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聂王道】《纵横杀》(微微微虐向 强强 相爱相杀)

乃们喜欢的相杀来了,相杀来了,相爱还会远吗?远目……
这一章大家都很清楚了,是参考了大电影的设定。关于蚩尤城的记载,见于《水经注·卷十三》涿水条记:“涿水出涿鹿山,世谓之张公泉,东北流经涿鹿县故城南……《魏土地记》称,涿鹿城东南六里有蚩尤城。泉水渊而不流,霖雨并侧流注阪泉”。又引〈晋太康地理记〉曰:“阪泉亦地名也。泉水东北流,与蚩尤泉会,水出蚩尤城,城无东面”。故涿鹿在今河北涿鹿县。涿水待考。蚩尤泉在今涿鹿县。阪泉在今北京市延庆县。 新安县有蚩尤屋场等。
以上来自度娘,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蚩尤活动和最后的战役都发生在中原,河北境内,虽然离昆吾也有600多里的距离,但是把故事放在楼兰,恩,略远了。所以这里我就自由发挥相杀相爱的真谛了哦!
有事留言。
以上。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18 12:04:00 +0800 CST  
最近到处跑忙,只有半章没写完,放个图^ω^大家随便看 @为什么爱DM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24 00:33:00 +0800 CST  
@魔女军团团长@为什么爱DM@无忧花开之夏@殇晓桐@卓蝶漫舞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25 16:28:00 +0800 CST  
第十六章


巨大的剑气劈开了山壁,天光色从破损的石壁上透进山体中的洞穴,洞里早已一片狼藉,巨石与鲜血,锁链与剑光。
破损的石缝里,一片苇白色的袍子被剑气割断,在如有实质的烈风中委顿于地,盖聂的身型在黑暗中上下翻飞躲避蚩尤剑的步步紧逼,他手中的鲨齿在与蚩尤剑碰撞时发出巨大的悲鸣。
这是不仅仅一场屠杀,更是一场鬼谷双剑最强悍的较量,一场名剑与剑客之间几乎引来天降风雷的比斗。山洞已有崩塌的迹象,碎石滚落之声不绝于耳。盖聂趁着蚩尤剑劈面而来的巨大力道往后疾退,已剑撑地一跃而起,眼看就能翻身越出洞穴破开的天顶。
但蚩尤剑、或是卫庄早已预料他会这样一般,在短暂的一击之后卫庄脚尖触地,靴子在地面上踩裂出一道深深的痕迹,他借着这股力道跃上半空,挥动蚩尤剑迎头批下。
一阵罡风夹杂着碎石朝盖聂劈来,盖聂迫不得已改变姿势以鲨齿格挡在头顶。
一声巨大的碰撞之声,有金红色的火光在蒸腾的烟尘后迸发开来。苇白色的人影被强大的力道击落于地,滑行出长长的一段距离。

烟尘散去后,盖聂手中鲨齿支撑着他,他喘着气,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显得后继无力。鲜红的血从他腰上肩上与腿上的伤口汩汩流出,除了被蚩尤剑吸走的,更多的鲜血溅落地上,染红了碎石。
卫庄面上金色的图腾似乎在闪光,他的嘴角露出满足的笑容,仰着头喃喃道:“吾之大阵,即当成矣。”
盖聂眯起眼,瞳孔中有摄人的光彩。他方才就。他的伤口很多,大多却并不会立时致命。现在看来,邪剑极有可能需要用鲜血完成一个仪式。
想到此处,盖聂心头一动,足见点地跃上被剑气削去一半的巨大石台,从上往下望去,底下碎石与鲜血混杂一处,但以他的目力,已经能够看出端倪。
一乾、二兑、三离、四震,竟然是伏羲先天八卦!
蚩尤剑控制住的卫庄此刻已然入魔,他“呵呵呵”地笑起来:“才得见,已是太迟!阵法即成,以汝之血祭吾,汝当幸之。”笑罢,又是一剑劈去,盖聂狼狈错开身体,右侧胫骨一面再被剑光划开皮肉,一瞬间的剧痛险些使他跌下高台。
盖聂在地上借力翻滚弹开,避开紧随而来的千钧之力。
他虽浑身染血,但神情越发冷静锋利,眼神中有前所未有的专注。
他还没有放弃!
且,他相信,卫庄必然也不会甘心被邪剑操控。
所以他们都不会放弃!

凭借着腾空与躲避的间隙,盖聂牢牢记住地上伏羲八卦的位置。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八卦相错,数往者顺。
此时卦象尚未圆满,他必然还有机会!
两仪生四象,四象再各自生阴生阳,生出八卦八卦两两相对,分成四时,每对性质相反,相对相立各站一端,即阴阳相对。此时乾南坤北,天居上,地居下,南北对峙,上下相对。这是蚩尤剑欲要借由八卦阵法引天地纯阳之力为己用,以人血滋养剑身,转而再铸剑魂,重入人世。
盖聂不再躲闪,以鲨齿剑尖杵地借力一弹,身体如一片孤叶一般飘向持剑的卫庄。
蚩尤剑争鸣而上,对着翻飞在半空中的白衣剑客直刺而来。
然而白衣剑客身形却是忽然一飘,也不知他是如何在空中借力折返方向,拧腰避开蚩尤剑的瞬间,手中鲨齿如同一匹白练一般从手中飞出,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刺卫庄而去。
居然是百步飞剑,而且是在这般的情况下!
若是卫庄能够控制身体,同样掌握百步飞剑的他绝不会为盖聂所伤;若他不能,那鲨齿必定当胸将卫庄穿体而过。
盖聂此刻正是在赌!
他在赌,卫庄必定不会坐以待毙!
而蚩尤剑果然迟疑,原本直刺盖聂的剑锋微微偏移,往着格挡鲨齿的方向侧移而去。
盖聂等待的正是这个机会!他手中的剑即便不是渊虹,但与剑合一的感觉并不曾消失,在蚩尤剑犹豫的一瞬间,盖聂整个人足见踏裂石板,如一只高飞的大雁往山洞外面飞去!
百步飞剑竟然只是虚招!
在蚩尤剑一力格挡之后,剑身如同有了意志一般被盖聂用内力吸回身边。或者,围魏救赵,这原本就是盖聂的意图。

山顶上,雪簌簌下着,还没落下便被山风吹得横飞斜舞。
黑暗的洞穴里有暗哑低沉的笑声,这个笑声与卫庄在机关城流露出来的气势略有不同。
盖聂低着头,他看着手中紧握的鲨齿,看着顺着剑身滴落的鲜血,毫不为自己面临的劣势所动。
身穿黑色锦衣大氅的男人步履沉缓得一步一步踏着碎裂的地面从黑暗中走出,他的白发在漫天飞雪中似是自己有了生命一样飞散开来。血红色的瞳孔专注地盯着站在山崖边的沉默的剑客。
盖聂的手指从鲨齿的剑柄慢慢向剑尖的方向抚摸着,随着他手指的移动,鲨齿也发出细微的嗡嗡之声。
卫庄红色的瞳孔一凛,他能感觉到剑气的聚集,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百步飞剑应有的剑势!
蚩尤剑先一步动了,剑身散发出暗紫色的气焰横扫而来,待到半空之中陡然转势,从背后刺来,在盖聂的肩膀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盖聂矮身避开更加严重的伤害,他早已浑身浴血几无完好之处,但越是这种时刻,当世第一剑客就越是沉着。他能但觉到体内剑势的积累已至极致,耳边甚至能听见细微的风声与剑刃割断气流的细微声响。
就在蚩尤剑剑身回转的瞬间,鲨齿如同一匹流光一般脱手而出,直朝卫庄而去!
蚩尤剑震怒之下回转,带着夹裹雷电的气势妄图破了百步飞剑的剑势。
而盖聂任由鲨齿直刺卫庄,而他自己在原地一点之下自冲蚩尤剑飞身而去,为避开蚩尤剑的罡风,他以人为剑双手合拢一闭一合,竟然如同一柄剑那样将蚩尤剑的剑尖牢牢锁在双掌之间。
蚩尤剑剧烈得震荡起来,发出近似疯狂的蜂鸣之声。
鲨齿却在这一瞬之间,刺|入了卫庄的腹部。
杀戮仿佛随着鲨齿切入主人的身体而静止了。震荡的蚩尤剑疯了一样悲鸣,发出刺耳的尖啸。

卫庄的血红色的瞳孔看着身体被鲨齿刺破的部分,接着缓缓抬头,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瞪着盖聂:“汝……竟然……”
盖聂维持着双手锁住蚩尤剑的动作,他的目光定在卫庄面上,看他脸上再次浮现金色的图腾,在漫天风雪中或明或暗。
脸上浮满金色图腾的卫庄忽然笑起来:“很好!人剑合一的境界,想不到你能参悟到此。天下寥寥不过百年,你既然有此悟性,何不为我所用?”
盖聂浑身染血,眼神却分毫不让:“离开他。”
黑暗中的人笑得更厉害些,目光扫过被鲨齿洞穿的伤口:“汝对他下此杀手时毫不留情,又何必惺惺作态。”
盖聂琥珀色的眸中有坚定不移的光华:“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
面带金色图腾的卫庄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有趣!”

天色越发暗沉,风雪来得更猛更裂,两个站在山崖边的人大氅烈烈作响。
卫庄的喉头带着低沉而意味不明的笑声,震动带着他腹部的伤口也在来回的拉锯中溅出鲜血。深色的锦衣被血水染成黑褐的颜色,赤红的瞳孔看着盖聂。慢慢的,笑声渐渐低下去,卫庄的面孔露出一点疑惑的神色来,他眉头皱起,语气中带着些许不确定:“师哥……”
盖聂松开手。
失去了力道的支撑,卫庄朝后退了两步,已经到了悬崖边上。
盖聂眉头皱得更紧,或许是因为身体的疼痛或者是别的,他没有在第一时间上前。
卫庄又退了一步,他的大氅在风雪成暴的天幕中剧烈的飘动着,然后在下一刻,他忽然勾着嘴又笑了:“你一定会后悔……”
然后,他仰面倒下去,像是死了一样往后倒去。
他后面,是刚刚两人一起协力攀爬上来的万丈孤涯。
盖聂的眼睛一直看着流沙主人的眼睛,看着他倒下去,掉落悬崖。他的手指虚虚勾着,像是想要去抓住那日机关城被鲨齿切断的渊虹一样。那一刻他眼前晃过许多画面,有少年时难得的相互依靠相互抗争、也有重逢之后的厮杀对抗,还有那些破碎的、难堪的片段。

到最后,剑客眼睛里的迟疑像是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他握紧鲨齿,上前两步,像是一只白色的大鹏鸟一样,随着那道黑色的大氅影子,跳了下去。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3-25 17:11:00 +0800 CST  
第十七章 九泉


