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玉梦同人】——惊梦--------------by:丛蓉小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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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6:53:00 +0800 CST  
发文前习惯啰嗦。(好吧,小蓉果然温吞。。。)

来到吧里这么久,一直不敢写玉梦。一来是吧里有才的大大太多,玉梦文精彩纷呈;二来,玉梦这对CP,在小蓉心中,近乎神圣,所以,一直不敢轻易触碰,怕写糟,怕一抬笔就冒犯。

可是, 玉梦真的是大爱,打过几只擦边球,却始终不涉及这一对,是有遗憾吧。

这篇新文,并非纯粹玉梦,发出来之前,真的踌躇了很久,因为对于自己的角度和立意,都不太自信。小蓉写不出宏大背景,所以只得投机取巧,另辟蹊径。各位大大请以批判的眼光,宽容的心态,接纳小蓉的异想天开吧。

感谢各位支持,敬请尽情PIA击!

嗯,顶锅盖,上文~~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6:53:00 +0800 CST  
(一)



砰、砰……两声闷响,被身后传来的巨大推力洞穿,剧痛之下,我感到自己的血液沿着洞开的伤口汩汩涌流。我颤抖着抱紧自己的肩膀,感受着这身体逐渐变僵变冷。

意识模糊之前,我吞咽着唇边残留的,方才奋力咬下武田那禽兽的右耳时沾染的血液,是温度尚存的鲜血,竟让人觉得有异样的香甜。

再次醒来时,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所躺之处,竟被同时摆放了数具尸体,艰难地抬眼辨识,从面目表情的狰狞,不难推断,应该都是死于非命,暗杀、酷刑或是其它莫须有罪名的处决。想到自己应该是在特务处的一个秘密尸体填埋场,所以是尚在人间吧。

想到,大概是以一具尸体的身份,我才得以被送离裘庄的,那个鬼地方,我曾暗自发誓,能活着离开,便再不会重返的炼狱。

浓重的黑暗中清晰浮现和回响的,是她紧紧拉住我,近似央求的耳语:“晓梦,我要你活着……”,还有,自己被带去刑讯室之前,她满眼的彷徨无助,凄楚不舍,还有,还有,那似有若无的欲言又止……

所以,在我离开后,裘庄又发生了什么,她还在那里吗,他们有为难她吗?

“玉姐……”我听到自己的喉咙不自觉的艰难抽动,发出几不可闻的声响。

我想回裘庄,越快越好。

身体动弹不得,身边的湿冷,让我愈发困倦乏力,我告诉自己不能睡,可是就连眼皮也仿佛不受自己控制一般,沉重的抬不起。

黑暗中,耳边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浑厚却透着彻骨的冰冷,让人不寒而栗:“愿意跟我做个交易吗?”

我想抬起眼睑,却似负荷千钧般吃力,那声音却又再度响起:“你肯定会答应的,你有怨恨,有遗憾,有不甘,这个交易,能助你一一圆满,保护你爱的,报复你恨的……”

我爱的,我恨的……他给的筹码,对于濒死的我来说,太诱人,我无力抗拒,不假思索,用尽仅存的气力微微点头,却听到他凄厉的笑声,划破沉寂暗夜。

跟着,自己的脖颈处有丝微的痛意,身体中尚未流失殆尽的残存血液沿着脖颈处微小伤口被慢慢抽干,之后,又有清凉甘洌的液体,顺着我的嘴角缓缓注入,我贪婪的吸吮,感受自己的身体,似重生般恢复轻盈和活力,只是,仍旧没有温度。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是顾晓梦。
作为老鬼,我必须舍生取义,使命已达;重获新生,我却要嗜血为生,只为寻她。

变身后那一晚,我陷入沉睡。苏醒后,来不及适应自己的新身体,便迫不及待地,用吸血鬼特有的,而我却不太娴熟的瞬移技能,重返裘庄。

却已是人去楼空,我只能颓然。

集中自己尚且稚嫩薄弱的念力推想,在自己离开后,这里曾发生的一切,有关她的线索总在关键时刻中断,筋疲力尽之后,我只是推算出,武田会在今晚子时,乘船返回日本。

幸好,还来得及,用我自己的方式,亲手除掉这个肮脏的魔鬼。此时的国恨已然黯淡,私仇却汹涌似海,我未作丝毫停顿,赶往码头。在雷电交加的夜晚,寻到他,从其身后无声靠近,俯身,用尖利的牙齿洞刺他脖间的血管,吸干他的鲜血祭口。

肮脏却不影响血液的温热甜腻。在倒地前一刻,他终于看清我的面容,我看到他因为惊恐而抽搐的脸,心情畅快。

在干掉武田的那一晚过后,我忽而惊觉,对于自己来说,合适的猎物不好寻得,我有自己的原则,像是用特有的方式惩奸除恶,很多时候,我只能饿着肚子,不得不尽量减少外出,一方面节约体能,更重要的,是为着防止,过度饥饿下的自己,会在寻常人面前失去控制。

出门的话,我只为搜寻猎物,还有,找她。

我一直在寻找她,却始终无果。

只能夜间出行,是很大的局限。天光破晓之前,我必须蛰伏。空无一人又偏僻幽秘的裘庄,便成为我绝佳的藏身之处。

我依旧选择曾和玉姐一同住过的房间栖下。梳妆台上的镜子,常让我失神。百无聊赖的时候,我习惯从镜子中打望自己,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过去,我都是年轻美好的,岁月流逝,不留痕迹,无懈可击。

可是,为此,我却永远失去了太阳。像一棵没有年轮的树,失去了丈量时间的能力。

而且,这镜子中再也倒映不出我的玉姐。

我爱的你,不在身边,越是美好,便越是寂寞。

有时会忍不住怀疑,这交易值得吗?

玉姐,再见到我,你会怪我,怨我,厌我,憎我吗……还会不会,像从前那般,紧紧抱我……

我只要,你再能紧紧抱我,一次都好……
我想告诉你,对于不再是老鬼的顾晓梦而言,玉姐才是至关紧要……
我想,在曙光来临前,吻你,哪怕一秒……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6:54:00 +0800 CST  
(二)



接到风声的剧本。

拿到本子后从头到尾反复通读,是我一直以来的习惯,只是,以前的研读,更多的是出自对工作负责的态度,作为专业演员,这是应有。

可是这一次,我攥着剧本时,双手竟是颤抖的。

这个故事太动人,丝丝入扣,惊人心弦,还有,还有,这个故事,对自己而言,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被深深吸引,却又有隐约的排斥,自相矛盾的心情,可又对手中的剧本欲罢不能。

看剧本时,我的精力多集中在顾晓梦和李宁玉两个角色身上,总觉得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隐藏在苍白的台词和单调的场景描写之下。对于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近乎主观的臆想,我也想不出答案。

开拍之前,我向公司,剧组和导演申请,希望能接顾晓梦的角色,因为对她,总有莫名的心情,是一种好感,强烈的好感,很奇怪的,竟是一种近乎于,恋人之间的倾慕与钟爱。
I
可是,对于角色的分配,公司方面却有另面的安排,商业时代,很多事都要屈从于利益,电影更是要向票房看齐。这无可厚非,也无从辩驳,不想因为太执拗坚持而被剥夺参与这部片子的资格,所以,还是服从安排。顾晓梦由周迅接演,而我扮演李宁玉。

