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王道】风华录(主厨庄x演员聂,缓更,不坑)

【卫聂王道】风华录(主厨庄x演员聂,缓更,不坑)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1-09 18:17:00 +0800 CST  
0.楔子
私定终身后花园,似乎从明代话本子开始,人们对小庭院总有一种暧昧的感情。晚风后廊下,盖聂低着头坐在秋千架上,伸直了长腿,一荡一荡。卫庄家的后花园有点凉,等卫庄出现的时候,一切便凉到极点。
卫庄把一束染成灰蓝色的玫瑰放在盖聂的腿上,低着声音,“师哥,对不起,我不能和你结婚了。”这是他见完家长后的反馈。
盖聂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走吧。”
“师哥……”卫庄话犹未尽,“你没听懂我的意思。”
盖聂抬起头来,看到卫庄身后小别墅的二楼,一个高挑女性的剪影在帘幕后若隐若现,卫庄表情又沉又僵,宛若提线木偶,他现在懂了。
楼上传来女人的声音,“小庄,把话说完就好送客了——”
卫庄还未出言,盖聂便已扬声道,“伯母不必担心,我这就回去。”声音不卑不亢,依旧彬彬有礼。
话说完,二人在庭院里对峙,气氛尴尬。
卫庄家的生意近十年才算崛起,门槛不高,但已经染上贵族圈子里看不上演艺界人士的习性,偏偏盖聂就是个演员,而且从未想过转行。他对此行并不看好,但是也没有想过,与卫庄的缘分会了结于此。
沉寂许久,卫庄低声道,“师哥,说话。”
“小庄,我们分手吧。”盖聂的声音中毫无感情。
“好。”卫庄点点头,“记住,是我不能配你。”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1-09 18:18:00 +0800 CST  
1.
几日后,某酒店的商务包厢里,男人露出谄媚的笑,“政哥。”
嬴政冷冷扫视他一眼,“不熟。”
“嬴先生。”男人连忙改口,点头哈腰,“您好。”
嬴政没有再看他,径自走到沙发上坐下,叠起长腿,他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支钢笔和一张合约。嬴政蹙起眉,俯下了身,拿起纸张,细细审视。跟着他进来的几个保镖都沉默地站在身后,一时间气压低到冰点。
“其实您不必亲自来,派个手下就得了,要么我上门去找盖聂也行。”男人深吸一口气,继续谄媚,“您看您日理万机——”
他话还没说完,嬴政忽然动了一下,手指碰到实木茶几上的钢笔,眼里露出一些厌恶,似乎是嫌弃牌子,然后拿出自己的万宝龙,又点着条约审查了一遍,才在最末谨慎地签了名。
男人兴奋爆了,张大了嘴——
“——合约我看过了,修正的地方都没问题。拿着我的签名去找李斯,接下来的事他会交代你。”嬴政看都不看他,声音毫无起伏地说完,“盖聂在外边茶座上,你有事找他就去找,没事就别堵他。”说完走了。
男人:“……”
包厢外,天光从透明的玻璃穹顶直射在咖啡座上,却没有照进盖聂的眼睛里。他戴着黑框眼镜和鸭舌帽,盖着一件斗篷,消灭自身所有的显著特征,乌云一样阴沉地盘在矮沙发上,手里拿着一只kindle在看书。
嬴政看着他,面色也沉下来,“不就是失个恋?”
盖聂不理他,划屏幕翻页。
“我把你卖进新剧组了。”嬴政说,“现在回公司,捎你一段?”
“……”盖聂没有抬头,沉默了一会儿,才淡淡道,“我再坐会儿。”
嬴政没有说话,盖聂又看了一页书,抬起头,才发现人已经走了,眼神不由发空。身畔忽然飘来咖啡香,他一转头,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身边,微微笑着,“帅哥,能不能请你喝杯饮料?”
盖聂一怔,开口想拒绝,但又犹疑一下,心里其实很想和人接触,还是点了头。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1-09 18:20:00 +0800 CST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1-09 18:25:00 +0800 CST  
啊忘了说,脑洞来源:@我爱小丶白强吻我白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1-09 20:57:00 +0800 CST  
3.
盖聂迷迷糊糊间感觉到有人在搬自己,四周都是嘈杂的声音,他努力想睁眼,但是睁不开。他依稀记得自己逃离控制之后,躲在地下车库的电箱后面给嬴政发了定位,他中了很强力度的迷药,难以聚焦,连挪动手指都要费尽全力。
“这人卖不?”身边似乎围着几个人,看着他窃窃私语,居然开始按斤按两地讨论起来。
盖聂:“……”
难道嬴政的人没有接到他,或者他的定位没发送成功?
“别把他放在桌子上,桌子是古董。”又有人说道,“先放地上躺会儿。”
“长得还不错,买桌子能送人不?”另外一个声音斟酌了一下,“我再加三十万。”
“滚。”有人把他往怀里抱了一抱,冷冷道,“非卖品。”
他闻到了卫庄身上熟悉的香水味,觉得安全,手脚一下子暖过来,轻轻动了一动。
卫庄见他这是要醒的节奏,果断把人往沙发上一扔。盖聂的头砰地一声磕在扶手上,险些又要晕回去。
“轻点!”要追加三十万的大佬顿时心疼起来,“扶手上的雕花是手工的,磕坏了我可不买!”
盖聂摁住痛处,缓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
满屋子都是人,穿着黑西装,或拍照或测量,彼此神色慎重地低声交谈着,有不少家具已经被罩上了白布,昂贵的电子设备被小心地包好装箱。盖聂愣了一下,勉强认出这是卫庄在京郊的一处住所,他们交往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过夜。
“小庄。”他看到黑西装人群中卫庄显著的白毛,问道,“你要搬家了?”
“不。”卫庄回答他,“我父母破产了,这栋房子将被拍卖。”
盖聂反应了很久,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莫名其妙地想到卫庄那位穿金戴银的母亲,一周前她还金光灿灿地挽着儿子的手,听卫庄介绍自己的时候眼皮都不抬一下,此刻只怕也被褫夺了全部身家行头,光秃秃地打回凡人。念及至此,他觉得很好笑,也很悲凉。
卫庄铁青着一张脸,明摆着再问家事就动手打人。盖聂也没有再盘问他的打算,找到自己的鞋子,站起身,周围一群拍卖行的人马上围住了那张沙发,把它罩了起来。
“我睡了几天?”盖聂揉揉乱发,问道。
“两天。”卫庄回答,脸色依旧不好看。
盖聂皱起眉头,转头看向拍卖行人员,“可以借用浴室么?”
工作人员低头翻看记录簿,“别动门口那张黄铜洗手台和梳妆镜,其他的都好说。”
盖聂道谢,看了卫庄一眼,卫庄只好跟在他身后走了。
浴室里,卫庄靠在被明码标价的梳妆镜上,拆开一条新内裤,随手将包装扔在地上。盖聂关上淋浴,没有避讳卫庄,热气腾腾地挂着水珠走了出来,他的身材很好,皮肤白,体毛极淡,卫庄看了看他胯间,生硬地收回目光,盖聂擦干身体,开始穿衣服。
“你多大了,还能被骗。”卫庄别着头,嘲笑道,“没被人动吧?”
“你不是替我检查过了么?”盖聂不动声色。他把在车库地上躺过的那身衣服扔掉,穿上了卫庄的,俯下身系鞋子。
“我没碰你。”卫庄道。盖聂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他忿忿改口,“没进去。”
盖聂“唔”了一声,认可他的坦白,又低下头去。
“你最好找个人来接你。我的车已经卖掉了。”卫庄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道。
盖聂怔了怔,“那你——”
他的话还未问出口,卫庄便走开了。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1-10 17:26:00 +0800 CST  
晒周边,喜欢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1-17 11:50:00 +0800 CST  
4.

