚惚,渐渐远去。
突然,卫庄豁然清醒,想要起身,全身各处传来的剧痛让他瞬间跌回了榻上。平静的许久才终于拉回了意识。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坚硬的床榻,卫庄的第一个反应竟是,这里不是鬼谷。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做了简单的处理,索性都是些皮肉伤,只需休息便可。猛然想起盖聂,回头去看,盖聂仍是格外安静的躺在另一张床上,额头上插着几根银针。长出一口气,卫庄觉得自己又活回来了,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既然已经醒来,卫庄就不会允许自己继续在床上挺尸,艰难的翻身坐起,只觉喉咙干涩刺痛,随手抓起桌案上的一只杯子,很明显那不是他的东西,有些嫌恶的皱了皱眉,却还是认命的灌了下去,他还不想在通往强者的道路上渴死。跨过桌案,来到盖聂的身边,抬手就要翻看他中箭的伤口。忽然,身后响起一声清冷而稚嫩的声音。
“他的伤很重,你最好不要乱动?”
卫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扭回头去看,却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端着盛药的笸箩走了进来,衣着简单朴素,却很干净,瘦削的脸颊透着淡淡的冷漠,看不出丝毫表情。卫庄心中的疑惑更胜,对于现在的处境,他毫无把握。“这是哪?”
“医庄”女孩淡淡的回应着。
“我在这呆了多久?”
“两天”女孩一直低头侍弄着手中的草药。
简洁的对话,没有丝毫赘言。可是卫庄却觉得有些莫名的恼火。
“他——什么时候能醒?”卫庄耐着性子继续问道。
“不知道。”
卫庄眉梢挑动,出言质问道“你是医者,竟然不知?”
小姑娘没有去看卫庄,而是径直走到盖聂身边,眼眸中透着丝丝温柔,抬手取下了他额头上的几枚银针。“我不是医者,而且师傅也并没有答应救他。”
卫庄缓缓的握住了拳头。“你师父在哪?”
“前厅”小姑娘这时才抬起头看向卫庄,清澈的双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不过,那里有人,比你更有说服力,而且师傅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
卫庄不再理会,强忍着伤痛,走出卧房,直奔前厅,刚刚走到窗前,便听得里面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端儿,我知你恨我,恨我绝情,但是宿命是无法改变的,我也没有办法。但是两个孩子是无辜的,你怎忍心看着他们年纪轻轻就蒙难夭亡。”这是师傅的声音,他与医庄之主是旧识?
“老鬼,过去的事我已不想再提。你们鬼谷的门规我是知道的,每一代鬼谷弟子必有一战,只有活着的那个,才能真正走出鬼谷。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所说的宿命,既然注定要死一个,那我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只剩一个,岂不是更好。另一个也好早死早托生,落得清静。”这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看来就是师傅口中的端儿,也就是医庄之主。
“你不要将对我的恨,加诸到两个孩子身上,这样对他们不公平。他们是要成为强者去改变天地命运的人,不应该也不能把命送在这里。”鬼谷子的声音有些激动。
“你以天下大任威逼我这样一个老妇人,你觉得这样对我公平吗?”医庄之主亦不示弱。
“只要你肯施以援手,我愿付出任何代价。”鬼谷子很是无奈的软下了口气。
“我老了,只想清静无为,不需要什么人付出什么代价。我偿还不起。”医庄之主略显疲倦的声音不愿在与之纠缠。
卫庄紧紧的攥着拳头,心头怒火中烧,一脚便踢开了前厅的门。“老太婆,既然你见死不救,故意刁难,枉为医者,就不要再糟蹋了门前的那块‘医庄’的牌匾,不如趁早摘下来的好。”
“小庄!”鬼谷子厉声呵斥。“不得无礼,赶紧赔罪。”
卫庄嘴角勾起,露出邪邪的冷笑。“师傅,是她无礼在先,无礼之人,不需以礼相待。”
老妇人手拄一根拐杖,上下打量卫庄,眉目中透出丝丝伤感。“好生嚣张的小子,竟也是老鬼的徒弟。”
卫庄轻扬下颚,丝毫没有求人的自觉。“嚣张与否,不需外人妄加评说。”
老妇人轻轻叹了口气,轻颤的手指上前便扣住了卫庄的脉门。卫庄伤重未愈,竟未能躲开。好在老人并无恶意,只是在切脉。“我有一个问题,同样是中毒,为什么另一个就伤重至此,而你却无事?”
卫庄猛然抽回自己的手,锐利的眼神中充斥着危险的惊觉。“你是在怀疑,是我故意害他?”
