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短篇，攻渣出天际，唯一的庆幸是，因为比较短，大家对受没太多感情，不然会虐到怀疑人生。淩澈，慕容煜，是我另一本已坑掉作品里的主角名字，(因为楼主懒得取名字)，只不过这次攻受互换了。上一次慕容煜渣了淩澈，这次让淩澈渣回来吧。
用最滑稽的表情包，说最悲伤的故事。

窗外，雪纷纷扬扬。
凌府的一个房间内，一个青衣男子扶着一个挺着大肚的白衣男子在屋内艰难地走着。
青衣男子是凌府未来的继承人，淩澈，今年二十有二，生得玉树临风。
白衣男子是他的正妻，慕容煜，长了淩澈三岁，原本生得颠倒众生——如果没有脸上那道疤。
慕容煜原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幼时一场大火，父母双亡，凌老爷便将他接到家中，让淩澈唤他一声表哥。虽然淩澈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哪门子表哥。
慕容煜是坤泽，凌老爷也一早说过长大后要让他俩成亲。之前淩澈是很愿意的，两人一起长大，感情自然深厚。只是后来慕容煜脸上多了道疤，又变得体弱多病，成天跟个药罐子似的，淩澈的许多活动他都不能参与——骑马，打猎。淩澈便不那么愿意了，再后来淩澈跟外面的人结交得多，看哪个都比慕容煜顺眼。
但这些都不能阻碍凌老爷逼迫淩澈娶慕容煜。
淩澈心中苦闷，后来流连青楼，结识了一个舞姬轻歌，两人情投意合，淩澈便逆着父亲的意非要纳她为妾。凌老爷本来死也不同意，慕容煜帮着求情，轻歌才得以进府。
原本这件事淩澈对慕容煜还有些愧疚的。
轻歌进府一月后就有了身孕，慕容煜同她一起去寺庙祈福，归途中，轻歌摔下山崖。
淩澈算是见识了慕容煜的手段。他不声不响，等待着一个报复机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了。
“阿澈，郎中还有多久来？”慕容煜脸色苍白，腹内痛得紧，有些吃不消。
“已经差人去请了。表哥，这第一胎没那么快的，在郎中来之前我先陪你走走，让孩子快些下来。”
“嗯。”
生产才刚刚开始，半个时辰前，淩澈以检查开了几指为名弄破了胎水，可慕容煜未生产过，根本不知道。
轻歌死后，淩澈就没去过慕容煜房里，只一日醉酒而入，让慕容煜有了身孕。淩澈烦得要死，一方面不想跟他有太多纠葛，另一方面觉得这种人不配怀他的孩子。后来看着慕容煜有了孩子后，每天红光满面，抱着肚子说话的样子，他有了报复的方法。
胎水流尽，孩子必然窒息。
慕容煜，我等着看你空欢喜一场，等着欣赏你的绝望。

(2)
淩澈扶着慕容煜一圈圈地在房里来回走，慕容煜没有力气，半边身子几乎压在淩澈身上，这让淩澈十分不耐。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在悬崖下发现轻歌尸体的样子。一代佳人，面上全是伤，襦裙间红艳艳的一片。
淩澈扶着慕容煜，看着眼前的桌角，阴冷地勾起嘴唇，伸腿绊了慕容煜。
“啊！”慕容煜跌倒的时候，淩澈假装也没站稳，从他身后扑倒，慕容煜的腹部狠狠撞上了桌尖，再被淩澈一扑，第二次撞到了地上。
“表哥，对不起，你怎么样？”
大片的羊水混着血流出，慕容煜疼得半天没喘上气。
“不好，羊水破了，阿澈，你去叫郎中快些来好吗？”
“嗯。”淩澈把慕容煜扶上床后，转身准备走。
“阿澈，”慕容煜抓住他的衣角，眼底有些黯淡，“我福薄，一直不讨你的喜欢，身子又不好。如今有这孩子，也算老天恩赐，若是有什么意外，你务必要保孩子。”
“别想这么多，会好的。”淩澈把他的手扒开，冷冷道。
慕容煜躺在床上深深吸气，忍着疼向下用力，却不知身下仅开了两三指，只是白费力气。
他苦苦地等待着郎中，却不知道淩澈此时正在轻歌的房里上香。
慕容煜不知疼昏了多少次，也没能等来郎中。
“阿澈……”为什么他还没回来？
“阿念……”诡异的是，平日服侍他的阿念也不知所踪。
他只能凭着自己的感觉，拼了命地往下用力，骨盆几乎要被撞断也不敢停。
过了两三个时辰，他朦胧的双眼里终于闪过了淩澈的影子。
“阿澈，郎中呢？”
“在外面。”
“快……快让他进来！”
“郎中早就来了，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
慕容煜的目光里闪过困惑:“为什么?孩子，孩子已经要生了。”
淩澈扒下他血淋淋的裤子，往里看了一眼，大致开了五六指，胎头离出口还有一段距离。
淩澈往旁啐了一口，“真恶心。”
慕容煜十分难堪:“阿澈，我现在脏得很，你别看，叫郎中进来吧。”
“放心，我会让他来的，不过，还要等上一会，等孩子窒息以后。这胎水流得可真慢。”
慕容煜诧异地望着他:“阿澈，此为何意？”
“你听不懂人话吗？你不配生我的孩子，我要这个孽种，死在你肚子里。”
慕容煜的目光惊恐又哀怮，去抓淩澈的袖子:“阿澈，我知道你不喜我，可这到底是你的孩子，你怎能剥夺他的性命？”
“那你又为何要害死轻歌和我的孩子？”淩澈愤怒地扼住慕容煜的下巴，两年了，他终于能问出这句话了。“你可以不必接纳她，可你接纳了她又害死她算怎么回事？是我要娶她的，你该恨的人是我！”
慕容煜愣了一会:“原来，你以为，她是我……当初，我已经说过了，她与人私奔，我赠了玉佩给她，所以我的玉佩才会在她身上。知县大人早已查明，若我真的有罪，他怎会任由我逍遥法外？”
“屁！”淩澈眼底的怒气更盛，“是我爹花了一千两银子贿赂了那狗官把你保出来的！”