李宁玉,并非不中意这个角色,而是,莫名地,对她,以及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让我感觉像是亲历一般,仿佛这一切,只是若干年前发生的事件重演。这感觉太真实,常常让我心神恍惚。

正式开拍,剧组全体人员进驻裘庄,到达目的地之前,听到有人在议论,风声的故事是有原型的,而裘庄正是遗址。

听到这句话,不知为什么,自己的心会忽然不经意的一抖。

剧组的车子驶进幽静的裘庄,绕过一座杂草乱长的珊瑚假山和一架紫色藤萝,穿过一片竹林和一条狭长的林荫道,在两栋东西相对而立的小洋楼停下。迎面的是青砖黛瓦的凸字形西式建筑,看得出久无人迹,楼外类似爬山虎的藤蔓植物无规则的生长,几乎覆盖整个楼体。

不知为什么,此情此景,竟让自己觉出隐约寒意。

我被分在一个东西拉通的大房间,住下。忙不迭四下探寻打量,房间前面带有一个通常的小阳台,尽管房内的陈设和布置略显年代久远,却仍旧可以想见当年的阔气和奢华:紫木地板、红木家具、镀金铜床、欧式沙发、贵妃躺榻、水晶吊灯、釉面地砖……。

许是行程安排太过紧密,工作人员还来不及对房间打扫和整理,所以,房内的物件,大都蒙尘,可是梳妆台上的一面镜子,相比周遭,却是十分显眼,清澈干净一尘不染,仿似过去这么久,依旧每日有人在镜前,擦拭,照看。

被叫去定妆,试戏服,回到房间,站在镜前,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倒影,我忽而出神。努力让自己沉浸在角色和剧情之中,是拍戏应有的状态,可是,这一次,这么快速的入戏,却是让自己都惊讶。

恍惚之中,我感到自己就是李宁玉,来到这里,并非只为拍戏,而是为了重温一场回忆,或是在周围这似曾相识的场景,寻回曾经遗失的至宝。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6:54:00 +0800 CST  
(三)


忘记有多久,我在这寒冷阴森的裘庄里,度年如日。荒芜,平静,亘古不变,仿若我的时光。一面荏苒流逝,一面凝固静止,不着痕迹。

而漫长的时间带来的唯一意义是,我变得越来越强。

不仅仅是作为这个特殊种类的生物所被赋予的,诸如瞬移、速愈、透视、读心等等形色异能,更重要的,我渐渐谙熟如何克制。

最初,我是一只青涩冲动的新生吸血鬼,对腥甜温热的鲜血,疯狂迷恋,理性与同情都难以作数。渐渐地,我开始习惯对猎物的选择,慎之又慎。对恶人,我会无丝毫顾忌地敲骨吸髓,饱腹之余,惩奸除恶;对善人,却不轻易滋出犬牙,除非迫不得已,才会用轻柔点吸,仅为果腹,而不愿取其性命。

才知道,自制,是一种后天形成的能力,需要心性的经久磨砺。

有时会怀疑,自己这样一个嗜血怪物,是否邪恶到连自己都要不齿和痛恨,还有这一地似要将自己冷凝冻结的清冷月光,无休无止的循环往复,空虚孑然。可是……想到我所寻觅和等待的人,我便会心生温暖,胜过吸食最滚烫的鲜血所带来的灼热。

我尝试用各种方法探寻玉姐的下落,却始终未果。透视、读心和预知,在关乎玉姐时,全然失效,意乱神迷之时,念力终究无法集中。

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夜夜在那间,和玉姐下班后最常光顾的舞厅等候,希望奇迹出现。身处乱世,人人自危,朝不保夕,就连先前最常在这里消遣的玩伴也大多不知所踪,却也方便了我潜伏其中,不被人辨识。每每进入舞厅的一刹那,我便能迅速把握和辨析在场每一人的心绪,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却始终无从捕捉我曾铭刻于心的气息,即使是一丝半缕。失望,却始终不甘心罢手,这是我仅存的线索,我和玉姐仅有的交集。

在舞池狂欢,我的舞步依旧旖旎多姿出神入化,我的笑容更为嫣然美艳倾城倾国,读出那些对我着迷的男子心中的欲念,我心生不齿,却不妨碍自己对那一根根跳动血管的刺吸。透过那一丛丛错综的光影,我的视线落至吧台前的那个位子,或留空或被占据,却始终不见我曾熟悉的背影……

即使那背影,透着无尽的落寞和苍凉,即使那时的你,仍旧心系于他……

温热的鲜血在喉管流淌,我却被自己面颊奔涌的湿冷液体逼出寒战。玉姐,你为我整理凌乱发梢的指尖,还有吧台上你未饮完的半杯酒,才最能暖我……

…………

**胜利,汪伪覆灭,解放战争……无论世事几番变迁,于我始终无关痛痒,只是在这期间舞厅倒闭,唯一的线索也中断,即使愈加渺茫,我却始终坚定。

玉姐,我会找到你,无论你依旧青春容颜,或是已然垂垂暮年,又或者,正在经历轮回、转世、来生……

即使,这一份深爱,有始终未来得及挑明和言说的暧昧,我却仍是甘于为之对抗永生的寂寞,熬过永恒的等待,只要有你,一切,都是值得。

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活下去的理由,如果,现在的我,还算活着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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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多数的时间,裘庄都是阴云密布,即使是白天,太阳也难得一见。人迹罕至,更是令它犹如墓园一般,荒凉寂寥。

这一日,却有灰绿色的光线,透过窗子投射进房中,依然微弱,却也是我所久违。虽然自始就被告诫要远离这些会穿透我们身体,远离融化蒸发化为灰烬的危险,可我还是忍不住走近窗前。

当然,吸引我的,不只是这一缕仿似前世记忆的阳光,还有窗外传来的,罕见的人声嘈杂。

是一个车队,停驻在楼前,车上的人陆续而下。

当我正在猜测这一行人的来路和目的时,有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忽而映入我眼帘,钉牢我全部视线,还有心神。

是她!

瘦削的脸庞清秀姣好,谦逊的微笑平和周到……还有,还有,那一份自持冷静,和眼眸中宛然流转的,那一抹淡淡忧伤……

是她!