宽大的暗纹锦缎黑衣在山风中延缓了坠落的速度。
盖聂以剑气破开劈面而来的强大气流,在靠近崖边时借力一蹬,不过百丈的距离,他已经能触及卫庄的大氅。
卫庄毫无意识,这样昏迷的时刻反倒是盖聂最能接近他的瞬间。
盖聂记不清他们上一回这样毫无防备的靠近对方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如今的他,以一个成年人的手臂揽住另一个成年人的腰身已经略显吃力,更何况是在这种急速坠落的情境。
盖聂留意着山势的转变,在下一个突出崖壁接近的瞬间运起内力将鲨齿狠狠地插|入山体之中。
下坠的巨大力量,加上一个成年人的体重,让鲨齿在山崖绝壁上划开了长长的切口,伴随着火星蹦跳刺耳声音,盖聂的虎口被震裂开来,鲜血顺着剑柄留下。不仅是他握剑的虎口,盖聂察觉自己肩膀上的伤口也再度裂开,溅射出来的鲜血染红了自己的宽大的袍袖,也染红卫庄披散着的银白色长发,斑斑驳驳。
在带着天明逃亡的路上,天明曾被胜七的巨剑劈落悬崖,那一次盖聂也是如此带着天明一路往悬崖下探底而去。但那次情形与今次又有不同,山间罡风很重,一个健壮男子的重量足以让他失去从容的节奏。
剑身已然发热,下坠的势头才堪堪止住。
盖聂在之前的比剑中已经将近力竭,此刻他单凭一柄剑,将自己与卫庄悬挂在山崖之上。他的手臂有些不稳,这样的情形不允许他多想,必须寻找更可靠的落脚点。
幸而他看见山壁下方不远处有些微凸起的巨大石块,这些石头可能不够稳固,但容他踏足已是足够。
盖聂低着头默默计算着每一步的距离和可能会有的疏忽,却在下一瞬间眉头皱起。紧接着,他的眼睛睁大了往下看。
山崖之上,玉色莹莹,碧凝之晖,随风摇曳。
盖聂凝目望去,九片叶子,正是荀夫子口中说说的九泉碧血玉叶花。之前他一连十数日遍寻不得,想不到此刻居然在这悬崖边上看见了一朵。


盖聂提起仅剩的内力,手臂紧紧揽住一动不动的师弟,陡然将固定住二人的鲨齿拔出。
“锵!”的一声金鸣之声,在下坠的一瞬间,盖聂布履点着山石往玉叶花的方向发力而去,手中鲨齿挥动,只听“咔嚓”巨响,足以切金断玉的鲨齿将生长了碧血玉叶花的整片山石削断,连着花茎花根一道往下落。
盖聂甩动苇白色的袍袖,袖摆击碎包裹了玉叶花根茎的山石,露出被湿润泥土裹住的完整的花根。然后,盖聂借着袍袖被风吹开的瞬间,用宽大的袖口将整支花裹进自家的袖内。
这一系动作做完,二人已经下落百丈不止,越是下落越是迅疾。
风声已经巨如擂鼓,强大的气流让盖聂无法按照心意寻找落脚点。
他孤注一掷地将力量用在手臂之上,再度以鲨齿刺入山体划开巨大的裂隙以求减缓坠势,剧烈的力量使他的手臂几乎失去知觉。但他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他身上背负了两个人的性命。
不管是卫庄的也好,端木姑娘的也好,他决不能死在这里!


山间多峡谷,两仞之间有山风急速刮过,风速既疾且厉。
盖聂放弃了以剑止住下坠势头的打算,抱着卫庄,以山体悬崖边突出的岩石为借力点,在山谷崖壁上腾挪跳跃,一步一步往山谷底下而去。
越是往下,速度更急,容不得半点行差踏错。所幸山体越往下越平缓,又是不知几百丈或是上千丈的下落后,盖聂隐隐约约能看见谷底的巨大水池。
山里樵夫说过,这里有一个暗湖,被人称作九泉。
九泉,九幽碧泉。
据说人和动物掉进去,一不小心就会被湖底的怪兽吃掉,尸骨却会在山背后的大湖里被怪物吐出来。
盖聂眯了眯眼睛四处查看。水潭面积太大,只有西北角一处坡地尚且能够落足,但上面一丈以上巨石和树木交错,以他们借力的方位,已经来不及跃入那块坡地上,落入水里已经成为定局。他来不及再多做思考,在半空中微微拧了一个身,让自己背朝下把卫庄抱在上方,打算以自己的后背承受入水的冲击。
却在这时,耳边一声嗤笑传来,接着一个低沉的声音入耳:“你…以为我会感激你?”
盖聂听见不仅不怒,反倒心中大定。他的师弟只要是醒着的,这个水潭于他二人不过等闲而已。他开口道:“小庄,屏息。”
而卫庄却丝毫不打算听他的,一把扣住盖聂握着鲨齿的手。
盖聂早已在一路下山的途中耗尽力气手上血脉几近崩裂,早已没有了反抗的力气。
卫庄笑一下:“师哥,你连剑都握不住了,还想做什么救世主?”
然后在下一刻,卫庄的手陡然灌注内力,震开盖聂因为紧握鲨齿已经颤抖无法松开的手掌,一挥引得鲨齿周身剑气四溢,像是被重新有了斗志一般。
鲨齿剑有一个懂他的主人,盖聂略微感慨,一瞬间想起了渊虹。
与此同时,卫庄已经挥起鲨齿激起巨大的剑气,单手反扣住盖聂的腰,在二人落入水面的前一刻一剑劈开平静的湖面,惊起巨大的水花。
因为湖面被劈开的缘故,盖聂落入水中的瞬间虽然仍能感受到痛彻心扉的冲击,但他并没有被巨大的撞击之力震碎脏腑,落入水中之后,除了短暂的晕眩,尚且游刃有余。他屏住呼吸,在水下睁开眼睛辨识方位,拉着卫庄随水飘起的大氅指着上岸的方向。


因为天色以近未末申出,又或许是下雪的缘故,水底黑暗异常。山顶有雪光反映在水面上,模模糊糊指引着方向。
水底竟有暗流涌动,二人因为下坠之力太大,入潭之后一时止不住下沉的势头,卫庄的大氅在水中沉重异常另他无法施展,险些被暗流卷入。幸而他的大氅与苇白色的袍子交缠在一起,竟然向黏住了一般分不开,卫庄下沉的动静引起了盖聂的警觉,二人一道合力往上划水,才摆脱了水底不知从哪里来的漩涡。
待到几乎力竭,二人相继上岸,浑身上下都在滴着水,站在岸边一起抬头仰望落下来的万丈悬崖。
此刻天色已暗,空山之中都是呼呼的鸟鸣以及铺降下来的雾霭沉沉。
卫庄把鲨齿插在地上,双手交叠按在剑柄之上,阖上眼睛。
盖聂看了他一眼,转身往山腹后面的幽暗林地里走去。
卫庄并没有看盖聂,一动不动站在远处调整混乱的内息。他胸腹之间险些被鲨齿刺穿,落水之前为了劈开水面耗费了剩余的力气,所以在落水之后才险些被暗流卷走。幸好当时旁边还有盖聂……
身后很快有轻微的脚步声,卫庄睁开眼,是盖聂抱着几根树枝从林间走出,看来他是打算生火。


等到卫庄第二次暂停调息,盖聂已经升起火堆,甚至不值从哪里猎了一只山鸡,正架在火上炙烤。
火堆离卫庄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能够使他刚好感觉到温暖与舒适,又不会被木柴湿气引起的黑烟熏染。盖聂并不是坐在他对面的位置,而是隔着半丈远,坐在火堆的同一侧。
这个距离,不算朋友,也不能算敌人。
这个距离,再进一步会引起他的戒备,但退一步又会妨碍监视对方的异动。
这是从一开始,鬼谷纵横的命运加诸在他们两个人身上的距离。
卫庄的思绪飘到很久远之前,这样的场景,他已经有十年不曾见过了。
然后他听见盖聂的声音传来:“小庄,你的伤不轻。”
卫庄目不斜视:“这种事,不用你提醒。”
两人再度无话,都听着火堆里柴火燃烧发出的噼啪之声。
卫庄并不是一个擅长交谈的人,盖聂更不是,很多时候,两个人都是默默在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盖聂是救人如救火,卫庄是杀人如屠狗,但他们的目的从来都一样。
也一样坚定,互不相让。


论伤势,卫庄除了几乎洞穿胸腹的伤口,还有被蚩尤引爆丹田而造成的内伤,比盖聂沉重得多。在安静分食了烤熟的野鸡之后,卫庄再度因为虚弱陷入了闭目调息的状态。
卫庄需要休息,但盖聂知道卫庄并不会接受自己的任何帮助或者建议,所以他在卫庄刚刚入定的时候站起身,趁着卫庄毫无防备的空隙,出手点中了卫庄的昏睡穴。
确认卫庄已经陷入深沉的睡眠,盖聂从袖中取出收集柴火时采集的蓟草。他将蓟草在岸边干净的大石上碾碎,解开卫庄的衣衫,替他敷在鲨齿所留的伤口之上。剩下的蓟草又替自己身上的伤口也上了一遍药。做完这些,盖聂才取出袖内深处的碧血玉叶花。
九泉碧血玉叶花不能离土,一旦根茎见日而萎,此刻在盖聂手中已然有些干枯的痕迹。
盖聂细心检查好花的根茎无损,撕下干净的里衣将其包裹妥当,贴身放好之后,才闭上眼睛运气鬼谷吐纳之术调理内息。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01 23:34:00 +0800 CST  
这是you jump, I jump 的升级版了,两个视悬崖如无物的当世最强者一起跳崖的节奏
帮观众提问:
群众:大叔你这么容易点了二叔的睡穴,你觉得合理吗?
大叔:小庄受伤很重。
群众:大叔,你想过白凤的感受没有。
白凤:秀恩爱的去死。
旁白:其实大家重点都跑偏了,难到没想过,大叔点二叔睡穴这件事,二叔会怎么看?
大叔:(茫然,扑克脸,完全不在意)
群众:其实我们觉得……这个梗甚好,考虑到二叔的睚眦必报……
二叔:师哥,你会付出代价的。
……
作者忽然默默激动了肿么破?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01 23:37:00 +0800 CST  
【清明特别篇】红尘路尽