老妇人摇摇头。“还不至于如此。”
“不可否认,盖聂是被我所累,而我也曾经对他说过,我的死对他有好处,反之亦然。虽然我们是对手,但,这种手段,我卫庄不屑为之,我要的是三年期满后,纵横之间的巅峰之战。”卫庄看向鬼谷子,目光中无比坚定。
老妇人漠然的扭回身,仿佛在体味着她身为一个女人的悲哀,无论是怎样的柔情都无法阻拦强者们前进的脚步,即使前方是死路也义无反顾。“这么说来,你想要救他,是作为对手,而非至亲。”
卫庄仿佛被戳到了痛处,默然垂首。“卫庄没有至亲,只是不想在前行的路上留下遗憾。”
老妇人豁然回身,握紧拐杖的手在微微颤抖。“但这恰恰是我最不想要听到的。病入膏肓的人哪,你们走吧,我什么人也救不了,带着你们的家国天下,纵横之战离开我的医庄。不要再来打扰我这个老太婆的清净。”
“端儿!”鬼谷子上前一步,拦住老妇人。
“老鬼,救人才是害人啊,现在死去,至少他会了无牵挂,也不会让更多人为他难过。”
卫庄攥紧了拳头,原来,这世上有些事情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即使是你足够的强。“老太婆,既然你口口声声不肯施以援手,那为什么还要在盖聂的头上插上银针?是嫌他死的不够快?还是不够痛苦?又为什么要给我包扎,让鬼谷传人暴尸荒野,岂不是更好?”
老妇人手上一颤,无言以对。银针刺穴是为了阻止毒药的蔓延,减缓他的死亡。毕竟,医者父母心,她不可能看着即将即将死亡的人而无动于衷。“如果,只能活一个呢?”
“什么意思?”鬼谷子心中忽然腾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既然纵横之战后,注定要死一个,那不如就让这一天早点到来,有我老太婆来见证。”说着,他看向的卫庄。“救他,你死,不救,他死。你——要如何决定?”
卫庄冷笑“强者,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亦不会向他人的威逼妥协。我卫庄不会,我相信,如果盖聂醒着,他同样不会。这种荒唐的选择,毫无意义。你救与不救,又与我的生死何干?”
老妇人抬起拐杖,点了点卫庄的心窝。“你的体内,埋有一只蛊虫,能为你噬毒,但同样会耗损你的气血,所以你才会年纪轻轻就头发花白,且百毒不侵……”
卫庄捂住自己的心口,这件事他是知道的,年少时在宫中,因为皇权争夺,想害他的人太多,所以母后才会出此下策,用来保命。以至于少年白头,青丝难再。卫庄的嘴角浅浅的勾起,眼神却冷若冰霜。“不就是一枚心蛊吗,早说便好,给他就是了,何必在此故弄玄虚,浪费口舌。”话音未落,卫庄一抬腿,从靴筒抽出了那柄随身携带的匕首。
匕首反握,刀柄递了上去,刀尖冲着自己的心窝。
老妇人愣愣的看着,有些难以置信。
卫庄邪笑道“怎样?你是亲自动手,还是我自己来?”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8-15 08:16:00 +0800 CST  
第十四章:心蛊救人
老妇人手拄拐杖,默默的看着卫庄,心中五味杂陈。比起上一代的鬼谷弟子,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更加有勇气,看似在两难之间做出的选择,实则更是一种不服输的骄傲。身受损,而心未败,就算是把这颗心掏出来,它依然会跳动的砰然有力。
鬼谷子的眼中写满了隐忧,人老了,或许心也软了。他自认为可以站在众生之上,俯瞰万民生死,可是面对自己的徒儿,他却无法做出抉择。取舍之间,这个选择明明是在考验着两个徒弟,为何自己的心却隐隐作痛。
“小庄,不要乱来,轻率鲁莽会断送自己的性命。”
卫庄嘴角勾起,邪邪的笑意透着丝丝的阴冷。“师傅,恕徒儿斗胆一问,如果我跟师哥只能活一个,您选择谁?”
鬼谷子紧紧的攥着拳头,这个答案在心底呼之欲出,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那是私心,是不容任何人窥视的私心。他自认为在两个徒弟之间没有不公,但感情的天平还是出现了倾斜。“这个选择——永远没有——”
“是师哥吧!”卫庄突然出口截断了鬼谷子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从他到鬼谷的第一天起就已经知晓。这种感觉,外人体会不到,而正是因为知晓,所以才会拼命的想要打败盖聂来证明自己。如果盖聂死了,失去了对手的同时,也就失去证明自己的机会,更留下了一份永远无法偿清的债。“师傅宽心,区区一枚心蛊,要不了我的命。”
老妇人抬手握住了卫庄攥紧匕首的拳头。“年轻人,这就是你的选择?”