盖聂坐上了荆轲的车。卫庄没有跟他们一起走。他坐在副驾上回头看去,年轻的男人穿着黑色的毛衣和牛仔裤,白发耀眼,依旧很俊美,从头到脚都透着贵气。他背后的宅子已经被穿黑西服的拍卖行人士包围,再没有一件东西属于他,可是卫庄好像并不在意,他背过身去,点了一根烟。

荆轲发动车子,他们把卫庄的背影抛在了身后。

“卫庄家是什么时候出事的?”盖聂问道。

“也就前几天的事儿,政哥不让我告诉你。”荆轲戴着一副墨镜,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说道,“对了,我们先去政哥的办公室,他有事儿跟你说。”

“嗯。”盖聂见他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自己的手机没电了,拿过荆轲的,上网搜索最近的新闻。卫庄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牵扯出一桩很大的经济案。这几年卫家身家暴起,速度委实太快了,连卫庄自己都预料到早晚会有这一天,只是现在家财全清,父母入狱,现实刮得人生疼。

盖聂翻动页面,忽然在娱乐区看到了自己与卫庄的合影。他们的关系很早就公开了,为此两个人都付出了代价,盖聂遭到封杀,卫庄的个人生活也经常高频率地被曝光,可那个时候,没有什么能阻挡他们在一起。

评论区有人嘿嘿嘿,难怪小明星早早跟卫少分了,原来是嗅到气氛不对了啊。

盖聂看着“小明星”三个字愣了一下,无法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下意识地刷新界面,整条新闻瞬间被删掉了。

“嬴政在办公。”盖聂勾了勾嘴角。

在当代演艺圈,盖聂也算传奇人物。他长得很好,出演过万人空巷的影视作品,上过头条,更有一张货真价实的表演专业硕士文凭,但这些都不是令他有异于同行的根据。不论相貌,不算演技,光是他的做派,就足以令人啧啧称奇。

在这个英俊小生多如牛毛,迷妹更密密麻麻如牛虱的年代,就算是刚出道三个月的毛头小子,摇身一变都有大幅海报在街头巷尾招摇,后援会虎虎生威,伸伸手就可开千人见面会。盖聂出道快十年,一样是作小生,却从无粉丝傍身。

喜欢他的不乏其人,但他不组建粉丝团,甚至从来没有跟粉丝说过话、打过照面,更别提一张合照、一个签名。刻薄的人说盖聂行迹掩埋如避债,似乎唯恐粉丝上来打抽丰,剧组不让探班,行程不让跟进,连最精明的狗仔都搜查不到他的踪影,唯一能见着面的机会似乎只剩下发布会与走红毯,但这两个场合盖聂是能推则推,不推也只是硬邦邦的来了又去,一双眼能看镜头已是给面子,笑与说话都是妄想。这一段牢骚发到了社交平台上,不等爱他的人出言维护,当事人头一个点了赞。

盖聂有个人微博,也大大方方公之于众,好友列表里有朋友与同事,像个乏味的小白领一样,偶尔转一些新闻和段子,最多的是点赞,时事影评宣传娱乐萌宠体育摄影文学艺术乃至考古,凡是他喜欢的都点个赞,随心所欲,一点隐义都无。

在通稿与宣传铺天盖地的年代,他的作风如北影厂门口的看门大爷,稳健、平淡、毫不动摇。

当然他也不是特别红,一个只在电视屏幕和银幕里出现的人很难有曝光率和流量,但他从来都不缺好剧本,作秀耍帅不行,扛票房的本事却不小。

又有刻薄的人说了,盖聂不需要平民百姓式的粉丝,他有嬴政一个粉就够了。

行业里无人不知道影视界大佬嬴政是盖聂的死忠粉,大制作好剧本第一个给他,认真拍起戏来,可以装备到带导演与编剧进组,金手指开得令人叹为观止,可以把比他红十倍的明星都挤兑到墙角去,让粉丝们忍不住想骂祖龙追星不要脸。不过盖聂似乎从未辜负过嬴政的厚爱,但凡是他出演的作品,无不是现象级大作。

在吃瓜群众纷纷八卦他与老板嬴政是否具有非正常关系的时候,一张合照被公开了,随后盖聂大方地在公众场合承认了自己与京城富少卫庄之间的恋人关系,这是他极少数地接受采访,在镜头前他很认真地确认了自己对卫庄的感情,镜头外的世界一片哗然,homo在国内的接受度还很低,也很难有人敢于站出来公开地支持盖聂。他的前途受到了很大的冲击,几乎遭到全面封杀,嬴政花了很大力气,才将这个死扣一点一点地解开。

现在,他这个倒霉的老板似乎又要开始忙了。

盖聂回公司的时候,嬴政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面看文件,见男人一脸冷漠地回来,神情很不好,不由冷笑了笑,“你给我闯了大祸。从你进行业的第一天起,我就警告过你。不要随便跟人说话,不要碰别人给你的东西,尤其是食物。你是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盖聂“嗯”一声,不愿意理他,在皮沙发上坐下,拧开一瓶柠檬水。

“为了清理痕迹,我动用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人。”嬴政平静地说,声音里有股怒气,培养暗客耗时费力,且只能使用一次,现在,这些人都失效了。

盖聂怔了怔,他没想到嬴政处理这件事,损失如此大。

“我欠你的。”他看着老板的眼睛,最终说道。

“既然欠我的,就要听我的安排,用我的方式还债。”嬴政居高临下,“盖先生,我很荣幸地通知你,你清高的艺术家生活再也没有了,以后你接什么戏出什么活动,都要听我的。”

盖聂不喜欢热闹而充满噱头的时装戏,不喜欢和徒有其表的流量明星工作,尽管性取向已经公开,却也很反感在剧情里刻意卖腐,同样地,他也不做直播和观众互动、不喜欢上综艺节目、不喜欢参加真人秀……总之与当今娱乐圈有关的一切,他都不怎么喜欢。

以往,嬴政很顾忌他的感受,从来都不让荆轲给他接这样的工作,可是现在……情况似乎要变糟了。

盖聂不安地动了一下,嬴政配合地狞笑起来。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2 14:33:00 +0800 CST  
标注:并没有政聂的小火花,政哥为何是盖聂的死忠粉,后续情节会说(≖ ‿ ≖)✧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2 15:14:00 +0800 CST  
@傻傻的不知道66这里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2 17:03:00 +0800 CST  
5.

卫庄在弄走盖聂之后,自行收拾了一些简单的随身物品,也离开了自己从成年开始就一直住着的房子。

拍卖行的业务员看到他腕上戴着的手表,犹豫了一下。卫庄难得心平气和地同她解释,“这不是我的个人财产,是我朋友的。”

昨晚蒙恬卸下了盖聂的手表验明正身,之后便被随手放在了茶几上,盖聂临走前也没有在意。

“男朋友?”业务员理解地露出笑容,“您的男朋友很帅,像电影明星一样,和您很般配。”

卫庄点了点头,“他本来就是。”没有解释盖聂是他的男朋友,还是本来就是电影明星,心想你多看看八卦新闻,就什么都知道了。

俗话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卫家虽然已经倾覆,身为曾经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卫庄却也不至于要亲自操心家里的烦心事,事务所已经派紫女为他打点好一切,并购置下一套物美价廉的小户型布置妥当。

卫庄叫了个车,径直来到自己的新家。这是他第一次住在没有门童也没有地下游泳池和私人花园的房子里。他自己提着行李箱进了大厅,默默地站在电梯间里等电梯。

“我还有多少钱?”他在电话里问紫女。紫女飞快地给他报了一串数字。卫庄思索了一下,随即吩咐紫女为他取回自己的车牌,他需要添置一部车子,用作通勤。

“通勤?”紫女不敢置信地重复道,“您需要一份工作么?”

身为一名货真价实的二世祖,卫庄从来没有工作过,并不是因为他懒惰或者别的什么,而是他不需要,真的不需要。

然而,一切都不比往昔。

“我不想坐吃山空。”卫庄平静地说道。

“我可以为您——”

他打断了紫女,“难道你还天真的认为,在卫家的名声臭掉之后,还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盘子里的蛋糕分一份给我么?”