有人在吗？8楼能看见吗？

大家看到后支一声好吗？都不吭声，总让我怀疑被吞了

(3)
“阿澈，我……我不知道。”慕容煜忍住疼痛，顺着律动使了一番力，“但我当日所说，都是实话，让知县再抓我去问话，我也是不怕的。但请你，先让我生下孩子，其他事情，我慢慢跟你解释。”
“你的鬼话，我爹信，我可不信。”淩澈的手缓缓抚过他的肚子，“你，就好好感受这个孩子，怎样在你腹中，一点点失去生气，一点点不动了。”
“不！”慕容煜惊慌地抓住淩澈的手，“就当是我做的，可孩子是无辜的！我命数无几，即使你不动手，我也没多少日子可以活了。阿澈，你放过孩子，我的罪，让我自己赎，好吗？”
“轻歌一尸两命，你一条命，怎么赔？”淩澈戏谑地看着他，“放心吧，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要你活着，日日饱受丧子之痛的折磨，日日为你犯下的罪行忏悔。”
“不！不要！阿澈，我真的没有！算我求你，你放过这个孩子吧，放过他！”
慕容煜满脸泪水，却更激发了淩澈戏谑的心思。
“原来，你还会哭啊。整天一副淡淡然的样子，说得好听是与世无争，说得难听就是死人脸。谁能想到，这样冰山般的面孔下，藏着这般恶毒的心思呢？”
慕容煜撑着身子，颤巍巍地起来，艰难地一步一步往门口挪。
淩澈并不打算拦他，挪到门口，再拖回来便是。
谁料慕容煜并没挪到门口，挪到了桌边，抓起桌上的刀子举了起来。
淩澈眼疾手快，夺过了刀子，将慕容煜扔回床上。
“放过他吧，求你了！用我的命，换这个孩子的命！”
淩澈不理会慕容煜的哭闹，用白绫将他的手腕牢牢绑在了床栏上，又将他的双腿绑了起来。这样，也不必担心他会将孩子生下来，虽然他这副样子本来就很难生下。
“现在，你就好好感受，你心心念念的孩子，如何在你腹中一点一点死去吧。”
说完，扔下慕容煜出门去了。

(4)
又过了两个时辰，淩澈才进来。慕容煜平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满脸的汗水，头发散乱，嘴唇干裂且被咬出了血。
淩澈心下一紧，探了下他的鼻息才松了口气，再将手放在他腹上，已没了动静。淩澈这才解开了慕容煜手腕和脚踝上的白绫，唤了郎中进来。
郎中已在其他屋里候了几个时辰了，很纳闷这家人让他来了怎么还不让他去接生，原以为至少也安排了其他郎中或者稳婆在，见况大吃一惊。
“他腹中的孩子应该死了吧？”
郎中检查了一番，那处已开全，抵着一小块头皮，却十分干涩，连血都结成了痂。再把了下脉，郎中沉痛地点了下头。
“您或许该早些让我来的。”
“死了就好，帮他把死胎取出来吧，记着，要让他好好看看。”慕容煜冷漠地说完，便出门去了。
郎中目瞪口呆，大宅子的奇葩事他见了不少，可这未免太过了吧。什么仇什么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除非，这位泽君的孩子不是这位乾君的……不管怎样，郎中都出了一身冷汗。
郎中取了银针，正想将慕容煜扎醒，回头却看见他睁开了双眼，原来他方才并未昏迷。
“公子，老朽将助您产下胎儿，请公子配合。”
“孩子……已经死了，是不是？”
郎中无奈地点点头。
慕容煜眼中最后一丝光亮黯了下去。淩澈和郎中的对话他听见了，只是不死心，想确认下罢了。他是一点点感受着它如何激烈地在腹中挣扎，踢打，努力下行想钻出母体，最后一点点没了动静的。
“那便不必劳烦了，”慕容煜的手摸上了肚子，“既然不能带他到这世上来，我就陪他一起走。”
“公子，你还年轻，孩子总会有的，切不可妄言啊。”
慕容煜的眼里也没有太多伤痛，更多的是死一般的绝望，连郎中都不忍多看一眼。
这样的人，应该干不出什么恶事吧？怎么他的夫君会如此狠毒，对他做出这种事呢？
哪怕慕容煜拒绝，郎中也是不可能看着他死的，伸手揉上了他的肚子。郎中尽可能地小心，避免弄疼他，虽知再怎样也不可能不疼的。慕容煜就那样睁着眼睛，一动不动，一点神情也没有，仿佛身子不是自己的。
过了会，郎中有些火大，一个正室生产，竟没半个帮忙的。
“凌公子，请叫两个丫头送热水过来，还有，这个药拿去煎。”郎中对淩澈充满鄙夷，说话态度也不会好到哪去。
“噢，这是什么药？”
“慕容公子已经错过了最好的生产时间，现在宫缩微弱，难以产下胎儿。”
“难产？”
郎中居然从淩澈脸上看到了幸灾乐祸。
“此药对身体伤害极大，只是如今慕容公子的状况，不得不用这药。老朽先给凌公子透个气，大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不一定能救过来。”
淩澈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他是想折磨慕容煜，却没想让他死，至少，不是现在。
“不行，他死了我怎么跟我爹交代？无论如何，保住他。”
其实，他死了不是更好？难产而死是最好的理由。倒是他活着，可能跟他爹告状。