“你错了。”卫庄上前一步,将自己与老妇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这是你们的心——做出的选择!”说话间,卫庄的另一只手竟也按住了老妇人的手。现在竟是三只手紧紧的攥住了匕首。
老妇人惊慌失措,努力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竟挣不脱。
卫庄邪笑着,攥着匕首和老妇人的手缓缓的向自己的心窝靠近。“你跟我,一起把这利刃捅进我这心窝,是不是会更好。”
刀尖轻晃一点点刺入皮肤,缓缓的没入胸膛,鲜红的血液在黑色的外衫上渐渐晕开,不甚清晰的轮廓却在一点点逼走生存的机会。刀身越来越短,却仍然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小庄,住手!”鬼谷子怒斥一声。
卫庄充耳不闻,修长的手指似乎已经感知到刀尖处传来的心脏的跳动。只要再向前推进一丝一毫,有些东西就可以结束了。
鬼谷子不再迟疑,抽出佩剑,剑鞘横空祭出,正击卫庄的双手。双手受力吃痛,把持不住,匕首从体内拔起,带着点点血花,凌空飞出,嘡啷一声落在地上。
卫庄身形一晃,一手捂住心口,支撑不住的身体单膝跪地,口鼻呛血,大汗淋漓。修长的两指探入血肉模糊伤口,似乎真的要把这颗心抠出来才罢休,出来时,指尖处夹着一只染血的白色蠕虫,扭动着身躯。“见了光的蛊虫,活不了多久……”卫庄声音虚弱而嘶哑,话音未落,便已栽倒在地,再无声息。
老妇人呆立一旁,脸色惨白,双手颤抖,身为一名医者,从没有想过要以这样一种方式来结束一个人的性命。
鬼谷子上前,拼命的捂住卫庄流血不止的伤口,并高声喝道“端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救人啊!”
老妇人这才晃过神来,这时,那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听到了动静也闯了进来,眼前的场景让她始料未及,不知如何是好。
老妇人急急唤道“蓉儿,快将这枚蛊虫拿去,放在盖聂的伤口处,蛊虫自会将他体内的毒血吸净。”
小姑娘答应一声,取过蛊虫,直奔盖聂所在的木屋。她的心忐忑不安,又雀跃不已,师傅终于肯答应救他了,不知道一切是否还来得及。
蛊虫钻进了盖聂的伤口,昏迷中的人似乎有了异样的知觉,竟蹙起了眉心,小姑娘双目凝神,注视着盖聂,紧握的拳头,手心都已湿润,一遍又一遍,小心翼翼的替他擦拭着额头和胸膛上的汗珠。直到伤口周围的血肉开始变得鲜红,蛊虫缓慢的爬出,雪白的蠕虫成了紫黑色,最后蜷曲僵硬而死。
小姑娘用手背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唇边露出了一丝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只要解了毒,他的命就算捡回来了。细细的包扎好伤口,并替他盖好了薄被。
月华东升西落,竟已是过了一天一夜,盖聂的身体虽然突发高热,但是在蓉姑娘的细心照料下,倒也安然度过。再次睁开干涩的双眼,眼前的一切竟是那么陌生,伤口处虽然疼痛,但是身体更是虚弱的厉害,想要抬起手都已是格外费力。扭过头,却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趴在床边,竟是睡着了。盖聂不敢打扰,再次闭目养神。忽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豁然再度睁开双眼。小庄呢?怎么不见他的身影?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还是惊动了身边的小姑娘。
小姑娘眨了眨迷蒙的睡眼,才看清了眼前情形。见盖聂已醒,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病人不该乱动。”
盖聂歉疚的半低下头。“抱歉,惊扰姑娘了。盖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小姑娘站起身,将盖聂扶起。“你不必谢我,是师傅的决定。”
盖聂有些青涩,身体也有些僵硬。“有劳姑娘了。敢问姑娘,可曾见到过一个发髻斑白,身形年龄与在下相仿之人,那是在下的师弟。”
小姑娘解下盖聂身上的绷带,就要与他换药。“就在医庄,等你伤好了,就能见到他。”
盖聂略略安心。“那他的伤势如何了?”
“不清楚。”应该还活着吧,那个男人真的很可怕。
盖聂目光黯然,只希望小庄能够没事。
小姑娘的手指碰到了盖聂身边的那柄木剑,不禁好奇的细细摩挲起来,细细的纹路镌刻的是剑客永恒的记忆。“你叫盖聂?”
“是的”
“是用剑的?”
盖聂默默的点点头。
“很厉害……”
盖聂又摇了摇头。“尚未出师。”
“那么,以后呢?”
“没有人可以预知未来。”
小姑娘淡淡的说道“师傅说,鬼谷派是一个了不起的门派,他的每一代弟子都是了不起的英雄。我想,你以后,也会成为大英雄。”
盖聂含笑不语,眉目中透着柔情。英雄,距离自己还很遥远。尽管,每一个人都渴望英雄,每一个人都向往英雄。
就在这时,鬼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姑娘替盖聂换好药,便知趣的退了出去。
“聂儿,感觉如何了?”