紫女无法反驳他。

“给我推荐一份工作。”电梯到了,卫庄戴着蓝牙耳机,毫无波澜地对着耳麦下指令,“一个礼拜之后,我要看到满意的结果。”然后他提着行李进了电梯,信号中断。

尽管已经尽可能地认清了现实,但是二世祖依旧傲慢地认为,会有优渥工作上赶着跪在自己面前任他采撷。

卫庄走进自己的新家,在大门口放下行李,向前走了十几步,就到头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看窗外烟火气十足的街道和不远处人潮涌动的商业区,又转过身来,十几步走回原点,弯下腰,从自己的行李中翻出一卷物什,摊开,露出泛着寒光的全套刀具。

就像初见面时几乎无法相信日常中毫无表情的盖聂是个演员一样,也很难有人相信卫庄是个厨子。

不过被称作“厨子”,实在有些低估卫少的本事。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像卫庄这样的“厨子”绝无仅有。

他从小便是一个很讲究的人,穿戴用度无一不是精品,然而就在吃这件事上,没有人能做到他要求的极致。所以卫庄只好自己做。

他做得很好,拥有巴黎蓝带和CIA的双重认证,这在国内还是极少数。

卫庄的父母曾经无法理解自己高贵的儿子为何要去学一份辛苦而又腌臜的专业,但当看到卫庄拿起刀的时候,他们再也无法反对。

在一个和平而稳定的时代,在一座安全系数极高的城市里,厨师也许是最具杀气的职业。而卫庄生来就自带杀气。当他拿起刀的时候,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映着森森寒光,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个伺候人吃喝的厨子那么简单,他是死神,是这个世界上掌握着生杀大权,决定着每一条生命该有什么味道的神祗。

从小鱼小虾到大型牲畜,从海里游的到天上飞的,没有一样能逃过厨师手中的刀。蓬松羽毛在火焰中迅速掠过拔出,骨与肉被无情地分离,该剥皮的剥皮,该去尾的去尾,油煎火烤,生切熟炖,厨师将万物生灵何止涂炭,使出的招数简直可以将之杀死个十遍以上,不仅如此,还要撒盐调味摆盘,做成色香味俱全的艺术品,仅仅为了一饱口腹之欲。

卫庄摸着自己的刀,这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盖聂之外,他最珍贵也最信任的。

盖聂何尝不也是一柄利刃,出其不意地切入了他的生活。卫庄在穿衣镜旁边坐下,抬起手腕,又一次看着那块表。

他第一次看到盖聂的时候,盖聂就戴着这块表。在所有人都习惯点开手机屏幕看时间的今天,手表的存在更多是身份的象征。盖聂手上的这块儿表,暗示着主人的身份显贵。

那是某顶级品牌的限量款手表,每一只都有对应的序号,总数量不会超过500。就连矜贵如卫庄,也是在前两日的二十岁生日宴上,刚刚得到了一块。

盖聂的这一只,显然比他的编号更靠前。

卫庄坐在酒座上,转动着手中的红酒,眯起了眼,“那是谁?”

他们所在的是一个极为私密的会所,场内几乎每个人都相互认识,但是他身边的同伴除了知道对方名叫“盖聂”之外,什么都道不出来。

按照惯例,“新人”只可能来自两个方向,一是新贵,二是娱乐圈。盖聂身上除了腕表之外,其余穿戴,不过是平价成衣店中可见的行头,一身蓝与白,干干净净得什么矫饰都无,不像新晋贵族,但若说是另一类人,就凭他这只腕表,有市而无价,就算是正当红的一线明星也难说负担得起。

身份成谜,众人交头接耳,一路传递到盖聂所坐的吧台。调酒师会意,笑着同一个人独坐的盖聂聊了几句,随后传回消息:他是表演学院的学生。

众人继续发动脑筋八卦,一直到与卫庄同行的一个小阔少忽然想起,“我记得他和嬴家关系不错。”

赢氏当家人年过五十,与夫人常年分居。众人打量着盖聂的身段样貌,纷纷“噢”地一声恍然大悟。

只有卫庄依旧闷着,看着盖聂挺拔的坐姿和一颦一笑间内敛的教养,觉得不像。

他就这么静静地打量他,直到嬴家的车子开进内院,两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保镖将之接走。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4 01:20:00 +0800 CST  
几千年之后,同一片大地上,风水轮流转,一切都变得不同。前世在鬼谷被师哥照顾的小庄今世将为他最爱的人下厨,前世撒手人寰把亲儿子甩给大叔的荆轲今世操着一个亲爹的心来陪伴挚友,还有前世意外被帝国第一侍卫放鸽子走脱的政哥,他可以继续保留他的属下,但是这一次,由他来保护他。

最后恭喜盖先生,在您上一世的修炼中,全部成就已达成,请直接进入宠文模式……

感谢脑洞@我爱小丶白

下面继续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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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当下嬴政大刀阔斧,似乎决心彻改盖聂平日的老干部工作模式,打了几个电话之后,会议室中瞬时凑足了一屋子人,组建出一支颇有规模的经纪团队。

盖聂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待遇,他的事务从来都是嬴政交代下去,由信任的下属亲手打理。如果说曾经这样精耕细作的模式宛如高级手工私人作坊,那么现在他所面对的这一屋子人,他们口中纷乱的日程安排,手里错综复杂的人脉与资源,就像是一条毫无温度的工业生产线。

他意识到嬴政这一次是动真格了,心情很不好。与助理荆轲并肩看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不许走。”嬴政坐在会议室的首席,冷冰冰地命令他,“你是我手里的艺人,占据着我所有最好的资源,工作不能全凭个人喜好决定,你要给我赚钱,尽可能多地赚钱。我手下的团队会给你编写人色,该高冷的时候高冷,该卖萌的时候卖萌,以后你要接采访、上真人秀、拍广告、参加慈善晚宴……从此王子与庶人同罪,没什么可高傲的,别的艺人怎么赚钱赚声名,你也得怎么赚。”

盖聂忍不住道,“你很缺钱?”

“那不是你应该关心的问题。”嬴政断然回击,“你只是一枚棋子,从今天开始,听从我就是你的职责。”

盖聂转身就走。

工作压力太大的男性也有每月一次,与他争执无益。但是嬴政的怒火来得莫名其妙,不可能仅仅因为他喝了陌生人的一杯水,中了暗算,耗费了几枚暗卒,就会反映这么大。

盖聂在路上一直沉吟不语,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他和荆轲回到了家,开始翻阅剧本。所有的本子都是嬴政叫赵高从垃圾箱里捡回来的,这些充满着狗血剧情和烂梗的剧本从前都是嬴政扫了一眼便会甩手扔掉的垃圾,可如今却有人建言它们是获取收视率和话题的好物,让盖聂一定要参与其中。赵高虽然也是嬴氏的老下属了,但一直与盖聂荆轲互相看不顺眼,交接剧本的时候,笑得阴兮兮。

盖聂对玛丽苏言情剧有一些很浅显的理解,比如说“你别走”的时候,腿不能迈手不能拦,只可作尔康状看着眼前人决然离去,配以悲恸表情,又比如说“你听我解释”的时候,一定要将这一句话换着腔调地重复三四回,切不可干脆利落地一句就解释清楚原因,一定要等到对方捂耳跺脚“我不听我不听”跑掉之后,再配以悲恸表情,声势做足,等上二三集误会深了,从小打小闹升级成国恨家仇,再纠葛不清打打杀杀个半部,快到结尾处才可以另择场景互诉衷肠,而一般情况下,互诉衷肠之后,男女主角中有一个人会意外挂掉,从此天人永诀,此恨绵绵无绝期。

“最重要的是,所有男角色都必须喜欢女主角,所有女角色都必须嫉妒女主角,使出百般手段陷害女主。如果陷害成功,导致男女主人公互生嫌隙,就叫虐。如果没有陷害成功,被男主角一把识破,就叫甜,或者被女主角一把识破,反败为胜,那就叫大女主。”荆轲可见是提前一夜做了功课,一边翻戏本子一边叮嘱他道,“懂了没有?”

盖聂忽然觉得胃里堵得慌,隐隐作痛。

“嬴政叫你自己选,两个剧本,两个女主都定了,一个白莲花一个红玫瑰,你选哪个?”荆轲问,说完一拍脑门呸呸呸又道,“错了错了,当今世道,‘白莲花’三字讳莫如深,可千万不能拿来比女人。”

盖聂莫名其妙。

“我建议你选红玫瑰,别看这个剧里你要被女主从头虐到尾,历经花式甩抛依旧厚着脸皮不离不弃,千万次救她于水火。但是你深情款款,就讨她的粉丝喜爱。”荆轲作出自己的判断,“这个圈子,看戏的是粉丝,粉丝就是大爷,宁可剧里吃点苦,别在戏外得罪粉。你要是选那个白……月光剧本,冷头冷面冷心冷意,受女主暗恋却无动于衷,一直作到家破人亡,从富贵公子零落到街边乞丐,被女主心一软捡回家回炉再造,却不领情又勾搭上旧情人,最后等到女主为了救你受重伤才浪子回头,这叫什么——”荆轲一拍戏本子,作导演状咆哮,“——这叫渣男。放现在是要给你p遗像的。”

盖聂愣住。

“怕了吧?谁叫你假清高,自己没粉。”荆轲想了一想,又道,“不对,你有路人粉,可路人粉算粉嘛?时间紧迫,嬴政也没打算花钱给你宣传,你的路人粉作品粉带不过来,到时候谁给你在官博下控评,谁给你刷通稿?所以千万不能得罪女方粉,也千万不能招黑粉,不能招**粉,所谓黑粉也算粉,一粉顶十黑——”

他絮絮叨叨,盖聂只当他在说火星文。

他拿着荆轲挑中的剧本看了看,辣女与冷面郎君的设定,某一幕,男主角捧着女主角的脸温柔道,“从十年前你背着一柄大刀从天而降,杀了马贼把我救出魔窟那一日起,我就深深地爱上了你。”

盖聂闭上眼睛,努力地把自己代入进去,沉浸三秒,果断丢下剧本,转身去了浴室。

“怎么了?”荆轲问道,捡回来看了看,笑道,“这你还不习惯?现在男女平等,美女可以救英雄,英雄也可以身相许。”

盖聂用力把门关上。

荆轲又笑了笑。

盖聂的手机留在了沙发上,正在充电,忽地铃声响起,荆轲看了一眼,是嬴政打来的,便拿过来接通。

“他吐去了。”

“哦?”嬴政冷冷道,“挑了哪部戏?”