但无论如何，淩澈就是心慌不已，或许是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期吧。杀人偿命，本是应该的。他也想过让慕容煜死，但不是现在。
郎中给了他一个白眼，进去了。
里面没有一点声息，让淩澈怀疑慕容煜是不是死了。他烦躁地在门外乱转，有些想闯进去，却又不愿去想，自己到底在担忧些什么。
或许，终究是一起长大的人，所以，到了下手的时候，才会不忍心吧。
里面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端出，淩澈看得腿软:一个人身上怎会流出那么多血？
他终是忍不住闯了进去，床上的血更多，粘稠猩红，熏得他有些反胃。
“怎会这么多血？”
“凌公子不是更清楚吗？羊水没了，只能靠血润滑。”郎中苍老的手也沾满了血，在慕容煜身体里探着。
淩澈看向慕容煜，如果说两个时辰前他是脸色惨白，如今已看不出是个活人了，尽管睁着眼睛，这样的剧痛下，却没有一丝反应。
淩澈只看了他一眼，便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慕容煜，你还活着吗？这一切是你咎由自取，怨不得我。”他不知是在奚落，还是自我安慰。
郎中却听不得了，将他轰了出去。
“凌公子，您有什么恩怨，也等我先把人救活，我可不想白白背上一条人命。”
淩澈彷徨地站在门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本想留下来看笑话的，如今却笑不出来。他也不能回去睡，铁定是睡不着的。
他强迫自己去想轻歌的死，找一些安心，可眼前更多的画面，却是慕容煜挺着肚子给他送茶点，被他冷声喝出去，红着眼睛，一脸无奈的样子。心中泛起了酸涩。
直至午夜时分，郎中才抱着一个小布包从里面出来。淩澈一看那个布包，便差点摔下去，出了一身冷汗。
“是位小公子。”
“他……看过了吗？”
“还没，晕过去了。”
淩澈其实想说，若是他没看，就不必给他看了。似乎，这沉痛，已超出了他的预想范围。
“凌公子要看看吗？”郎中将布包递上去。
“我不要！拿走！”
淩澈命一个丫鬟抱走了布包，随后跟郎中进了屋，却见郎中拿着钳子，再次忙了起来。
“是胎盘还没取出来吗？”
“里面还有一个，但他已经没力气了。”

会BE，这种渣攻要是能HE，只能说明受贱得没边了。即使重生，我也只想让受弄死他，连抢救都不用了。

(5)
“什么？还有一个？你是说，他怀的是双胎？”淩澈也不知心底究竟是何滋味。若说是悔意，他从一开始就只是为了报复慕容煜，杀一个和杀两个又有何区别？若不是悔意，却又觉得心中沉重得很。
两条无辜的小生命，与他血脉相连的小生命，就此成为仇恨的祭品。或许，他终究是内疚的吧。
郎中不知他的想法，鄙夷地说道:“凌公子放心，这一个也早就没胎息了。”
“他……自己知道么？”
“孩子在他腹中，他又怎会不知？”
那为什么，慕容煜你不告诉我？
不，他或许是想说的，好几次，孩子动了或是长了，他都欣喜地过来想告诉ta。只是，被ta冰冷的目光挡回去了。
“慕容公子已经是用光了力气，如今，只有用钳子，将胎儿粉碎取出，才可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非得如此么？”原本应该活生生的孩子，被他害死在腹中，只能以支离破碎的方式出来，淩澈再恨慕容煜，也会觉得对不起这孩子。
“是，而且，慕容公子求生意识薄弱，可能回天乏术。”
淩澈皱起眉，身子微微颤抖:“不管怎样，务必保住他的性命。”
郎中的眼底更冷:保住性命，给他继续折磨，生不如死吗？
冰冷的铁器一次次被伸进慕容煜的身体，带出来的是婴儿的残肢，不断流出的血也不知是慕容煜的，还是婴儿的。淩澈不敢再看，转过了头。
透过残肢，郎中忽然冷声一句:“是个女婴。”
儿女双全，多少人的美梦。在慕容煜这，全成了噩梦。
铁器进进出出，也不知有没有伤了慕容煜的身子。慕容煜始终不曾动弹一下，像死了一般。淩澈以为他昏迷了，昏迷了，就不会疼了吧？
“好了。”婴儿的残肢终于被全部取出，郎中端起装满肉块的盆子，刚刚站起时，慕容煜忽然睁开了眼睛，猛得扑过去。
郎中手一抖，盆掉在地上，肉块落了满地。
慕容煜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滚下床，将能触碰到的肉块努力往怀里拢，拿着婴儿的头，呆呆地看着。
淩澈心肠再硬，也终于看不下去，捂住他的眼睛，试图从他手里抢过肉块。
“表哥，不看，咱不看啊。”
慕容煜昏迷过去，郎中又忙活到天亮，才止住他身下的血。
慕容煜拿银子来打赏郎中，郎中从未见过如此狠毒之人，气得连钱都没要就走了。只扔下一句:
“凌公子若是要人死，就给个痛快吧。慕容公子这副身子，不必等您动手，也挨不了多久了。”