我更加靠近窗口,情不自禁,全然忘记,几乎把自己完全暴露于阳光之下,直到,裸露的皮肤感到灼痛,在日光的炙烤下,丝丝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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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6:58:00 +0800 CST  
(四)



晚餐时,听到剧务说起,我住下的房间,曾是这个故事中,李宁玉和顾晓梦一同住过的。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心竟漏跳一拍。是兴奋,还是抗拒,一时间,我竟无从辨析。

只是忆起,最初来到这个房间时,其中的摆设,华丽而陈旧,井然却冰冷,可是那样的感觉,却令自己如此熟悉。仿佛这阴森可怖的氛围,我似曾身临,而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凄美与惨烈,我都曾亲历。可是,在接下这部戏跟随剧组进驻裘庄之前,我确信自己,从未置身。

除非,前世。而这周遭的似曾相识,也就可以解释为,我那尚未清除干净的记忆碎片,被缓缓唤醒,逐一串联。

这样的异想天开,竟令得自己不寒而栗。再没有胃口在餐桌前继续,我匆匆吃过几口饭菜,便向同桌用餐的工作人员逐一道别,借口身体不适,起身离开。

“冰冰,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我陪你回房间。”是周迅,我转身,看到她已经放下手中餐具,起身,朝着我的方向大踏步靠近。

“不用了,小迅,我只是觉得,有点累了,想早点休息,你留在这里,慢慢吃。”我的回绝客气得体,并非怀疑她的诚意,而是此时的自己,显然更适合一个人,安静独处。尽管在旁人看来,叫上周迅一起,也许不失为一个打破坊间广为流传的关于我和她不和传言的好机会。可是,对待一切的莫须有,我有自己的态度。

如果说对自己的回绝有些许悔意,也是因为,离开前,周迅的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一闪而过的失落,尽收我眼底,终于忍不住暗骂自己太过冰冷。

自小到大,都是一个不太习惯接受他人的照顾和好意的人,这样不好。忘记是谁对自己说过的,女人太要强,会比较少人疼。

想回头,却还是没有勇气打破这份尴尬,索性径直向前。

……………………………………

回到房间,站在屋子中央环视四周,忽然涌起一种预感,没来由的,仿佛房内每个角落,每件陈设,都暗藏机关,它们曾静静见证的故事线索,默默记载的情感痕迹,会在某一个瞬间,一触即发。

对此,我竟没有排斥,相反的,却抱有隐隐的期待。是在为玉梦二人之间隐忍压抑的深情挚意心存不甘,觉得不该只是剧本中所描述的意犹未尽、波澜不兴,因而想去探寻更多吧。总觉得,这一切,对自己有莫名的吸引,是因为自己已然与所扮演的角色融为一体,休戚相关,除此之外,我想不出自己的这份好奇心究竟受何驱使。

天色渐暗,裘庄的夜,似乎比别处都来得更早。

拧开房间的灯,许是年代久远,这典雅别致的灯饰投射出的光线,微弱而暧昧,屋内的陈设瞬间被昏黄色的灯光笼罩,边界模糊,却更能恍惚人的心神。

我拿过剧本,踱步到沙发前,斜倚着躺下。明天本没有什么重头戏,场景动作台词走位,我也早已谙熟,可是,第一天开拍的话,还是不容自己马虎。

不曾想,刚刚翻开剧本,我便开始觉得困乏,意识渐渐模糊,可能真的是太累了。阳台的门还开着,夜风徐徐,裸着的双臂竟觉出几分凉意,我才意识到白天时换上的旗袍戏服,还未来得及脱下,我却已没了力气起身,眼皮沉重的难以抬起,很快入睡。

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在自己耳边轻声唤着,我迷糊地应声,努力地试图恢复意识,辨认这依稀的声音,“玉姐”……

是怕惊醒熟睡中的我,仰或是因为不够确信而犹豫迟疑,这声音轻柔飘渺,轻烟般难以捉摸。我感到一双沁凉的指尖从自己的额眉处滑下,缓缓勾勒我脸部的每一处沟壑与起伏,冰冷,却异常温柔。这样的轻抚,让我安然,不多时,便滑入一个生动梦境。

屋角那架古老的唱机,播放着胶木唱片,有特殊的旖旎韵味,是一首散发着淡淡哀怨的咏叹调,布满整个房间。我被穿过阳台洒落的银白色月光吸引,情不自禁踱步过去,向屋内回眸望去,却看到一名女子,素手执衣,挽线穿针,侧首回应自己的注视,神色婉约,淡笑嫣然,我只觉心中盈满喜悦和暖意,此情此景,美好的犹如幻境。

身后的女子,面容模糊,可是,潜意识中,我却觉得,自己与她无比亲近。

我告诉自己,这不真实的美好,是梦境,可又甘愿沉浸于此,无法自拔。

直到——

“玉姐……玉姐……”

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刻意的嗲声,我挣扎着不愿醒来,肩膀却感到一阵剧烈的摇晃。已然被折腾的睡意全无,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的是周迅,一脸的笑意盎然,原来已经上好了妆,头发上横七竖八的插了几只固定发髻的卡子,更添了几分俏皮。

眼前的灿烂皎洁,竟让我一时失神。这裘庄中的一切,也许并不都是那般阴郁冰冷吧。

“我的玉姐啊,你昨天就是这样睡了一宿吗?”她的眼神落在我身着的旗袍上,一脸的不解,还带了几分嗔怨,“这里入夜之后,还是挺凉的,幸好,你还记得搭上件外套……”

顺着周迅的视线,我才惊觉,不知何时,自己的身上竟搭了一件米色的大衣,抵挡了彻夜的寒意侵袭。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0:00 +0800 CST  
(五)



“冰姐,您的房间在二楼,请跟我这边走。”
“好。”

楼下传来的声音,清晰入耳,只有短短的一个音节,却在一瞬间攫住我的心神,这熟悉的气息和吞吐,我已用半世纪的漫长时光,在脑海深深镌刻。

冰姐,冰姐……
冰,我在心底默念着这个美好的名字,不禁失神,莹然冰玉,有着相似的清丽高雅,却又是同样的清冷易碎。

楼道里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每一步轻盈优雅的不疾不徐,都似踏上我的心尖,下意识地手抚胸口,想要平复那躁动,却是徒劳,手掌竟随着心口的震颤轻微战栗。直到脚步声忽然在房门外停驻,我竟有久违的惊惶失措。

好在,她推门而入的那一刻,我尚来得及收回出窍的元神,仓促遁入房内的暗影之中。
险些失声唤出的 “玉姐”,也因年久的默而无语哑了声线,所幸,并未脱口。

唤一声玉姐,会吓到她吧,我忍不住责备自己的痴傻,才忽而惊觉,今夕早已非同往日,一梦数十年,连天地世事都可变迁,在她身上所经历的变换,又何止名姓。

“冰姐,您先休息一下,待会要到大厅**试装,导演会顺便交代明天的拍摄计划。”
“好的,我马上过去,谢谢你。”依旧是不卑不亢的彬彬有礼。

待她再次返回房间时,我的呼吸和心跳终于被悉数没收。
镜中的她,挽起的发髻沉稳端庄,却不失柔美,身着的旗袍贴身合体,透着冷艳孤傲。
像是在一瞬间回到了那一段陈旧时光,眼前的一切,天衣无缝般无比吻合。

————————————

玉姐,我好想上前紧紧拥住你,却只能把自己钉在原地,躲在暗处关注你的举手投足,目不转睛。
嘴角不经意地弯起弧度,忆起在军机处做事时,我也如现在这般,喜欢偷偷注视你的一举一动,喜欢将你罕有的莞尔微笑收进心底,然后暗自欢喜……
只是,同样的无法以真面目相对,现在的自己,想说一声爱你,是否,阻隔更甚……


入夜,看着她在沙发上斜倚着躺下,许是今日的车船劳顿太过疲累,尚未来得及宽衣解带,便倦然入睡。
在她的呼吸渐渐均匀之后,我才悄然靠近。
与她之间的距离渐渐贴近,我的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动,愈是靠近便愈发强烈,有近乎抓狂的难耐,直到被小心收起的犬牙,失控的滋长。