“还没决定呢。”荆轲道,侧耳听到浴室里潺潺水声,隐隐伴随着痛苦的干呕,不禁笑道,“他恶心坏了。”

“吓唬一下而已。”嬴政在电话里嗤笑,“差不多了就跟他说,我给他接了部大制作,是十年前名声很好的某小说改编的,编剧和导演都是正经做事的人。可能会有一些他不习惯相处的娱乐明星来客串,但主要演员都很好。”嬴政缓缓说道,“剧本我叫章邯送过去,今天你让他多看剧本,明天过来大家见见,细节上都谈好了。”

荆轲还是第一回直接跟嬴政通话,他虽然是盖聂的助理,受嬴氏管辖,却很少与大老板直接沟通,通常电话都是由李斯或者赵高打过来,通知他安排盖聂去做什么。嬴政如果要打私人电话,从来都是像现在这样,直接打给盖聂。

荆轲笑道,“你对他倒不错。”

“我父亲把他宠坏了,到我这里,得立些规矩。”男人不动声色,“不过我这个人一向是恩威并施,只要他听话,我不会为难他。”

荆轲笑了笑,摁掉了电话。他坐在无人的偌大客厅里发了会儿呆,才走去找盖聂。

“主子善心,听说给你接了部好戏。”他闲闲地倚在浴室门口,听到里面依旧生不如死,忍不住伸头进去调侃道,“你怎么吐这么久,难道是怀孕了?卫庄的?要是真怀上了可得早点跟我说,危机公关要做好——”

对方忽然发出近似呜咽的声音,荆轲愣住。浴室中盖聂正跪在地上,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淌到地板上。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4 15:34:00 +0800 CST  
7.

(一切有关演艺和厨艺的知识都来自二手资料,并未亲身证实过,所以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在荆轲哀叹一声,方进家门安顿了不足半个小时又认命地跳起来去开车送盖聂就医的同时。紫女也认命地哀叹了一声,把她为卫庄选定的所有职业岗位统统打叉粉碎。

短短一天之内,卫庄辞了六回工。也许都不能算是“辞”,他只是走进了工作环境看了一眼,或者看了一眼自己的合伙人/老板/同事,就铁青着脸一声不吭地走了,留下一堆人莫名其妙相对无言惟有泪千行。

给卫庄挑选工作并不是一件易事。他虽然持有国际上地位很高的两所厨艺学校的专业认证,但并未真的完成所有学业。换句话说,卫庄少爷一直是个肄业青年。

为什么不读完呢?因为卫庄觉得,没有必要读完。

他永远不会像其他的学生那样,躬身勤恳地聆听导师教诲,一言一行都按照教科书的标准去做,把好的坏的都奉为圣旨。他只在学校里汲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当他认为足够了,就会暂停它,然后按照自己的意志继续做事情。没有什么能决定他的道路,一切都是沿途的风景。

与生俱来的傲慢,加上此时正尴尬的身份,新闻中的流言蜚语,和过于年轻的资历。卫庄低不成高不就,摧残得紫女几乎一夜苍老起来。

“我想要一家独立餐馆。”似乎体会到紫女内心的挣扎,卫庄难得好心提示她。

“没有餐馆!”紫女崩溃。

虽然她是全事务所中公认业务能力最高的,但并非机器猫,不能说变就变出一个符合卫庄标准的餐厅来,退一万步讲,大少爷连学都没上完,国内认可的厨师资格证也没考上一张,不要说独立经营餐馆了,能在某五星酒店的后厨为他弄到一席之地,已经是通天的本事。

也许卫庄也会想到这些问题,但绝不会考虑,处理问题是别人的事,他只负责决策,所以他又问向紫女,“你需要多久?”

紫女一口噎住,眼冒金星,“我……尽快。”

卫庄点了点头,回身进了厨房。

经过了一夜的折腾,他已经把自己的小公寓改装妥当,卧室与书房都很简洁,厨房里陈列着冷光闪耀的全套厨具,空间太小,他只好在客厅重置了流理台,摆放着自己的古董咖啡机、法压壶、醒酒器等等。紫女游荡到书房,拉开抽屉,一排锃亮的收藏餐具晃得她眼疼。

她忽然觉得卫庄并不像初见时所想的那样,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他的住处甚至没有一件用于玩乐的物品,除了必要的电子设备之外,就是厨具、餐具和刀具。

还有就是……

紫女踮起脚,在最顶层的暗格里碰到一卷电影海报,悄声展开看了看,最外层的一张上,穿着黑夹克的男子坐在吉普车的车顶,竖起的领口和兜帽几乎挡住了他的整张脸,只露出一个非常男人味的下颔,他背后是加了特效的闪耀星空,更衬得人沉静、孤独,那是去年口碑极好的一部公路电影的单人宣传海报。紫女笑了笑,无声地把卫庄的宝物推回暗格。

……她回过身,正好看到当事人站在门边,冷冷地注视自己。

紫女定了定神,“你家书房的装潢很好。”

“谢谢。”卫庄坦诚道,“这是你找人装修的。”

紫女:“……”

卫庄没有再为难,走过她身边,抬手从暗格下的柜子里拿出一套崭新的刀具,打开审视一遍,确定无误后,带着它走回了厨房。

一套定制“旬”,是盖聂送给他的礼物,大马士革刀身非常美丽,配上难得的鹿角刀柄,就算是在日本也很难找出相似的一套。刀如其人。对于“旬”,卫庄无论多喜欢,都不会用它。他常用的厨刀是在巴黎学习时配置的,饮过他的血舔过他的肉,像并肩作战多年的老友一般信赖和亲切。

紫女莫名其妙地看着男人低头抚摸艳丽的大马士革刀身,又将它们收了起来,原步从厨房踱回,重新放进了柜子里。她来不及吐槽,手机蓦地振动。

“卫庄。”紫女一边低头查看信息一边道,“韩非弄到了一间独立西餐厅。”说着将资料转发给对方。

男人在沙发上坐下,细细审视着所有的资料,餐厅的位置地段极好,整体风格很合自己的口味,更重要的是,它的配置等级远高于今日自己趾高气昂“辞退”的那些,全套德系设备,所有工作人员都有五年以上在五星级酒店服务的资历,管理上整齐划一,颇有些学艺时在法餐厅所见的腔调。

精致得过了头儿,完全不像是韩非能弄到的东西。

卫庄靠在沙发上沉吟片刻,然后预料到了什么一样,看向紫女,“他怎么说?”

“韩非说,只要你答应他一个要求,这栋西餐厅,就是你的。”

“什么要求?”

“他要你给一个人做私厨。”紫女抬起头,“为期三个月。”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5 00:54:00 +0800 CST  
8.

嬴政在盖聂的病床边坐下,熟睡的人并没有醒,他轻轻拿起那只插着输液管的手,塞回被子里面,病人的手像块儿冰,嬴政转头示意荆轲去拿个暖袋。

荆轲啧啧啧。

“他挺怕冷。”嬴政看都不看荆轲,“你既是助理,得学会照顾他。”

“你们真腻歪。”荆轲做了个鬼脸,拿出一直在充电的暖袋,“其实他挺信任你的,都坐身边上了也没醒。”

“养熟了。”对方并不领情。

“哦……”荆轲适时地八卦,“听说你俩一块儿长大的?”