“师傅?”盖聂微感惊愕,几欲起身,昏迷中发生的事情,他全然不知。“您怎会在此?恕徒儿不能全礼。”
鬼谷子将他按回了床上。“我在山前发现了你跟小庄,都已重伤昏迷,就把你们安排到了这里。医庄的主人是为师的旧友,不会见死不救。”
“师傅,小庄的伤势如何?怎么一直不曾见他?”眼前的这个慈眉长者,是盖聂心中亲情的寄托,只有在他的面前,他才不只是一个剑客,更是一个晚辈。
鬼谷子拢了拢盖聂耳鬓的发髻,心中安然。“你安心养伤就好,小庄没事,不过失血过多,尚未清醒。”
盖聂轻声叹气。“此次劫难,因我之缘故,才使小庄身遭不测,若非我允他下山,也不会有此番变故。更加之我中毒在身,必累他良多,我……”
鬼谷子摇摇头,他的聂儿又开始自责了。“聂儿,你可听过一句话,在劫难逃。人的劫数是已经注定的,命该如此,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为师曾一度阻止小庄下山,只希望可以躲过此劫,可是事情还是发生了。所以,你不必自责,过度的自责终将会成为所有人的负担。”
盖聂默然垂首,他知道师傅是在安慰他,可是这种安慰并不能抵消他心中的愧疚。
“好好休息吧,我们也不好在这里打扰她们师徒太久。”
盖聂会意,三个陌生男人久住医庄,终究不便。
三日之后,盖聂终于可以下地走动,可是遍寻医庄,竟都找不到卫庄的踪迹。询问他人,竟都推说不知。盖聂心中疑惑,便独自走出了医庄。若不能见到卫庄,他始终无法安心。
没有走出多远,就见溪水旁,大树边,一颗白色的脑袋格外惹眼。盖聂紧走几步,上前细看,不禁心头一痛。卫庄就这样倚坐在大树旁,安静的似乎已经睡着。隐藏在黑衫之下的身躯缠着厚厚的纱布,纱布外隐隐透着血色。精致的面容苍白如纸,薄薄的双唇清浅似灰。曾经略带斑白的发髻如今却好似布满了一层霜,花白惹眼。几日未见,竟已换了容颜。
盖聂默默的在卫庄的身旁坐下,只希望不要打扰到他。
卫庄并没有睁开眼睛,却用他惯用的清冷语调讥讽道“师哥,终于舍得醒了?”
再次听到熟悉的声音,盖聂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你身上有伤,为什么还一个人跑到这里?”
“只是不想看到一些人的表情。”
这个理由听起来是那么的莫名其妙,让盖聂不太理解。但是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另一件事。“小庄,现下此处并无外人,我想听到你的解释。”
卫庄终于睁开了眼睛,慵懒中带着警惕。“有些事,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不是不相信盖聂,只是不想再一次欠了对方。
盖聂仍不罢休,继续追问。“为什么秦国的将军要追杀一个自称是韩国人的秦国公子?”
卫庄略显调皮的勾了勾嘴角。“我从未说过自己是韩国人,那是师傅他老人家胡诌的。”
盖聂无声叹气,看来小庄是永远也学不会尊师重道这种儒家精要了。
“盖聂”
身后一声清冽的呼唤,让盖聂不禁转过头去。“蓉姑娘——”
卫庄则闭上眼睛继续装睡。
来人正是医庄庄主的徒弟,端木蓉。她的手中挎着一只小竹筐,来到了盖聂的近前,嗔怪道。“重伤初愈的人不该到处乱跑。”
盖聂垂首致歉“抱歉,让蓉姑娘费心了。”
端木蓉目光闪烁的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竹筐放在地上。“这是我烙的饼,里面放了几味药,可以帮你尽快恢复。”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盖聂拿起筐中的小饼,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异香,不禁令人食欲大开。他浅浅一笑,将小饼递给了卫庄。“你的伤比我重,还是你吃吧。”
卫庄睁开眼,嫌恶的将盖聂的手一把推开,讥讽道“师哥,该说你什么好呢?这是人家小姑娘送给意中人的,你给我,算怎么回事。”
盖聂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小庄,不准乱说。”
卫庄继续调侃道“有些事,不容你否认,从她看你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来,你的这位蓉姑娘喜欢你。”
盖聂将小饼攥进了手心,沉声道“你我皆是刀头舔血之人,日后,必是居无定所,命在旦夕,如此,怎好耽误了人家姑娘大好年华。此事莫要再提,我也只当是个玩笑。”说完,竟立身而起,离开了。
卫庄傻傻的一笑,竟自言自语起来“喜欢是一种感觉,它很奇妙,不管你再怎么否认,自己的心骗不了人。”喃喃低语,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自己听,或许,这只是他现在所体会到的心境。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8-21 11:08:00 +0800 CST  
第十四章:心不由己
鬼谷派师徒三人在医庄住了半月有余,眼见两个徒弟伤势渐渐痊愈,师傅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逝去的过往无法追回,未来的日子同样无法面对。鬼谷子面对医庄的主人念端,几次开口却都是欲言又止,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早已无法弥合。最终,只化作的一句辞行。
念端没有挽留,也不需挽留,因为她知道,有些人是根本留不住的。她一个人坐在屋中,一下又一下的捣着药材,沉闷而迟缓的敲击声,一下一下的捣进了自己的心里,捣出了那些曾经的过往。
