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不必来(纯生贴,虐文黑道强强)

【原创】不必来(纯生贴,虐文黑道强强)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5 15:18:00 +0800 CST  
之前发在大吧的帖子,应宝们要求重发,我喜喜重出江湖喽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5 15:19:00 +0800 CST  
一.
PROMISE YOUYOU ARE ALL MY SEE
杉尧望着眼前的一轮月弯发呆,目光所及隔着锈铁栏栅,已是混沌一片。他只能透过那斑驳的遮拦,望见明月悬挂,光影照射在小屋围墙外。
三天了,白殊凉说他把宋楠安置了,就会回来救他,他从第一日被关进这破旧昏暗只剩一方小窗口的屋子,已是煎熬的看着日升又落,月上枝头,轮回好久,像是指针一圈再一圈转动。
下一分钟,下一个小时,都等不到白殊凉。
肚子一阵阵的发硬发疼,他颤巍巍的双手被铁锁牢牢紧靠,反身挂在墙壁上,安慰不了躁动不已的腹部。
苦不堪言。
肚腹以肉眼可见的频率夸张蠕动,杉尧难耐的挺动腰肢,缓解不了一阵又一阵的苦痛,抹煞他的理智崩溃他的神经,却倔强的不曾呜咽岀声,将嘶哑的痛声憋在喉咙深处。
额头上沁岀越来越多的汘珠,他张开嘴大口的呼吸,心上永无止境的漫出绝望。
还要多久,还要多久。
他等不及,孩子等不及,一浪接着一浪,就要将他的腰折断。
原先洁白的衬衣已经变成血红,三日不厌其烦的折磨,使他的身上落下大大小小血淋淋的伤口,或新或旧,结着痂,化着浓。
肚子沉甸甸的挂坠在身前,凑着热闹的不分,
“别闹……
杉尧双手借力一般狠狠扯了扯链子,再忍不住的吃力摇晃腰肢,还是疼,小东西一点不懂得疼惜人,和他那**老爹一模一样。
他原就挺能忍,忍着这心酸也好,忍着这腹痛也好,他不像宋楠这般娇滴滴,自是得不到人怜惜。
刀间舔血,双手染满着亡魂数不尽数,就算他如今命折在这了,也不过叫白殊凉多收副尸体。
他不过把你当成个泄欲工具,身强力壮够他折腾折磨,不似宋楠放在心尖尖上是温柔疼宠的。
这个孩子,不过意外,白殊凉说
“留得住留不住命”
“只有我疼你!你**老爹压根不在乎你!”
杉尧喘着气盯着下坠的肚腹,感受着胎儿在腹内翻滚掀起波涛汹涌一般的疼痛,眼中逐渐盛满了哀伤,“只有我疼你啊!你能不能也疼疼我!!”
他的呜咽尽数吞没在喉咙里,月色愈发的撩人,孩子不断的动作,依旧是大力欺负着生身之人。
杉尧抬起头,眨了眨眼睛,觉得眼眶酸涩,又淌不出眼泪,朦胧的光影照在他遍布伤痕的身体上,他迷幻的瞳孔,终于是黯淡了光。
“随便吧,怎样都好。”
他想蜷缩起自己减轻痛苦,无奈连双手安抚,都无法做到。
夜还很长,天不会亮。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5 15:20:00 +0800 CST  
白殊涼在三日前收到秦昊的消息,若是想救心头好,就得拿杉尧去换。
他自是明白他们掀了秦昊老巢,逼得他一退再退又死了夫人。
秦昊恨他和杉尧已经入骨。
而这个丧家犬一无所有之后,只想着报仇。
白殊凉自是明白,若是送了杉尧去,该是去备受折磨。
他何尝愿意将杉尧送出去,只是宋楠真的不能等。
那时杉尧正洗漱完,身上一改平日的杀手穿着,只一件居家衣,松松垮垮的遮盖住肌肉匀称的身躯,唯有腹部夸张圆润的凸起。
他一只手惦着已是沉重的肚腹,一只手拿着毛巾擦去头上的水珠,目光对上白殊涼握着手机略是思索的模样。
他扯起一个笑,棉毛巾吸不完的水珠似乎调皮一般往白殊涼身上弹去,被他皱着眉头挥开。
脸上晕不开的似有层若有若无的怒气。
跟着白殊涼那么久,他清楚此刻的白殊涼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杉尧双手放在肚子下,坐在了沙发上,清冷的眸子望着抿嘴不语的白殊涼,骨节分明的双手在腹上来回的抚了抚。
“可是遇到棘手的事,需要我处理。”
“棘手。”
白殊涼转头,目光顺着耀眼的珠宝挂灯,照在杉尧柔和的面容上。
他自从怀上孩子,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曾经杉尧为白殊涼卖命,刀口舔血的日子,手下亡魂数不胜数,本是杀人如麻,早就没有了情爱安家的性质。
他却偏生对白殊涼动了心,掩埋心底,冻结在身,不可破封。
“宋楠被秦昊抓了,你帮我去换他。”
他冰冷的话语如同利刃,一瞬间便要杉尧面部僵硬,似是冻结。
他掩盖了一下内心的刺痛,低下头轻柔的抚了抚腹部。
“这样。”
扯出的笑带着丝丝温度挂在嘴角,他按捺下心
中摇摇欲坠的绝望。
“放心。”
白殊凉看了看杉尧的肚子,似乎是叹下一口气,轻柔的坐在他的身边,对着耳边吹起。
扬起的发丝顺着水珠,杉尧抚着肚子,听见白殊凉说。
“我会来救你。”
好像他信了他会来救他,在百般折磨里信,在日升月落里信,在苦苦等待里,信他。
信他终于把自己拋下。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5 15:20:00 +0800 CST  
二.
秦昊进屋里的时候,杉尧刚刚疼完,整个人面色惨白如同刚从水中捞出来,憔悴,不堪,湿漉漉。
半闭着的眼睛黯淡无光。
秦昊走上前看着挂坠在壁上的人,皮笑肉不不笑
“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么有能耐的人,竟还愿意为白殊凉做到这个地步。”
灭帮之仇,杀妻之恨,不共戴天,怎能不报。
他扬了扬手中的小刀,冷声道“拿他的一千万换你,我打赌他不会来。”
“呸。”
杉尧偏过头,向一边猝了口唾沫,眼眸里的轻蔑一览无余。
“早一千万换宋楠就完了的事,何必要换我来,你到手的一千万可就说不定飞了。”
“我可没宋楠值钱,就一床上娱乐用品。”
尽管气息是虚的,肚腹也挂坠着腰部几乎断裂,杉尧扬起一个无所畏惧的笑,两颗小虎牙在月色下冰冷的发亮。
逆着光影而立,四下房屋寂静。
他何尝值得这个数,他什么都不算,他根本什么都不算。
“我换你来,是要干掉你们!!!”
“杉尧我多恨你你知道吗??多恨你你知道吗?!我恨不得你现在就去死!!”