墨家临海据点的山崖上,盖聂望着远处被夕阳染色的海面。
“小庄,此间事了,你可会回鬼谷去?”
卫庄也望着逐渐转淡的天际,并不开口。
良久,盖聂以为他已经不想说话的时候,他听见卫庄说:“或许不会。”
盖聂扫了一眼卫庄手上历代象征鬼谷先生身份的戒指,终究没能开口。
卫庄却在这时转过一点儿头,长长的白发被风吹动,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只留下一双阴沉的眼睛:“师哥,你尚且欠我一战。”
盖聂沉默着。
日落了,天幕被黑暗重新笼罩。
卫庄忽然慢慢说:“每一个黎明的开始,都是在等待着黑暗的来临,日复一日。”
盖聂叹道:“每一个黎明,也是无尽的可能。”
卫庄嗤笑一声:“师哥,你不敢应我一战?”
盖聂转过身,正向卫庄。他的目光澄澈,看着卫庄:“此身尚有俗世未了,并非不敢应你,却是想等此间事了之后。”
他话未尽,卫庄已经皱起眉:“帝国和他的皇帝,已经是樯橹之末。三月之后,鬼谷中,你若不来,我必屠尽你尽心辅佐之人。”
盖聂微微发急:“小庄!”
卫庄已经转过身:“我言出必践,你不必再说。”
……
卫庄与流沙与墨家分道扬镳,似乎印证了天下形式合久必分的道理。
秦王由于儒生妄议朝政,下令逮捕儒生,并发下焚书之令,一时间天下读书人人心惶惶。
不过两月,始皇帝排除龙虎卫包围小圣贤庄,先是勒令小圣贤庄的人交出藏书楼典籍。小圣贤庄当家伏念断然拒绝之后,龙虎卫将小圣贤庄的人悉数捉拿,伏念与颜路不肯独自逃跑,皆束手就擒,唯有张良因在项羽军中议事躲过一劫。
张良闻讯之后,当即向盖聂求助,忘其能襄助援手,一救小圣贤庄诸人。
盖聂与张良日夜兼程赶回桑海,赶到时,却是始皇帝已经下令坑杀所有意图反抗之儒生。
事态危急,盖聂顾不得长途奔波与张良二人力战秦军,为了给张良机会去找寻被抛入坑中的儒生,盖聂一人仗剑当关,与六百秦军厮杀搏命。
就在他远远看见张良背着颜路与伏念二人冲杀出活人大坑之时,却忽然听闻背后风声,紧接着,一柄飞剑当胸穿过!
盖聂回头,望着来人,额上冷汗流下:“赵楠阳,你……”
来人正是曾经与盖聂南北其名的清霄派掌门人赵楠阳,他慢慢走进染血的剑客:“盖聂,怪就怪,你太不识时务了,天下局势如此,你既然冥顽不灵,何不就此归去?”
盖聂闭上眼,在他全盛时期必然不会把赵楠阳放在眼里,但他现在已是樯橹之末。盖聂睁开眼,余光看见陆续已有墨家子弟将坑中儒生纷纷救出,心中的不甘淡去不少,唯一一线心音在耳不停分说:“三月之约,师哥莫忘。”
赵楠阳握住插|入盖聂胸口的长剑,用力抽出,献血喷溅出来。
盖聂踉跄几步,依靠在一块大树边,望着天。他的天空从蓝色变为红色,渐渐化作黑白二色,耳边也不再有赵楠阳的狰狞笑声。
没有不甘,他该做的也都做了,此生已了。
他也累了,是时候该歇歇了。
唯有遗憾,小庄,我欠你的一战,又不能应约了。
……
卫庄在鬼谷等过了夏天,又到秋天,一直到盖聂的死讯传来,一直到始皇帝驾崩的消息。
那一天,卫庄在鬼谷树下立了很久,他说了一句话:“师哥,你终究还是失约了,为了这个世道。”
那一天,卫庄劈倒了鬼谷唯一的树,离开了鬼谷。
他带着鲨齿一路往东,找到项羽的军队,一言不发拔剑杀戮,一时间尸横遍野哀嚎盈天。
项梁赶到大喝:“卫庄,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卫庄狰狞的笑着:“他要保护的人,我要全部杀死!”
项梁未能再发一言,已经被鲨齿一剑穿胸而过,登时心脉尽碎。
……
消息传到汉王军中,刘季立时不解问张良:“这位鬼谷先生行事做法毫无章法,先生怎么看?若真是与已故剑圣仇深似海,先前为何要一同效力项军?”
张良默默叹道:“这是他与剑圣二人之间的恩怨,旁人无权置喙。”
……
因为卫庄的屠戮,项军战力大减,汉王趁机招兵买马暗中部署,终究赢得先机。
再后来,天下改姓了刘。
而鬼谷派从世间消失,天下也再没有人看见过白发黑氅的鬼谷先生。
也没了以后。

(以上祝贺清明节)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03 23:35:00 +0800 CST  
【正文卡文小剧场】


盖聂:小庄,你在想什么?
卫庄:我在想高中那三年封闭式的生活。
盖聂:……
卫庄:师哥,三年学习,就为高考笔试一搏,你为何一声不吭逃了?
盖聂:你我二人,只有一人能上大学。既是同门,何必你死我活。
卫庄:这些年,你去了哪里?听说你走捷径出国了?
盖聂:……当时秦国的王庭大学破格招人,我想着名额不要浪费,就去面试了。
卫庄:我们本来就是为高考而生的,如果没有高考,我们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盖聂:所谓强者,就是必须把所有人都挤出分数线外吗?
卫庄:优胜劣汰,不过是毛X厂中学的教育理念罢了。
盖聂:被这样的应试教育束缚的我们,就算是人生赢家了?
卫庄:两个好朋友遇到了一头猛兽,于是其中一个立刻开始换上轻便的鞋。另一个问他,你换鞋也跑不过猛兽啊。那人回答,我只要跑得过你就可以了。
盖聂:……
卫庄:师哥,我只要考赢你就好了。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05 18:36:00 +0800 CST  
第十八章 野有死麇

卫庄知道自己是在睡梦中,却不记得自己如何进入放下戒备沉沦下去。许多年过去了,他从未放心入睡过,防备之心再难放下。
韩宫旧梦,挥动屠刀将令的都是血亲。可那又如何,他也同样对着他们亮出了屠刀。故人故事,再入梦中也不过是猩红火海一片。
火,是他亲手点燃;宫阙,是他亲手毁灭。
然后火光背后,暮色漫漫,一路前行的路上,总之有了些许执念。这执念也不知是从何而起,若要真心细数,大约是那鬼谷三年。
三年很短暂,在他的一生中不过白驹过隙。
那三年里,是他一生中最孤单的时光,一个师傅传授课业,还有一个命中注定的敌人。
黑色的雾霭过后,是鬼谷那颗婷婷如盖的树,树下一个人正在练剑。
他忽然就这么驻足而立,望着对方练剑的光影。
他记起来了,这是他在那三年里,与见相伴的最初,是他唯一的,陪伴。

再后来,他遇见过很多人,也收服过很多人,也尝试过与人合作联手,这里面有韩国的红莲公主、有公子非,还有丞相的孙子张良,这些各种各样的名字,在他的眼里,他们悉数组合成了两个字。
流沙。
聚散流沙,是一种与命运的对抗;而对抗陪伴,是另一种无法挣脱的宿命。
树下练剑的身影在一招看熟了的气贯长虹之后收了势,然后他看见穿着白色剑装的少年盖聂向自己走来,开口说:“小庄,你回来晚了,已经错过了晚食。”
卫庄听见自己“哦”了一声。
然后少年的师哥提起剑转身要走,却在转头的瞬间又回过头来:“师傅罚你不许用晚食,我……我会分一半给你。”
卫庄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你以为我会稀罕?”
他看见盖聂漠无表情得转过身去背对自己:“你不稀罕可以拿去山里扔掉,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卫庄觉得自己的血液忽然有点发热,他的瞳孔倒映出的夕阳带着血红的色泽。
少年的师哥已经走远了。
更远的地方,是他在鬼谷三年所谓的“家”。
卫庄握紧了手中的剑。
他很清楚,想起过去对于剑客是一件危险的事情,证明自己还有牵挂。不管是好是坏,都可能是致命的弱点。
所以卫庄告诉自己,这个梦,着实做得有些长了,自己应该醒来。
强迫自己醒来的办法很多,卫庄选择了最直接的方法,他拔出鲨齿,对着渐渐远去的背影一剑劈下——
梦境,碎了,一起碎掉的还有远去的背影。
卫庄睁开了眼睛,天光已经微微发白,透露着被云雾湿润过后的天青色泽。空旷的山谷有尚未归巢的夜枭啼鸣,声声催心。
卫庄略带疑惑地坐起身,或许是休息的时间太久,他几乎想不起自己为何会躺在这样奇怪的野地里。
“你醒了,小庄?”
卫庄略微一怔,侧头看向距离自己半丈之外的人,颦起眉头,压得一双银色瞳眸越发让人看不真切。
他居然在盖聂面前毫无防备得睡过去了?
不过刚刚这样想了,谁知盖聂似乎知晓他心中所想一般开口道:“你受内伤极重,我……是我点了你睡穴。”
卫庄眉头面色越发深沉,他低头看向手边青青草地,没有回应盖聂的话,反倒是说起全然无关的事情:“这是翘摇草,挂蕾三日方能开花,开花三日方能结果。”
盖聂大约明白了卫庄的意思,却并未说什么。
卫庄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记得之前并未见翘摇开花,师哥,我睡了几日?”
盖聂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四日。”
卫庄很清楚盖聂是一个不擅长说谎的人,与当年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游说列国瓦解合纵联盟的鬼谷张仪比起来,盖聂简直不像是鬼谷出来的人。当然,在这一点上,卫庄自己的行事做法也和昔日苏秦完全不同。

或许是卫庄的沉默引起了盖聂的注意,他难得去猜一个人的心思,但他此刻觉得卫庄的心情,应该很不好。他斟酌说道:“你本就带着内伤,加之蚩尤嗜血,吸取你内力精魄化为己用,你比我想象中,醒来得还要快。”
卫庄低头嗤笑一声:“你是在恭维我的失败吗?”
盖聂头微微动了动:“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你本就受了极重的内伤。”
卫庄冷哼:“如果是寻找借口的话,我还不需要你来帮我,师哥。”
盖聂不再开口,他站起身来,拿起身边的木剑,转身往低矮的丛林里走去。
卫庄余光看见那把木剑和之前的已经不同,他记起一起落水的时候,盖聂手中只有鲨齿。
卫庄低头看着手边静静躺着的鲨齿,手指慢慢收紧,握住剑柄。
盖聂,应该就是这样,沉默着守了他四天。

这一次盖聂回来的时间稍微久一点,他带回了一只刚刚被木剑杀死的公鹿。卫庄看着公鹿身上的致命伤口,心想说不定盖聂用的是百步飞剑。
卫庄看见盖聂挖出公鹿硕大胃袋,裹上谭边挖出的湿泥,架在火上烤。
卫庄皱着眉头看盖聂忙碌,留意到他身上的白色长袍已经破旧不堪,脸上满是疲惫。想想这也是自然而然的,他既然昏睡着,在这样陌生的环境中盖聂就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
虽然眼前作累赘的是自己,但他对盖聂的做法毫不认同。这个世道根本不会有同情,弱者与强者,没有胜败,只有生死。
片刻之后,腥味被焦熟的气味替代。
盖聂从火上取下鹿胃,拨开干裂的泥封,将散发着热气的雄鹿胃囊递给卫庄:“你重伤方醒,不能吃寻常东西,鹿食山间百草,这些素食由它先吃下一回消减生气,再行炙烤,能助你伤口恢复。”
这一回,卫庄没有嘲讽,他沉默着结果鹿胃。重伤的身体、长久的断食,此刻的他的确毫无胃口,眼前的东西无疑是最合适自己的食物。
这是盖聂替他准备的。
有时候总不能明白盖聂的想法,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还能如此尽心对待这世道。
卫庄注意到盖聂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他用被山雾水汽映得有些发蓝的眸子对视过去:“师哥,你在窥探什么?”
盖聂的眼睛和十年前一样,有一点琥珀色的光泽,细细看去,好像又是深黑的颜色:“小庄,我们,不应该是敌人。”
卫庄毫不留情:“你还想逃避。”
盖聂:“小庄,你我之间已经分出胜负。而天下六国在内,皆不应该在这时候再有内耗。”
卫庄:“师哥,你错了。剑之间的争斗,没有胜败,只有生死!”