当年,那对意气风发的鬼谷师兄弟,挑动了自己那颗少女的心。曾经的他们,爽朗率直,勇敢真诚。年轻的师弟与纯真的少女,相执的手许下了白头到老,永世不分的诺言。然而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相似的命运总是残酷的,纵横之战后,两个原本相爱的人从此天人永隔。鬼谷派手足相残,现任的鬼谷子用他手中的剑,结束了他师弟的性命。也断送了少女最渴求的幸福。想要成为强者的他们,失去的往往是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她恨,恨鬼谷,更恨鬼谷的门规。可是,她却爱上了鬼谷的门人,从此痛苦一生,万劫不复。
端木蓉站在柴门前,目送着鬼谷派的师徒三人离开,他们的背影如此决绝,竟不曾有一人回头,哪怕只是一个留恋的眼神。他们的目光如此遥远,遥远的只能停留在天边。他们是要成为强者的人,我不应该成为他们的羁绊。直到背影消失,端木蓉才有些恋恋不舍的回到医庄,或许,至此一别,便再无缘相见,我只能默默关注,默默祈福,愿未来的路一切安好。
“蓉儿”念端看到魂不守舍的徒弟,不禁忧心,便出言唤住了她。
“师傅”端木蓉来到师傅跟前,聆听教诲。
“你很在意,那个叫盖聂的人。”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端木蓉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我只是觉得,他很特别。”
“特别?”在念端看来,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的眼睛很深邃,总是透着一种深深的孤独和悲悯,他在否定自己的同时,却又无比坚信着什么。或许,是在坚信一种力量,可以凭借手中的剑,去拯救更多的人。”端木蓉淡淡的说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和理解。
“那么,卫庄这个人呢?”给念端留下更深印象的人是卫庄。
“那个人,我看不透,好像裹在一团浓雾之中,我不知道他追求的是什么,只是觉得他很危险,不敢去靠近。”
念端点点头“有的时候,危险反而意味着安全,因为知道危险而不去靠近,才能保全自己。”
“师傅,为什么您起初不肯救治他,而后又答应救人了呢?”端木蓉的心中一直心存疑惑和感激,她不知道,素来仁慈善良的师傅为何见死不救,但又感激她终于救下了那个人。
“或许,正如你所说,他们很特别,那份超越生死的勇气和对信念的执着让他们敢于对抗命运的安排——被称为宿命的纵横之战,或许,同样的悲剧不会发生在他们的身上。”念端徐徐的说着,她用身为医者特有的慈悲去保全每一个人。
“那么师傅认为,他们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端木蓉企盼的目光看着念端,希望得到心中的答案。
“不知道,或许,也没有人知道。如果一定要有一个人的话,恐怕也只有他们彼此。”
“那他们会成为对手吗?”
“会吧。”
端木蓉陷入了沉默,她在为别人的宿命而担忧。念端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蓉儿,记住为师一句话,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以剑为生的男人。”
端木蓉略带懵懂的抬起头,眼眶中隐有泪光。“为什么?”
“任何一个与剑靠得太近的人,都会受伤,包括他自己。”
端木蓉默默低头。“师傅,或许已经太迟了。”有的人,哪怕只是一眼,就已经注定无法回头。
回到鬼谷的师徒三人,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很默契的谁也没有再提山下遇袭一事。这只是一个插曲,让他们各自都明白的自身的处境。鬼谷子只单独将卫庄一人唤到近前,那个狂傲不羁的人却有一双洞察世事的敏锐双眼,他的心太透彻,却又太深沉,深沉到透出一股邪性,用那股邪性来掩盖事实的真相。
“小庄,如果为师的剑没有及时出手,你是否真的会捅穿自己的心脏?”
卫庄歪着头,脸上的表情依旧不屑。“师傅,这个答案毫无意义,因为,至少现在,我跟师哥都活着,这就够了。”
鬼谷子微阖双目,有时候,过于明了的答案会更伤人,但他必须要确定。“尽管你不肯承认,但为师看得出,你与聂儿兄弟情深,若真到三年期满,你将如何抉择?是否还会有初入鬼谷时的那份决心?”
卫庄冷笑“师傅,您这话,徒儿不解,您是让我手下留情,还是绝情呢?至于心蛊一事,无非是要还清师哥那一箭之情,如今既已两清,便再无束缚,我卫庄的初衷从未改变,若真到决战之时,我只有四个字‘全力以赴’。”
鬼谷子无法说出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为什么情感与理性永远无法统一。“小庄,为师知道你的伤势并未痊愈,所以,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好好休养,一月之后,便是你与聂儿的下一轮比试。”
“哼,现实的境遇并不会因为主观的不便而被推迟,就像我与师哥被敌人围困之时,敌人只会一鼓作气,乘胜追击,绝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既然是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没有必要推迟,如果真的败下阵来,那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百般的理由都不会对失败的结果有任何哪怕一丝一毫的帮助。那不过是弱者的借口。”卫庄叙说着自己的想法,不是不害怕失败,只是不想被人轻视了去。
鬼谷子点点头,他的这个徒弟果然傲气。“好,既然如此,那你与聂儿的比试,就定在三日之后。”
卫庄轻轻的勾起嘴角,这个结果,他很满意。
于院中练剑的盖聂看到了自屋中出来的卫庄,随即收招定式,上前询问。“小庄,师傅唤你何事?”