秦昊手中握着小刀几乎是凶神恶煞一般,已是面目狰狞的冲到杉尧面前,握着他下巴的手大力到几乎能捏碎骨头。
猛烈的撞击带来肚腹一阵碰撞蠕动,杉尧一瞬间闭上眼睛闷哼出声,连着咳嗽几番,在咽下口带着血腥味的唾液。
面色愈发的糟,隐隐约约透着灰白。
秦昊的小刀抵在脖子上,冰冷的触感紧贴肌肤,只要稍一偏头,就能有鲜红滑落。
小刀顺着月光反照在秦昊的眼中,寒冷中带着痛苦,是一种强烈的恨意。
也夹着无名悲哀,如同攀岩而升,在杉尧心底的绝望。
他们都感受过坠入深谷,明知某个结果却偏不愿接受,于他而言妻子的死讯,于他而言白殊凉的誓约。
杉尧沉默了半响,喉结轻微的滚动,他觉得腹中愈演愈烈的疼痛再次攀岩上他全部的神经,使他坚挺的立场与身体愈发岌岌可危,唯有强撑着理智与尊严,告诉他决绝不可示弱。
“他不会来的……”
他又咳嗽两声,呼吸颤抖中有些急促,
“不如,我把命赔给你。”
“你妻子,是我杀的”
“我不要你赔!!!!!”秦昊大力的拉扯过杉尧,如同癫狂已久的野兽,满眼血红。
侵入骨骼的疼痛蔓延在被死死握住的肩膀,夹杂腹中不愿停歇的爆裂折磨,杉尧绷着的神经已是到了穷头陌路。
就快要支持不住。
“你求我,你求我啊!!!求我放你!!!!!”
秦昊的神情已近乎到了痛苦边境,肆无忌惮蛮横的写满着恨意,泪水却蜿蜒,滑落在面颊,沿着紧憋的嘴唇,吊坠成线。
“你连求都不愿求我!!可我的妻子呢?他哭着求着你们别杀他,痛苦求饶的,放弃尊严的,我的妻子。”
“你还是杀了他!!!”
“你杀我啊!!白殊凉留着我这条贱命不就想看我备受折磨吗?他就不怕我疯咬吗?杀我啊!杉尧你杀我啊!!!你杀他做什么!!!”
“对不起……”
杉尧被秦昊大力的摇晃,已是头昏眼花,唇色接近苍白,半迷着的眼有些迷糊,疼痛夹杂着迷惘,还有那么些,愧疚。
他想他一定是疼的疯了,才会觉得,秦昊与他那样同病相怜。
可即使白殊凉如此,即使他雷厉风行不择手段,即使他视人命如草芥,踩着鲜血步步登天。
即使他满心满眼所有温柔都给了宋楠一个人,即使他不闻不问这个孩子。
他还是,就这样如同一个高大的存在,他敬仰且爱恋。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5 15:24:00 +0800 CST  
当初不过秦昊有了私心想回常人的生活,白殊凉不放,二人反目,互斗之后该收的手下收了,该杀的人杀了。
他就是这般,杀了秦昊的妻子,不过要秦昊生活在地狱永不好受。
“他背叛我,逃离我,他该死!!”
“那你该杀了秦昊。”
“可他是我的兄弟,是那个贱j人想过常人的生活,是他骗他,诱惑他。”
于是他举起枪,对着那个瑟缩的男人,眯起眼睛是微笑的弧度。
声线温柔。
他说,死吧。
当砰的一声响起,那个男人灰蒙蒙的瞳孔,再也没有眼皮合上,躺在那的时候,血蔓延了一地,双手握在腹部。
杉尧事后得知他怀着一个孩子,刚满两月,一尸两命。
“你杀了个婴儿。”
“那又怎样呢?”
白殊凉笑的如同鬼魅,美好的面容依旧能随意掀起涟漪。
“那又怎样呢??”
于是他想,如今自己,在这,一尸两命,是否白殊凉也会温一口茶,或是摇晃他那高脚杯,看清亮的红酒沿着杯币旋转舞动。
声音一如往常平静温柔。
“那又怎样呢?”
他没什么错,不过不爱,不过不重要,不过可有可无,仅此而已。
眼前的秦昊泪如泉涌,咬牙切齿的模样有些可怜,杉尧眨了眨眼睛,勉强笑了笑。
“嘿,看在兄弟一场,我肚子里的小东西怕是快出来了。”
“随我自生自灭的生下他,然后,你就杀了我吧。”
“白殊凉那忙,我帮不了你。”
因为我可有可无,不配他垂怜疼惜。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5 15:26:00 +0800 CST  
似乎外头,刚下了一场缠绵的雨,枝头坠着水滴,滚下去的时候,在砸起些许泥泞。
秦昊终于是撇了撇嘴,像是内心经历了一场剧烈的激斗之后,将杉尧放了下来。
铁链束缚的手腕早已旧伤添新,鲜红深红夹杂在一起,混成触目惊心的疤痕,有一些粘稠,散着腥味。
杉尧半睁着眼,感觉身体在一瞬间放松下来,头脑昏昏沉沉,腹部雷声大作,他一个趔趄,双脚无力到发抖。
秦昊稳稳的接住了杉尧,表情复杂,他几乎怎么也不会想到,曾经叱咤风云的人物,如今历了几天的折磨,便如此不堪一击。
杉尧的肚腹是第一次被打之后疼起来的,一开始仗着自己有点斤两也是扛得住,之后疼过一波,便颓靡的再也精神不起来。
他受过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无一不是血流如注,可这般腹痛,确确实实是头一遭。
如鬼门关前走走停停,一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昊的手掌撑在自己的肩窝,一只手护着他沉甸甸的腹部,就这样半推半就的借给杉尧靠了靠。
他感觉他腹部坚硬的抵着自己的手掌,偶尔有活物动作。
激烈的收缩似乎是引起了杉尧的不适,他感受手掌下一阵有力的动作,伴随而来的是他不住的颤抖。
理智的崩溃与残留,几乎就在一线之间,杉尧觉得这个孩子,就像白殊凉一般,是不懂得疼惜人的货色。
可若是真要他放,放开白殊凉,还是放开这个孩子,他都是做不到的。
秦昊如触电般放开了杉尧,听见他低着头,发丝挂着汗珠遮挡眉眼,气丝游离,一句轻轻的谢谢。
已是直不起腰。
“你,走吧,别管我。”
杉尧一只手放在腹底,一只手撑着墙壁,昏黄的屋内,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湿泥土气息,他强撑着最后一点倔强,声音甚至带着无所谓的清亮。
“我喜欢自生自灭的。”
扬起的头,在月色铺盖下,显得有些脆弱和孤独,杉尧原本就昏暗的眼睛愈加令人看不真切,无牵无挂的笑容惨淡的挂着,如同一抹绝笔。
明明双腿不住的发抖,不扶着墙壁根本就站不住,腹部也以肉眼可见的弧度频繁的动作着,他即便咬着牙痛喊出声,也不会有谁看轻与指责,可他偏偏云淡风轻。
轻到无人在乎生死,也没有关系。
“他不来,你生不生下来,都得死。”
“在给你两天时间。”
秦昊不愿在多看一眼,似乎这个阴暗的彻底的小屋,一盏灯盏都未给予,角落堆积满尘土,半干未干的水泥粘稠潮湿,外头狂风暴雨,一股扑鼻的泥腥味,沾染着草香。
他身后的这个男人半弯曲着腿,冷汗淋淋,目光中闪闪烁烁的那么一些悲伤,要他心中隐约的泛起疼痛。
“兄弟。”
杉尧喊他。
秦昊面无表情的转头,见杉尧目光炯炯。
一句多谢。
那声多谢,不轻不重,却让秦昊蓦然红了眼眶,可谁给他机会让他能说句多谢?