(6)
慕容煜昏迷了整整三天。
这三天里，淩澈每天都来看他，心中忽然有种莫名的恐惧，害怕这个人会就此一睡不醒。
他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躺着，面色比平日更差。但淩澈忽然发现，若是忽视那有疤的半边脸，苍白之中竟也有别样的美。
晚上，淩澈做了个梦，梦里是他和慕容煜小时候。那时慕容煜容貌未毁，身子也好，他们常常手牵手一起去逛集市，一起习剑放风筝。那时候，他是那么依赖这个表哥。
阿念重新来伺候慕容煜了。他先前被淩澈关在了柴房，后来得知龙凤胎夭折之事，便猜到了原委。
听说慕容煜醒了，淩澈十分欣喜，却也犹豫了许久才敢去看慕容煜。ta怕看到慕容煜悲痛大哭的样子，怕他质问ta为何要害死他的孩子，也怕平日温柔的他会歇斯底里地咒骂ta。
然而，什么也没有。他平静得可怕，只抱着孩子的骨灰盒坐在床上，不悲也不喜，连一颗眼泪也没有。
这让淩澈更恐惧了。
哀大莫过于心死，说的便是慕容煜此时的样子吧。
他尝试着和慕容煜说话，但慕容煜不理他。
“那个……表哥，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叫人去做。”
“对了，外面有几个丫头堆了雪人，你要去看看吗？”话说完他又觉得不对，慕容煜这个样子连床都下不了。
“孩子……轻歌，我们算扯平了……”这样说似乎有些混(๑• . •๑)账，“不，这件事，就算我对不住你吧，你要是有什么气，打我一顿，别憋在心里。”
阿念实在看不下去:“凌公子，我家公子需要好好休息，您请回吧。”
淩澈尴尬得很:“那行，你好好照顾他，我明日再来看他。他要是不吃东西，你多少劝着他点，他现在身子虚。”
走出门，淩澈叹了口气:他要是没娶轻歌就好了，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当夜，淩澈做了个噩梦。他梦见骨灰盒里爬出两个一男一女两个娃娃，爬到他床上哭:“爹爹，为什么要杀我？”
他从噩梦中惊醒，再也无法入睡，便去慕容煜房里看看。孰料慕容煜也没睡，坐在窗边写悼文，但大抵心乱如麻，好半天才写出几个字。
“表哥，你的身子，不休息是受不住的。我明日请个好些的法师去超度他们，你先歇着，好吗？”
慕容煜依旧没理他，淩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地站了半天。