卫庄突然起了坏心,将木剑抱在胸前,不理盖聂,而是自顾自的倚靠在大树下乘凉。“你猜?”
盖聂好气,这个素来嚣张傲气的师弟竟然还起了玩心。“师傅他老人家的心思,我又怎能猜得透。”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明明心灵透彻,却自顾装傻,傻得有些迂腐。“不如,我们来谈个条件。”
“什么?”盖聂越发疑惑,这个师弟的葫芦里究竟又卖的什么药。
“你若肯唤我一声师哥,我便告诉你。如何?”卫庄心中得意,也不知怎么就起了这样的心思。
盖聂心中喟叹,怎么又是这种事,刚到鬼谷时的那场风波还没闹够吗。“小庄既然有意刁难,那师哥我只好亲自去问师傅他老人家了。”
“慢!”卫庄一抬头,手中的木剑拦住了盖聂,如果让盖聂去问师傅,那么比试之期必然会推迟到一月之后,这实非所愿。“师哥果然好生无趣。”
“我看,是小庄觉得无聊了吧。”怎么就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
卫庄手中的木剑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度,横在胸前。“不叫师哥也可以,那我们就剑上见真章,赢得了我,我就告诉你。”
盖聂的木剑顺势化开了卫庄的攻势。许久不曾比剑,连对方的剑招都有些生疏了,或许小庄又有了新的进步。“乐意奉陪。”
话音未落,气势陡然而起,纵横之剑以他特有的默契胶着在了一起,唯有此时,两个人才能毫无顾虑,畅快淋漓的酣战一场,不涉生死,不留余地,只一心一意的打败对方。大开大阖之间,有些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彼此认定的纠葛一生的对手,拥有了并肩而立资格,同样的高度,无人可以企及,再也不允许第三个人站在他们的身后。
两人热血喷张,气血涌动,痛快酣畅,却又难分胜负。这时,盖聂一招长虹贯日,直取卫庄前胸,卫庄毫不示弱,以横贯四方顺势格挡,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卫庄的剑招瞬间无力,堪堪避过对方的攻势,便再无后招,踉跄着后退两步,木剑插入泥土,以剑撑地,左手捂住自己的心口,嘴角竟还渗出了血迹。脸色极其难看,额角上布满了汗珠,看上去很是痛苦。
盖聂连忙收招,过去扶住卫庄。“小庄,你怎么啦?”自己的剑并没有碰到他,他又怎么会受伤?难道是前些时的伤还没有痊愈,此次比剑再次触动了伤口?可是并不记得小庄何时伤到了心口,竟然到了吐血的地步。
卫庄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咽下了口中的鲜血,抹去了嘴角的血迹。有些不耐烦的挥开了盖聂的搀扶,直起身子,毫无情绪的说了句‘我累了’,便转身离开了。
盖聂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剑,心中是说不出的沉重,看来还有很多事他不知道,真的有必要去亲自问一下师傅他老人家。
卫庄回到自己的住处,心中恼恨不已,明明战到酣处,偏偏这时候,自己的心脏竟然毫无预兆的一阵剧痛。全身都提不起力气。好像再一次被生生戳了个窟窿。看来,这伤要比想象中来的严重,若想痊愈,尚需时日。只是莫要耽搁了三日后的比试才好。自己莫名受创,师哥这根木头定然会去找师傅问个明白,那个老家伙指不定又会说出什么,看来,真的有必要再去说明一番了。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8-27 12:42:00 +0800 CST  
第十四章:玄虎证心
正厅之内,沙漏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中簌簌的轻响,袅袅的熏香腾起薄薄的烟雾,芝兰之气,沁人心脾,宁人心神。鬼谷子闭目养神,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盖聂安静的走进屋中,跪坐在鬼谷子的榻前,将手中的木剑放置一侧。“师傅。”
鬼谷子睁开双眼,似乎早已预料到他会到来。“聂儿,你来啦。”
“弟子有一事不明,想请教师傅。”盖聂恭敬的深施一礼。
“是关于小庄?”鬼谷子好似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
“是!小庄的伤……”因为不敢确定,所以才要向鬼谷子确认。
鬼谷子阖上双眼,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这不是你应该过问的。”
“为什么?”盖聂现在已经肯定,师傅和小庄都有事在瞒着他。
“因为,它会影响你的决心。”鬼谷子顿了片刻,接着说道“聂儿,为师知道你素来宽厚仁心,然而,这恰恰是强者的大忌。你若不能以一种世外之心俯瞰众生,你就无法在抉择面前做出最准确的判断。这就是你与小庄相比,最大的弱点。”
盖聂抬起头,干净的脸颊上透着隐隐的伤感。“弟子先要告罪,即使是您,就真的能够勘破一切,俯视众生吗?如果真的是这样,您为何不能在弟子与小庄之间秉正一颗公心,而要无视他的痛苦,对弟子有所隐瞒。”
鬼谷子微微蹙眉,这是盖聂第一次如此冒犯他,素来谦恭有礼的聂儿竟然会为了小庄来指责自己这个师傅,想想都觉得有趣。“聂儿,这个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存在完全的公心。三日,倘若三日之后你仍然决定想要知道一切,为师就会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是三日之后?”盖聂不解的看向鬼谷子。
“因为,师傅要让你我安心比试。”微微上扬的语调带着丝丝张扬的挑逗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盖聂的身后响起。
盖聂回身,正见卫庄侧倚在门框边,依旧是那副邪邪的笑意。“小庄,你的伤……”
“我的伤怎么啦?”卫庄反问一句后,便径直走到盖聂的身边,与他并肩跪坐在床榻前。
“没什么!”盖聂没有接他的话,因为盖聂知道,若想在小庄的嘴里听到一句示弱的话,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抬起头,看向鬼谷子。“师傅,三日后的比试,弟子不同意。”
“怎么?师哥是怕了?”卫庄继续挑衅。
盖聂面色沉静。“我只是不想胜之不武。”
“你又怎知自己一定会胜?”