这一次对话,仍然无疾而终。
一整只鹿,足够二人分食三日有余。
以卫庄强悍的恢复能力,他在第三日已经能聚散真气运行。有鬼谷吐纳之术辅助,更是事半功倍。
但是,随着他运功入定,内力的恢复尚且可期,除此之外,却能感觉到有一股炙热的炎阳之力在他经脉中流转,这股力量时而如同涓涓细流,时而陡然澎湃用上,有时能为他引导汇入丹田,有时又会失控四处奔腾,压制起来颇为费力。
卫庄额头留下冷汗,这力量来得蹊跷,莫非是……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他身旁一声清喝:“小庄,抱元守一,不可胡思乱想。”
然而这一句声音,却似一瓢冷水进了热油,卫庄听见耳中血脉似乎陡然爆裂一般剧痛,心中涌起对声音主人的奇怪杀意,他忍不住睁开眼,目光直视声音的主人。
盖聂察觉卫庄气息不对时已经有些晚了,他看见卫庄陡然睁开的双眼里是血腥浸染的红色,心头顿时下沉。
这——是蚩尤的力量。
虽然卫庄的脸上没有图腾,或许是离开了蚩尤剑的蚩尤之力并不如先前强悍,但这一线上古凶煞之力仍能造成巨大的影响。
“小庄!清醒些!”盖聂一掌印在卫庄的背上,试图助他恢复神智。谁知手掌刚刚印上去,却感觉一股强大的吸力自掌心传来,牵引着他体内的内力源源不绝输入卫庄体内。这似一个陷阱,张开着漆黑的血盆大口,引他毫不知情得奉献精纯真气。
盖聂大惊之下不得不强行截断自己输出的内力,与掌心吸力对抗之下,不禁“哇”得吐出一口暗色的血来,喷在二人身上。

血红色眼睛的卫庄陡然转身,鲨齿在手向盖聂削去!
盖聂情急之下来不及以木剑格挡,不得不向后弯腰,靠着极致后仰的动作避开鲨齿的剑势。
这么近的距离!这样快的攻击!
而对他出手的人——是他刚刚还在照顾着的卫庄!
剑势刚刚削过盖聂的头发,却在这时改削为拍,不以剑刃为先,而以布满花纹的剑身为利器,斜斜一股力道直朝着盖聂的腰腹拍下。
盖聂来不及避让,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道拍在自己腰腹之上,震得他脏腑险些移位,一股腥甜的味道涌上喉头,又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随着这一股力道,他再无法支撑自己,后背向下倒在地上。
而木剑,离他太远,已经来不及自救。

黑色的锦履踏在他的苇白色长袍之上,让他一时无法顺利起身。卫庄居高临下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看他,嘴角带着嗜血的狰狞。
然后,卫庄朝着他举起了鲨齿剑。
盖聂仰头看着卫庄,他的嘴开开阖阖,最终沉默着,看着鲨齿高举,看着卫庄在白色天光下因为逆光而看不真切的脸。

后悔吗?
盖聂不后悔。
他依稀记得有人曾经说过:有时候,后悔本身就是一种无法偿还的代价。
既然无法偿还,就无须瞻前顾后。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06 10:46:00 +0800 CST  
我今天试着at 了几次都被删帖了,放弃了,大家喜欢自行收藏吧,以后我没办法都at了 删帖的伤不起啊
@子规声外雨如烟求改错字~
@尐彡雪灬″喵″


下一章,我能猥琐一下咩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06 11:19:00 +0800 CST  
第十九章 破晓


盖聂不后悔跟着卫庄一起跳下来,但他希望自己还能有机会把碧血玉叶花交给墨家。尽管这个希望看起来已经很渺茫,但他不会放弃。


鲨齿高高举起,盖聂闭上眼睛。这不是懦弱的逃避,他需要全神贯注地积聚最后的全力一搏。
握着鲨齿的手迟迟没有落下,或许这是猎人在等待猎物在绝望中看到渺茫生机,意图逃出生天的瞬间,这是狩猎者惯用的伎俩。
看到希望却忽然黎明前突然死去,比从来没有见到过希望要残忍得多。
盖聂忍耐着内伤反复的疼痛,他的手指屈着,没有更多的,或挣扎或愤怒的神情。
黑暗中,盖聂听见卫庄低沉的笑声:“愚蠢……他既然曾经想杀汝,汝当趁其无法反抗杀了他才对。想不到汝不仅救了他还费心照顾,让自己落到这步田地。”
盖聂没有反驳。
卫庄的声音再度传来:“所以,汝的命,注定应当属于吾。”
话音落下,鲨齿便朝着被压制在地上的人直刺而去——
却在此时,原本似乎已然认命的盖聂骤然睁眼,他手中一屈一伸,一道带着青色的剑气从指缝中溢出,暴涨三尺之长,直向卫庄面门刺去——
面对扑面而来的杀意,无论神鬼皆不可避免短暂的停顿,手握鲨齿的卫庄也是血肉之躯,不得不临时撤回几乎劈至盖聂面门的鲨齿,向后仰头躲避盖聂激发的剑气。
只听“呲”的一声,一带金色回纹镶边的锦锻头带随风飘下。
对持的两个人都顿了一顿。
盖聂直视着上方的卫庄怔忡的表情。
他知道这是卫庄为数不多的弱点。痛苦的回忆才能使人清醒,哪怕是利用卫庄的愤怒,他也在所不惜。


卫庄的额头慢慢溢出一线鲜血,顺着他的脸颊留下。在他额角上,有一个陈旧的刺字,伤口早已平复,丝毫看不出略显深色的勾画曾在额头之上留下痛苦的烙印——那是渐渐消失在秦国书同文国策之下的韩国文字“逆”。
逆者:逆天、逆伦、逆纲常。
这是高傲的贵族少年无法忍受的耻辱,天下间知晓这件事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或者不能开口。盖聂大概是仅剩的那一个。


卫庄看着地上被剑气削断的额带,他的眼神忽然明明灭灭,血腥的红色与水光倒映的蓝色胶着着。他的神情很混乱,牙关紧紧咬着,额上经脉愤胀着,手中握着的鲨齿也在随之一道颤抖。
他在反抗、他在试图重新夺回对心神的控制。
他,是卫庄。
不是随便什么可以被控制的人!
最终,卫庄忽然紧紧闭上了眼,手中的鲨齿再度高高举起——
盖聂没有再挣扎,他的眼神依然明亮,他的声音毫不颤抖。他在鲨齿再度劈下之前,开口轻轻叫了一声:“小庄。”


蕴含了足以开山裂石之力的鲨齿,渲染着金红色的剑气朝着地上被压制的人劈下。
这次再无剑气格挡,再无人自救,鲨齿毫无阻拦得直刺而下,带出蓬起的烟尘以及飞溅开来的碎石。那是地上巨大石块被劈裂的结果。
尘埃落定,鲨齿半个剑身穿透了盖聂的头发,嵌入地上的巨大石缝里。
鲨齿切断了盖聂的一束头发,却避开了他的咽喉。剑气割开了盖聂脸颊的皮肤,却没有给他更多难以弥补的伤害。
卫庄剧烈得喘息着,他跪下膝盖,依靠单手撑着鲨齿地力量维持着压制盖聂的姿势。他睁开眼,里面是虹膜是水样的蓝色,但瞳孔周围仍然有血色伴绕。
他,在反噬蚩尤的力量!


盖聂因为那一击也是力气暂时耗尽,他没有任何动作,他睁着眼睛从贴着自己脸颊嵌入地面的鲨齿上慢慢转回卫庄身上,就这样安静地、沉默地看着对方。
“师哥……”
卫庄的声音很低。他突然意识到,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做过什么,盖聂看他好像都是这样的眼神,从未改变。
盖聂的眼睛里像是装着千万年松树凝结而成的琥珀一样,干净、澄澈。他就这样静静地、带着些许担忧的、甚至带着些许纵容的,凝视着自己。
卫庄忽然听见另外一种自己血脉在心间爆裂开来的声音,像是一种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禁制被什么东西毫无防备地打开了的声音。
原本模糊不清的画卷在眼前逐渐清晰了起来,带着灼人心肺的痛苦,向他迎面扑来——
那棵树!
那间屋!
那些年!
那些守望!
那些令他执着的相抗相守!
那一句让他执着了大半辈子的誓言!
他的愤怒!
他的执念!
他的恨!
他的……纵横。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师哥……”
卫庄低下头,他的鼻尖几乎贴到了盖聂的脸上。这样的距离已经超越了同门的立场,盖聂仿佛也察觉到了什么东西超出了世人所知的礼仪范畴,他的眉头开始微微拧着。
“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卫庄没有给盖聂更多弄清现状的时间,他抬起不曾握剑的手,在盖聂未曾来得及防备的瞬间点中了盖聂的气海穴与左膺窗穴,使他暂时失去动用内力的机会。
盖聂感受到瞬间遍布全身的麻痹之感,这在某种程度上阻止了他强行动用内力对心脉造成的伤害,但同时也让他在短时间失去反抗的能力。
习武者的本能令他感觉到威胁并没有完全离去,而这种不明不白的感觉比生死一线的边缘更令他不安。
曾经经历、又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情,那些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痛苦经历,在这样的情境下再度袭上心头。
他急切开口,意图唤醒对方清明:“小庄,你!你快醒来!”
卫庄松开鲨齿,改为向下慢慢抚上盖聂的脖子。无论是谁,这里都是最脆弱的地方。
盖聂的剑术很强,卫庄从来都知道,但这个人,同样有很多弱点。世人恐怕不知道,卫庄本人正好就是盖聂的一个弱点。
这件事发生在两个注定成为对手的人身上,实在是一个讽刺。
卫庄的另一只手的手指扣在盖聂的肩膀上,就在七天之前,这里曾经被鲨齿重重地伤害过,以至于他这几日活动尚不灵便。这些,盖聂都不曾开口说过。
卫庄的手指收紧了几分,这让盖聂觉得刚刚恢复的伤口有些疼痛。
盖聂的喉头被对方扼住,想再说什么已是困难。他颈侧大脉络被钳制,血气阻碍无法顺利运行,连视线也渐渐模糊,只能睁大了眼睛,恍惚中看见卫庄额头上被新鲜血液重新染红了的刺字,以及对方如同猛兽盯上猎物的锋利眼神。
“师哥,我很清楚,在做什么……从来没有这么清楚过。”
“你……到底是谁?”这是盖聂虚弱的声音。
“……你说呢?”这是卫庄略微喘息的声音。
盖聂的目光逃避地落在对方额头的刺青上,他想抬起手去确认一些事情,可抬起到一半的手被另外一只手半途拽住,反向重新按回地上,被地上的石头磕得微微发疼。