“如果你能将他还给我,我不仅磕头道谢,命都能给你。”
他逆着光而站,腥红的目光里,燃烧着脆弱的神情,他的声音格外的轻,像是怕吵醒了某个睡梦中的人。
“可杉尧,你还不了。”
当然还不了。
“我还有心,我让你生孩子!”
秦昊再说不下去,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白殊凉的拒人万里。
他真的没有心,又或是有心。
也全给了宋楠一个人。
杉尧最终没能再得到秦昊的一句回应,他只是锁上了门,使得房间有了点人气之后,再次归于平静。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6 19:15:00 +0800 CST  
杉尧走了几步靠坐在窗口下,干冷的气息自下而上,他木讷的眨眨眼,想着终于只剩下自己了。
白殊凉在做什么呢,他是有什么事耽搁,以至于抽不开身,才会把他忘了。
后来他想,白殊凉大概只是把他忘了。
阵痛很不规律,一会儿急痛,一会儿又慢悠悠的痛,杉尧僵硬的手摩擦着腹部,指尖的老茧粗糙丑陋。
“你不用来了。”
月色孤独的笼罩着他,四下无人,寂静无声,他觉得眼眶酸涩,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为何。
为何用完,就得被抛下。
“你不用来了。”
白殊凉,我在的地方,有点冷,无光无影,无声无人。
他抬起头,将后脑抵在泥墙,一下,一下,直到昏暗的眼神里,再看不见晴朗。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6 19:16:00 +0800 CST  
划破了心还是一样,不愿放手,让命运去蹉跎。
杉尧闭上眼睛,他颤抖的睫毛在冰冷的空气中结冻,长长久久的寂静里,连风,都失去了声音。
他尝试挪动了下身体,阵痛间隙是难得的安逸,闭上眼也许还能想到白殊凉的眉眼,冷傲轻蔑。
孤独的月色有些凄凉且迷幻的色彩,扰乱人的心弦,使得伤心事总这般那般袭来。
他如同演着独角戏,噙着笑用蹩脚的演技,拼了命的表演也没有欢呼与掌声。
可他依然笑着,踮着脚尖弯腰退场。
直到舞台的灯光照射着另一个人,后台的黑暗侵袭而入,他揭开喜剧的那面笑脸,却不明白为何再哭不出来。
后来他恍然大悟,原来酸涩是从来咽在肚里,早已涌不出来。
破损了的指尖一点点沿着腹部,滑到私密的地方,他略是挣扎的解开腰带,将裤子一点点褪去。
浓重的腥味刹那间扑鼻而来,杉尧扭头咳嗽一声,一只手颤巍巍的扶住腹部。
他能感觉下体的粘稠,淅淅沥沥的淌着,昏暗的屋子,看不清是血水还是羊水。
“我还怕生不出个孩子么”
他扶着肚子,急急喘息,月光透过小窗的缝隙,照在杉尧清冷的面容,此刻凄凉苦楚,虚汗遍布,早已再没点颜色,灰白一片。
眼眶有些许的微红,肚子又不安分的动了起来,有力的宫缩使得本该柔软的肚腹再次坚如磐石。
“别怕。”
他一只手借着力扶在墙壁,想把已经坐在地上的身体一点点挪起来。
“你别怕。”
紧护的腹部下坠,沉沉的挂在腿间,杉尧咬着牙齿,指甲几乎扒开墙壁上的水泥,又摩擦出血痕,断断续续。
他仰起头似是吃痛一般,喊不出声响,只紧闭着眼睛,长长的呼了口气。
他看不见,眼前漆黑一片,月光只一小块,绵延不绝的疼痛要他几乎下一秒就要坚持不住。
没有尽头,也没有光亮。
手掌依然轻轻的扶稳肚腹,杉尧又轻轻的拍了拍,感觉里头翻江倒海似是要掀起波澜。
垂着的眼睛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神情,杉尧的嗓音格外的轻,竟再也不像是从前那般生远冷硬。
“你别怕,我马上,就把你生出来。”
即便疼痛如凌迟,即便颤巍巍的站不安稳,即便目光所及暗无天日。
他从未怕过什么,曾经是,如今更是。
砍刀折不断他,子弹打不死他,他即便口中含满鲜血身上千疮百孔,只要白殊凉在,他永不会万念俱灰。
他眼中的万花世界,早在遇见白殊凉的那天溃散成烟,从此刀间舔血,心中再无风月。
白殊凉说,杉尧,夏天的萤火虫有些好看,等哪天玩够了,我带你去乡下。
后来他说,杉尧,我碰着了一个让我很想守护的人。
直到萤火虫变成他们的回忆,他再也等不到那场流萤。
一直等不到,从来都等不到。
他多想再看着他身边芦苇荡漾,夕阳折射下昏黄的余晖,火烧云烧满了一整个秋天。
他说,杉尧,我带你去看萤火虫吧。
而他眼中灿烂的星火,早在那时点燃,在更早点燃,点燃在心头,烧成灰烬。
冷风一吹,依然是掩埋在灵魂深处。
他的心头永刻着三个字,白殊凉。
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坚持,他所有的意义,活着的爱的,敬仰的钦佩的,无条件支持永不背叛的。
所有只关乎白殊凉。
而他陪着他闯过枪林弹雨,跌撞过鬼门关,那么些年头那么多心爱,全碎裂在他们亲吻的画面。
他木讷的转身离去,扶着额头却酸涩的难言,只道胸口缺失了一块,剧烈的疼痛着。
直到白殊凉,拥抱着他,亲吻着他,耳边是他一如既往的声响。
“杉尧,其实你用着,真的舒服”
“你吻着我,又去吻宋楠,他不嫌脏吗?”
身上是他的驰骋,大床柔软的包裹他僵硬的身体,白殊凉只是冷漠的一次次,一次次,贯穿着他,冲破他僵硬的回应。
“不脏。”
“你们不同。”
宋楠拿着便当笑着给白殊凉递过去的时候,面容灿烂的有些温暖,微长的头发柔软的披散,添上些阳光一般的温暖。
杉尧突然很想问宋楠,你能替他杀人吗?你能替他做事吗?你能为他命都不顾日日夜夜良心不安吗?
