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关于寻找的故事。


我认识这个大师的时候，他已经很憔悴了。
和游戏里那个安安静静眉目柔和的少林角色不一样，现实里的他头发剪得很短，衣服整洁，但脸色疲倦。背着巨大的登山包，鞋子磨得有点破。他说，他去了香港一趟，之后就一直开始走，没有停下来过。
我说，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去了一趟香港，像是跑了半个中国。
大师顿了顿，说，我的时间不多了。

大师是我的租客，我一向不探问租客过多的私人事情，只要身份证和居住证都对得上，没有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就行。他交租稳定，很宅，像是soho族，不常出门。


有一次上门收租的时候，我听到房里在播放明教的地图背景音乐。
明教的音乐是我除了万花谷之外，最喜欢的一派。大气磅礴，空灵悲伤，总带给人一种茫然寻找、负重前行的感觉。


我：这音乐不错。
大师少有地接我的话，他一向是个话很少的人：这首叫做《明尊》。
我笑：你也玩剑网三？
他微低下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总是有一种愁苦的感觉。
“玩的，我很喜欢。”

后来他告诉我，他一直玩的是少林。但他最喜欢的门派，是明教。
我：那你为什么不玩明教呢？现在从一而终玩一个门派的玩家很少了。
大师：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他玩的就是明教。他明教玩得很好。
我：明教和尚，竞技场不好打。你们一起玩野外吗？
他：我们不打竞技场，因为我很菜，说起来你不要笑，我们两个大男人，一起玩游戏，玩得最多的是聊天。
我笑：这个不稀奇，很多人玩这个游戏就是玩社交，认识朋友，线上线下地聊天。剑三是我见过社交属性超强氛围很好的游戏了。我也有哥们玩游戏的时候就一直跟我叨叨叨个不停，他说这叫PV聊聊。
大师：对的，有时候一些事情，没法跟熟悉的人说，跟陌生人聊聊反而会很放得开。


我们这次的对话到这里就结束了。
没想到的是，有一天，大师主动找我。
他：我想把两个游戏号送给你，你要吗？

我：你不玩了吗？
大师：应该不会玩了，也不上了。但是这两个号不能删，你还玩剑三的话，可以偶尔帮我登录一下吗，我会一直往里面充点卡。
我：寄养给我了？
大师：送给你了，我只是不想这两个号消失。你只要不删除他们，就行了。


两个号，一个大师，一个喵哥。
应该就是他和他的那个明教朋友了。
装备停留在两个赛季前，但是看登录时间，又一直有上线。
似乎就跟大师讲的一样，他没有玩这个游戏，只是仅仅维持这两个账号还存在而已。所以根本没有更新过装备。


把号交给我的时候，他说：房东，你是写东西的吧？
我：恩，赚不了什么钱，糊口而已。
大师：那你能把我和明教的事情写下来吗？


以下就是大师和明教的故事，他们的故事很长，从剑三开始，又从剑三结束，甚至带点常人想像不到的偏执和压抑，听完他的故事之后，我跟他说，幸好你熬过来了。

大师刚玩这个游戏的时候，是个大一学生。
其实他根本没有玩游戏的资本。
他从一个穷山坳考到广州来，已经压榨了家人所有的积蓄。第一年的学费，他说家里人求了很久，才勉勉强强凑了大半。
他要申请助学金，申请贫困生资格。在入学第一天，他已经感受到自己与周围新生的格格不入。
宿舍里，他的褥子是最破的，是他很辛苦地背着到广州的。
舍友惊诧问他：大学里什么都有得买，为什么要从家里带过来？
他那个时候回答不出。

他的舍友，都是广州本地的孩子，家庭环境都不错。
大学要求有自己的电脑，平时作业功课都要用到。入学的半年，他靠打工和助学金维持着最低的生活需求，手机也用的是村里好心人送他的诺基亚。要做作业的时候，他只能跑到学校的机房里去。