从天光到日暮,星辰重上中天。
盖聂看见一轮惨白的月亮从某个人的肩上升起,他抬起胳膊遮住眼睛,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疲惫过。
昆吾之境的黑夜是冷冽而无情的,但这样的夜晚,盖聂居然不觉得冷。有一个人一直在强迫他清醒,不允许他逃避得昏睡过去,总是想尽一切办法逼他热起来。
一直以来,他都在尝试去承担、去承受,可终于有一天,他也会累得不想再说任何一个字。
日月星辰的轨迹每天都在改变,可是人实在是太渺小了。想反抗命运的安排,常常落得更加不明不白的境地。盖聂曾经以为自己无能为力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还没有足够的强,但在今天,这个信念第一次开始动摇。


天亮的时候,卫庄带着鲨齿离开了。
那个时候盖聂闭着眼睛,或者是不想开口、或者是睡着了,当然更可能是昏死过去,所以他没有问他还会不会回来。
在卫庄离开之后半个时辰,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坐起身,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穿带妥当,带着木剑,朝着与卫庄离去相反的方向举步。
他的脚步踉跄,气息虚弱不稳,但如同来时一样,天下第一剑客的眼神已经重新恢复冷静沉静。离去之前,他甚至还记得检视袖内珍藏的碧血玉叶花是否完好妥当。


正午的阳光穿透山间飘散的薄雾,一直漆黑的蜘蛛在林间的草丛里结网。
卫庄提着一只刚刚死去的鹿回到潭水边,这里已经没有人,水边的地上只有凌乱的痕迹,那是昨晚有人在这里挣扎过又最终放弃了挣扎的证明。
卫庄忽然失去了一切胃口,他将手里的猎物抛在地上。他又一次站在谭边的一棵树下开始等待,从日正中天到漆黑一片。
这一次与鬼谷一战那天没什么不同,他,不过是再一次经历了盖聂沉默的离去。
谁抛弃了过往,放弃了曾经。
谁最无情。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11 22:26:00 +0800 CST  
观众:你拉灯了。
卫庄:太隐晦。
盖聂:万幸……
作者:拉灯是为了大家重点不要放错,注意二叔感情的转变。
观众:借口,都是借口!你特么就是偷懒不想写!
作者:严打期间,大家慎言。
观众:等了一整周,你就酱抛弃了我们?
卫庄:这一集被用过抛弃的明明是我。
观众:( ⊙ o ⊙ )!
作者:虽然很牵强……但一定要深究,貌似也不是没有道理……
卫庄:而且我还去打猎准备准备早饭,结果回来就是特么这么个结局!
旁边:盖聂贯穿全剧的不告而别,简称逃亡。
观众:说起来,真的……有点过分。
盖聂:怪我咯?
群众:我们就想知道,肉有没有补上的一天。
盖聂:肉?
作者:他们想看你和师弟打架。
盖聂:在下好像有点明白了。
卫庄:不不不,你他么什么都不明白。
盖聂:他们难到不是想看家暴场面?
观众:…………
卫庄:早说了。
观众:……你们两个,到底谁家暴谁,真不好说。
作者:的确,情商冷暴力,也是一种暴力。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11 22:29:00 +0800 CST  
第二十章 罗之网之


天黑下来,卫庄躺着昨晚盖聂躺过的地方,一只手枕在脑后望着天幕发呆。
这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太阳每一天都会升起,可惜有些人却再也不能看见。深渊给力人们仇恨的眼睛,他也一直在用这双眼睛,去看透黑夜的尽头。
鲨齿孤独的插在地上。
那是一个混乱的夜晚,卫庄的记忆停留在盖聂隐忍而不赞同的目光中。他想自己并不是很介意盖聂的想法,一直以来他们所有的争端都是以盖聂表面上的退让作为了解,这个习惯从鬼谷一直延续至今。
所以盖聂会选择离开,他好像也有点明白当年盖聂的选择。
只是这一次,他知道里面有些东西改变了,卫庄不是很清楚盖聂能不能体会到这一次与之前的不同,但是他已经再一次有了决断。


忽然,卫庄的眉间一凝,目光冲着丛林隐藏的阴暗处看去:“你可以出来了。”
一个黑色斗篷的男人从树丛后缓缓走出,面目模糊,宽大的斗篷从头笼罩到腿:“卫庄大人,你醒了。”
卫庄难得想说点话,在这个时候,所以他很配合地问:“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这并不重要。”
卫庄耐心解释:“这关乎你有没有资格和我说第二句话。”
黑衣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下去:“或许没有关系,我只是想不到,流沙主人与剑圣,居然是这种关系。”
卫庄站起来,手搭在鲨齿剑柄上:“好奇的人,一般都活不长。”
黑衣人没有动,只是语气稍微正式了一点:“昔日繁华子,安陵与龙阳。世人只知龙阳泣鱼是风雅事,卫庄大人大可放心,在下并无恶意。”
卫庄不清楚对方看到了什么,他决定先不开口。
黑衣人果然继续说:“可我以为,剑圣大人或许并不是那么乐意与卫庄大人共赏风雅之事。或许,这是纵与横交战的一个借口?”
卫庄沉下脸,目光不动。
或许是受伤或是他太大意,居然没有留意到这个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或者说眼前这个人隐匿气息的功力已经不容小觑。他缓缓说:“你是这样以为的?”
黑衣人:“这不正是你们存在的理由吗?战争结束了,兵器就要被收藏……”
卫庄突然之间很有耐心:“那些以为战争已经结束的人,将要为此付出代价。”
黑衣人笑起来:“很好,如果这样的话,那你就说我的主顾了。”
卫庄:“哦?”
黑衣人:“我是一个愿意为你提供情报的人……对你的战争,或者说,对于你们的战争,有用的情报。”
卫庄不动声色:“你们?”
黑衣人:“你们,儒家张良是其中之一吧?你们是不是有一些计划?我还知道,你们一直在调查多年前一个人死亡的原因。”
卫庄神色凝重。
黑衣人不免得意:“我是不是证明,自己还是有一些情报?”
卫庄终于问:“那么你,想要得到些什么?”
黑衣人:“为战争提供情报的人,当然不希望战争结束——”但是突然之间,原本还妄图与流沙主人谈条件的黑衣人忽然狂叫着:“啊!你!卫庄你!”
锋利的鲨齿已经饮血,这一次不是任何猎物,而是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
鲨齿直接洞穿了他的胸口,他嘴里喷出鲜血,不住想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挂在鲨齿的锯齿之上无法动弹。
卫庄缓缓将鲨齿插|入更深:“作为一个传话人,你说得实在太多;而作为一个刺客,你又太自以为是。”
黑衣人的斗篷往后滑去,露出一张极为平凡的男人脸孔,或许这只是他众多脸孔中的一张而已。
卫庄扫过黑衣人露出的脖子侧面一直黑色蜘蛛的刺青,笑着慢慢抽出鲨齿:“你的主人应该嘉奖你,作为一个探子,你已经让我有点惊讶了。”
作为最后褒奖的话语,从流沙主人的嘴里流泻出来,并没有为即将死去的刺客带来任何安慰。黑色斗篷的男人气绝倒地,眼眶睁得大大的。
卫庄在他的衣服上擦拭鲨齿,一面说:“我应该感谢你,你的献媚与急于求成让我知道了许多事;而你,应该怪自己,知道了一些你不应该知道的东西。”
“愚蠢的人总是这样,喜欢自作聪明。”卫庄收起鲨齿,最后望了一眼这昆吾谷底,转身迈着矜持而缓慢的步子离去。
世人只知他是为金钱可以交换一切的流沙主人,却总是忽略他的另外一个身份。他是三百年一脉单传的鬼谷子,不管他与盖聂之间有什么纠葛,旁人都无权插手、无权置喙。
纵与横,还不需要别人来说教。
整整七天,卫庄一度产生回到鬼谷的错觉。
但他也很清楚,就像盖聂最终会离开,这些错觉总有一天会在现实中清醒过来。
卫庄觉得自己已经休息得够久了,或许是时候,回到流沙中。


盖聂花了三天日夜兼程赶回桑海,彼时墨家的人刚刚制定了一个偷盗千机铜盘的计划。这件事原本用不着盖聂出手,但盖聂的回归多少让班大师与高渐离都更有信心。
更让墨家振奋的事情还在后面。
盖聂从衣袖里取出细心包裹的碧血玉叶花,静静得放在长桌上。他并未多言,只是将目光投向班大师。
班大师睁圆了一双眼睛,花白的胡子不停抖动:“盖先生,这莫非是——”
高渐离也是惊讶至极:“这,莫非就是荀夫子所提及的九泉碧血玉叶花?“
雪女捂着嘴:“碧血玉叶花?是不是蓉姐姐有救了?!”
班大师凑上前去将玉叶花从头看到尾:“……九片叶子,果真是九泉碧血玉叶花呀,端木姑娘有希望了!”
大铁锤一拳捶在桌上,震得整个桌子都在抖动:“实在是太好了,盖聂,我大铁锤算是服了你了!”
盗跖看着那有些略微干枯的花儿被大铁锤震的弹起来,手上一闪就将玉叶花捧在手里:“你小心着点儿,就这么一朵奇花,被你震碎了你到哪儿去找一朵陪给蓉姑娘?”
大铁锤挠挠头,嘿嘿讪笑:“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
班大师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盖聂:“盖先生,这株玉叶花,你是从哪里寻来的?”
盖聂回道:“昆吾之地,幸不辱命。”
他的语气很平静,丝毫没有提及长途奔波的艰辛,或是在寻找奇花时遇见的困顿艰苦,仿佛一切都是运气使然,他只是去了一趟昆吾,然后恰好找到了一朵药材。但在场诸人已经没有人会像盖聂初入机关城时那样轻慢于他,就连始终不愿正面同盖聂说话的盗跖也不会轻易出言调侃。绝大多数墨家人看向盖聂的眼神中,带着几许感激与信任。
除开墨家巨子师傅这个身份,盖聂确实是在这乱世中值得信赖的朋友。