可是后来他想,他能给白殊凉做饭吗?他能笑的如暖阳春风一笑三月吗?
他不能。
他早就丢失了原本该有的样子,为了白殊凉,直到他双手占满鲜血,白殊凉却拥抱着一个洁白鲜活的宋楠,仿佛在证明,看,杉尧,你就是个死人。
你没一点色彩,你鲜活不起来。
他没胆量问白殊凉一句,你爱过我吗?
因为这么多年岁他早已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白殊凉的心里,写满的仅有不爱。
自嘲也就挂在嘴边,杉尧扶着墙一点一点的走,双腿勉强的站稳,终于是可以走上几步。
孩子还未入盆,只是将入不入的状态,走上几步便苦不堪言。
羊水定是未破,血先流些,到时候因为缺血冷了,是否也会不疼一些。
孤独与疼痛不眠不休,侵蚀杉尧的身心,要他体无完肤心无寸土。
“我不想认输。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6 19:17:00 +0800 CST  
“我不想认输。”
“你也是对吗?”
他朝着肚子轻轻诉说,嘴角挂着柔和牵强的微笑。
倘若有幸,不如秋天可以来得在早些,若是没有萤火虫,芦苇荡漾的画面,也真想再看一遍。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06 19:17:00 +0800 CST  
白殊凉醒过来的时候,宋楠正安稳的睡在身边,呼吸起起伏伏,睡颜温柔腼腆。
他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走到了阳台,高空仰望,繁华城市入眼喧闹,洁白的窗纱被风掀起,擦过他淡然的面容。
白殊凉将阳台的门关上,大风隔绝。
里头宋楠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的睡着。
他点燃手中的烟,看着他弯绕成绵延的线,绕过眼前荒芜的空气。
“你在等我么?”
他吸上一口,觉得那令人窒息又放松的味道贯穿肺腑,却有些难言的舒畅自由。
不是他不想去。
宋楠刚被换回来的时候,几乎精神到了崩溃的地步,他又急又气只想冲过去马上将秦昊一枪崩了痛快。
可宋楠无助的痛哭乞求,他瑟缩在怀里,那般惶恐不安。
他说别走。
精神是崩断的,理智是消散的,他只是紧紧的抱着宋楠,一遍遍柔声安抚。
他忘了杉尧。
直到宋楠归于平静,已经是快要恢复正常,他在夜晚突然的惊醒,才想起似乎,是忘记了一个人。
那个人也许还在等他。
从前他对杉尧的感情,是因为他是滥杀的机器,是强大的利用力,是忠心的狗。
于是他施舍着主人的关心与那一点点羁绊似的爱,他本也想拖着。
按照杉尧的实力,三天若是不能把秦昊干掉,至少也可以独善其身全身而退。
这是第四天,杉尧依旧没有消息。
秦昊的消息放过来一千万他亲自去换人,他嗤之以鼻,只是口上答应着。
他本想借着杉尧杀了秦昊,又换回宋楠一举两得。
可他却忘了杉尧临产在即。
他健康时尚且和同为左膀右臂的秦昊打个平手,如今临盆在即,又怎会是秦昊的对手。
冷漠的眼神跟随着月色飘忽不定,明天是第五天,按照秦昊的话来说,他在不去,杉尧就会死。
死?
这个字几乎与曾经风雨无谓的杉尧扯不上一点关系,他出乎意料的强大,出乎意料的一次次都活了下来。
他甚至想,杉尧是死不掉的。
他要死,也只能是死在自己的手里。
握在手中的烟渐渐燃烧,他一口口漫不经心的咽着,突然觉得他舍不得丢了一条狗。
一条跟他泥里连滚带爬滚出来沾满鲜血,却依旧满怀着敬仰与爱的,
狗。
“等着我。”
朦胧月色对他这般的人来讲,似是一种奢华的洁白无瑕。
白殊凉转过头,身后,那腼腆睡颜流光百转。
他爱死了那样的纯白,因为他污秽不堪。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12 19:44:00 +0800 CST  
指针依旧是一分一秒的转动,滴答的清冷声响萦绕在杉尧的耳旁,如同繁琐的诅咒。
一片漆黑吞没所有,看不见苍白五指与流去的时间。
“呃……”
阵痛再一次侵袭他脆弱的神经,在长长久久的时间里,不知是第几次,不知还要几次。
杉尧扶着墙壁已是走到冷汗淋漓,却是几圈的距离,如同经历劫难与生死。
“是不是我埋下的罪孽太多。”
他闭了闭眼睛,从喉咙间咽下呜咽。
满身的虚汗和愈发浓重的血腥味,这间小屋挥散不去他最为熟悉的气息。
他也曾剖开别人的肺腑胸膛,或是划破他们的颈脖,看着一地的鲜红渐渐涌出来。
从最初的不稳惧怕,到面不改色的一击致命。
也终是怀揣着那点良心不安,残忍着维护他的信仰。
肚腹猛的一个下坠,似乎要将他的肠肚扯断,杉尧堪堪稳住下滑的身体,只觉得腰间遭遇重锤,刹那间要他崩溃。
“别。”
骨节分明沾染鲜红的手轻轻抚摸上躁动不已的腹部,他胡乱的打着圈,咬牙轻声安抚。
“别闹。”
渐渐变红的眼眶,不是为疼痛而流,他支持不住又虚软无力的站着,双腿几乎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他恨这般无力,他厌恶这般虚弱,他无能。
若是都无能了,也该被丢弃了。
光是闭上眼睛,就能想到白殊凉冰冷的面孔,柔柔的微笑如清风,他永远那般云淡风轻的面孔,说出残忍至极的话。
刺穿他的心窝,痛到全身刀绞也流不出一点鲜血。
他有时候很想问,“你见到我心上滴血的样子吗?你知道我也会疼吗?”
他没问,所以即便他现在疼到理智全无精神崩溃,白殊凉都不会知道。
他在他身上驰骋翻云覆雨的时候,他不是不疼,只是他假装不疼,后来,就好像不疼了。
扯出的悲凉微笑就僵硬在嘴角,杉尧落寞的探出手指,那私密的地方似乎已经开了些距离,看不清,也摸不出。
他懊恼的吸了口气,又扶着肚子一点点蹲下。
他没生过孩子,他不知道怎么生,他也从不关心他能否生出一个孩子。
“我以为我能生下你。”
杉尧温柔的眼神扫过腹部,落寞的停在那一方光亮里。
“可我发现,真的好难。”
如果天一亮,就是第五天,他还没生下孩子,他和孩子,都会死。
手掌下传来生命的动作,这般清晰,他与白殊凉的孩子隔着他的肚皮大显身手。
“你闹我有什么用!”