我拼命的压抑,和潜伏在自己体内的魔鬼抵死对抗。
怎么可能,自己倾心锤炼的克制,在她面前,竟全然失效。
她白皙脖颈上突起的血管,透露出浓浓的馥郁和香甜,化不开。于我而言,恰似致命的诱惑,摧毁我自以为的收放自如。
即使是在获得青涩新生的最初,我也从未经历如此的心痒和冲动。

可是,不能就这样带走她吧,仓促和突兀,也许会令我辛苦熬过的无边暗夜,失掉全部的意义。


………………………………………………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0:00 +0800 CST  
她熟睡的侧脸,仍是那般恬淡纯美,卸下人前的一切孤傲冰冷的防备,将自己的柔弱和依赖悉数呈现。我强忍住似要挖空整个身体的饥饿感,摁停自己失衡的心跳,屏息俯身,用手指轻轻勾勒她脸上的每一处曲线和沟壑,指尖传来的体温,几乎要化掉我周身的冷凝。

触碰的瞬间,我竟无法循了她的呼吸脉搏把握她的心思,尚来不及思酌我娴熟的读心异能如何失效,眼前缓缓浮现,我所错过的,她的前世今生……

我看到玉姐在吴的帮助下,做了一名纺织女工,生活终有保障,这是“生前”的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托付吴代为照顾。让她活下去,我以为就是为她好。
直到我看到她掩藏在隐姓埋名之下的自我放逐,从高材生到纺织女工,骄傲如她,怎能甘心,只因,我因忠实信仰而对她的“欺骗”和“抛弃”,已令她深感命运的绝望和荒凉。那件为她缝补的旗袍,也被她束之高阁,不敢轻易触碰,是怕见针如见人,睹物伤情。
吴出现,旗袍的针脚中潜藏的秘密才终于被发现,我看到她的泪水,无声滂沱……

心碎成粉。

恨不得立刻带走她,用最深的吻送她永生,自此再无离弃……

可是,接下来浮现的场景却又让我却步。
我看到她的今生,坎坷却执着,从影十年,勤力坚持,眼下,终于跻身一流女星的行列,这其中的艰辛和劳苦,令我忍不住恻隐和心疼……
还有,还有,熟睡的她手中滑落的纸张,我伸手捡拾翻看,是一个剧本,其间有很多手写的注解和笔记,密密麻麻。若非对这份事业的热爱,又怎会有这般极致的认真。
这样带走她,会否太过武断太过自私……

继续读下去,才发现这个剧本中讲述的故事,竟是……
半个世纪前,在裘庄所发生的一切。熟悉的令人不寒而栗

该欢喜还是难过。
是机缘巧合,是宿命注定,是造化轮回……

玉姐,终于等到你,我却不知该以怎样的面目和身份与你相对。这么多年后的重返裘庄,你是否还能忆起从前的点滴,即使,那一段记忆,炼狱般折磨身心。
多么奢望,你还会记得晓梦,哪怕对我,依旧爱恨交织。
只要那未尽的情谊,尚有机会继续。

只是该怎么继续呢,在你醒来之后,眼前的我,会否一如常人眼中,只是个恶魔。

裘庄的夜,凉意彻骨,我看到她的瑟缩,好想揽她入怀。
好像从前,她在自己面前流露出无助和脆弱时,给她的坚定臂弯,即使那时的她,心系于他,能给她安慰和依靠,却也能让我知足。
可是,此时此刻我却不由得迟疑,毕竟,这样的动作,于她于己,都是危险。

玉姐……如今的晓梦,就连为你取暖,都已不够资格。

……………………

天光渐起之时,我不得不再次藏身暗影。
房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娇小的身影闪进来,径直奔向玉姐入睡的沙发方向。
来人的声音沙哑又不失甜美,她开口叫“玉姐”。
如果没有猜错,剧中的自己,该是由她来扮演吧。
透过她灵动清澈的眼神,我惊觉自己的读心术悄然恢复。
我读到,她心底,被压抑的,爱意汹涌……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1:00 +0800 CST  
(六)



李宁玉,是自己接过的最难揣摩的角色,她的身上有太多相互矛盾的特质,一面内敛自持,一面脆弱忐忑,不谙勾心斗角却被卷入阴谋漩涡,冷静孤傲拒人千里,却为情所困被爱所伤……。还有,还有……,那被压抑心底的痛爱,该用怎样的力道来拿捏,要用如何的分寸去权衡……

风声这部戏,更是自己从影十年,遭遇的最大难题。一向烟酒不沾的自己,却要演绎李宁玉的嗜烟如命,借酒浇愁,为了能做到娴熟自然,我只能烟酒片刻不离手口,抓紧一切时间临阵磨枪突击训练。而在片场,更加煎熬的却是,在听到“卡”声之后的自己,依旧久久无法回神。

没有过滤嘴的旧式浓烟和价格低廉的高度烈酒,这样无异于自我戕害的举动,我竟由最初的排斥和应付渐渐变作依赖。是要在喷云吐雾和醉生梦死中沉浸,才能有助于自己全然入戏,用身心诠释李宁玉的绝望和悲凉。又或者,宁愿在这样伤身伤神的浓烈中自我麻痹,昏昏然沉醉,才能为入戏太深的内伤,解毒镇痛。

然而,究竟是入戏太深,还是似曾相识,我却无心解析和分辨,更多的时候,自己和李宁玉近乎重合,她的苦楚和疼痛,于我而言,犹如切肤。

我是李宁玉,这个念头总在不经意间频繁闪现,让我心惊,却也能慢慢地理所当然。

自己这样的状态,几乎得到剧组所有人的认可和赞许,除了周迅。她总会不失时机地跟在导演组后面表达自己的异议。

“导演,我们的进度可以拖一下吗,我觉得冰冰需要缓缓……”
“导演,这烟太呛了,她吃不消的……”
“导演,怎么让他们买这么烈的酒,太伤身了……”
“导演……”
……

即使周迅的提议总是被导演用各色理由轻松推挡,她却依然百折不挠,即使能为我争取到丁点的特权和照顾,她便可以乐此不疲。看着她撒娇耍赖恨不得使尽浑身解数的执拗劲头,我的心既疼又暖,自己在片场罕见的笑容,几乎悉数送给了她。

“冰冰,冰冰……冰冰!”

第三声加重力道的呼唤,才让我幡然回神,我转头,看到的是周迅,戏服外披了一件大衣,大踏步靠近。

“发的什么呆啊,叫了你好多声。”

看着对方为表达嗔怒而故意撅起的小嘴巴,透着顽皮的孩子气,我竟觉得笼罩在身边的阴霾,豁然开朗。

“已经收工了,别那么闷了,来放松一下嘛。”说着她牵起我的手,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眼眉,笑意盈盈,“看着我的眼睛啊!”