“故人之子。”嬴政没有正面回答,依旧摆着一张生人勿近的臭脸。

“谁的故人?你爸的?你的?”八卦之魂未烬。

荆轲还没走近,盖聂就睁开了眼。嬴政站起身,让荆轲替他将病床摇起,眼神示意等在门边的下属进来,一名助理将保温桶放在桌子上,盛出一碗喷香的鸡粥,夏无且提着药箱,略作准备,也凑到床边,拿过病人的一只手,开始号脉。

“胃好点了?”他一醒,嬴政脸上温和的表情也就随之消逝,换上了客套似的问候。

“嗯。”盖聂接过粥碗,看了嬴政一眼,“那天我被暗算,他给我喝的是什么——”

他话还没问完,嬴政的脸色便瞬时凝固下来。

“——从我当家的第一天起是不是就和你说过,凡是我不想告诉你的事,你都不许问。”男人冷冷道,“我以为这件事情在很多年之前就打成共识了。”

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还是在嬴政的父亲面前商定的。

“我不知道自己的私事也是你‘业务’的一部分。”盖聂怔了怔,眼神也阴沉下去,“我只想知道是谁在暗中盯着我,以及我究竟喝了什么,会导致胃出血。”

“已经不重要了。”嬴政拒绝他,“等你出院,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反正你的破胃早晚是要报废的,有无被下药,被下了什么药,都可以忽略不计。”他的声音中藏着危险的气味。

那一瞬间盖聂忽然想起了嬴政的父亲。记忆中永远温文尔雅的中年男子有时也会这样,但大多数情况下,他只让危险栖居在自己的心里。

他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等着嬴政眼中忽然燃起的怒火慢慢冷却,缓了好久,才张了张口,“我……”

嬴政冷冷地注视他,露出警告意味。

“我只是想问问,你父亲送给我的那栋小餐馆,处理好了没有?”盖聂平静地说,放下喝粥的勺子,把身体靠在了软垫上,另一只手依旧被医生握着。

“已经处理完了。”嬴政生硬地回答,“等你出院,我叫李斯同你接洽。”

盖聂点了点头,一时间两人无话,病房中寂静如死。夏无且被二人对话搅得一动也不敢动,这时才渐渐摸出一个准确的脉象来,拿出纸笔写了个方子,随口嘱咐几句。

“助理好好听着——”嬴政斥道,一回头却发现盖聂的助理早就走脱了。瞬时气氛又降回冰点。

盖聂事不关己地和他对视。

门外传来五音不强的歌声。荆轲哼着歌,捧着一碗泡面,用肩膀顶开门走了进来。面汤里还有一个溏心蛋,香气四溢。他看了看病床边,没察觉到危机,反而没事儿人一般地瘫在沙发上,把手机用懒人泡面碗架好,准备开始看游戏直播。

嬴政又暴怒起来,直命夏无且揍他。夏无且一介老中医,素来不动粗,思索片刻,果断把医箱往荆轲脑门上一砸,完成历史性的一击。

荆轲抱着头嗷嗷打滚儿。嬴政将一张药方扔在他脸上。

“找人去抓药。”他吩咐道,看着荆轲一副不着调的样子神色嫌弃,“过两天就要进组了,取景地在旅游景区,生活不便,你从我这里挑一个生活助理带去。”话却是对着盖聂说的。

盖聂摇摇头,“我带荆轲去就行,不用别人。”

“他能有什么用?”嬴政冷笑道,“连自己都顾不好,照顾得了你么?”话中袒护之意浓厚。老中医从来没见过嬴政对谁这么殷勤,吓得睁大了眼。倒是荆轲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依旧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

“荆轲性格很好,剧组的人都很喜欢他。”盖聂道,摸了摸自己微微作痛的胃部,若无其事道,“而且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扯谎。”嬴政扫了一眼他身上的病号服,不屑于同他辩论,“我见过医生,你这个胃最少要养三个月,剧组的饭不能吃,必须带个人。”

“带个电饭煲过去每天熬点粥就行了。”盖聂看着手边闲置的粥碗说道,“我自己会弄,忙起来的时候,荆轲也可以帮我。”

“没错——”荆轲横在沙发上,懒洋洋接口。

嬴政一个眼刀杀去,荆轲马上噤声。他又回过头来与盖聂道,“你别啰嗦了,我已经安排好一个人管你,明天就能见到,以后吃什么你都听他的。”语气不容拒绝。

他的态度冷硬,目中无人。盖聂不再说话。嬴政又坐了一会儿,拍拍他裹在被子里的腿,站起身带着人离开了。

……

盖聂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嬴政变化很大。他以前虽也是一副冷漠高傲的模样,实则对自身情绪的把控能力极好。今日他却……盖聂又一次回想起他眼中跳动的怒火,似乎有什么事情,让他压不住了。

盖聂知道嬴氏家大业大,生意网中难免有黑点。出事前嬴政明明谈定了一部剧,在他从卫庄家回来之后却对这件事闭口不谈,转而为他接了新戏,其中必有蹊跷。暗算他的人和与嬴政谈生意的是同一个人?或者说他们的目标始终都是嬴政?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老板他很重视你。”荆轲一边吸溜吸溜地喝面汤一边说,眼睛盯着直播屏幕,形容散漫,“他的老父老母都在国外,又没有妻儿可以绑票,要是有谁想给他找点麻烦,自然会冲你下手。只怕出了这次的事以后,他会把你看得更紧。”

盖聂沉吟不语,想起嬴政刚说给他加派了人手。

……明天就能见到了。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6 23:24:00 +0800 CST  
《风华录》字数10000+了,然后小庄和师哥还没干成羞羞的事,对自己的业务能力深感悲伤……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7 00:40:00 +0800 CST  
9.

卫庄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盖聂。脸色煞白,眼神空洞而绝望,生命正从他的脸上一点一点流逝。他穿着一身漆黑如夜的装束,没有鞋子,血从他苍白的手腕与脚踝流出来,细细的像一条红色小蛇。

他已经完全不像是卫庄所认识的,淡定、从容、安全的盖聂。

卫庄走近一点,俯视着倒在地上的男人。他走进了视角,盖聂的眼神似乎活了过来,在那一瞬间动了动——

“咔!”导演气急败坏,从镜头后面跳了出来,“出戏了出戏了啊喂!”

盖聂又看了他一眼,重新躺成死人,化妆师飞速跑过来给他补妆,特效化妆师尤嫌伤口不够凄艳,拎着一排颜料,蹲在地上细细地描画着。盖聂休息了一下,重新进入情境,表演一个静态的濒死的人物,他的眼神重新被绝望填满,嘴角微微抿紧一些,瞬时强大的塑造力把身边的人卷没代入,两个工作人员不自主地放轻手脚,似乎怕真的弄疼他。

卫庄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好像盖聂把自己变成了一件表演专用的物品,没有个人意志,没有自己的感情,将自己的所有权全部交给了观众,任人摆弄和臆想。

尤其是他的腿,修长的小腿,闪烁着象牙般细腻的白与光,消瘦而精致的踝骨……那原本都是只该出现在他的床上,被他拥有的。

不应该是那样的,那具曾经只属于他的身体与包裹其中的灵魂,不可以被这么轻易地交给别人。

卫庄有点生气,却不知道是谁的错。猛地转过身去,差点撞上后面的人。

“哎——”盗跖抱着一堆道具,险些被卫庄撞散,哀叫一声,然后颇理解地看着卫庄点点头,“你是他男朋友吧?第一次探班?哎第一次心里都不太舒服,以后习惯了就好了。”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扔掉手里的道具拿出手机看了看,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不对啊,你不是那个……前几天刚跟盖聂分手那个???”

他的声音不小,将周围一圈工作人员都吸引过来,卫庄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非双手插兜坐在他的小跑车的引擎盖上,戴着墨镜,叼着烟,无比风流倜傥,身边一堆女孩子围成一团,一边装作聊天一边偷偷拍他。韩非偷偷捋了把头发,对着阳光秀出自己高挺的鼻梁,周身快门声层层叠叠清晰可闻,尽管出身富贵,但他和红莲都出了名地喜欢这种流于表面的浮夸,并且勤勤恳恳地乐于此道。他装作不经意地展示着自己,腔调十足,然而等卫庄出现时却瞬间垮棚,高举双手作投降状,“爷!你见到盖聂了?消气了不?饶我了吧……”包袱丢得一干二净。

一切都要从昨天说起。

就如同盖聂隐隐约约猜到了嬴政安插在他身边的人是卫庄一样,卫庄也隐隐约约地猜到了,他的主顾是盖聂。

……也许不是那么隐约。

尽管家道中落,卫庄依旧顶着他那张可以撬动京城所有私人会所的高级脸,冷冰冰地坐在了正喝得有些飘忽的韩非对面。

“哟……”韩非摇晃着手里的水晶杯,“你是来谢我的?不用谢不用谢,谁让咱们是朋友呢……不就是一份工作,哥们儿我动动嘴皮子就能给你拉一车。”

下一秒他就被卫庄摁在了桌子上。

卫庄露出森冷的笑意,正打算过来调解的侍者马上打消了念头,露出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掉头就走。韩非哎哎哟地在他掌下半死不活。

“谁给你的西餐厅?”卫庄沉声发问,“别想骗我,你一个连烤牛肉该配什么酱汁都选不对的人,是怎么找到那样一间西餐厅的?”