他突然猛然向下按压自己的腹部,隔着五脏六腑,感觉全身的器官都开始叫嚣起疼痛。
他按压一下,颈间青筋扑扑挑起,他扬着头痛呼一声,又跟着宫缩大力按压,狠心的程度使得原本高隆的腹部瞬间凹了进去,孩子不安分的愈发张牙舞爪。
“求你。”
他向来心狠,对别人,对自己,独独不愿对白殊凉心狠。
从前便是言计必从,如今更是事事遵守。
撒出的汗珠扬起在光影里,他不懂自己究竟是否哭泣。
他从来不是不疼,只是他打碎了牙咽进肚里,早就哭不出声。
“求求你。”
杉尧的泪水就滑落在脸颊,又掉进他紧咬牙齿的嘴里,舌头一沾,就是酸涩的。
宫缩收缩的频繁,他忍着疼痛与崩溃,没命的重压着,他没什么本事,从前是,如今是,他妄想凭借一己之力,生下这个孩子。
他卑微乞求,他愿意将伤痛全权包容,只愿这个孩子,懂那么一点怜悯。
当这阵过尽,该高耸的肚腹,只移动了一丝一毫的距离,孩子隔着肚皮动荡不安分,杉尧筋疲力尽一般闭上眼睛,侧过的面容无悲无喜。
他想,
怎么爱一个人就这么他j妈j的难。
走了那么久,也按了这么久,小太姥爷一动不动,就躺在肚子里给亲爹折磨。
“你们姓白的是不是没一个好东西”
杉尧揉着肚腹,看着漆黑的夜越发深邃,清透的冷风深入骨髓,终于觉得心中酸涩的爱意再无法憋回,他拿出一只手覆盖上眼睛,恍惚觉得就那么脆弱一秒也好。
“你看看我啊……”
泪珠顺着冰凉手指渐渐汹涌,漫延过指缝,再没了命的流淌下来。
杉尧的嗓音沙哑的不成调子,已是满腔的苦涩,喑哑无奈。
“喂,白殊凉”
“你看看我啊……”
我站在迷茫路口,你欲往山水尽头,于是我满目荒芜,惶恐伸手,妄想呐喊能留你不走。
可你衣袍飞扬,面如清风。
不留,要走。
要走。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12 19:45:00 +0800 CST  
“杉尧!!你到底在哪!!!!”
白殊凉气到全身发抖,声音控制不住,是前所未有的暴怒。
就好像,被抛弃的是他一样。
在曾经每一个日升月落的日子里,杉尧的面容一如既往的木讷沉稳,他跟在身后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他早已习惯一个转身,对上他专注的眼神。
那个眼神神采奕奕,有光有色彩。
白殊凉恍惚觉得,他眼里的那些光彩,倒影着他的身影。
原来,他也在每一个清晨,专注而压抑。
“白殊凉,早上好。”
而他波澜不惊的面孔斯文的无悲无喜,只是例行公事一般接过他手中的文件袋,喝上一口淡茶,挑眉问道。
今天周几。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17 16:55:00 +0800 CST  
白殊凉的发色是清亮的,总爱穿白西装,配着一双曾亮的鳄鱼皮鞋,光洁的如同他的面容。
眸子里与心中好似贫瘠的土地,他曾想种上花,养上蝴蝶,哪怕建个房子,希望里头,能装个他。
可白殊凉的眼中从未落雨,他期待不了那场彩虹般的梦境。
肚腹下段因为挤压,不断扑扑的冒着血水与羊水,杉尧的肚腹被勒出红色的印记,他急喘着气,好似感受不到疼痛,扬起着头用尽全力向下憋气。
他感觉孩子的头挤开他的产道,硬生生撞开盆骨,在慢慢的,慢慢的滑出来。
“好,好孩子。”
杉尧伸出一只手,惨白的面容涨的通红,虚汗擦去又浮出,浸湿了额前的碎发。
底下隐隐约约的胎头,几乎要他喜极而泣,他发狠了心的用力,已是抛开痛楚于不顾。
他明知无人疼惜,可他偏认此命。
四方毫无声音。
他只感觉疼痛穿透身体的每一个细胞,绞开他的血肉,扯断接连的神经。
身体已不像自己,直到那噗嗤一声夹杂一股浓郁的气息,孩子的头坠在了腿间。
“殊凉……”
杉尧放开铁链,全身脱力几乎差点倒向地面,又在最后一刻用尽力气稳住身形。
他摇晃了会儿,气息出多进少。
眼神涣散不安定,多了些许游离。
“呃……”
他够着下身,托着孩子的头,听见外头再次枪响连声,闭上眼。
他怕等不及救白殊凉,他怕失去白殊凉。
双手用力拉扯,破败不堪的下体,与苟延残喘一般的躯体,他后知后觉的剧痛自下体弥漫全身,直到血流如注,怀中抱着血淋淋的孩子。
他不管不顾身子,拍了拍孩子,没有声响。
杉尧愣了愣,又反着拍向孩子的背脊,听见咳着羊水之后,响亮的哭声。
如同天明。
“你看,”
杉尧血红的眼眶控制不住的涌出泪水,他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亲了亲,如同一个珍宝。
“你看,今天天晴。”
白殊凉,你看,今天天晴。
是晴空万里白云悠扬。
是真的天晴。
屋子潮湿冰冷,杉尧脱下已是划破,浸满冷汗与血水的衬衣,轻轻包裹住孩子。
孩子的头刚出来的时候,他心急如焚白殊凉的状况,生不下孩子的肩膀,便使上全力,硬生生将孩子拉扯出产道,下体严重的撕裂,称得上皮开肉绽。
爆裂的疼痛依旧自下而上贯穿着身体,他因为失血,面色惨淡,眼睑微闭,昏昏欲睡。
脐带还连在肚子里,下体淅淅沥沥的流着血水,蜿蜒成一条又一条弧度,摊成一汪深红。
杉尧深呼了一口气,微微闭上了眼睛。
依然凸起的下腹留着胎盘,他一点点揉搓着腹部,将胎盘慢慢挪了出来。
痛声呜咽在喉咙,只跟着喉结上下滚动,即便是轻微的揉腹,都能使得强行拉扯的皮肤疼痛刺骨,血水流注。
来不及再好好的看一眼孩子,他将裤子穿上,咳嗽了几声,扭头走向窗口那黯淡的光亮里。
他想,这是他所剩不多的勇气了。
屋外,是暴雨之后的不易天晴。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1-17 16:56:00 +0800 CST  
初遇白殊凉的那天,大雨混杂着细雪,软蓬草堆湿腻一片。
霉味自下而上,缠绕住杉尧瘦弱的身形,他只是用破布再包裹紧自己,哆嗦的祈祷大雨落尽。