待我盯住她的眉间时,她竟快速地连续蹦跳起来,那两汪漆黑灵动的泉眼,就这样在我眼前跃动,许是太用力注视,在周迅刻意的精神抖擞之下,有难以为人觉察的倦容,竟被我不小心捕捉,胸口忽而涌起一阵酸楚,眼底缓缓涨潮,模糊了视线。

“一定……一定要盯住……我啊……”蹦跳间还不忘气喘吁吁地强调“规则”,“有没有……有没有觉得……晕晕的啊……”

我连忙抱住已然气息不匀的周迅,摁停她卖力的跳跃,“迅儿,快停下,我已经晕了,真的,感觉像是被催眠……”

“那就好了,用这种办法‘灌醉’你,总好过那些劣质乙醇来的安全,让我放心。” 朦胧的望过去,对面的笑容得意至极,像是水中绽放的花朵,皎洁而晶莹,美好的让人心疼。

如果视线模糊可以算作是眩晕的衡量标准,那么,我早已被强压在眼底的眼泪,灌醉。
…………………………………………………………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1:00 +0800 CST  
(七)



喜欢潜在片场的角落,暗自观察玉姐排戏,或者休息,她的一举一动,于我而言都弥足珍贵。只是,看到她烟酒不离,动作生疏,想必平日里并非“老手”,不忍心看她为此伤身伤神,我却束手无策,不知该用怎样的方式和身份出面,阻止或是规劝。

喜欢在玉姐入梦之后,屏息靠近,端详那蹙额凝眉,揣测她正经历着怎样的梦境,妄想着其间会不会有自己“出镜”。

恨不得整夜如此。只是,那于我而言有着致命诱惑的体香,总会伴了一丝丝早已令人刻骨铭心的烟草味道,冲破自己辛苦构筑的“防线”……

只得忙不迭逃遁,怕被那可怕的饥饿感迷了心智。

世事不可逆,如果终有一日要后悔着一切不可挽回,我倒宁愿,继续这般可笑可耻的“占有”。

……………………

玉姐,今夜的你又有怎样的梦境呢?

看着熟睡的她,神情落寞寂然,腮边竟也隐约垂挂清泪,忍不住伸手想用指尖为她轻轻拭泪,却看到她的脸颊因为紧张有轻微的抽搐,紧阖的眼睑也挣扎着缓缓开启。必须在她醒来之前离开,慌忙之中我迅速闪身,却被身后传来的一声呼唤拖住脚步——“晓梦……”

这声音微弱轻柔,在周遭的寂静中,却又显得清晰无比。似一股暖流,穿透我冰冷的身体,融化这半世纪以来的冷凝,一瞬间泪盈满腮。

玉姐,你还记得我,还记得你的晓梦,对不对?

即使只是在梦中,即使只有模糊的碎片,也足够令我忘乎所以,欣喜若狂。不知自己在怕着什么,竟不敢回头转身,却也不舍得就此遁形,只得躲在窗帘之后,静观其变。

听到她起身向着自己靠近,我的心竟因剧烈的狂跳隐隐抽痛,踌躇着该以怎样的面目和身份与她相认。

“迅儿,是你吗?”

她的声音比方才的如梦初醒多了几分冷静和镇定,却也足够冰冷。我转过身,正面直视,想说一声,“玉姐,我是你的晓梦……”却似被冻结般,忘记如何开口。

用最快的速度逃开,已然无暇顾及留给她的疑惑,甚至是惊悚……

一直以为,我在怕这样的自己不被接受,怕始终不得原谅,怕所欠下的终难偿还……
却原来,我最怕的是,自己已被遗忘……

…………………………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2:00 +0800 CST  
…………………………

迅儿,是周迅,对不对。

离开玉姐,浑浑噩噩之中,我竟潜入了周迅的房间。夜已深,她的房内却依旧有微弱亮光,只见她伏在桌前,全神贯注地忙碌着什么,全然不觉自己身后的不速之客。

还记得那日清晨,第一次见到她,这个与自己有些许神似,却又令人不由得心生敌意的人。

不可否认,在片场看到玉姐和她的对手戏,电光火石,默契非常,我是嫉恨的;可是她在场下对玉姐的照顾,却又让我恻隐。

不知不觉中,我已滋出犬牙,一寸寸靠近对自己即将施展的进攻毫无还手之力的对手。待我忽而意识到,眼前的她不该只是一个简单的用以果腹的猎物时,自己那一双寒光闪烁的犬牙,已然抵达她纤细脖颈上跃动的血管,只差洞穿,刺吸。

她手中的物件,尽管还只是半成品,却像是一件足以攻克我的利器,令我不得不唤醒体内残存的理智。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剥开手中红圈香烟的烟管,用早已备好的淡烟烟丝替换掉原有的烟叶,之后重新卷起,粘封,放回红圈的烟盒中……

如此循环重复,依此法炮制出的“红圈”,竟已渐渐填满整只烟盒。

我的眼眶忽而润湿,第一次在“猎物”面前心软。

我的玉姐,她的冰冰……
她的爱意深沉,并不输我,试问我又有何资格,用暗杀的方式,胜之不武。

幸好还来得及终止。

………………………………

天亮,我依旧去了片场,因为不放心昨夜自己的“不辞而别”会给玉姐怎样的影响。

却看到她在和导演大声地理论着什么。

“玉梦之间,不该只是所谓‘姐妹情深’……”
“我们做的是主流献礼片,你明白吗?这其中该有尺度和分寸!”
“可是真实的情况是……”
“真实?这只是个故事,更何况你的真实情况从何而来,是拍戏还是考古?”
………………
我远远地看到她挥舞着手臂,愤然离开,却全然没有发觉自己身边的用脚手架搭设的摄影棚,不知何时竟已摇摇欲坠。

来不及多做考量,我施展瞬移术疾速上前揽住她,在摄影棚坍塌之前,带她脱离危险地带。

快速冲击所带来的短暂眩晕过后,她挣扎着坐起身,虚弱开口:“你是晓梦……对吗……”我似被击中死穴般,动弹不得,这一声呼唤,这一个拥抱,我等了太久……此时此刻,恨不能摁停时间。

可是,身后混了尖叫声的脚步声渐近,提醒着自己事不宜迟,我缓缓放下她,拨开她紧握住我臂肘的双手。

“晓梦,不要走……”,与之相伴的是滑落在我手背的泪滴,滚烫,足够灼伤我……

我抽身而退,该放心吧,因为在离开前,我看到了在闻声赶来的人群最前面的,是周迅。

我明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周迅比我更适合出现在这个场合。

玉姐,我只想你能明白,如果还有机会,晓梦只愿为你,奋不顾身。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2:00 +0800 CST  
(八)

如果不是那倾倒的脚手架,她是不会这么容易在我面前现身的吧。

在摄影棚坍塌之前,我被飞速带离危险地带,来不及看清来者面容,却能清晰感知,被抱紧自己的双臂钳住身体。这臂膀纤细冰冷,却坚定有力地似要嵌入皮肉,这怀抱似曾相识,令得周遭一切背景虚无淡化,一瞬间,宛若隔世。

短暂的停顿,我终于看清楚眼前这张散发着象牙白色清冷光泽的脸庞,还有那一双深紫色的眸子,仿似两处久久不愈的淤痕,欲语还休,深不可测,令人忍不住神伤。

这面容,我竟无丝毫陌生,是谙熟的连贯梦境,还是残存的前世记忆……我不得而知。

我伸出手指勾勒,那几近完美的腮线、尖锐精巧的下巴,轻声唤道:“晓梦,是你吗?”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在确认危险解除后,便轻轻放下我,消失。