重点大学的设备投入都很好，他们学校的机房电脑配置很高，都是苹果。唯一不好的就是每到交作业的时候，很多学生也会过来，机房供不应求，而且到了晚上十点就要关门。


有时候轮候不到机子，他就只能哀求值班的老师把他放进去，然后他就会在里面通宵学习，不放过每一次可以碰到电脑的机会。


大师是个很隐忍的人。
他虽然困苦，但不自卑，和同学关系很好。做人踏实，而且天资聪颖，条件的不足没有阻挡他成为优秀的学生。学期末的时候他都拿全级第一，甚至考到了国家奖学金。


湖南孩子的坚持执着、念书的天赋，他都有。班里人在第二学期，还准备凑款给他送一部电脑。
他拒绝了，拿到奖学金之后，准备自己去买一部电脑。这时候他的舍友跟他说，愿意把自己的电脑用很低的价格卖给他。
“我要买另一个牌子的笔电，这个就给你吧。如果你觉得你占便宜的话，我给你一个活儿怎么样？我玩游戏都需要代练，你来帮我代练，每天一个小时就好，我每个月找代练的钱，你收我八折呗。以后你玩熟了，我们整个宿舍就可以一块玩游戏啦。”
大师开始拒绝。但是舍友说，代练钱比他去派传单的钱多多了，而且不用出宿舍，每天只要一个小时，比做家教都划算。


大师答应了。
那也是他第一次玩网游。

舍友的号，是一个金光闪闪的大师。
刚接触游戏的他，显然不清楚这个号有多贵多拉风。
他也没有接触过多的玩法，熟悉了代练要做的事情之后，就认认真真地把该做的事做好，做完就下了。
网游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吸引力。
舍友有点失望，其实他根本不缺代练，只是想找个由头和大师一起玩而已。


大师是个内敛沉默的人，给人一种踏实可靠的气质，有想要和他做朋友的想法，很正常。但是他又有太大的压力，这个年纪也看不到多余的少年心性，于是周边的人想要和他做很好的朋友，也不容易。不是他冷淡，而是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努力这件事上，很难任性地去玩。


帮舍友代练，他也没有自己建号玩的想法。
直到那天，他跑商被一个明教劫镖。

舍友的号很少被劫镖。毕竟是个血超厚的和尚，装备又好，还是橙武。
被那个明教劫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抗之力，满血被虐到死，对方应该也纳闷他怎么一点都不会玩吧。
大师心态很好，起来之后就去补货。
结果又被那个明教劫了。
第三次，他还去补货，特意绕了条路走。
那个时候还没出护镖系统，大师对于游戏里喊人求救这种事也陌生，他只能祈祷自己不要再被劫镖。
他觉得浪费舍友的金去补货，很愧疚。自己果然是个不及格的代练。


没想到，明教就在那条路上等着他。
这一次的交手，他居然跟那个明教撑了一段时间。
大师不认识明教这个职业，但两次被打，已经记住了技能，迅速举一反三反击起来，可见他是个有游戏天赋的人。
但最后还是没打过。


他密聊明教：不好意思，我只是个代练，能让我完成这个任务吗？
明教：看出来了，装备这么好的号，你居然不会玩。
大师：你劫了三次，应该够了吧。我想快点做完。
明教：你起来吧，我不拿你的货。

明教没有再劫他的镖。
大师往回跑的时候，也没动他。他留下了路上另一个秀秀，手起刀落就把那个秀秀解决了。
近聊和地图频道都能看到那个秀秀一直在怒骂明教。
她越骂，明教越劫她。
秀秀自暴自弃，货都不补了，全心全意刷屏喷起来。
明教没有回话，只是在秀秀起来的时候，又补刀。
显然，他是那种信奉白字不如打架的玩家。


大师难得地点开那个秀秀，密聊：你别说了，你越说他会越打你，你不理他，他等下应该就不会盯着你了。
秀秀：狗！被打只会怂的狗！看着同阵营被打不来帮忙就算了，比比啥呢。
愤怒的秀秀连大师也一起骂了。
大师有点无奈。
他想，不是我不想帮你，这是我同学的点卡，我只是个代练呀。
而且他也不觉得那个明教很坏，可能是因为他放过了他吧。