巷口的垃圾堆被野狗翻了又翻,腐烂物不知疲惫的愈堆愈高。
他躲在阴暗湿冷的巷底,听不见他人的声音。
许是巷子,太深太旧,连日的大雨使得巷口原是抄着近路的行人也绕道而行。
杉尧瑟缩在草堆里,挨过饥饿寒冷。
不知多久,他听见巷口吵闹声骤然响起,越发的逼近,他恍惚看见一束光照亮了进来,后知后觉才觉得,原是暴雨冲刷过腐烂与丑恶,白殊凉那身洁白的衣服,才看起来如同一场从天而降的救赎。
三两个少年围着一个白衣少年,似是高年级在欺负低年级。
他看见领头的几个人大力挥舞拳头,被白衣少年冷着面孔侧身躲过,来去几回,崩出嗤之以鼻的一声轻蔑。
“垃圾。”
他眼底那种无端嘲讽,夹杂着淅沥雨声,要杉尧一瞬间瑟缩躲藏,草堆发出声响,白殊凉侧身而站,隐约瞥见一个瘦弱身形。
领头的恼羞成怒,但毕竟也只是少年,三脚猫的功夫被白殊凉见招拆招,似是玩够了,也到了忍耐的极限,他猛然拉住那人的手,侧身一个过肩摔,大力到掀开水花,砸在他冷若冰霜的面容上。
依然无端的轻蔑。
“滚。”
他嗤笑一声,眼底的厌恶与不耐烦一览无余。
直到脖子上横着冰冷的刀具,散发清冷的光芒,如同白殊凉白净的面容是嗜血的淡然。
那几个高年级才后知后觉的惶恐。
只觉得下一秒,颈间就会崩裂血花,炸现在瓢泼大雨里。
待那些人连滚带爬的跌撞逃走,白殊凉手指转了转小刀,收进了衣袋里。
多年训练的灵敏使得他清晰的辨认后方不自觉的惧怕情绪,他勾出一个微笑,破天荒的接近那潮湿粘腻的草堆。
杉尧双手包着脑袋,害怕到全身发抖。
“别怕。”
白殊凉沉默了半响,好笑又无奈的伸出冰冷的手,洁白的衣服上挂着湿漉漉的水珠。
他覆盖上杉尧的眼睛,觉得他颤抖的睫毛在掌心带来轻微的摩擦,有些痒。
“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怕。”
眼睛上的温度是冰冷的,要杉尧不住颤抖的身体平静了下来,他感觉即便是这般温度,燃进心里,竟也是热热温温的。
“真是个脏小鬼。”
白殊凉抹去杉尧面容上的水花,露出他澄澈的双眼,有些湿漉漉的可怜。
“你,你才是脏小鬼!”
杉尧心急的蹩脚回应,一张面容上是紧张又自卑的情绪。
“我不是小鬼。”
白殊凉脱下一件外套,带着栀子花的淡淡香味,他的眼神温柔柔和,笑容淡如清风,偏是暖暖的清风。
他披在杉尧的身上,又摸了摸杉尧的头,明明是相仿的年纪,却好像有着遥远的距离。
杉尧看见白殊凉起身,溅开的水花如同他的人一般也是清冷安静的。
心中燃烧的无名情绪,他不知道为何突然油然而生,即便是无路可去,不知可否追随你左右,与你寸步不离。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2-30 17:04:00 +0800 CST  
白殊凉转身走出小巷,听着身后跌跌撞撞的脚步声,竟装作毫不在意的模样,扯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在巷口拾起书包,又从包里拿出一把伞,转身递给跌撞跟随又慌张想躲起来的杉尧。
“撑上。”
打开的伞足够遮挡两个人,白殊凉自顾自的往前走去,杉尧撑着伞小跑着跟上,举起的伞,罩进两个人。
“你想跟着我?”
他侧头问比他矮了些许的杉尧,看见他憋紧着唇,极力的点着头,发丝沾染水汽,眼中若有若无闪现雾气。
“跟着我会受很多苦。”
“可我想跟着你。”
跟着你,是因为你温柔又温暖,是初来乍到一瞬间那覆盖眉眼的温度,是一把伞遮挡住的水滴。
即便日后,山穷水尽,我都想追随你。
他侧头与他在雨中相望,那眼中的情绪如同穿越时光,二十几个年头,他都寸步不离的守候。
只因那时他一句,记住我的名字。
我叫白殊凉。
于是光影之间,时间匆忙流走,即便他看清了他日后的冷漠,即便他了解了白殊凉的过往与伤痛,即便他看清他无心,看清他野兽的本能,即便明知万劫不复,他都跳了进去。
竹马竹马,影子也罢。
他守候了如此之久的岁月。
那时有个名字,叫白殊凉。
是那一刻,对杉尧而言,永恒的救赎。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2-30 17:04:00 +0800 CST  
秦昊扔掉了枪,从袖子里掏出小刀,往白殊凉身前冲去,他感觉自己从未这般呐喊这般无助,他想死,他也想要白殊凉死。
“你没有心!!!!”
眼泪模糊了一片,他大喊着往白殊凉身前冲去,当胸口被捅进白殊凉的利刃,他听见背后传来震耳欲聋的枪声。
惊起鸟群。
白殊凉的瞳孔逐渐放大,他咳出一口血,侧了侧身,肩膀打入子弹,血红了一片。
他一脚踹向胸口中刀的秦昊,不可置信的扭头,看见杉尧气喘吁吁的立在他待过的树后,举着的手枪,散发着阴冷的光亮。
杉尧血红着眼眶,裤子与身上沾染着大片的鲜血,他整个人惨白如纸,微微喘息,瞳孔有些涣散。
秦昊倒在地上捂着血淋淋的胸口,看见白殊凉拼了命一般怒吼,如同野兽的嘶喊。
“杉尧!!!!!!!”
而远在树后的杉尧,眼中盛满着痛色,他看着白殊凉被他打中的手臂,血红的颜色覆盖他时常拥有的洁白,手臂无力的垂挂着。
白殊凉冰冷愤怒的眼神要他有些心酸和哀伤。
他略是摇晃了一下,脚步虚浮踉跄,却仍旧一步步,艰难的往那走去。
“白殊凉,赔给他……”
他声音轻到几乎听不见,扶着树咳嗽两声,裤子的血腥味越发的浓重。
他一步步的往白殊凉那走去,看见他怒火中烧的容颜,夹杂着些许的心疼,好似一闪而过的光影。
“白殊凉。”
“赔给他。”
杉尧再说了一遍,当他经历过生死,突然懂得了秦昊的苦楚,懂得了这一辈子的罪孽,懂得他不该对白殊凉事事放纵。
当他怀抱着一个会哭会笑的婴儿,他悲伤的不是他终于拥有了一个这样软糯的孩子。
而是秦昊,没来得及知晓,没来得及拥抱,就彻底失去。
失去那个孩子。
“赔给他什么!!”