盖聂带回碧血玉叶花的消息很快被机关鸟带去小圣贤庄,隔日有间客栈便来了两位客人。
身披斗篷的是据说一直闭关钻研棋谱的荀况夫子,另一位一进门就朝着白衣剑客飞身扑上,嘴里叫嚷着:“大叔,我想死你啦!”
丁胖子挂上“今日有事主人未归”的木牌,关门闭户只待墨家与小圣贤庄的客人。现任墨家巨子紧紧挨着盖聂席地而坐。荀夫子仔细查看桌上的碧血玉叶花之后,摸着胡子道:“正是此花,我听闻此花已有四十余年不曾有人寻到过,不知……”
班大师心中大定,呵呵得笑着:“天无绝人之路,蓉姑娘此番果真有救了。这还要全靠盖先生仗义相助。”
荀况将目光投向盖聂,颔首道:“这位就是皇帝陛下亲自赐封的剑圣盖先生了,上回造访匆忙,不曾与先生深谈。不知先生这株奇花时从何处得来?”
盖聂对荀况拱手行礼:“不敢劳动荀夫子。此番能得此花,全靠荀夫子当日指点,在下有幸在昆吾之地听闻有人见过此花,这才能得次一株。”
荀夫子素来不与江湖中人论交道,这回难得与盖聂谈论几句昆吾之地的风貌。众人在一旁听了,也只能只言片语中得知其中艰辛晦涩。只有天明因为年纪小,旁听之时不住发问,发出啧啧之声。


城中宵禁时辰将近,荀况夫子必须告辞离去。
天明露出念念不舍之态。荀夫子因为棋艺之故也算与这子明小友有过交情,还是第一次看他露出这般依恋之态,想起这也不过是半大的孩童,不由心软一番,允许他在有间客栈歇息一晚,隔日赶回小圣贤庄上早课就好。
天明自然欣喜万分,拼命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间就寝,丁胖子无师自通为了表达对盖聂相助墨家的感激之情,特别烧了热水请剑圣沐浴休息。盖聂极少做此等奢侈的享受,他一贯克己,风餐露宿也不觉辛苦,本想拒绝,但架不住庖丁等人的眼神,也知道墨家诸人不知如何表达感谢,也就默默领受了此番好意。
客栈的后厨有地龙,隔壁隔开一间房子做了浴室,因为地龙从不歇火的缘故,水温很是舒适。
盖聂全身浸泡在热水之中,必须承认这对于疲惫劳乏的身体是一种暂时的安抚。
湿润的雾气弥漫在隔间里,盖聂忽然睁开眼睛,对着门低喝了一声:“谁?”
木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个毛茸茸的头探了进来:“大叔,我替你搓背。”
盖聂哑然,他记得自己进来之后,是栓上了门的。
天明鬼头鬼脑的进来,不等盖聂开口,就用一种孩童特有的委屈表情瞪着盖聂:“大叔,你走的时候一声不响,都不等着当面和我说就离开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担心你,万一你又受伤了怎么办?”
盖聂看着天明,默默地将原本打算出口的话咽下,然后对天明说:“大叔很抱歉,当日事态紧急,来不及和天明当面道别。”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18 16:36:00 +0800 CST  
时间顺序上可能略乱,原动漫里是先谷底黑衣人聊天,然后去找李斯,我这里就按照我自己的思路走了各位。其实我总觉得那一段庄叔表现得弱了,黑衣人太装逼,而庄叔居然被说得动摇了,虽然结果是庄叔接受了与墨家合作(貌似与张良劝说也有关),按我心中的庄叔应该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他是一个很懂决断的强势枭雄,张良的劝说只是一个台阶而已。但是庄叔应该根本没打算真正和大叔动手的。
认同的握爪!
大叔出浴图,想不想看?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18 16:36:00 +0800 CST  
第二十一章 诲尔谆谆

天明泫然欲泣的委屈神情一顿,盖聂大概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个会向他郑重道歉的人。而正是这个人,也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强者。
天明自出生就没有父亲,小高他们总说他的父亲是一个大英雄大剑客,可天明心目中一直有一个英雄的形象,并非他们口中洒脱不羁的侠士,而是另外一种,隐忍的、沉默的形象。
真正的强者,是不是就是这样模样的?
天明默默走近盖聂,举着手里的布巾对盖聂笑:“大叔,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你是我的师傅,我也应该为你做一点事情。”
盖聂目光温和得看着天明,看着他强打精神说笑,想起了在机关城倒下前这个孩子的哭声。那个时候他一度以为他的坚持他所追求的梦已经被这个世道抛弃了,是这个小孩一直告诉他,他是被人需要的。
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盖聂本身也是一个并不擅长拒绝别人的性子。所以当现任墨家巨子用飞快的速度脱光了自己往浴桶里跳的时候,他很自觉地让出了自己后背的位置。

原本咋咋呼呼的天明在看见盖聂的后背时忽然怔住了。
盖聂侧头看过去:“怎么了,天明?”
天明的声音传来:“大叔,他们都没告诉我,你这次又受伤了。”
盖聂一怔,心头微微暖起来:“天明,大叔没事。”
天明吸了吸鼻子,往前靠一点。盖聂听见划水的声音,然后自己的后背上被湿热的布巾覆盖住了,开始上下擦拭。
“大叔,你怎么身上都是伤?肩膀上这道伤口到现在怎么还没好?当时是不是伤得很重?是谁伤的你?当时是不是很疼?”
盖聂心想天明毕竟还是一个孩子,这样一大堆问题问出来,前面问了什么恐怕都忘记了,他只用回答最后一个就好:“大叔,不疼,让天明担心了。”
天明和盖聂在一起的时间不算短,他已经习惯了大叔一力肩抗的性格,不再多言,手下卖力得替师傅搓背。只是很快,他又疑惑起来:“大叔,你的腰上的伤,好奇怪?”
盖聂一怔,腰上?
他并不记得腰上有伤。
天明已经继续往下说:“不是剑伤,不是刀伤……可是为什么像是有好几个黑色手指印一样?”

盖聂突然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那个混乱的晚上他能保持神智清醒的时间不多。他一开始的对抗让卫庄失去耐性,卫庄手段一向直接,下手的时候没有什么温情可言。
在他尚有余力运气冲开穴道的前半个晚上,卫庄一直钳制着他腰间的腰俞、髓空二穴,以至于他腰间往下根本使不出力气。
再后来,长时间的侵占与伐挞让他的体力和意志一起耗尽。他从来不会轻易向任何人低头,但他对卫庄始终有所顾忌,或者说,他们中间始终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同门之情。就像卫庄在最后关头反噬了蚩尤而没有伤及他的性命一样,他同样在机关城无法对卫庄下更重的杀手。既然没能放任他跌落悬崖生死由天,那么后果也必须一力承担,不能回头。
后半夜,卫庄也失控了,而他也在长久的纠缠中开始低头。他实在无法理清两个人走到今天这步的缘由,只是本能觉得这一回与上次机关城之后养伤的经历不一样。这次他除了虚弱疲惫,伤得并不重。已经三天过去,他没想到还留下淤青让天明看见了。

大概要感谢于盖聂长期的沉默的习惯,这一次的语塞和心虚居然没有引起墨家巨子的注意,他已经自顾自往下说:“我听丁胖子说,天下有一种武功叫做无极指,功夫都在一双手上,足以开山裂石。大叔,是不是无极指也是坏人了?”
盖聂一句话都没说,贴心的徒弟连借口都替他找好了。虽然剑圣此生从不妄言,但逃避问题的法子他却尤其擅长。以前用这个法子回避师弟的诘问,现在用着法子忽悠小徒弟也毫无障碍。
于是剑圣调整了姿势,把天明放在自己能看见的地方,然后对他开始授课:“天明,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好人与坏人的区分。昔日鸡鸣狗盗世人皆以为耻,然本领用得好了,也能救人一命。剑是凶器,但也分救人的剑,与杀人的剑。”
天明立即有点晕,之前的问题都忘光了,顺着师傅的话往下问:“大叔用剑也杀人也救人,但大叔杀的是坏人,救的都是好人。”
盖聂道:“但世事并非绝对。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每个人的身份都会转换。比如在嬴政与蒙恬看来,我与墨家,都是帝国的叛逆。但站在墨家的立场,嬴政可能是杀人无数的残暴君主。然而站在史书上看,却又是另外一种结论。天明,你懂了吗?”
天明无师自通,忽然问道:“那么卫庄大坏人呢?他杀了墨家那么多人,肯定是大坏人了吧。”
盖聂的眼睛在雾气后面显得有些沉郁看不真切,他的声音传来:“他是鬼谷的传人,他的理想与我虽然不同,但也层有过抵抗秦国复兴韩国的梦想。他其实一直很清楚他追寻的东西,只是手段方法与我不同罢了。”
天明糊涂了,他的神色迷茫:“可是机关城明明是他联合嬴政给毁掉了,他杀了那么多墨家人,大叔却说他抵抗秦国。”
盖聂觉得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或许太复杂了些:“有时候,手段只是他达到目的的一种途径。”
天明捧着头:“卫庄大坏人杀来这,大叔却说他不是个坏人,大叔你是这个意思吗?”
盖聂说:“有些人杀人是为了救人,另外一些杀人,确实为了救世。合纵连横,本身就是一件复杂的事。”
天明:“大叔,我怎么越来越糊涂了?”
盖聂给天明的头上浇了一瓢水:“决断,这是一个即使是能够明白,也不一定能做出的选择。所以能做决断的人,都是天下间的最强者。”
天明捧着湿漉漉的头发哀声叫嚷水进眼睛了。
盖聂嘴角难得有些笑意:“天明,你是不是有点晕想不明白?”
天明哼哼唧唧:“是啊大叔,你说得太难了我听不明白。”
盖聂关心道:“你是小孩泡太久了头晕是自然的,快起来穿衣服。荀夫子说你明日还有早课。”
天明“哦”了一声,捧着头哼哼,觉更晕了。

最后还是盖聂把天明抱回房间。
班大师因为解密机关锁的缘故这几天昼夜颠倒,看见盖聂抱着天明通过穿堂之时就开口打招呼:“盖先生,天明巨子这是……?”
盖聂对班大师颔首问好:“他睡着了,我送他回房休息。”
班大师看见天明的头发湿漉漉的,而盖聂也是一副眉间发梢带着潮气的模样,浑身的锋利之气都被水打湿了一眼,显得比平日更加随和无害。班大师的机械手臂在下巴上摸一摸,叹气道:“也真是为难你了。自从知道你独自离开之后,他虽然没有说出来,其实他一直很担心你的安危。”
盖聂垂着眼看向熟睡的孩子,目光柔和:“天明,一直是个好孩子。”
班大师想盖聂多半已经把巨子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也难为他这样一个人总是将天下放在自己前头,而立之年仍是孤身一人面对腥风血雨。如果天明真的是盖聂的儿子或许更幸福些,但偏偏他的身份又是这样复杂,背负了整个墨家的未来……想到这里,班大师忽然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同盖聂谈一谈他的徒弟也就是墨家现任巨子的一些问题。