(7)
第二天，淩澈去约来看慕容煜。只见那人一身单衣，与阿念站在院子里，专心地焚烧着小孩的衣物。
那个身影那么单薄，与孕期的丰腴截然不同。或许，一开始就只补了孩子，本就没长几两肉吧。只看背影便让人觉得心疼。
这么冷的天，他披着狐裘尚觉得冷，ta这一身单衣是想冻死吗？
淩澈解下身上的狐裘系在了慕容煜身上，责备道:“阿念，你怎么照顾你家公子的？他不拿身子当回事，你也不管着他点。”
阿念瞥了他一眼:“我尊重公子的选择。”
淩澈气噎:“你尊重他也不能是这个尊重法啊！”
慕容煜将狐裘解开，狐裘落在了地上，他一眼也没看，去一旁的箱子里取了两件衣服放入火中。
慕容煜知道他是嫌自己脏，只得对阿念道:“你去给他拿件衣服。”
阿念进屋了。
淩澈看向一边的箱子:满满两大箱的衣服。
“你准备了这么多孩子的衣物？”就算有两个孩子，也不急准备这么多。想必，他是初为人父，十分喜悦吧。如今，那份喜悦，全成了扎在心口的刀子。
淩澈心头闪过窒息的痛。
他后悔了。
可事已至此，孩子不能复生，他能做的补偿便只能是善待慕容煜。
淩澈站在院子里陪慕容煜烧衣物，他屈身，专心地把衣物未着的地方拨到火中心。冷不防的，背后一阵推力，淩澈差点面朝大火扑了去，幸好他及时站稳了。回头，慕容煜嘲讽地看着他，嘴角是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淩澈扬起手，对方却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过了半晌，淩澈终是放下了手。
从小到大慕容煜一直对他很好，他也没想到慕容煜会来这么一出吧。
“我体谅你如今心情不好，但再有下次，我不会姑息你的。”
回房后，淩澈坐在窗边，看着雪花纷纷扬扬将落在已盖了一层白的树上。宛如多年前，父亲牵着慕容煜来府里时一样。
“阿澈，这是你表哥，你以后要好好和他玩。”
那时慕容煜十分好看，但刚刚经过家庭变故，整个人呆呆的，不爱说话，衬上满天的冰雪，宛如谪仙。
明明那时候他很喜欢和他一起玩的，后来，后来他们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淩澈模模糊糊地想着，前尘如梦，一触即散。
慕容煜性子冷，幼时便是淩澈贴着他，后来毁了容，淩澈便有意无意地躲着他，一开始慕容煜也主动来找淩澈，被淩澈拒绝了几回后，也不怎么主动了。包括成婚后，淩澈去他房里，他迎着，淩澈一个月不去，他也能一个月不找淩澈。但逢年过节、淩澈过生辰，凌老爷催促的时候，慕容煜也会找他把这一出恩爱的戏码演下去。
后来淩澈遇到了轻歌，其实轻歌的容貌只算得好看，但跟毁容前的慕容煜是没得比的。但她热情似火，这让淩澈跟她在一起时很开心。假如慕容煜能够像轻歌那样取悦他，他大抵也不会愈发排斥慕容煜吧。
可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情的人，怎么就干得出那种事呢？
自己跟自己怄了几天气后，淩澈还是没忍住去看慕容煜。这次，慕容煜总算是乖乖地躺在了床上。
“表哥，你睡着了吗？”慕容煜没有回应，淩澈去牵他的手，却愕然地发现屋里虽烧着碳火，床上没什么热乎气。“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事，或许，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娶轻歌。等你好了，我们重新开始吧。”
淩澈将手伸到火盆上，打算烤暖了给慕容煜捂捂，被火盆旁没烧完的半卷画像吸引了目光。
拿起来一看，那是他的画像。
淩澈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在书架，画筒里一阵乱翻。
没了，都没了。
他知道慕容煜有一本诗集，里面有跟他相关的内容。他也知道慕容煜画了很多他的画像，虽然慕容煜从来不挂出来，小心地藏着这份年少的喜欢，但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那些画在什么地方他都知道。
如今，慕容煜把这一切都毁了，是伤透了，要把他从心里剜去吗？
他绝对不许。这些年，他多少次想悔婚，想休离，但他知道父亲不会允许，不敢提，只能用冷落他的方式发泄自己的不满。他也期待过有一天慕容煜会主动和他和离。可这么多年，他也早已经习惯了慕容煜在他身边，即便每天只是打个招呼在他面前晃几圈。只要那个人在那里，他就觉得安心。
那个每次生辰会送自己礼物的慕容煜，那个性子冷但偶尔半夜会给自己送茶点的慕容煜。
现在，他习惯了，默许了ta的存在，ta却要把他从心里剜去，这算什么？
淩澈终于悲哀地发现，爱恨与否，年少的记忆、多年的习惯早已刻入骨髓。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半卷残画回去了，想找出慕容煜往年送自己的礼物摆在一起，却想起，那些东西都被自己丢了。