白殊凉看着杉尧支撑着破碎的身体,跌撞的向他走来,竟不由自己的伸出一只手,想要接过他站立不稳的身形。
杉尧看着白殊凉怒气夹着担忧,那张风云变换的脸。
他多想顺着那只手,滑进他的怀中,渐渐安睡。
可他只是喘着粗气,微微的侧身躲避。
他路过了白殊凉,走到了秦昊的身边。
“秦昊。”
他将枪放进了秦昊的手中,略是咳嗽了两声,眼睛里的光淅淅沥沥,如同小雨。
他用尽力气跪在秦昊身前,又伸出手阻挡白殊凉靠近的脚步。
他扭头,头一次深情的望着他,像是要把一场席卷一生的梦境重头再来一遍。
“殊凉。”
他温柔的喊他,
“这一次,随我吧。”
他那再也隐忍不住的脆弱模样,猛然映在白殊凉的眼中,他一瞬间觉得心脏如同被人捏在手里,有点酸涩的疼。
杉尧满身腥味,他仰头看着万里无云的美好天气,声音清亮的如同发光。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满身血腥味。”
“就好像我这一生,都是这样度过的。”
从遇见你开始,为了跟随你,为了永远跟随你。
我也想干净的死去,穿一套笔挺的西装,与你相对,是黑色的。
我会把头发梳起,留下一个光洁的额头。
然后对着镜子练习最纯粹的微笑,暖洋洋的,能洒进日光。
我会有一双蹭亮的皮鞋,也是黑色的,鳄鱼皮,只是镜子里的样子,是我双鬓泛白,与你退于世间。
我想和你撑同一把伞,再回归初遇的那个梦里。
“秦昊。”
他握紧秦昊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胸口,微皱的眉头是一副轻描淡写的忧愁。
他笑了笑,在白殊凉没来得及阻止的一瞬间,扣动了扳机。
当鲜血自胸口穿透的子弹喷洒而出,杉尧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好似穿透在一个纯洁的梦里,终于不再满身污秽。
秦昊握着手枪,哭着喊着,打光了一匣的子弹。
而杉尧的瞳孔涣散成烟,他看见白殊凉错愕的眼神,那通红的眼眶,如同将要落泪。
“殊凉……”
他唤他,看见白殊凉声嘶力竭的将秦昊手中的枪一脚踢远,划过的弧度,如同一声卑微的叹息。
“杉尧!!!!!”
他唤他,将他的身子揽进怀里。
杉尧的哪里都在涌着血,他望着他,几乎看不清他的面容,喉咙的血腥味一浪高过一浪,他呜咽一声,嘴巴再藏不住腥味。
“放过他……”
他气丝游离,终于躺在白殊凉的怀里,“放过他……”
“啊!”白殊凉抱着杉尧,头一次发觉地动山摇的心酸与无力,扬着头闭上眼睛,皱着的眉头按捺不住从未有过的绝望。
白殊凉冰冷的液体滴在面孔上,与鲜血混成淡淡的红色,杉尧突然想起,若是白殊凉眼中的这场雨落尽。
也许,也能有些彩虹。
他觉得身体越来越冷,四肢冰冷无力,他感觉白殊凉死死的拥抱着他,洁白的衣服,沾染上温热的鲜血。
他拥抱他的力度,让他幻想成一种舍不得。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2-30 17:06:00 +0800 CST  
屋里的咖啡机坏了,摇不出醇咖啡。
“你得记得……今天……周几啊……”
他涣散的瞳孔消散最后一抹光亮,白殊凉轻轻,轻轻的抱着他,只觉得杉尧嘴角的弧度,弯得如同利刃,于他而言,有些血淋淋的残忍。
他无悲无喜的面容,空洞的如同绝灭生死的荒芜。
其实他不爱杉尧,只是长久相伴的守护之后,转身再见不到他视死如归的眼眸。
“我记不得。”
他放开杉尧,看见他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沉睡进一场迷离的梦境。
记忆里有个人,寸步不离的守候,不论大雨磅礴,亦或鹅雪纷扬。
后来他想起。
原来初遇的那天,他就在大雨滂沱里,含着稚嫩的期待,闪耀着色彩。
寸步不离的守候,举着一把伞。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2-30 17:06:00 +0800 CST  
后记:时光潜行我遇见过你

候鸟东南,潮流奔西,北极有光长青。
愿你永在,我生命里。

山风沙沙作响,浮开枯黄的腐朽叶片,一滴小雨自上而下,懵懂的砸上白殊凉的发,如同试探着敲醒,木然的他。
秦昊从地上爬起来,喉结动了动,他看见白殊凉的面容,冷淡的好似没有哀愁,只是有两行干涸的泪痕,与他云淡风轻的面容,即为相反格格不入。
头上原本还是天晴,如今聚集起的乌云说变就变,几乎是随着北风吹到了三人上头,从开始的一点一点,到渐渐澎湃起来。
秦昊捂着胸口的创伤,听见白殊凉淡淡的一句。
“钱在那。”
好似也没有最初的愤怒,仔细辨别,微是清澈中夹杂喑哑。
他扬起头,发丝被雨啄湿,睫毛微微颤抖。
随后他扬起一个无风无雨的微笑,一双眼睛,淡然的弯成月牙。
“滚。”
只一个字。
那毫无温度的笑容要秦昊在那个瞬间,如同遇见了鬼煞,一面拿着刀,一面温暖的笑,仿佛积压在胸口里的情绪。
无法被大雨冲刷。
他想起杉尧把枪塞在自己手里的时候,那双眼睛里,除了视死如归,也带着些可怜的情绪,而他扣动了扳机,听见他微弱的呼吸扑过耳畔,轻声一句。
“逃吧”
他听着他的劝告,崩溃的在杉尧的身上发泄怒火,当整合的子弹进距离的抵着杉尧的身体,打进他原就岌岌可危的心,杉尧的眼神却混沌中带着清澈,只是柔柔的望着他。
那眼神不似怜悯,是种无力的乞求,对于遭遇过重创的,曾并肩而行的兄弟。
逃吧,别和白殊凉在恨下去了,你看春秋冬夏美不胜收,万千风景等你在土地上停留,你的爱人,也想你活着。

秦昊最终动了动身拿过那个沾染湿土的包,看见里头被雨浸湿了些许的纸币,拉上链子背起。
他扭头看向白殊凉,看见他依旧扬着笑,面孔阴冷而瞳孔如同深渊谭底。
“杉尧,给你生了个孩子。”
“你翻过这边,应该在那间遮住的小屋里。”
白殊凉点点头,往山的远处指了一个方向。
秦昊很想再问一句,杉尧死了,你难过吗?