盖聂听见班大师一阵咳嗽,他抬起头来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很快领会了墨家长老的意思。他送天明回到房间,替他细心盖好被子之后,转身又回到前堂。
班大师果然还在这里等着他,盖聂对班大师拱手:“不知班大师有何指教。”
班大师请盖聂一同坐下:“指教不敢当,盖先生待天明巨子尽心竭力。天明有盖先生这样的师傅,实在是一种运气。”
盖聂想,也许这并不是天明的运气。于他而言,有这样一个孩子全身心信赖自己,在这样的乱世里,也是他撑下去的一种执念。
班大师又说:“只是天明这孩子……我是说巨子他,孩子心性太重,有时候难免将自己置身险地,甚至影响了整个计划。”
盖聂抬头,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班大师本着独自郁闷不如大家一起郁闷的想法,将憋了许久关于“天明自作聪明趁他不在私自破解黑龙卷轴险些酿成大错”以及“天明巨子潜能巨大但时常剑走偏锋小事乱来不听劝阻”的事情添油加醋吐槽出来。
盖聂听了是长久的心塞,他没养大过孩子,最多算是洗衣做饭喂大过一个师弟。
但是只要他一想起那个如今令人谈之色变的师弟……盖聂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是不是自己的方法出了问题?
幸好这个时候班大师又开始宽慰他:“盖先生也无需多虑,我观察巨子虽行事冲动,但一颗心却始终向着正道,而且也算知错能改,想必与盖先生的教导不无关系。”
盖聂实话实说:“天明早年一个人流落街头,为了生存不得不学会很多事情。我虽然带着他一路逃亡,但也是风餐露宿居无定所,鲜少有机会教他许多道理。今日我看他懂事非常,应该是墨家诸位长老的宽容,与小圣贤庄的圣贤们的功劳才对。”
班大师想,盖聂这个人谦逊地实在是不像一个剑客:“盖先生不必客气,我们巨子恐怕唯一能听一点话的人,除了儒家子房先生,就是盖先生您了。”
盖聂不好推辞:“天明本就是盖某故人之子,盖某义不容辞。”
班大师呵呵笑道:“只是这世道险恶,盖先生总是不能随时都守在巨子身边。巨子将来也有他的责任。”
盖聂:“在下明白。”
班大师:“一切就拜托盖先生了。”
……
前堂后屋间的走廊上,赤着脚的天明靠在门后,重重得叹了口气。他面上丝毫没有先前插科打诨时候的没心没肺,只有惆怅。
大叔,我是不是很没用。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不待见我,但是我好像也真的什么事都做不好,只有丁胖子喜欢和我说话,还给我烤鸡吃。
大叔,我还是怀念只有我和大叔两个人一起流浪的日子。虽然居无定所,每天都东躲西藏,但那个时候我每天都很开心。
大叔……替你搓背的时候,我看见你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可我不敢问你是不是很辛苦,我害怕拼命长也长得不够快。
我……怕追不上你。
我不想只做一个责任而已。
我不想,你对我好,只是因为我是我爹的儿子而已。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25 15:09:00 +0800 CST  
如约更文。
对,你们没有看错,这真的只是卫聂文而已,其他的不要多想。想也是另外的坑……以上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25 15:10:00 +0800 CST  
第一张看图说话:大叔:小庄,吃饭!小庄,洗澡!小庄,洗衣服!算了我来帮你吧!

第二张图看图说话:鬼谷历代弟子,都是当世最强者……三年之后,必有一个人倒下!

第三张图看图说话:庄叔:师哥,好久不见……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26 10:18:00 +0800 CST  
这里是想处理大叔和端木姑娘的关系,哎,端木姑娘我也很喜欢啊。
原著里说端木蓉想跟着盖聂(因为盖聂做菜好吃),后来卫庄也喜欢端木蓉,结果端木蓉头也不回离开了。离开了之后,盖聂才发现自己喜欢端木蓉,而且卫庄也喜欢。卫庄为了端木蓉,对高月也是看做子侄一样对待,连带教天明武功。
我去,这原著我实在没法子往下编了。
卫庄为了端木蓉,和白芊红结婚将近10年不同房,白芊红一怒之下杀了卫庄,当然也是卫庄自己的选择。
你们能接受这种祸水吗?我觉得动画里面的蓉姐姐可爱得多啊,咸鸡干得好!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29 13:56:00 +0800 CST  
第二十二章 月出佼兮


天明的惆怅在第二天盖聂叫醒他的时候已经烟消云散,他朦胧着惺忪睡眼,摇摇晃晃起来穿戴儒家弟子的长袍。
盖聂一直目送天明拐过街角,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屋的时候,正看见高渐离正站在楼梯转角处也看着他。
盖聂想高渐离点头示意:“高统领。”
高渐离也点头回礼,自从他带回碧血玉叶花之后,墨家对他的态度已经非常和善:“阿雪已经出城去照顾端木统领,我随后也会去一趟寨中,你……今日是否也会出城?”
盖聂颔首:“自然要去,还要劳烦高统领带路。”
……
剑圣与水寒剑并肩乔装往城外墨家据点而去,一路无话。
高渐离对盖聂感情十分矛盾,因为荆轲的事情曾经恨不得见之杀之。然墨家机关城一战之后,盖聂与墨家的关系再难理清,是师亦友,舍命奔走,沉默如故。
这样的人,真的会为在嬴政驾前效力而杀害故友?如故他真的杀了大哥,又会尽心竭力带着大哥的儿子逃避秦军搜捕?
高渐离想起昨晚他在客栈后院轮值时听见浴间的几句师徒对话,盖聂这个人沉闷寡言,世人以为他清高难懂,而他也的确比他表面上的样子更清醒、更固执。只是他这样教育他们的巨子,恐怕对于墨家的抗秦大业并不是完全的好事。
盖聂察觉同行人的欲言又止,他不由扫过去一个带着探寻的目光。
高渐离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换个话题以免引出自己偷听人家师徒对话的事件,这毕竟不太光彩,于是他道:“这几日蒙恬军队搜山频繁,我总是放心不下。”
盖聂并没有多想,便问:“有何应对?”
高渐离想想墨家如今拿得出手的人还真没有几个,便道:“暂且静观其变,但墨家弟子已经开始分批撤离转移。如果再遇搜捕,你若肯出手,自然更好。”
盖聂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片刻二人即至墨家城外据点,端木蓉卧床不起的这段时日里,都是雪女每日天不亮就来,照料亲力亲为。
盖聂站在端木蓉木屋的廊下,看着雪女今日一早便移栽过来的碧血玉叶花,此花仍旧叶黄而委顿,须得用心照料七七四十九日方可恢复生机,方可入药。
雪女端着木盆走出来,她刚刚为端木蓉喂过清单小粥,但端木蓉吃得少,大多粥水都留在衣服上床上,她才刚刚整理好,仍然满面愁容。见到盖聂站在廊下,不由道:“蓉姐姐越来越虚弱,还有四十九日,不知道蓉姐姐的身体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盖聂的目光透过打开的木门望向虚掩的帐幔,那里有一个日渐瘦下去的女人一直昏迷着,而他,什么也做不了。
雪女擦拭眼角的泪,对着盖聂说:“你……进去看看蓉姐姐吧,她……一定有放心不下的事情。”
盖聂低下头,他明白墨家人的希望。可希望毕竟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做一个剑客的朋友都时常命悬一线,更何况是做剑客的妻子。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缘故,端木蓉根本不会伤在卫庄手下。同样是因为卫庄,他也没有资格拖累任何人。
盖聂没有进屋,而是对雪女说:“端木姑娘就劳烦雪女姑娘费心,在下恰好知道几样受重伤的人能吃的东西,不知可否借厨灶一用?”
雪女又是失望又是感叹,这个人永远都是这样,她有点明白蓉姐姐那个时候欲言又止的神情了。
大抵是因为盖聂常年受伤,或者是早年鬼谷离群索居的生活使他既需要伺候师傅,又偶尔需要照料比剑受伤的师弟,所以盖聂无师自通地琢磨出一套调理食物的手艺,并且很有一套。这一天昏迷的端木蓉虽然吃得仍然少,但总算有些起色。


千机铜盘的失窃是帝国启动围剿墨家计划之后的第一次重大挫折。帝国没有料到被追得有如丧家之犬的墨家尚有余力反扑。之前丢失的黑龙卷轴,加上后来铜盘的失窃,可能伴随着更加严重的后果——如果墨家解开了黑龙卷轴的秘密,帝国的安危何存?
扶苏对这件事大为光火,他并不是一个苛责下属的人,但事关帝国与君父的安危,他也会向蒙恬施压,勒令帝国的铁蹄哪怕是踏遍桑海的山林,也必须找出墨家叛逆,不给帝国留下任何隐患!
原本星魂就用傀儡术得知了墨家据点的大体方向,有了范围在军队出动的情况下,墨家据点的安全已经危如累卵。


盖聂坐在端木蓉廊下的时间越来越长,却从来没有进去掀开帘子看过这个女人一眼。他承担了每日为端木蓉料理汤水的职责,却在墨家人期待的目光中选择沉默、选择回避。
他选择了拒绝,做出了孑然一身的选择。
雪女对高渐离说:“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为蓉姐姐觉得不值。”
高渐离余光看见廊下打坐的人,对雪女道:“阿雪,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足够的勇气承担失去的后果。他,或许只是不敢去尝试。”
雪女看向端木蓉:“如果这是蓉姐姐自己愿意的呢?如果不愿意,蓉姐姐又怎么会变成这样?”
高渐离想起了天明的父亲,想起了之前对盖聂的误会,他只能说:“他只是背负了太多东西,等他有一天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再说,这也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惆怅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盖聂隐约察觉心中偶有微微悸动的感觉,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强烈,如同猛兽感知其他猛兽逼近地盘的错觉。
很快,有间客栈传来消息,庖丁被赵高带走了。这个消息无异于水中落入沸腾炭火,墨家诸人一下子愁容满面,一是为庖丁担忧,二是为诸人暴露在帝国罗网下的可能而焦虑。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琢磨出营救庖丁的计策,留守在城外墨家据点的雪女又传来消息,蒙恬与阴阳家的人已经找到了他们的据点,被雪女机智化妆躲过一劫。
事态已经万分危急,所有墨家的人不得不暂时将庖丁的事情放在一边,都赶回据点转移剩下的弟子。
可又有谁知道,他们的一来一去,早已钻入蒙恬与阴阳家联手布下的罗网之中?
木屋里被阴阳家留下潜伏着的尸神咒蛊。
只等墨家诸人踏入屋中的那一刻,尸神咒蛊从天而降,见人就叮。
这种蛊虫对于寻常人不过蚊虫罢了,然而对于有内力修为的习武者而言,确实致命之物,但凡被咬,十二个时辰之内内力全无,只能任人宰割。即便是盖聂或者逍遥子这样的剑术大师面对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小虫的时候也无能为力。


阴阳家大约是忌惮墨家中人有像盖聂与逍遥子这样的江湖人事,估计诸人已经内力消散才款款现身。
这一战异常艰辛,他与逍遥子凭借着剑术,借用燕丹灌入天明体内的内力拖延战局。然后阴阳家的星魂对尸神咒蛊极有自信,不肯在蒙恬面前认输丢脸,强提内力催动剑气与盖聂搏杀。最终,盖聂与逍遥子耗尽内力才借助蜀山巫女的帮助潜入墨家密道之中,顺着密道一路往后山撤离。
临近密道出口,莫名心悸的感觉越发强烈,这种感觉让盖聂停下脚步,他的眼神凝练起来,望向在丛林阴影的方向:“各位,且慢,有人埋伏。”
墨家诸人连忙停住脚步,一起望向丛林尽头。