“说就是了,动什么粗。”韩非一半脸都贴在冰凉的桌子上,声音有些走样,“前几天,我在一个地方喝酒打牌,碰见了老同学李斯。”

卫庄的猜疑得到证实,“他背后是嬴政。”

“差不多吧……李斯那老小子,不知道在嬴氏怎么混的,居然打得一手好牌,连赢老子六把。”韩非说着就气了起来,“这厮城府忒深,以前上学那会儿,荀老先生门风严格,不许喝酒打牌,他还装模作样地告发过我几次。”

卫庄手下加劲儿,“说重点。”

“哎呦呦……就要说到了说到了。”韩非吸了口气,“他连赢六把,老子输得就剩下一条裤子,赖账这事儿不能做,可也不能光着出去,正愁着,他居然说如果我能替他转交一件礼物给你,这赌账我们就两清了。天底下居然有这种好事儿,我当时喝得有些晕乎,没有想就答应了下来,谁知道那餐厅竟然是嬴家的东西啊,如果知道是嬴先生的产业,我可说什么都不碰。”

卫庄皱起眉头,“是嬴老先生的?”

“没错啊……听李斯的意思,嬴先生已经有意要将这栋小餐厅送给盖聂,只是他一直在国外度假,手续还未办下来。”卫庄送了手,韩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眼神中露出一些狭促意味来,“话说,风传嬴先生和盖聂是那种关系,你到底摸清底细没有?你这个人平时挑挑拣拣的,对他倒是不忌口?不问清楚也吃得下?”

话音刚落,肚子上已经挨了一拳。

卫庄阴森森地反击,“听紫女说,你最近一直**她?”

“那怎么能叫**呢!”韩非叫屈,“每天送花给心仪的小姐姐,并且等在事务所门口接她下班,这是爱意的表现。”

“你等着在父母面前解释吧。”

“哼。”韩非挑了挑眉,“你在我父母眼中的形象跟我差不多,你说的话他们会信才怪。”

“谁说我要告诉他们了?”卫庄不动声色,“我可以告诉红莲,我说什么红莲都信,而红莲说什么,你们的父母也都相信。”

韩非细想清楚这其中关隘,随后抱大腿认输。

……

“把你的车子给我。”卫庄命令道,“我需要的食材在流通市场上很难弄到,你去办这件事,要在下午三点前准时送到盖聂家里。否则你今天晚上自己想办法对付红莲。”说完拿了车钥匙就走。

“喂喂喂。就算你抢了我的车让我自己想办法去买货。”韩非在他身后委屈道,“至少也得告诉我盖聂家在哪儿吧?”

“你去问李斯不就知道了?”

“我躲李斯还来不及,自己送上门去?”韩非被他抛在身后,声音越来越小,“再让他坑我一次可还行……”

卫庄站在广场中央,看着盖聂从制作公司的后门走了出来,他刚洗过澡,头发还湿着,脸上一点妆都没有的样子很清淡,像个逃课的大学生。

因为占有欲,在他们还是情人的时候,卫庄从来不探盖聂的班。因此也是第一次看到铅华洗净后的盖聂,虽说他平日也是不上妆穿着随意地和自己在一起,但刚刚从聚光灯前抽身,眼角似乎还带着一点戏中情境的余味,整个人宛若站在戏与生活的夹缝中,这样的转变带给卫庄新鲜感。

两个人对视,正巧广场上一阵清风吹过,白鸽飞起——

“咔!”荆轲不怀好意地路过,大叫一声。

盖聂并不介意,依旧看着他,“小庄。”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7 14:18:00 +0800 CST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07 20:44:00 +0800 CST  
11.



卫庄打量着调x师哥,却不想反被调x的是自己。

刚刚犯过胃病的男人似乎对那方面的愿望并不强烈,盖聂神态自若地去洗了澡,穿着一件和风睡袍走出来。他没有吹头发,湿漉漉的发梢弄湿了衣服,透着大好肌肤,一转身,两片形状姣好的蝴蝶骨映入卫庄的眼帘。

卫庄的喉结动了动,“过来,我给你弄头发。”

盖聂“嗯”了一声,走了过来,背对着他坐下。

很少有人会留这样一头长发,也很少有人知道男人的头发也需要耐心打理。卫庄已经对此习惯了,从床边的柜子里拿出造型师准备的护发产品,倒在手心,一点一点顺着他的发丝往下涂。

“这次也是古装么?”卫庄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眼神却集中在颈部细腻的肌肤上,“真毛出镜?”

“嗯。”盖聂趁眼下无事,打开平板电脑熟悉剧本,“一个玄幻小说改编的剧本,具体细节还要看导演的意思。”

“什么角色?”

“大叔。”盖聂滑动屏幕,无声地笑了笑,“内心沧桑、风生水起的大叔。”

“哦。”卫庄冷诮道,“很适合你。”

那一瞬间,盖聂忽然觉得自己老了。他刚认识卫庄的时候,两个人都非常年轻,每天都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以至于现在回想起交往过程,除了对方那张俊美到极点的容颜之外,什么都记不起来。而现在他们已经年逾三十,就这样坐在床边,让卫庄慢慢地为自己梳理头发,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有待确认,很多问题未得到解决,可是这一刻,小庄依旧在自己身边,一切忽然又变得稳定和宁静,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感袭上他的心头。

可是卫庄并不觉得自己老,他撩起盖聂的头发,把它们拨到主人的胸前,然后侧着头,将两片发热的嘴唇贴在了对方的脖颈上。

酥麻的感觉让盖聂心都颤了。

“师哥。”男人一边厮磨一边用气声诱惑他,“我们重新在一起吧。”

盖聂居然还很镇定,“今夜?还是一直?”

“你在故意气我。”卫庄并没有放弃,热气喷在他的耳垂上,“师哥,我对我母亲的事,感到很抱歉……”

“我也很抱歉。”盖聂挪开一点,依旧抱着他的平板电脑,“我看了新闻,他们都还好么?”

想起双亲,卫庄也没有了心情,不再管热气腾腾的腹部,从盖聂的背后直起身子,“他们都还活着,如果你是指这个的话。”

“你应该在进剧组前去看看他们。”盖聂轻声道,“我们要在外地待很长一段时间,至少要让他们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没有必要,紫女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们的。”卫庄站起来,去隔壁的小浴室里洗手,“让他们看到自己被打成平头百姓的儿子,会是一种刺痛。”

“紫女会告诉他们,你又打算和我在一起么?”

卫庄站在浴室门口,眯起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小庄。”盖聂用了更亲近的称呼,“我们分手是因为你的家庭反对,如果这一点不能改变,做什么都是无意义的。”

“我已经没有家了。”卫庄冷冷道,“他们都受到了法律的规制和处罚,你会有几十年看不到他们,如果这样都不能让你放心的话,难道我还要赶尽杀绝?”

他无法想象,盖聂会在这种时候提到他的父母,提到那一日他们见过家长后难堪分手的场面。

“我尊重你的父母。”盖聂依旧可恨地平静,“就算他们的自由受到了暂时限制,但他们永远是你的父母。我不愿意做得不到认可的事情。”他的语气一如平常,好像只是在叙述一件平淡无奇的事情。

卫庄觉得心被刺了一下,眼前的盖聂忽然变成一只令人气恼的猫,悠闲地坐在自己对面,伸着利爪反复刁难和试探。他从来没有想过盖聂会在自己失去一切之后,像猫玩老鼠一样对待自己。他的手里捏着一间完美的西餐厅作为诱饵,这诱饵太过美味香甜,他自信卫庄一定会软化,因此并不急着做出复合的表示,只等着他一步步妥协,重新回到自己的身边。

“小庄,我们都是三十岁的人了,玩下去没有意义。”盖聂又说道。

当他从韩非口中得知盖聂将养父所赠的西餐厅转给了自己的时候,他相信盖聂依旧爱着自己。三个月的私厨工作,不过是给双方一个台阶下,不过是共同生活的前奏。可是现在,盖聂口中的话语完全不是这个意思,卫庄的心冷了下去,忽然有了一种可怕的念头——他会错意了。

“我说过了。”他重复一遍,语气已经不复前一刻的低沉和温柔,“我已经没有家,一无所有,手中的工作也是你给的。师哥,玩游戏要有一个限度,如果你无意于我,就不要拿西餐厅吊着我,浪费我的时间。”

盖聂诧然,“什么西餐厅?”