但他没敢问,只是按着白殊凉所指的方向缓缓走去。
当树影遮挡他半个身形,他扭头回望二人,见白殊凉将手覆盖上杉尧的双眼,久久没有动作与言语。
他走进下山的雨幕里,渐行渐远,遥遥传来,山谷的叹息。
白殊凉温热的手,覆盖在杉尧冰冷的双眼上,手掌下没有他颤抖的睫毛。
只是当初他冰冷的手,灼热过他温热的心,而此刻他温热的掌心,再唤不回远去的身影。
“你别怕。”
白殊凉一点点擦去杉尧面上的污浊血痕,如同当年将他面上乌黑的脏迹抹去。
他扯出一个淡淡的笑,眼里有些柔情。
“真是个脏小鬼。”
可没有杉尧鼓着腮帮气急败坏的回应。
他立在似曾相识的雨景里,看着故人。
成为了故人。

当他背着杉尧走到那间小屋,踢开紧锁的屋门,阴冷潮湿的地方,却放着一个包裹严实的孩子,他还没睁开眼睛,只是胡乱的抓着,声音如同雏鸟的鸣叫。
杉尧把孩子包裹的很好,就放在离窗口最近的那片干地上,窗上蜿蜒血迹,整个屋子,铺天盖地的腥臭。
白殊凉走过去,将孩子抱在怀里,这整个地方仿佛都在告诉他,你看,杉尧所受的苦。
你看你从不知道的隐忍与辛苦。
他把孩子放进杉尧的怀中,低着头看他稚嫩的脸,柔软的如同棉花,软糯的一碰就碎。
在巨大的震惊与暴怒之后,他已然归于平静,只是觉得身边二十几年的某个位置,突然的空荡了。
他找不到人替代,也有些被丢下的失落感。
他不爱杉尧,感受不到心疼与自责的情愫,即便到现在,他都后知后觉的觉得,死了也好。
不过死了,也好。
他脱下外套,背着杉尧,又将孩子抱在怀里,那条泥泞的小道,沾染了他蹭亮的皮鞋,他光洁的裤腿。
他没让孩子淋到一滴的雨,背后杉尧的脸温柔干净。
别人问他,杉尧的墓碑该如何安放,他脱口而出,把他葬在,我以后葬的地方。
一扭头,就能望到。
咖啡机倒不出醇咖啡,他按下桌面的铃,当进来的人换了一副模样,他才想起,杉尧已经埋在了土里。
他问那个人,“你和杉尧怎么样?”
他毕恭毕敬的回答“跟着杉哥十几年了,愿为杉哥做牛做马。”
于是白殊凉点点头,揉了揉眉心,以一种疲乏的姿态,一枪崩掉了那个人。
面孔依旧无悲无喜。
倒下的人眉心枪空,涓涓的流着血,一双眼睛爆着血丝,还惶恐的睁着,有些死不瞑目。
白殊凉跨过那人,漫不经心的一句,
“那你去为他做牛马。”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2-30 17:07:00 +0800 CST  
别墅的院子里桃花开了大半,他按响门铃,看见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咿呀叫唤的孩子。
“白先生,你真的愿意将这么可爱的孩子送给我们吗?”
那女人掂了掂孩子的小手,他大大的眼睛清亮的熠熠。
望着白殊凉,突然就咧开嘴蹬着小手小脚咿呀的笑了起来。
白殊凉头一次牵上孩子的手,感觉一个手指被他整个软糯的掌心包裹,那大大的眼睛盛满着色彩,咯咯的笑声荡的白殊凉头一次觉得心碎。
他低下头吻了吻孩子的头,“我想他能够干净的活着。”
那妇人也没懂什么意思,只是哄着孩子,送走了白殊凉。
他立在院内,听见里头软萌的笑声,不自觉的微微笑了起来,有点发自内心的温柔。

宋楠趴在他的怀里,突然问道“以前总跟着你的那个小哥,怎么现在不跟着你了。”
白殊凉翻书的手停顿了一下,淡淡的说道,“他前些日子没了。”
宋楠愣了愣,突然拿手掌包裹住白殊凉的手,只觉得那指尖冰冷的如同抽离血液,他想温暖他。
“你别难过,殊凉。”
白殊凉回握住宋楠,柔和的灯光照着他俊郎的侧脸,他的笑温暖如同四月。
“我不难过。”
直到他将宋楠拥抱在怀里,那笑容凝固在了脸上,深深埋入宋楠的颈肩。
若有若无的叹息一声。
抽离一个二十几年陪伴的人,是他再无法陪伴他二十几年,二十几年。
他曾想等他们都安然老去,带他去乡下那些慢生活里。
只是杉尧没了,他也觉得,那场流萤再没了意义。
无关爱情,只是你的离去,回忆总让我忧心。

后来他走在路上,碰到两个孩子在嬉闹,前面的那个拉着风筝跑的很快,后面的小的,跌跌撞撞的跟随,两只小手徒劳的伸出在外面。
他那稚嫩的脸蛋红扑扑的冒着汗,一双眼睛灼灼带着笑意,他破天荒的停下脚步,阻挡了那个扯风筝的孩子。
他蹲下身,看着不明所以的孩子,直到后头的那个跌撞跟来,伸出的小肉手牢牢抓住前头孩子的衣袖。
他喘着气,呀呀的笑着,“小泽哥哥等等尧尧。”
“你跑的太慢了!不等你!”
小泽举起风筝,在尧尧面前摇晃了一下,看见他欢呼雀跃的跳起来,几颗小牙齿咧在外头,那双眼睛,像是看着一个英雄。
白殊凉望着小泽,轻声说了,“你以后等等他。”
小泽不明所以的看着白殊凉,觉得这个叔叔有那么些奇怪,他嘟着嘴说道“尧尧太慢了!”
“所以你得等等他。”
他摸上小泽的头,眼睛一如既往的淡漠。
“你得看到他拼命追赶你的样子。”
然后你会发现,曾经只自顾往前的模样,多么让人难过。

直到他再次按响那个别墅的门铃,开门的小人睁着懵懂的眼睛,穿着睡衣如同刚从梦中叫醒。
“咦?怪叔叔?”
尧尧看着白殊凉,笑着咧开嘴,露出两个小酒窝。
白殊凉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原来当初他这么一别,小家伙就长的那么大了。
原来,都这么多年了。
他没法将那个柔软的团子与路口嬉闹的孩童,联系在一起,只是过了这么多年。
他难免觉得,这个孩子依旧能要他心中泛滥起疼痛的感觉。
“妈妈呢?”
他蹲下身子,从口袋中掏出一颗奶糖,看见他鼓起小腮帮子,模样乖巧可爱。
“妈妈买菜去啦,爸爸在上班。”
白殊凉点点头,他说“以后有陌生人敲门,不要给他们开门。”
他看见尧尧摇着手跟他再见,如同当初杉尧那满含色彩和阳光的容颜。
他问道“下次和小泽哥哥玩,追的累了就不要追了。”
可他吮着奶糖,笑容如蜜糖。
“可尧尧,喜欢和小泽哥哥玩呀。”
“如果不追上去,小泽哥哥就不会和尧尧玩了。”
白殊凉转过身,突然觉得孩子都懂得的道理,他为何现在才明白。
后来,他总去看尧尧,直到有一天,他对着漫山遍野的萤火虫,问尧尧,好看吗?
尧尧闪着眼睛,扑烁的睫毛是最纯粹的模样。
他说,好看。

楼主 讨喜喜a  发布于 2019-12-30 17:08:00 +0800 CST  

楼主:讨喜喜a

字数:16889

发表时间:2019-11-05 23:1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0-08-31 01:47:20 +0800 CST

评论数:230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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