(8)
“这是我托朋友从外地带来的一块上好的美玉，玉质上乘，冬暖夏清，夜里还能发光，听说，戴在身上能够驱邪去病。”淩澈把一块红色的玉佩塞到慕容煜手里，慕容煜缩回了手，没有接。“拿着吧，我往年送你的礼物大都是些便宜的玩意，你不都一件件宝贝着吗……好吧，我知道你前几天全丢了，丢了也好，往后的每一年，我都送你最好的。”
慕容煜侧过了头，不想看他。
“表哥，你真的打算一直这样不与我说话吗？你不与我说话，你至少也同阿念说话啊，我一直没听见你开口，还以为你哑巴了。”
“表哥，这些年，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你若有什么想要的，便告诉我，我通通替你寻来。”
慕容煜嘲讽地看了他一眼。
淩澈忽然一阵心虚:这些年，慕容煜从未向他求过什么。唯有一事，便是放过孩子，他没答应。
“孩子，我没办法，我也很后悔，可人死不能复生。等你好了，我们再生好吗？”
回应他的永远是沉默。
淩澈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情愿慕容煜歇斯底里地跟他吵一架，他这样什么也不说，却把他折磨得快疯了。
凌老爷回来了，见过慕容煜后，叫淩澈过去。
淩澈心里惴惴不安，觉得这次要被父亲打死了。
“听说此次阿煜难产，你选了保大，两个孩子都没了？”凌老爷一脸的痛心疾首。
这是淩澈安排下人的说辞，看来慕容煜没去凌老爷面前告状。
“嗯，当时情况危急，只能舍弃其一。”
凌老爷扶额:“都是命啊，你说阿煜这孩子，命怎么就这么苦呢？他身子不好，我劝他不要生，他非要，唉！若是我在，定会让你保小的。”
淩澈十分惊讶:“我以为，父亲会赞同我保大的。”
凌老爷挠挠头，一个劲地叹气。
“父亲放心，我跟表哥都还年轻，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哪怕他现在身体不好，再等十年我也愿意。”
“不必了。”凌老爷看着淩澈，一脸的欲言又止。
“父亲有什么事便直说吧。”
凌老爷犹豫再三，道:“他只有半年可以活了。”
“怎么可能？”淩澈仿佛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他身子是差了些，但又不是绝症，怎么会……”
“他的寒病一直很严重，那药是不能断的。但后来他有了身孕，就不能喝药了，况且，孕子会进一步拖垮他的身体。郎中说过，如果他非要生这个孩子，生产之后，活不过半年。而且，他只要再过三年，那病就能断根，再要孩子也不迟。我劝过他，可他执意要生，他说，孩子来了就是缘分，况且，他体弱，怕打掉以后就怀不上了……”
后面的话，淩澈听得不太清，只觉得一把匕首插在胸口，要剖开他的心脏。
难怪他说，他没多久可以活了。这两个孩子，是他用命来换的。可最后，葬送在了ta手里。他定是比死还痛苦。
“所以，你该保孩子的……唉，这也不能怪你，我不该由着他的性子。明明再过三年，他就能断了药，怎么这么不听话，非要这时候生？”
他执意以命换命产子，怕不仅是担心体弱怀不上。更因为淩澈不肯碰他，若不是那次酒后要了他，怕也不会有这两个孩子。
他用命换来的孩子，被ta杀了。
淩澈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自己的残忍。

(9)
淩澈急匆匆地跑到慕容煜房里，只见慕容煜正拿着药浇花，几日的工夫他似乎又清减了不少，原本就清瘦的身姿，似乎风一吹就能倒。
“身体不好，怎么还不好好喝药？”淩澈猛地抱住他，此番是真的心疼极了。“刚才，爹都告诉我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你为了怀这两个孩子，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表哥，我现在真的很后悔。答应我，坚持住，哪怕找遍天下的名医，我也一定把你治好。”
慕容煜推了下，没能推动他，便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许久后，淩澈松了手，慕容煜去桌上取了骨灰坛子，递给他。
淩澈浑身发冷，不敢接，但慕容煜一直盯着他，他只好伸手去接，小小的坛子拿在手里却仿佛有千钧重。他抱紧坛子，连胸口都是凉意，但不敢有一丝马虎，怕手一抖给摔了。
原本，现在他怀中，该是两个可爱的婴孩。表哥毁容前可称天人之姿，凌家的血统也不会差。那两个孩子，若是平安长大，像他或是像慕容煜，都定然生得十分好看。
淩澈咬紧嘴唇，终于流下泪来，跪在慕容煜脚下:“表哥，原谅我，原谅我！”
原谅他？可是，谁来给那两个无辜的小生命重来一次的机会呢？
几天后，慕容煜竟然难得地出门了。
淩澈连忙跟上去:“表哥，你今日看起来气色不错，去哪？我陪你。”
慕容煜伸手阻止。
淩澈嬉皮笑脸:“表哥，你就带上我呗，我给你提东西。”
慕容煜首先进了一家布庄，挑了一身白色衣服。
“这身衣服，好看是好看，就是素了些，而且显得你气色不好。要不要多买几身，这件红色、还有这件翠绿色都不错，要不要试试？”
慕容煜瞥了他一眼，去付钱，淩澈抢先一步把钱付了，对掌柜道:“这几件，一并包上。”
接着慕容煜又去了一家冥店，买了些纸钱、金元宝之类。
淩澈一句话也不敢说，想想自己竟然还买了件红色衣服，就想抽自己嘴巴。
慕容煜盯着一边的纸房子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逝去的人，真的能住在里面吗？”
淩澈一惊，这是生产后头一次听他说话，他差点以为慕容煜哑巴了。
“当然能，”老板见他出手阔绰，连忙介绍，“这个是三层的，公子如果有兴趣，里面有更好的。”老板把慕容煜带到里间，“您看这个宅子，有池塘，有花园，有白鹤守着，看，这里还有伺候的奴仆。而且里面不是空架子，你看，这个门打开，里面有床有桌子，有花瓶。要是住上这样的宅子，到了地下也是大户，叫那些孤魂野鬼羡慕呢！怎么样，要不要给仙人买一个？”
淩澈听得翻白眼，慕容煜却渐渐露出了微笑，死灰般的眼底透出了光辉。
“这个房间，做大一点，加两个摇篮，门口，做条狗。”