“那么,据小庄所知,你我之间的对战,我几时败过?”
“你!”卫庄死死的攥紧拳头,胸前剧烈的起伏。随即又缓缓的松开。“很好……那师哥是否该给师弟一个翻盘的机会呢?”
“这个机会,我希望能留在小庄全盛之时。”
“那么,这个时机,就是现在!”说话间,卫庄的木剑已经举起,指向盖聂。“拿起你的剑,来证明自己不是一个懦夫。”
盖聂的目光炯炯有神,正视着卫庄“强者从来不是以武力而界定,正是因为我不是一个懦夫,所以,才更应该学会要如何放下手中的剑,不去依赖手中的剑,就如同你我被困之时,小庄所说的那样。”
卫庄放下手中的剑,抬手揭开了自己胸前的衣襟。他的胸膛上心口处,露出了一道狰狞深邃的伤疤,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红,很明显是新伤。盖聂心头一震,很想抬起手去触碰,那种地方的伤几乎是致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是……”
卫庄用手指着自己的心窝,冷嘲道“这里,曾经被人用刀捅过,这个人的目的就是要救他平生最大的对手,从而追求他与对手之间的巅峰之战。师哥,你说,这个人的做法值不值?”
盖聂默默的垂下头,似乎没有勇气去看那道狰狞的伤口。这就是他要寻找的答案,虽然小庄未曾言明,但他已经很清楚了,这道伤是因他而起。“不值!”没有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高贵到可以拿另一个人的性命去换,包括他自己。
“可是我觉得很值!”卫庄掩好了自己的衣襟,等待着对方的答案。
鬼谷子默默的喟叹一声,两个徒弟,明明彼此在意着对方,却偏偏要用这样的方式逼迫自己,当真让人于心不忍。“聂儿,小庄说的很对,外在的进程并不会因为主观不利而改变,有些事本身就很残酷。”
盖聂缓缓的抬起头,他终是不忍忤逆了小庄的决心。“师傅,弟子明白了,就按您的意思办吧。”
鬼谷子点点头,卫庄也满意的笑了。“师哥,你还是太仁慈了,虽然我以此相逼,手段有些卑鄙,但是很有效,不是吗。”
盖聂没有说话,可是他的心里并不是滋味。小庄,有的时候,仁慈恰恰是另一种残忍,你逼迫的人不是我,而是你自己。
两个人回归住处,各自为三日后的比试做着准备。对于,盖聂来讲,无声成了最好的抗议,他盘坐于地,只一个人在那里愣愣的发呆。卫庄也不在意,仔细的裹好了身上的伤口,抽出木剑挥舞几下,似是对未来的一切都跃跃欲试。
三日之期,眨眼即是。鬼谷子将两个徒弟引至一座山洞前。“这里,就是你们的战场了。”
两个人都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木剑,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
“这一次考验很重要,是你们各自证明能否更进一步,能否继承鬼谷绝学的最后机会。”
盖聂与卫庄踏进黑漆漆的山洞,一左一右开始分道扬镳,直到再也看不到对方的身影。山洞的尽头已经没有了路,却让他们的心开始出现了起伏。突然,身后猛然落下一道闸门,阻住了两个人的去路,只将他们困在其中。与此同时,两人左右两侧的石壁渐渐抬起,两道铸铁的闸门出现在眼前。而闸门的背后是两只体型硕大,且已经被饿了整整三天的玄虎。
这些都不足以让两个鬼谷弟子产生畏惧,然而让盖聂心惊的是,两头玄虎的外侧是两条笔直的通道,通道的尽头各绑着一个人,一旦玄虎被放出,就会径直奔向通道的尽头,到时两个人必死无疑。没有人可以同时阻止两头背道而驰的玄虎,而这一次的考验就是要让两个鬼谷弟子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最有利的判断。
通道的闸门已经在缓缓的打开,而盖聂的心却在剧烈的跳动,握紧木剑的手已经沁满了冷汗,他从来没有想到鬼谷派的考验竟会以人命最为代价,这是何等的残忍。究竟有没有一种方法可以同时救下两个人,师傅,请你告诉我。剑术高绝的鬼谷弟子,此刻却迈不出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两头玄虎咆哮而出。