在她离开前,我看到自己的眼泪滴在她冰冷的手臂,滋滋作响。

……………………………………

“冰冰……冰冰……”远远地便听到周迅的声音,急切而不安,冲在闻讯赶来的人群的最前沿。

“冰冰,你没事吧?”,说话间已将我紧紧抱进怀中,不由分说,旁若无人。甚至顾不得调整平复因为快速奔跑而急促的呼吸,胸口剧烈的起伏。

我转过头盯住周迅的脸庞,惊讶于两人的神似,失神。只是,此刻怀抱的温热柔软尚能提醒着自己,物是人非。“没事,只是,有一点头晕。”我用力摁了摁突突蹦跳的太阳穴。

“吓坏我了,所有人都看到架子倒下来,还好……还好,被你躲开了。对了,你没有受伤吧,除了头晕,还有没有其它不适?”说着,又把我从头到尾看遍,确认并无大碍后,才又长舒一口气,“冰冰,你知道吗,我刚刚真的好害怕,怕好多事,还没有做就再也来不及……”

……………………

因为摄影棚的突发事件,剧组决定暂停拍摄,是入驻裘庄以来,难得的休息机会。可是,我却无法让自己真正闲下来,即使是想要躺在房间内的沙发上闭目养神,脑中也会涌现一帧帧画面,一幕幕场景,频繁切换。时而昏黄如怀旧照片,时而鲜艳似真实再现。

直到门外传来敲门声,我起身开门,看到的是周迅,手里提了两瓶红酒,笑意盎然。

“来找你喝酒,陪我庆祝!”
“庆祝?有什么好事吗?”
“当然有啊,庆祝我单身!”

“迅儿……”单身,单身……我在脑中飞速解析方才所获得的信息,尝试组织此种场合的应景说辞,却发现自己竟然全无头绪,只得揽过眼前那个单薄瘦弱不堪重负的肩膀,想用一记拥抱给对方慰藉。

“你是不是想问我,分手为什么要庆祝?”周迅轻轻推开我的手臂,面上有不合时宜的神采飞扬,“因为,我爱你啊!哈哈……”

迅儿,是在故作轻松吧。尽管在风声开拍之前,我与她的交集不算频密,但对于她和DQ 的恋情,却也是略知一二。是一个对她深情备至,宠爱有加的好男人,在这场恋爱中,她该是幸福的,至少听起来看上去,理应如此。

趁我在愣神的空当,她竟已坐在桌旁自顾自开了瓶斟起酒来。

如果这样能对她“恢复”心情有帮助的话,即使不胜酒力,我也愿舍命相陪。

许是因为空腹,急饮,几杯酒过后,我竟觉微醺,头昏沉沉,唇舌也变得迟钝起来。

“冰冰,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你肯回答我吗?”

“嗯,你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着舌头话痨,我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喝过头了。

“为什么十年都不谈恋爱?”

“十年……我也不知道啊,总觉得自己在等着什么,等着一个人,等着事业有成,等着拿某某电影节大奖……等着……我真的说不上来……”我端起酒杯,将其中的半杯酒一饮而尽,“迅儿,我其实很羡慕你,真的,想要的都能得到,多充实,而我,始终两手空空……”我揉了揉双眼,定定地望着对面的那张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脸庞,目色迷离,“晓梦……你知道吗,我最在乎的,始终是你……从第一次见到你,就是这样……”

“冰冰……你醉了……”我听到周迅的声音,想开口说自己还好,却又醉的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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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3:00 +0800 CST  
依稀中,有周迅在耳边断断续续的絮语,却听不真切,想睁开眼睛,却被接连的梦境覆盖住双眼,无力醒转。

我梦到宫廷戏片场的红墙绿瓦,梦到两个女孩子大口大口喝着廉价的罐装啤酒,一起蜷在大床上脸红心跳,细语嘤嘤。有一个沙哑稚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真好看,这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能配的上你,只是,如果我跟他们一起‘排队’,能等到你吗?”

我梦到上演热门话剧的戏院里,台上的男主角目光如炬,神采飞扬,掷地有声。“他是刘林宗,玉姐也很喜欢他吧,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的……只是,你知道吗,我有多么嫉妒他,我想要的,不只是姐妹情深……”

……………………………………

再醒来时,夜色已深,周迅已然不见,想来该是回房去了。

我用手捶打着因为宿醉而微微发胀的前额,忽而想起白天在片场,被晓梦救起时,有一根锋利的三角铁穿透她的手臂,可因为她的匆匆离开,竟没有来得及探询伤势。

我连忙起身下床,试着唤道:“晓梦,我知道,你一定在的,对不对?”

不多时,她竟真的现身,月色下的肌肤愈发白皙异常。

我连忙快步上前,牵住她的手臂,“晓梦,你受伤了吗?痛不痛?”

却赫然发现,本该有伤口的地方,竟全无瘢痕,细腻平滑一如往常,闪动着清幽的光泽。

她抽回手肘,后退几步,缓缓开口:“玉姐……你早该知道,晓梦已然异于常人。”

一瞬间,我的眼前涌现数不清的前世过往,想起在汪伪政/府共事,她的调皮、聪颖、故意撒娇;想起我们一起看话剧,一起去喝酒,晓梦的大小姐脾气和她为了维护我而与旁人大打出手;想起她为我介绍说这是刘林宗,可是握着我的手却始终不肯放松;想起我在雷电交加的夜里送她回家,她缩进我怀里说她会怕黑会怕电闪雷鸣……想起……还有,我们一起被困在裘庄……想起在裘庄的一切,想起那四天五夜,分分秒秒……

对,裘庄。

我想起,是自己亲手将她送上绝路,我想起,去揭发她的路上,在那道又长又黑的走廊上所迈出的每一步,都似踏在自己的心尖……

再也不能继续,这带了利刃的前世记忆,杀伤力太强。

“晓梦,为什么躲着我,为什么一直不肯出来见我?”

“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晓梦了,连自己都不知道和你靠的太近,会有多么危险,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在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失控,耐不住饥饿,对我心爱的人滋出獠牙……”她的声音因为哽咽而有明显的颤抖,“是的,我的一切都变了,我变成了一只魔鬼,除了……爱你依旧……”

我上前将愈发瘦削的晓梦紧紧拥进怀里,“晓梦,无论你是怎样的存在,即使曾被欺骗利用隐瞒,我都从未怨过你;即使明知你会以獠牙相向,我都不会放开手臂……”我已然泣不成声,“因为,经历了一世,我也还是学不会,在你离开时,安然目送……”

……………………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4:00 +0800 CST  
(九)



玉姐,果然是不胜酒力的,几杯酒下肚,竟已醺然颓倒在沙发上。周迅上前将她瘫软的身子搀起,看起来是打算架到床边好让玉姐躺的稳妥。

醉人身沉,而要搀扶高挑的玉姐,瘦小的周迅更是显得吃力,我忍不住暗中施手为其助力,却听得周迅口中喃喃:“冰冰,你是真的醉了吗,所以才会说出在乎我,只可惜那称谓,又让人心寒。如果不是扮了晓梦,我怕是连这样肆无忌惮看着你机会都没有吧。”周迅转过头,贴近那张靠在自己肩头上的脸,近到几乎能感受到对方鼻息的温热,均匀的呼吸彰显醉意的深沉,这才放心继续:“可是我爱你,却只能把这秘密说成是玩笑。而我又要多努力,才能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