慕容煜发了话，淩澈连忙掏钱，老板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这些事慕容煜从前是不信的，人之将死，才会迷信鬼神，寄望九泉下的幸福。
当慕容煜往棺材店走时，淩澈实在忍不住了，抓住慕容煜的手:“表哥，我们回去吧，或者，我带你去买点别的。”
他本以为慕容煜是在为孩子准备，现在看来，他竟然在准备后事。他还这么年轻啊……一个人的后事，竟然要自己准备，得有多可怜？
慕容煜掰开他的手:“要么回去，要么别烦我。”
“公子，来看棺材吗？要什么价位、什么质地的？”
“我要最好的。”慕容煜生平并不奢靡，一辈子就这一次，奢靡一回吧，毕竟，以后几十年、几百年都要在这躺的。
“那，来看看我们的镇店之宝吧，这副一般人我是不给介绍的，不过，看公子这么投缘……”
淩澈简直想打死他，棺材还能说成宝，是进去了能复活吗？
慕容煜看了看那棺材，确实质地不错，也足够大，还敲了敲。
“多少钱？”
“三百两。”
慕容煜皱起眉头:普通棺材才二两银子。
老板连忙解释:“这是上好的金丝楠木做的，千年不腐。埋在地下，也不怕被虫子咬，也不怕受潮。”
人死了都是没有知觉的，但想想身体在泥土之下被虫子啃噬，被水浸没，慕容煜仍是有些恐惧。
“我可以试一下吗？”
“啊？”老板这下惊呆了，头一次有客人提出这种要求的。
淩澈急出了眼泪，紧紧抱住慕容煜:“表哥，别这样，半年……还有半年！我一定找人把你治好！你别这样，我们还年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慕容煜狠狠扇了他一个耳光，继续问老板:“可以试吗？”
“这……若是您不忌讳，就试吧。”老板有些不安，这公子年纪轻轻，原来已身患绝症，还得自己买棺材，想想就让人心疼。
淩澈拉着慕容煜不让他进去，慕容煜烦了，道:“你若再烦我，我便撞死在这，这棺材也能用上了。”
淩澈松了手，眼睁睁看慕容煜进了棺材，哭得说不出话。他仿佛看到慕容煜死后的场景。
忽然心痛到不能呼吸。
表哥，这些年，我心里是有你的。
“公子，要盖上吗？”
“盖吧。”
盖上后没几秒，慕容煜就连忙爬了出来。
老板一方面一样这生意能成，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样想很不道德，惴惴不安地问:“公子，怎么样？”
“好是好，就是，有点黑。”
慕容煜环顾了一圈，发现就这副棺材最大。也好，他还可以在里面抱着骨灰坛子，永远地跟孩子在一起。
这样想着，他的嘴角竟扬起幸福的笑意，这幸福让淩澈看得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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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淩澈托了朋友在边关寻找擅治寒病的神医，也请了巫师来超度孩子，甚至请了耍杂技的希望博慕容煜一笑。
但慕容煜怎么可能笑得出来？
淩澈想想慕容煜这半生，觉得怪心疼的，只是从前恨着他未曾想过。少年成为孤儿，虽然凌老爷待他不错，却始终拘束了些，不爱笑也不爱说话。好不容易在他的陪伴下，性子开朗了些，又意外毁了容貌，坏了身子，终日离不得药。成了亲，夫君冷落他，又另娶小妾。好不容易有了孩子，甘愿拿命去换，也被夺去了。
年纪轻轻的，却是命不久矣。
那两个孩子，怕是慕容煜此生唯一的念想了吧，最后也成了绝望。
自己怎么可以这么残忍？
淩澈每天会去陪慕容煜一会，却只能看着他枯萎下去，要么是呆呆地看着骨灰盒，要么就是烧纸，为自己的后事做准备。
他惯来不爱麻烦别人的，凌老爷将他抚养长大，凌家的恩情未报，他便要死去，已是有负于人，又怎好再给人添麻烦。他不能恨淩澈，更不能报复，因为这是他欠凌家的，唯有带着满身伤痕孤零零地长眠。可他这一生，也未做过坏事，何以落得如此下场？
若世间真有九泉，真有来生，希望在另一个世界，他能与自己的家人、孩子相守，莫再孤苦了。
“公子，知县大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关轻歌夫人的事。”
淩澈蹙眉，当初知县收受父亲的贿赂放了慕容煜，如今，慕容煜已被他弄成了这样，再查出什么还有什么意义？
“凌公子，当初轻歌夫人的死，本官知道你心有疑惑。如今，杀害轻歌夫人的真凶已经落网，你可要去天牢看看？”
“什么真凶？”在天牢里见过了那个男人，淩澈才知道什么是荒谬。
那个男人已经半疯了，他喃喃道:“我不是故意杀她的，我们本来要走了，后来吵了起来，她动手打我，我就那么一推，她就摔下山崖了……我是真心爱她的啊，轻歌，别来找我！你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的呀！”
至此，真相大白。
轻歌本是青楼女子，与一书生相恋，奈何书生贫困，不能为她赎身。她便想利用淩澈从青楼出去，再与书生私奔。到了凌府后，却发现凌府把守甚严，淩澈又因她有孕多派了几个人照顾她，更让她难以脱身。轻歌与慕容煜虽相处不多，却看得出他是良善之人，便铤而走险，向慕容煜坦白了，希望慕容煜能帮她。她与淩澈从未发生过关系，孩子也是书生的，那一日，是她灌醉了淩澈。慕容煜一方面出于善良，另一方面也出于私心:他身为淩澈的正妻，自然不希望ta身边有别的人，等轻歌走了他再说出事实，淩澈也能放下轻歌。
于是，慕容煜以上香为名约轻歌出去，并支开了轻歌的丫鬟，顺利帮助轻歌逃走。他甚至把随身的银两和玉佩给了轻歌，给她做盘缠。
故事到这里本应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然而，书生在半道上，却质疑轻歌与淩澈是否发生了床笫之欢，两人发生争执，书生失手将她推落悬崖。
这些也是慕容煜在公堂上交代的，但他仅有的证人就是阿念，阿念本是他的下人，作证自然没有可信度。而他提出带轻歌上香，支开轻歌的婢女，还有轻歌身上那一枚玉佩，却都显示他有很大作案嫌疑。而淩澈自认为与轻歌情投意合，更不会相信轻歌会与他人私奔。
从天牢出来，淩澈笑得像个疯子。
县令看着他:“怎么，凌公子还是不相信本官的话吗？”
淩澈抓住他的衣服:“既然我表哥是清白的，你为什么还要收我爹那一千两银子？”
“那你该去问令尊，为何要送那一千两银子？送上门的，本官凭什么不要呢？”
若是没有那一千两银子，焉知县令会不会为了赶紧破案，逼迫慕容煜认罪。单凭慕容煜身上那些疑点，不用银子打通，官府怎会轻易放人？