此时恰逢乌云蔽月,两路人马虽然正面相对,却看不清彼此面孔。盖聂凝眉望去,却也只分辨得出对方约莫五人气息,都是内功高手,为首那人身量高伟如一把锋利巨剑一般。
虽然看不真切,但盖聂经脉之中某种熟悉的气息开始游走,危险靠近的直觉让他握紧手中木剑。若来着是敌,必定是比阴阳家更为强劲的对手。
盖聂略略沉吟,正待积聚内力几个踏步骤然趋近那人,以敌不动之我动反其道而行之,孰料他还没动,那人已经“哼”地冷笑一声。
这一声停在盖聂耳中,好像本该如此一般,只是印证了他的揣测。他抬起头,对着黑暗中的人唤了一句:“小庄。”
墨家之人听闻盖聂开口都睁大了眼睛看向暗处,刚巧阵阵夜风袭来,天上云破月开,银光洒下,照在那人脸上。
只见来人一头白色头发在月光下被风吹的微微浮动,俊目高鼻,带着强悍而沉积的死气,不是卫庄是谁?
而站在卫庄身后的,正是流沙的核心杀手们。
班大师看清来人之后不由心头一阵绝望,机关城时他们依靠着百年基业、盖聂与前任巨子尚且能与卫庄抗衡。而如今,他们只剩盖聂而已。
偏偏盖聂与诸人这个时候都中了尸神咒蛊。


一片沉默的死寂。
卫庄嘴角勾起戏谑的弧度,他用低沉的嗓音同对面的人打招呼:“师哥,好久不见。”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4-29 14:24:00 +0800 CST  
第二十三章 绝境


墨家诸人暗道来者不善,尤其是来人还是墨家最为忌惮的敌人流沙。
班大师以及逍遥子等还算得上冷静的人也在心里暗自捏上一把汗,目光不由投向盖聂。在不知不觉中,众人不知何时开始以盖聂马首是瞻;而盖聂,也总是站在众人一步之前的地方,尽其所能替人挡风遮雨。
盖聂对此毫无察觉,他只是疑惑的是自己一连数日感受到的疑虑和心绪波动在面对卫庄的时候达到了顶点。此种感觉与在昆吾之地卫庄被蚩尤控制时他散发出的威慑相似。可惜眼下并不是细查的时机。他们正面阻隔的流沙众人,紧随在后的公输家霸道机关兽,密林中更有隐隐火光闪动,正是蒙恬的精锐火骑兵正在朝这里集结。
班大师评估过形势之后,心中哀叹:莫非天要忘墨家于此?
此时,盖聂开口了,他的语气仍旧平稳。
他问:“小庄,你为何而来?”
众人皆看向卫庄,等待着他开口。
卫庄嘴角一勾,他的眉眼间本来就带着一股暴虐之气,让人见之则恐,这种情形在机关城与盖聂对战时达到顶点。而此刻,他流露出一种不同于机关城时的邪气,说:“为了结一切。”


闻言,逍遥子在心中暗叫不妙,卫庄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视盖聂。他与盖聂相交相识多年,对于二人的恩怨多少知道一些。卫庄这番话的意思莫不正是要把盖聂赶尽杀绝么?他看了一眼盖聂,在心中评估着若再度与盖聂联手合击,不知能否暂时保全在场诸人的可能。


却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从密林中传来,带着尚在变幻中的少年人的嗓音:“哈哈哈,卫庄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众人看向声音源头,蓝色锦袍面带阴阳纹路的少年人从林间踏步而出,可不正是先前还在墨家山寨中与盖聂交手的阴阳家星魂。
先前在木屋中目睹盖聂与逍遥子联手对战星魂大司命少司命的众人心中都咯噔一声。如果说卫庄的目标一直都是盯在盖聂身上,或许还能给众人喘息的机会的话,星魂所在的阴阳家联合帝国的军队,目标绝对是直指墨家众人。
卫庄目光扫过星魂,没有接话。
这算得上是一种目中无人的姿态,不过星魂暂时打算忽略这一个细节。他虽然自视甚高,但对于鬼谷双剑多少还是颇为忌惮。幸好他们一个是内功全失的余孽,另一个同自己一起站在帝国一边暂时算得上共同利益。
想到这里,星魂微笑着对卫庄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解决一点与剑圣的恩怨。”
卫庄将鲨齿往地上重重一插:“如果你再继续这样啰嗦下去,我很可能会介意。”
星魂转过脸,他的瞳孔透着阴沉沉的光,绞在盖聂脸上:“放心,不会太久的。”
……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墨家诸人都捏紧了拳头,对星魂怒目而视。
赤练扭一扭腰,撇撇红艳的唇,这个阴阳家的小子让她很不喜欢。虽然她也同样对盖聂防备忌惮,但那是真正做为一个强大对手而防备。秦国还是没落了,居然与阴阳家的为伍,为了捉一群老弱病残,连尸神咒蛊都用上了。等着流沙的人阻拦了墨家的去路,又跑来邀功,实在是连对手都不配。


卫庄的目光落在盖聂身上,不过十数日,他好像已经恢复到机关城之前的状态。此刻他对于星魂的挑衅无动于衷,目光专注而平静地看着手里的木剑,手指以起剑势正在轻轻抚摸剑身。
只可惜,过犹不及。
卫庄注意到,从刚才开始,盖聂就在回避他的目光。
卫庄勾起的嘴角更加肆意了些。
很好。
非常好。


盖聂也感受到了来自卫庄的挑衅,种明目张胆的寻衅他已经习惯了。今日的局势危急,他的内力所剩无几,便是强提累聚也至多能够发动一招剑势,面对星魂这样的对手尚且无法轻易得手,更何况还有一个剑术与他难分胜负的师弟……
盖聂闭上眼睛,不,卫庄的身上并没有多少杀气。
所以他此刻的对手,是星魂。


星魂一只手背在身后,用一种着实轻蔑的态度对着盖聂说:“你此刻内力全无,我就用一只手对付你就足够了,如何?”
盖聂低下头,就在下一刻,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惊诧中,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出手了!
而上一刻还睥睨对手的星魂睁大了眼睛,手上聚集的气刃消散于无形之中,他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咬牙切齿道:“你……居然——”
或许是盖聂给众人的印象是一个方正不知变通的正义剑客形象,大家都认为他至少会说一句“动手吧”或者“来吧”,谁知他一言不发神行出手,这一瞬间的出手打乱了星魂的运筹帷幄。
此刻盖聂身形已经掠过星魂,出现在他的身后三步之遥的地方,他背对着星魂,手上的木剑杵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
逍遥子明白,盖聂这是毫无保留地用仅剩的内力,一招之内切断了星魂手腕的经脉!他——已经完全顾不上流沙的威胁了。


星魂在剧痛之下终于收起了傲慢的神情,他气急败坏转身:“盖——聂!”话音刚落只见星魂完好的那只手蓝色气刃暴起,直指盖聂。
一旁观战的卫庄忽然将鲨齿拔起,爆发出一阵强烈到令人胆寒的杀气。
星魂被突然针对自己而来暴涨的杀气所震慑,转头咬着牙质问卫庄:“阁下是要与我为敌,与帝国为敌吗?”
卫庄态度轻慢无匹:“我对与你为敌没有兴趣,但是这个人的命,从来都是我的。”
星魂眯着眼睛思索着卫庄的话,感受着卫庄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戮之气,评估如果与卫庄的流沙为敌的后果。
盖聂喘息完毕,拔起剑握在手中,没有转身,只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这边。
卫庄的嘴角的弧度深了些。


此时逍遥子上前一步,开口道:“星魂,你此刻的对手是我。”
星魂终于在与卫庄的对峙中决定暂且退让,他收起气刃,转身冷笑着对逍遥子道:“很好,道家人宗的掌门终于不打算做缩头乌龟了?还是看见盖聂伤了我的手,才敢在这个时候出面?”
高渐离也挺身而出:“还有我。”
这种程度的激将法对于逍遥子来说毫无用处,他提起剑,聚集仅剩的内力。对着这样一个盖聂拼尽全力废了一只手的星魂,他与高渐离联手,还算有些把握能够牵制一二。
局势稍变。
原本占尽劣势的墨家在盖聂的出手之下看到希望,只要逍遥子与高渐离能绊住星魂,他们余下的人尚有能力与帝国的军队周旋。
只是这样一来,内力耗尽却又不得不正面面对卫庄的盖聂,就危险了。
众人看向站在林地边缘的盖聂,他刚刚转过身,虚虚靠着木剑支撑身体,与卫庄相对而立。


卫庄提着鲨齿,只:“师哥,你还是这样,自以为是。”
盖聂望着他:“今日师弟若为杀我而来,这就可以动手。”
卫庄剑尖慢慢指向盖聂:“很好,来吧。”
盖聂沉下眉。
卫庄嘴角噙着笑,挥动鲨齿对着盖聂所在的方向用力斩去,最近的一排树木应声而折,枯木与落叶簌簌而落,阻断了众人的视线。
盖聂在强大的剑气攻击下顺势而退,往密林深处退去。
白凤手持鸟羽符,冷哼一声:“想跑?”
卫庄已经提剑跃起,追入密林,留下一句:“他的命,是我的。”
赤练的手按在剑柄上,皱着秀气的眉,看着被断落树木阻挡的密林。
白凤晃了一晃手上的鸟羽符,嗤笑道:“要不要去追?”
赤练哼了一声:“盖聂没有内力,又怎么会是卫庄大人的对手,何必多此一举。”


而另一头,逍遥子与星魂早已动手,没有内力的逍遥子与手腕经脉受损的星魂势均力敌,再加一个高渐离,墨家这边还算略有优势。
星魂年少自视甚高,本以为今日捉拿墨家人就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谁知偏偏被盖聂摆了一道。几番挫折之下他失了先头的冷静,急躁快攻却占不了便宜,受伤的经脉也隐隐作痛起来。
逍遥子收了剑,抚摸着胡子道:“你的经脉若再拖延下去,恐怕这只手就废了。”
星魂咬牙切齿:“今日若非盖聂,你们休想脱身。”
逍遥子此刻早已是强弩之末,但他丝毫不敢表现出内力枯竭的样子,强撑着道:“得道者,天助也。区区尸神咒蛊就想将我们一网打尽,着实小看旁人。”
星魂咬着牙,心有不甘得看一眼在场诸人。
班大师面露焦虑之色,盖聂被卫庄逼入密林生死难料,而星魂也不好糊弄,再拖下去,恐怕盖聂拼尽全力争取的一线生机也就此渺茫。

楼主 不靠谱的射手座  发布于 2016-05-05 13:52:00 +0800 CST  

楼主:不靠谱的射手座

字数:229797

发表时间:2016-02-23 00:09: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8-03-06 21:23:11 +0800 CST

评论数:591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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