“你知道吗,和DQ分手,只因为,十年来,我已经厌倦了,怎么费尽心机把自己从你身边赶走。”周迅缓缓地将怀中的人放倒在床榻,掖好被角,将一切收拾妥帖,又用手指将对方耳鬓的乱发梳理整齐,继续轻声低语,“只是,如果有一天我默默离开,你才会知道我用心装傻是为了什么……”言罢,她弯腰垂首在玉姐光洁的额头落下一吻,轻柔至极,是珍惜爱怜,抑或是怕扰了对方清梦……

周迅起身离开时,我决定现身,不由自主,但却并非出于敌意。

“你是晓梦吧……”我的突然出现并未令对方惊慌,相反地,却出奇平静,探询的语气中又不无从容,更甚至,与其说是探询,不如说是早已谙知我的身份后的一声招呼。

我点头,算是应允。

“我相信你并无害人之心,不然,我怕是早已没了机会像今天这样与你对话。只是,我想提醒你的是,她……””周迅转过身子,目光落在床榻上那个熟睡的人,接着淡淡一笑,这笑容粲然,竟好似灼伤我的双眼,果真是个有灵性的女子,举手投足,都颇具感染力,“她不是,至少不再是你的玉姐,她是李冰冰,她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追求,所以请你,放过她。”

“我很羡慕你,羡慕你的生老病死,日出日落,羡慕你的呼吸体温,喜怒哀乐,只要能真真切切地陪在她身边,给她体贴、照顾,哪怕只是一段短暂的时光;在洒满阳光的清晨在她身边醒来,哪怕只是一日;在她脆弱无助时给她温暖的怀抱,哪怕只是一瞬……”不知不觉,我的脸颊竟被清冷的泪水覆盖,忘记有多久,不曾如此恸哭。

正当我惊觉自己的失态时,却发现颤抖的肩头上,竟多了一双温暖的双臂,是周迅,一言不发地紧紧抱住我,这拥抱,让我感激又心安。

……

周迅离开后,我来到床畔,望着那张安然熟睡的,带了几分孩子气的脸庞,用目光一寸寸勾勒她的轮廓,一切依旧,一如我最初见到她时那般,俊秀美好,这面容,与我在心中深深镌刻的痕迹,丝丝入扣般吻合。

只是,果真如周迅所说吗?眼前的这个人,已不再是我的玉姐,而我,以爱之名,试图操纵她的生命,轮回,转世,或者来生,是霸道、自私和不公平的吧。

我反复思量,得到的答案竟令自己愈渐退缩。

直到,她醒来,我忙不迭闪躲,却听到她唤我“晓梦……”

我无力施法遁形,只得现身。她快步朝我走来,握住我的手臂一边查看一边询问我为救她所落下的伤势。

哪里还有什么伤口,入了血族,求死不得,就连受伤流血都非易事,那小伤口早在瞬间愈合。我害怕自己的“怪异”被她亲眼洞察,连忙抽回手臂,自我解嘲,“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晓梦,我已变作一只魔鬼……”

“晓梦,无论你是怎样的存在,即使曾被欺骗利用隐瞒,我都从未怨过你;即使明知你会以獠牙相向,我都不会放开手臂……”她上前将我紧紧拥进怀里,泣不成声,“因为,经历了一世,我也还是学不会,在你离开时,安然目送……”

“玉姐,终于等到你,只要你还记得你的晓梦,我熬过无边暗夜的苦便是值得。我还是顾晓梦之时,身负使命,自知无法顾全,我耍尽手段,骗你瞒你,可每招每式都令我痛若切肤,我怎舍得你受半点委屈和欺侮,更何况,这委屈和欺侮皆因我而起,施于你身,却莫若杀我……你是我最想保护和守候的人,我却不得不为民族大义牺牲……任务完成,我甘愿变作嗜血为生永世不老的怪物,只为等你……玉姐,你肯再抱我,晓梦已然知足。”

“晓梦……这一次,别再放下我,带我走……”她用双臂紧紧钳住我,那力道几乎入肉。

那一刻,我感受到体//内所萌发的渴望,前所未有,这渴望令自己都忍不住心惊,我迅速推开怀中的她,怕多一秒迟延,后果将不堪设想。

“晓梦……为什么?”她的双眼瞬间噙满泪水,那目光令人不忍卒读。

“我是个怪物,注定不能为世人所容,我怎能自私到要你与我一起万劫不复。不想让你体会吸血鬼的生涯中那无穷无尽的、与世隔绝的寂寞,也不想让你体会吸血鬼对血液无法控制的渴望,更不想让你体会那再也不能享受阳光的无尽黑暗……”

“你知道我不会在乎,只要能同你一起,长相厮守,就算永远失去太阳也是值得!”

我背对她,再不敢直视那灼人的目光,“永生寂寞,我怕你终有一日会疲倦生厌,而我又能拿什么来还你太阳?”我转身离开,沉寂多年的心脏,此刻骤然缩紧,铁石般坚硬冰冷,疼痛却仍然清晰。

………………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5:00 +0800 CST  
(十)



晓梦……

又一次在我眼前离开,我跌坐在沙发上,有似曾相识的绝望,眼角却是干涸的。

枯坐到天光渐起,我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倦意袭到,倚在沙发上,浑然入梦。

我又看到了晓梦。

“我真的把你当姐姐。”她的眼神清澈纯净,一望见底,可是却好似利刃般刺痛我。

“啪……”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她削瘦的脸庞,硌痛我的手掌,也震痛我的心。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微红的脸颊,却被对方侧转身子闪躲。

“玉姐,我要走了……有一句话想问你,如果我不是顾晓梦,我可以爱你吗?”

我张了张嘴,吞下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肯定回答。直到,耳边传来三声沉闷的枪响。我看到晓梦倒下去,我听到她虚弱的低语:“玉姐,原谅我……”

悲痛欲绝。

从梦魇中挣扎着醒来,发现枕在头下的手臂濡湿一片。是谁说过的,不知道的时候,忍受是容易的。

………………

短暂的休整过后,剧组的拍摄开始涉及重头戏。

李宁玉受刑的戏,拍摄之前,整个导演组的人围着我开小灶,一方面嘱咐我不要有压力,一方面帮助我渲染情绪。原因自不待言,每个人都觉得,这场戏于我而言,是个巨大的挑战。

可是,真正开拍时,才发现出乎意料的顺利,一条便过。整个剧组的人为我欢呼,我微笑着应对,心中却凄然,自己的绝望情绪,绝非为着拍戏而刻意渲染。

晓梦,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出现了,我找不到她,我甚至开始怀疑,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觉,是入戏太深,是醉酒未醒,抑或是因了自己精神分裂,使得梦与现实混沌了界线。

每拍完一场戏,我都会躲在角落里,大口大口地吞咽着那不足十元一瓶的劣质白酒,烧刀子般的口感,于我远非享受,却又让我欲罢不能。想灌醉自己,却并非单单为了更生动刻画李宁玉受刑后的失常,但这的确不失为一个绝佳借口。

这般嗜酒贪醉却并未影响拍摄的正常进行,直到要拍那场“悬崖戏”,是醉酒的李宁玉,借酒“泄愤”。

这是醉酒戏份,在开拍前我更是名正言顺的把自己灌醉。拍摄中,我借着酒劲儿,放的很开,可眼前突如其来的一阵晕眩,忽而令我脚步不稳,摇晃着靠近悬崖边,所幸在险些滑落时,被人从身后牢牢抱住,惯性让我和来人一起失去重心,跌在地上。我才如梦初醒,回头看到的是周迅,一张惊魂甫定的脸。