太过分了。

“师哥。”卫庄低声道,已近乎威胁,“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盖聂怔了一怔,忽然想起那一日提及手中产权时嬴政的表情、重见时卫庄的眼神,忽然明白了一些。

“你回到我的身边,就是为了刚刚说的西餐厅么?”他顿了一顿,才慢慢地反问道。

卫庄气结,剧情和他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他原本以为两个人会在夜的渲染下渐渐温存,谁知话不投机,聊着聊着便聊成了兵戈相见的局面,突如其来的针锋相对击溃了他的耐心,“是。”他不想再与盖聂说下去,冷冷地结束了谈话。

盖聂的眼神也在那一瞬间冷却。

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卫庄转身离开。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10 10:26:00 +0800 CST  
12.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

嬴政难得提早处理完手中事务,在凌晨之前回到家,正准备淋浴,困倦与松弛感在一瞬间被盖聂的来电击碎。

他拧开水龙头,自若地洗干净手,然后才对着手机慢悠悠地回答道,“深夜滋扰,你这么做很不礼貌。”

“我只是想处理掉手中的产业,而非把它当诱饵。小庄会把一切视作挑衅。”盖聂的声音很冷,带着不容侵犯的戒备感,“你这样做也很不礼貌。”

嬴政悠然,“你不能这么说我的父亲。”

盖聂诧然怔住,话筒中没了声音。嬴政无声地冷笑,对着镜子认真洁面,过了许久才听到盖聂闷声问道,“是嬴先生?”

“老爷子难得关心你的感情生活,关心错了地方,我有什么办法。”嬴政说道,显得很有兴致,“你们吵架了?”

“没有。”盖聂那边似乎动了动,声音忽远忽近。

“那更严重。”他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忽然凝神静听,察觉到通话的对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语气也变得恼怒,“你在换衣服?大晚上的还要出门?”

没有回话,盖聂挂机。

……

卫庄在深夜中行走,没有目的。暮春的夜晚居然还有一些寒凉,他拐进便利店买了一罐酒,付账时才想起,自己的手机和钱包都在盖聂家里。

夜已经深了,他们本来应该和和暖暖地睡在同一张床上,像从前一样。

售货员警惕地注视着他,盖聂的声音忽然在他背后响起,“再拿一罐,一起结。”

“不用了。”卫庄冷冷地拒绝道,“你不能喝酒。”

盖聂弯一弯眉眼,拿了一瓶矿泉水,用手机付账。

两个人一起走了出来,深夜的街边居然还有一家店在营业,盖聂看了看卫庄身上的短袖短裤,示意他进去。

随意找了张桌子坐下,盖聂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

这是他们之间养成的定式。每一次产生分歧之后,先由脾气好的盖聂主动道歉,然后卫庄宽容大度地说“不是你的错”,再然后两个人慢慢谈开,重归于好。

这种模式太像过家家,因而每次盖聂道歉的时候,卫庄都有点想笑。

俊美的男人挑了挑眉,忍着笑意道,“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个人的心都抒解了一些。

卫庄开始明白西餐厅真的不是盖聂授意,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是谁?”

“嬴政的父亲,他认为自己在帮忙。”

这几乎是盖聂第一次主动说起那位老先生。卫庄顿了顿,忽然想起那日韩非开玩笑说的话,有点想刨根问底,然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刚刚缓和一些,他按耐住了。

“小庄,如果我想接近你的话,不用诱饵我也会的。”盖聂道。

比如现在。

卫庄探过身去,揉了揉他金贵的头发,气全消了。

“我父母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他低声道,“他们不会反对。”

盖聂也点点头。

“你过来。”卫庄吩咐道。盖聂没有动,他叹了口气,自己凑了过去,从面对面坐着变成相依的姿势。

他把心爱的男人摁进了自己的怀里,盖聂恰好在那一瞬间抬头,唇齿相贴,卫庄没有再抑制,暴躁地含住对方的舌头,盖聂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短促地呼吸一声,然后握住他的手,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的身体都渐渐热起来。卫庄放开盖聂,手臂却依旧紧紧地箍着他的腰,把他整个人都失而复得地摁在怀里,声音透着愿望,“师哥,我等不及了,在附近找个酒店——”

“——不行哦!”荆轲像骑马一样骑在隔壁的沙发座上,对着啤酒瓶吹,“明天要赶早班飞机哦。”

两个人正情意绵绵,被吓得各自打了个激灵。卫庄操起酒瓶子就要抡圆了揍人,却不想刚站起身来,就被韩非哭爹喊娘地抱住了腿,一把拉回座位上,“——没眼看啊没眼看,小两口床头吵完床尾合,现在又要灭口了!”

富家公子营养好嗓门大,这一嗓子出去,昏昏欲睡熬夜班的服务员都精神了,有一个似乎认出了什么,偷偷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这回连盖聂都有点想打人了。

……

荆轲脱下自己的外套遮着盖聂的脸,韩非喝醉了,把卫庄的腿当成定海神针抱着不撒手,四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坐在卡座上,面面相觑。

服务员在他们中间架上一盆羊蝎子火锅,不知道谁点的,但是没人反对。大半夜的所有人都有些饿,卫庄果断拆了筷子,荆轲夹了一块儿肉多的,伸进衣服里喂盖聂。

两个人太亲密了,卫庄有点焦躁,刚一动韩非就“呜啊啊啊起飞了”开嚎,他只好不动,韩非定一定神,又醉醺醺地躺下。卫庄只有恨恨地看着荆轲。

荆轲得意洋洋,“阿聂喝汤不?”

“不喝。”盖聂镇定道,声音从衣服下面传来,有些发闷,“你怎么在这儿?”

“卫公子打定主意要跟你独自晚餐,将奴家打发出来吃烤包子。”荆轲拿着戏腔,拖长了声音,“吃了烤包子自然要来点羊肉串。”

“吃了羊肉串自然要喝点啤的。”韩非抱柱,神色飘忽。

“喝了点啤的……”荆轲摸摸头,“再然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记得了。”

盖聂掀起衣角回头看了看,荆轲和韩非原先坐过的位置上纯生的玻璃瓶已然堆成小山。这二人一个爱酒如命,一个喝酒不要命,凑在一起果然了得。

“你你你——”荆轲一抬头,似乎刚看到卫庄一样,用羊骨头指着他,“你是不是又欺负我家阿聂了。”

卫庄冷漠脸。

“大晚上的不让他好好在家睡觉,跑出来做什么?”荆轲痛心疾首,“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盖聂叹了口气,他原本以为荆轲的酒劲儿已经过了,却不想其实正在兴头上。

“没吵。”卫庄没好气道。

“你不能伤他的心。”荆轲迷迷瞪瞪双手比了个叉字在胸前,语气凶恶,“上一次你跟他说分手,他很难过——”

盖聂踹了他一脚。

“哎呦——”荆轲不为所动,“刚才是不是地震了?”表情诚恳。

“你接着说,”卫庄眯起眼睛,“他很难过?”