后来几天跑商，他都看到那个明教。
他有时候被这个人骂，有时候被那个人骂。大师想，他心理素质真的挺高。
后来明教跟他说，他只是把频道和密聊都关了，从来不看而已。

像大师这种游离在游戏核心玩法外的玩家，能记住明教的ID，实在是因为明教在那条路上被骂得太多了。
别人都说他毒瘤。
这个喵哥都是独自行动，没有同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
大师偶尔不着调地想到武侠小说里的角色，都会想到喵哥。


明教显然也记住了大师。
因为那次之后，他再也没劫过他的镖。
有时候几个人一同在巴陵的路上跑，喵哥留下别人，都没动他。

大二的时候，大师遭遇了念书以来最大的挫折。
系里出国念书的名额，他考上了，而且按照他的申报，出国的生活费也应该是包括进去的。
但是政策有改，正是在他那一年，交换生的名额不再补贴生活费，学费也只是部分减免。
他把这归咎为，他还不够优秀。如果他再努力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考到国家公费出国的名额呢？但是没有如果，他已经没日没夜地在学习，最后还是差一点点。
出国还有银行存款上的要求，不多，也就20万。
但对于他来说，出国念书的梦暂时是破碎了。他的那个交换名额，最后落到了另一个家境较好的同学手里。


宿舍人劝他放松，大师为了这个考试，瘦了10来斤。他的英语基础不好，单是补英语的疯狂程度就吓到了同学。
舍友们拉他出去玩，请他吃饭，叫他一块玩游戏，舍友甚至还说，他喜欢的话和尚号就送给他玩了，只要大家能一块儿打本和竞技场就好。
他很感激舍友们的好意。


也是那段时间，他第一次感受到原来努力不一定就会有好的结果。
有些努力，弥补不了天赋和背景差异。这就是阶层的力量，也是他终生也想突破的天花板。
幸好他心性纯良，没有因此偏激，反而懂得了放松，跟舍友们一起玩的时间也多了。


他拒绝了舍友的和尚号，自己建了一个大师号。
登录的那一刻，他第一个想到的念头居然是，不知道这次，那个明教还会不会劫他镖呢？

一个艰苦朴素，遮丑外观都没有的大师勤勤恳恳地骑着桃李马，在巴陵的路上背货。
喵哥果然在。
他吃了一个魂锁。
等着接下来的连控，不，就这身满级装备，一刀就得死吧。
然而没有，只有魂锁，巴陵的树下寂然无声，无人。
魂锁效果过去了，他看看周围，试探性地白字：【喵哥ID】在吗？
没有明教出现，但地图频道回复：不在。

他密聊过去：你为什么不打我？
喵哥：我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大师：我一刀就死了。
喵哥：我知道。
大师：我已经做好了跟你战斗的准备。
喵哥：没用，你一刀就死了。
大师：但是我想试试。
喵哥：你号这么小，还是好好攒装备吧。这个游戏已经很少和尚了，我不想因为我又A一个。
大师：不是的，因为你才又多一个。
喵哥：？
大师：我是那个和尚代练。
喵哥：大橙武？
大师：是。
喵哥：你自己也玩和尚？
大师：我觉得这个职业很好。
喵哥：玩明教吧，我做你师父。
大师：我还是想玩和尚。
喵哥：哦，你走吧，我不劫你。别人会不会我就不知道了，小和尚。
大师：你保护我呗。
喵哥：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要求。

大师没有喊他师父，都喊他喵哥。
喵哥也不喊他徒弟，只喊他小和尚。
对于他们两个而言，仿佛这两个门派体型都只有彼此，不需要别的称呼。


喵哥还是在巴陵的油菜花里劫镖，唯一不同的是，大师跑的时候，他会停工5分钟。
不动他，也不动和他一块跑的人。
他隐身跟着大师跑，还会密聊他：小和尚，快点走，等会有人来扫图。
小和尚，别去这条路，有恶人。
小和尚，你该换匹马了。