(11)
淩澈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也不知道自己一路上在想些什么，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慕容煜的院子。
他需要向ta道歉，想ta忏悔，可他如今，还有什么面目见ta？怎么跟ta说？
说他知道真相了，说他知道轻歌不是ta害的？
他害死了ta用命换的孩子，现在发现一切都错了，发现冤枉ta了？
不！淩澈连忙跑出了院子，生怕见到慕容煜。他该怎么办？事已至此，他该如何弥补这一切？他需要一个人来惩罚他，可他却没脸去见慕容煜。
“爹，你杀了我吧。”淩澈跪在了凌老爷面前。
“怎么了？”
“表哥的孩子，是我杀的。”
凌老爷叹了口气:“没办法的事，你也是为了救阿煜，不必自责了。”
“不是的，我故意推倒他，将他绑在床上，拖死了他腹中的孩子，才让郎中来给他接生。”淩澈心如死灰，平静地说出自己的罪恶。
凌老爷“腾”地站起来，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
“我一直以为，轻歌的死是他所为，我想报复他……可我今天才知道，不是他做的……”淩澈崩溃地捂住头，泪如泉涌。
“你这个混(๑• . •๑)账东西！”凌老爷差点气晕过去，“那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干得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凌老爷拿起一旁的花瓶砸在了淩澈头上。
殷红的血顺着淩澈的面颊流下，他却一动不动。“爹，你杀了我吧！我对不起表哥！”
他终于体会到那日慕容煜的感受，明明是至痛，却不见他动一下或者吭一声。
原来，心死了，身体的疼痛真的无所谓。
“到底是为什么？他这些年，哪里对你不好？刚与他成亲你就纳妾，还想着取消婚约……我真不该……你活生生毁了他！”
“我……不喜他身体孱弱，不喜他脸上那道疤，也不喜他性子冷淡……”
“你不喜他的理由，竟如此肤浅？”这些年，凌老爷想破头也没想明白淩澈怎么对慕容煜忽然就冷淡了，还以为是他长大了，叛逆了，结交了新朋友所以变了。
“是啊，我就是这样肤浅的一个人，实在配不上他。”淩澈低下头，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龌龊。
凌老爷仿佛丧失了浑身力气，瘫坐下去:“你可还记得，他脸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十二岁那年，我和表哥跟从商队过雪山，跟大人走散了。我昏迷了，醒来后，表哥的脸就毁了，他说是摔在了冰封的岩石上，磕到了脸。”
“阿煜比你大，那时候身体也比你好，你以为，你凭什么毫发无损，他又摔了脸又冻坏了身子的？”
淩澈抬起头，眼睛里恐惧且绝望。
“那时候你差点就冻死了，阿煜脱了自己的棉衣穿在你身上，然后背着你，一步步找到我们的……他脚底一滑滚下了山坡，却一直护着你，没让你受半点伤，自己的脸却撞在了岩石上！”
“不！”淩澈发出绝望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
“他不想你内疚，不让我说。到后来，发现你有意疏远他，也还是不肯说。他宁愿你不爱他，也不想你因为歉疚去爱他。我跟他，都没想到，你竟干得出这种事！”凌老爷的手都在发抖。
淩澈发出可怖的笑声，嘲讽自己的愚昧。
他想站起来，却瘫软在地，只得手脚并用地向门口爬去。
“表哥，我对不起你，表哥……”
忽然，阿念跑了过来，神色悲戚:“老爷，我家公子过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