“没错,难过到对什么事儿都不上心了,居然还跟着不认识的人走……”荆轲絮絮叨叨,盖聂想拉他一把,却被眼疾手快地摁住,“嬴政一直骂他太大意了,其实我觉得他就是没从失恋中恢复过来,要不是蒙恬几个去得及时,险些着了坏人的道儿。”

盖聂不再动,卫庄也不说话。

荆轲表情莫测地看这二人,笑了笑,像完成了一个任务般,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个酒瓶子用牙齿撬了瓶盖开喝。

盖聂皱眉看着他,“明天还有工作。”不料却被卫庄甩脱了韩非,走过来将他又一次摁在自己身上。

他挣了挣,卫庄没有松手,像个固执的孩子。盖聂笑了,“小庄,我是一个能保护自己的男人,你不用如此。”

卫庄却低声道,“我不会再离开你。”

这句话一说出口,盖聂忽然完全放松了,伸手抱住卫庄,眼眶有些湿。

他是真的,非常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永远地在一起。

卫庄体会到他的心情,伸手抚摸他的头顶,就算隔着荆轲脏兮兮的外套也没有嫌弃。

两个人温存一会儿,身边酒鬼纷纷安静地入睡,夜色静好,卫庄忽然觉得就算不去酒店也没什么,只要人在自己怀里,他们来日方长。

他满足地打了个哈欠,周身气氛却忽然森冷下去,盖聂在他怀里不安地动了一下,他转头,正好对上饭店老板冷到冰点的视线。

“你们谁把账结一下。”花臂大汉将一张单子拍在桌上,十分嫌恶地看来看去。

卫庄愣住,他没有带钱,身边两个大吃大喝的人却都睡死过去。盖聂微微抬了抬兜帽,露出一角视线,又一次将手机递了过去。

“——现金!”大汉不容分说。

……

嬴政觉得自己只睡了几个小时,手机忽然震动不已,他直觉是公司出了事,眼睛都未睁开边接起电话,却听到一个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你出来结个账。”盖聂的声音静无波澜,身边老板气得“哼”一声,他又补充道,“现金。”

嬴政简直想揍他,“你闹够了没有——”

他话还没说完,盖聂再次挂断电话。威严的男人被他搅得哭笑不得,正欲打过去将人好好骂一顿,却听到“叮咚”一声,对方发来了定位。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10 10:27:00 +0800 CST  
13.

荆轲酒醒的时候,天都快亮了,他发现自己正拿着大顶,壁虎一样挂在vip候机室的墙上。

盖聂在读剧本,卫庄在看菜谱,两个人都竭力装作不认识他。

他的脾气的确很好,一翻身跳下来,向着周围忍不住拿手机记录这一奇葩场景的人们鞠了一躬,完美地结束自己的表演。似乎被他的动作感染,开始有人鼓掌。

卫庄用眼角观摩着生动场面,忍不住问道,“你是从哪里找来这么个活宝?”

“不是马戏团。”盖聂简洁地中断了他的猜想,眼睛没有离开屏幕,“我认识荆轲的时候,他是一个茶道表演者。”

“茶道?”卫庄想到荆轲跪坐在茶盘边的样子,忍不住冷笑,他主攻西餐,对东方的茶文化涉猎不多,但也知道茶艺表演绝对不是荆轲能做到的事情。

“荆轲的表演很独特。”盖聂斟酌一下,尽可能地选用中性词汇,“以动衬静,他的搭档是古琴师傅高渐离。”

卫庄隐约听过这个名字,点点头。

“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是和……嬴政一起去参加春茗,荆轲的性格很好,当他意识到自己在茶艺表演的道路上无法更进一步的时候,我提出让他来做助理。”盖聂说完,抬起头看到卫庄竟然在认真地听,有点惊讶,“怎么?你对他的事很感兴趣。”

“是你。”卫庄道,“师哥,我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你。”

这么说很伤人,但是盖聂知道,确实是。

他和卫庄都是生性冷淡的人,并不喜欢过多地说自己的事情,遇到问题也大多选择独自处理,就像盖聂直到事发之后才知道卫庄的双亲涉足了多危险的商业活动一样,卫庄对盖聂的认识,也仅仅限于已经浮出表面的那部分。

事实上在大多数时候,他们出于对对方的尊重,不会探入太深。

“了解我的伙伴,不一定就能了解我。”盖聂回应他,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小庄如果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言。”

直言么?卫庄看着他。我想知道你和嬴氏的关系,为什么嬴政会愿意任劳任怨地照顾你,为什么他的父亲会送你已远无法用昂贵来形容的豪华西餐厅作为礼物,为什么他们如此关心你喜欢谁、和谁在一起,乃至主动出手撮合你我。

然而他只是接过盖聂的矿泉水喝了一口,沉默不语。他不问问题,并不代表不好奇,只是更愿意听盖聂主动说出来。无论如何,直接询问总是太刻意了,好像自己在怀疑什么一样。卫庄在心里哼哼,他才不是一个有疑心病的男人。

没有得到回音,盖聂也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声道,“也许等手头的工作告一段落,我们可以请嬴政一起吃顿饭。”

卫庄“嗯哼”一声,生硬地表示同意。

“阿聂快吃点面包,你的胃不能饿着。”荆轲凑了过来,怀里抱着一堆给卫聂拿的早餐与水果,说完才发现盖聂腿边放着一盒没有吃完的总汇三明治,又丰盛又精致,一看就知是卫庄的手笔,惊讶地瞪大双眼。

“要是等着你投喂,他早就饿死了。”卫庄嘲笑道。

“不是吧?”荆轲揉揉眼,“我怎么记得昨天晚上你和我们在一起来着……什么时候做的?”

“在你抱着嬴政的腿哭求涨工资的时候。”对方冷冷回答。

嬴政赶来捞他们的时候,盖聂靠在卡座上睡了过去,脚边横着不省人事的韩非与犹自念念叨叨的荆轲,卫庄尽可能远地站在一边,一脸“我和地上两个智障不是一拨”的表情。

韩非虽然不拘小节,但毕竟也是个公子,很快由老同学李斯过来亲自接走送家,嬴政将一叠大钞扔在前台,看了一眼卫庄,当事人冷哼一声,傲慢地走开。嬴政没有说话,用自己带来的披肩覆在盖聂身上,正想将人扛起,卫庄又忽然出现在他眼前,一声不吭地把熟睡的人抱了起来。

盖聂不轻,但卫庄抱得很稳。嬴政无声地扯动嘴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刚想说点什么,就被荆轲抱住了脚。

“万恶的资本家——”荆轲红着两只眼,作拼命状。嬴政被他惊了一下,还不知道该做何表示,对方又一声“我穷啊——”哀嚎开来,嘤嘤嘤求涨工资。

嬴政一时挣脱不开,只能让卫庄和盖聂先回家准备妥当自去机场。不过等他们到达候机室的时候,荆轲已经乖乖地出现在这里,嬴政与盖聂略嘱咐几句,便冷着脸离开。

卫庄平静地叙述完整件事,荆轲的脸彻底垮掉。

“所以他是不是骂我了?”少侠企图挽回最后一点尊严,“他一定是骂我了,用工资作要挟,强迫我在墙上倒立。”

“他只是看了你一眼。”盖聂无辜地叙述着事实,戳了老友最后一刀,“你吓的贴上了墙。”

荆轲:“……”

“趁热喝。”空乘端上热牛奶,卫庄将纸杯递给了盖聂,推了推纸盒,“早餐要吃完,别像个女人似的靠节食控制体重。”

盖聂被他刺激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荆轲在一边撕开一包饼干,十分嫉妒,“早知道没我的份,应该去星巴克买个。”

盖聂面无表情,“外面卖的哪里有小庄做的好吃。”

卫庄开心地刮刮他的脸。荆轲一口老血喷了出来,“不就是个美式三明治,能好吃到哪去?”

并不只是美式三明治。

卫庄对早餐的要求远远不止这些,他最擅长的是可颂面包与巧克力酥,可是嬴政不急不忙地驱车赶到,将他们从腌臢小饭馆里捞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多了,他们的飞机是早上七点的,这就意味着盖聂无法在餐桌上享用早餐,简单而便携的三明治是最好的选择。

实际上,总汇三明治经过了本土风味的改造,已经从粗糙的美式风格中跳脱出来,每种主料都要配以不同的新鲜生菜和酱料,把握不同口感的区分与总体味道的中和就是其中关键。火腿蛋的煎制时间不能过长,蛋的正面需要喷水以保证滑嫩。蛋黄酱用新鲜的水波蛋搅拌而成,加上一点点盐,倒在烤得微脆的面包上。鸡腿肉和猪排都需提前腌制,猪排在煎之前以蛋清浸湿,包裹上一层麦麸,放在冷锅中香煎,分成两次煎熟可以在操作中尽可能地减少热量……

……

卫庄没有说话,荆轲似乎已经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比美食节目更为复杂与细致的内心独白,乖乖地闭上了嘴。

自此,一路平安无事。

楼主 彼岸泽陂  发布于 2017-12-11 00:47:00 +0800 CST  

楼主:彼岸泽陂

字数:45147

发表时间:2017-11-10 02:1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1-06 11:30:09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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