盖聂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内心做着强烈的挣扎,他紧紧的闭上双眼,似乎要将自己排斥在众生之外,但是耳畔传来的惨呼之声还是让他豁然惊醒,猛然间睁开双眼,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他看到远处的地面似乎有什么红色液体在缓缓的流淌,流淌到了自己的脚边。死了,都死了,两个人都死了。最终,他谁也没能救下。盖聂愣愣的站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始终无法平静。
鬼谷子跪坐在廊下,等待着两个弟子的回归。卫庄一身轻松,将两颗玄虎的脑袋仍在了鬼谷子的面前,薄薄的双唇微微勾起,透出丝丝得意。他相信,这一次,自己足够的快。“死了——死了一个,救了一个,不过,死的那个也该谢我,至少,我替他报了仇。”
鬼谷子微微颔首,这个结果也算预料之中。略过了片刻,卫庄四下观望,心下疑惑。“师哥呢?怎么还没有回来?”
鬼谷子渐感忧心,只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盖聂素来仁厚,最不忍见百姓苍生受苦,让他毫不犹豫的舍弃他人性命,到底还是残忍了些,但是如果这个坎他迈不过,那他心中那个梦将永远无法实现。
卫庄跪坐在鬼谷子身旁,等待着盖聂的回归,在卫庄看来,这个比试甚是简单,却不知道盖聂为何迟迟未归。直到日头偏西,黄昏渐近,才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都这么久了,师哥到底在做什么!”
卫庄话音刚落,远处一个浅淡的斜影缓缓走来,身形单薄,似乎有些魂不守舍。他的手中没有木剑,可是手背上却布满了伤痕。他站在鬼谷子的面前,缓缓的抬起头,淡漠的眼神中透着一股浓浓的哀伤。
鬼谷子开口道“你——失败了,这一次的考验,小庄胜。以你的实力,至少可以救出一个人。”
盖聂没有说话,因为他无言以对。
鬼谷子继续道“施展纵横之术,首要的就是一个决字,所谓绝情定疑,就是要能够决断出,最有价值,最值得去做的事。”他看向卫庄“你能够认清自己的能力极限,在第一时间做出有效的判断,对于不利的结果进行补救和利用,这很好。”
卫庄邪魅的一笑“纵横之术,哼,原来不过如此。”
鬼谷子又看向了盖聂,盖聂的眼神中依旧透着茫然。“你两个都想救,结果却两个都没有救成,选择生,必有死,选择胜,必有败。这个世上,胜者生而败者亡。在世事的胜负面前,生死不过是必然的因果,当今世上,七国纷争,生灵涂炭,无论你如何选择,都难免会有所牺牲,纵横者,天地之道,莫说只是两条人命,就算是天下苍生放在眼前,又有什么分别。”
盖聂的脸颊上划过一道暗影,鬼谷子沉声道“这次考验,不重生死而在于决断,你无法凌驾于众生之上,放不下生死,你心中无法实现的梦,就是导致你今天失败的原因。”
盖内喃喃低语,似乎在体味着师傅的语重心长。
“以你和卫庄的资质,或许会成为鬼谷派三百年来,最不可限量的不世之材,但是,倘若你无法明白我今天告诉你的道理,你还会再次失败。”
考验结束之后,盖聂便离开了,鬼谷之中竟然都寻不见他的踪迹。或许这一次的失败对于他的打击太大,不在剑术,而在信念。当一个人坚持的信念被现实所改变,那他曾经为之所付出的一切又算什么。
冰冷的潭水浸泡着盖聂单薄的身躯,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完全让他冷静下来。他在那不甚宽厚的肩膀上担负起了天下苍生的责任,为了这份责任,他可以放弃一切。
盖聂自水中站起,发现岸边竟箕坐一人,那人歪着脑袋,邪邪的轻笑“在水中看星星,是不是很有趣。”
盖聂沉默不语。卫庄继续说道“有人说,天上的一颗星星代表着地上的一条人命,天上的星星越多,地上死的人也就越多。当今这天下,每天都在死人,所以这星星,我看你是数不清了。”


楼主 冬小猫  发布于 2014-09-03 09:23:00 +0800 CST  

楼主:冬小猫

字数:253957

发表时间:2014-07-30 17:2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6-03-17 11:17:08 +0800 CST

评论数:2796条评论

帖子来源:百度贴吧  访问原帖

 

热门帖子

随机列表

大家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