喵哥带他去买套马索，带他神行去苍山洱海，教他抓马。
大师总算换下了桃李马，骑上了绿螭骢。
喵哥也骑着绿螭骢。


喵哥又带他去赛马场，教他怎么布陷阱，把别人的马打下来，怎么让他们卡栏杆。
赛马赢到的马草，就够平时饲料，不用再花体力挖草了。
有人骑着赤兔马来赛马，他们跑不过。
喵哥说，小和尚，以后我去抓马，抓到赤兔都给你。
大师说，我腿短，可能骑不上去。
喵哥说，没事儿，我扶着你嘛。现在没有赤兔，你先骑着龙子适应一下。
他交易给大师一匹龙子，已经饲养好。


喵哥送大师的龙子和绿螭骢，现在还在他的坐骑里，而且都套上了很好的商城马具。


我：有那么一个人陪你度过游戏里的小白时期，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是很棒的回忆。
大师沉浸在回忆里，末了说：后来，他开始写信给我。

小白时期的大师，还没进化完全，就跟着喵哥一块儿喊他小和尚吧。
游戏和现实一样，都安安静静，认真又听话。
喵哥也不是个多话的人，他们两个在一起玩的时候也不开语音，就用着密聊打字。
安静的人碰上另一个安静的人，反而不尴尬，有种只有他们两个懂得的默契。


小和尚上线的时间控制得很紧，他不是一个会纵容自己“玩耍”的人。

只玩一个小时，他就会跟喵哥说，要下线看书了。
喵哥：念的什么专业？
小和尚把自己的学校和专业都说了。不得不说，他是个有话必应，很淳朴，不懂得骗人的孩子。


喵哥：这个学校在广东很好，你们专业在全国都有优势，挺好的，但是功课压力很重吧。
小和尚诧异他的了解。
喵哥：我们公司在深圳建厂的时候，第一批校招就是找你们这个学校专业出来的学生，当时也有一批应届生进来了，你的师兄师姐们留下的人脉现在还在这个分部有作用，我记得大四实习的话，你们专业有直接推荐名额到公司里的。
小和尚：大四距离我还很遥远。
喵哥：好好学习，大学打下的基础，会让你就业的时候轻松很多。
小和尚：我最近在看下学期的专业书，蛮多地方不懂。
喵哥：看课本不够，你要到实验室去演练。


喵哥要了小和尚的地址，几天后，小和尚收到他寄来的笔记，是喵哥念书和就业之后做的案例分析笔记，非常实用。对于一个学生来说，真是一份大礼。


喵哥：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已经没用了，你要是看得上眼最好，看不上眼的话，就丢掉吧。


包裹寄来的地址是香港。那个时候小和尚才知道，喵哥是香港人。

喵哥是移民家庭，祖籍广东三水，他的父亲跟着祖父偷渡到香港，从最低端的劳工做起。拿到居民身份证后，才把他接到香港念书。
他从一个乡下人，变成一个香港人。备受白眼的深水埗穷家仔，一路念书升学，进最好的大学，进顶级的国际公司，“身光颈亮，衣食无忧”。


喵哥的人生，就是小和尚期望的那种——通过教育，突破阶层，不说变成人上人，起码要让自己和家族都摆脱贫困。他已经来到了广州，他不想再回到穷困无望的乡下里，而且他要努力把家里人都接过来，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


这就是小和尚如此努力的动力。
那个时候喵哥简直成为他人生的楷模。有这么一个已经成功的例子在面前，未来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肯平博，什么都会有的。


喵哥却叫住了他：我的人生，一塌糊涂，千万别学我。
他坦白：如果是之前的我，你永远不会在游戏里遇到我，工作的时候我经常OT，加班到深夜，每天下班就是应酬。外企的压力是吊命索，我根本喘不过气来，不会有时间玩游戏。


现在你能遇到我，是因为我已经被“炒鱿鱼”，在家里一事无成。


小和尚：你因为什么事被辞退？
喵哥：我得病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大师卡住了。
我说，事关明教的隐私，略过也可以。
大师：他的病，是一切的根源，略过不了。
我：这件事对他，对你来说，都很难过对吗。
大师：我问他，你还好吗？他跟我说，这是一件永远都不会变好的事情。“永远都不会OK，永远都不会过去。”


我：我大概能知道是什么了。
大师：医生跟他说，他最好能定期跟别人交流，或者用文字发泄感受。于是他选择了我，我们成了笔友。每个星期我都能收到他的信，然后我再回信。那个时候同学都笑我交了女朋友，方式还那么老土。他们不知道每封信的内容，都很难让人承受。
我：你可以在游戏里陪他，也可以在书信里安慰他，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


大师顿了顿说：我最悔恨的就是，我做得还不够多。

大师把喵哥的信拿给我看。
我要承认，阅读这些内容，是一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大师：你看出什么感觉没有？
我：恩，这样的信，你能回复并且有交流，真的很让我吃惊。当时你的年纪也不大吧。


喵哥的信，如果按顺序看完，大多数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这些都是，遗书。

喵哥给大师寄的不止有信，还有很多包裹。
最多的是书，专业书、外文书，内容繁杂，一寄就是一大叠，经常被快递小哥抱怨。
衣服也寄，大师说自己要参加一个学术活动的时候，喵哥就给他寄来一套西装，非常昂贵精细的材质，他的舍友看到都说，这个牌子的西装我爸才穿得起，你朋友好大方。


喵哥说，幸好我们体型差不多，我记得这个牌子在广州有门店，你拿着过去，他们会帮你免费修改的，西装最重要就是合身，合适自己的就精神，谁也不能看不起你。皮鞋的话，你跟舍友借着穿吧。


喵哥像一个哆啦A梦，又或者阿拉丁神灯，他很慷慨，唯一的要求就是大师可以给他回信。


从香港寄东西到内地，不算多方便。顺丰那会儿还没在香港铺开太多网点，大师说，他经常会想象，沉默寡言的喵哥，打包好重重的纸箱，艰难地走下楼梯，走到邮政局，一字一字地填上他的地址，寄出。


大师不想收他的包裹，但是喵哥说，这些东西我本来准备丢弃，是你让我有了一个寄放的地方。我要谢谢你，接收我的东西，让我觉得这些我带不走的东西也有价值。


喵哥的厌世念头很强烈。
他是在处理他的物品。


他问大师，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觉得这些东西很晦气吗？
大师说，我们是朋友，永远不要有这样的念头。
喵哥说，你心眼太好了，真担心没有人看着你，你出了社会，该怎么办呢。
大师说，那你保护我呗。


喵哥在信里回复：如果世界上的事情，都像游戏里那么简单，就不会有那么多复杂的烦恼。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可以想象成，我像游戏里一样，在隐身保护着你。

小和尚：

早晨。
香港人打招呼，不说早安，而是说早晨。真希望我可以教会你说粤语，你在广州的同学应该都会教你说。你要多跟他们交流，学会粤语，在广东地区和侨民地区都吃得开，是一种隐形资产，千万不要害怕自己的口音。其实多大数人说粤语都有口音，香港地区也不例外。我来香港20年，现在还觉得自己的粤语不太“港式”。
你上次说要去参加一个学术会议，千万不要放过这个展示自己的机会。不止是你的学术成绩，还有表达能力，给在场的教授们留下一个好印象，对你以后就业拿推荐信很有用。同时也别忘了和周围的同学多交流。出来社会之后，你会发现，校友和老师们，都是你很宝贵的人脉资产。
对不起，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势利？你一定会想，朋友就是朋友，为什么要讲得那么世故？也许我不该拿人情那一套来教你，这些建议，你看看就好。
对不起，我太啰嗦了，我的朋友们都说我是个爱说教的人。
我的朋友太少，没被我啰嗦走的人就更少了。

我有尝试去投简历，在香港，不搵工一定会饿死，而且不被同情。但我的情绪不稳定，我们圈子又不大。猎头们好像都知道我患病的事，他们不敢接收一个“病人”。虽然我觉得我的病并不重，大多时候我都很正常。
只是上次，我砸了一家公司的玻璃门，因为他们说了很难听的话，我骂她们“**”。你应该不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这件事留下很糟糕的影响。医生建议我加大服药的剂量，并且继续休息，状况好转才复工。
我也希望复工，只是没有人会招我。这就是香港。
祝你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