“我眼见着你越喝越多,想劝你,又怕自己不够资格……只好远远地看着……直到你喝高了,才知道来不及了。”

“迅儿……”

“以后再喝酒,一定要找我陪你,如果你想沉溺,我也甘愿陪你疯魔,即使意乱情迷的一瞬间,你会唤我,晓梦……”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的更紧,“如果你想跳下,我亦不怕,伴你坠落,只要粉身碎骨那一刻,你尚能记得,我是周迅……”

………………

和周迅的十三分钟对手戏,用了很长时间来拍,所有戏份都似真情流露般顺畅自然,惟有一个动作我却始终无法做的完满,就是那一记耳光。

每一次要出手前,我都会觉得,抬起来的手臂像是缀上了千钧灌满了铅,举手维艰。

于是一次次NG重来,却始终卡在这里,没有进展。而我自己也像是经历了一场异常艰苦的鏖战,整个人虚脱无力。

周迅起身向导演组申请休息,我知她是为我,感动之余,却更为自己的拖累而内疚不已。

“迅儿,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你只是最近太累了嘛。”她的双手扶上我的肩,笑意盈盈,自然而然。

“我……始终下不了手……”我将头埋进她瘦弱的肩头,忘记从什么时候起,我竟开始习惯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无助。

“是不够爱,还是恨不足?”

……………………

我终于甩出了那一记耳光,响亮的,令人痛彻心扉。
爱与恨本就相互交织,若非至爱,又怎能轻而易举入了对方心房,施以致命一伤?就好比,我坚忍清高固若金汤,却唯独对你无从设防……

心酸、委屈、惆怅、不忍齐齐涌上心头,视线开始模糊。我看到对方微红的脸颊和抽//动的嘴角,心如刀绞,“晓梦,疼吗?”

“如果是晓梦,会觉得委屈,还是甘愿?兴许更能镇痛吧……”她摇摇头,笑意盎然,却有泪盈睫。

我顿悟面前承受那记耳光的人并非晓梦,恨自己终于错乱到人戏不分,想伸手触摸她脸颊,却被避开,“冰冰,你今天太累了,早点回房间休息吧。”

我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始终觉得尴尬。

………………

回到房间,我没有开灯,只是静静地在沙发上盘坐,想象在这静谧的黑暗中日复一日的等待,该是怎样一种滋味。

而我已经等了五天,而我只是等了五天。

我却感到自己已然无法按捺。“晓梦,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不肯见我?如果说你真的只是我意识迷离人戏不分的错觉,那么我宁愿为你麻醉自己……”我拿出从剧组带回来的酒,大口吞咽。

晓梦依旧没有出现,我却因为酒精的作用更加情绪失控,想见她的冲动,愈发难抑。我忽然想到一个方法,尽管冒险,但却觉得值得。

我把酒瓶摔碎在地,捡起一只碎片,割破自己的手腕,温热浓稠的鲜血瞬间涌出,血腥四溢。“晓梦,如果这样都不够吸引,我便甘心承认,这一切,不过只是一场幻觉……”

……………………………………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5:00 +0800 CST  
(十一)



如果就此消失不见,需要怎样的铁石心肠呢,对她冷酷,对己残忍。

我以为自己可以下定决心,却终于无法视若不见,潜身在黑暗中安然窥探。

她腕间汩汩涌流的鲜红,带着炽热的香甜,在空气中弥漫蒸腾,扼杀我所有的理智。即使再添上修炼千年的道行,只怕自己也会敌不过所爱之人血液的致命诱惑……

然而更让我难以抵御的,是她渐渐虚弱的声音:“晓梦……是幻觉,是梦境……我也甘心……沉溺……”

再拖延下去,只怕那过度失血也会让她陷入危险。

我现身,迟疑地靠近她,颤抖着用法力封堵眼前那汪闪耀诱人色泽的泉眼,前所未有的饥饿感和竭力的压抑克制,在我的体内各自为战,死寂的心房,此刻似被撕裂一般剧痛。

“晓梦……你终于来了……”她的声音虚弱至极,却丝毫不顾未完全愈合的伤口,用双臂紧紧抱住我,定是用上了周身的气力,因为那双手臂虽是孱弱竟也生生硌痛了我,“晓梦……我知道,这一次……你不会再丢下我……”

我听到自己的咆哮,是极度危险的失控边缘,我紧闭双唇拼命压抑缓缓滋出的獠牙,直到口舌之间觉出尖锐的刺痛,才知那双在捕杀猎物时得心应手的利器,如今已深深嵌入自己的皮肉……我闭上双眼,一口口吞咽从牙缝间渗出的冰冷血液,想要借此镇定心智,却有越发难抑的渴望不断侵袭。

她似是觉出了我的艰难,俯身低头,在我的颈间轻柔啄吻,对于盘旋其中的隐隐低吼,全然不顾,“晓梦……我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分离,吻我,用你的方式……带我走……”

这一记温柔命令,终令我无从抵抗,无力违逆,我剥落她身上的薄衫,轻柔触吻,沿路避过一束束跳动着的,,散发着炽热芬芳血管……终于在她左侧胸口缓缓落齿时,谨小慎微地注入痹液,我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微微震颤,伴了她惬意的轻喘浅吟……即使是给她伤口,也要让她体验最最温柔美妙的洞刺……

她清瘦颀长的身体渐渐酥麻瘫软,温热的血液在我喉间流淌,胜过世间最美的琼浆,噬骨销魂,交融,双生……

可是,就在这一刻,我竟忽而参透,在她心神之间萦绕的,除却那迎接永恒新生的欢愉,还有些许留恋,隐约模糊的,大抵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觉察这份心境,可在我,却是丝丝入扣般,无法自欺……

我看到一个身影,如我般玲珑,不同的是,她的笑靥,灿烂灼目,温暖人心,不似我这样凛冽冰冷,寒意袭人……

是她。

玉姐,即使是在此刻,她依旧能让你念念不忘,我又怎能就这样带你离开。

好在还来得及收拢那“利器”,在她的身体产生实质变化之前。 我用舌尖轻轻舔舐她洁白胸前那两眼细小的伤口,是想要借法力助其复原,还是,贪恋那胸口的芳香温软,我不得而知,却也不敢任着性子继续。抬头看到此刻的她意识依旧迷离,是先前的痹液尚未失效,脸上竟挂着酒醉般的潮红微醺,甚是摄人。

只是这样的美好,我已不能容忍自己据为己有。是时候离开了吧。对己残忍,是我顾晓梦最最擅长的招数,因为简单又直接。

将沉入酣睡的玉姐轻轻放倒在床,我伸手牵过她的一只修长手臂,摊开,枕在她温暖的臂弯,蜷进她的怀抱。

我最爱的玉姐,你知道吗,最后一夜,晓梦只想能被你拥着,看着天光渐起,日头初升,静候,我的尽头……

我最爱的玉姐,你知道吗,此时此刻,晓梦最向往的就是能堕入那掌管生老病死的六道轮回,重获新生,但愿,我这样一个嗜血的恶魔,尚有这样的资格……

也许是奢望,可是我只想,我只想,也许某一世,能再与你重逢,晓梦也可以有一脸清朗皎洁的笑容,在太平盛世中,在灿烂阳光下……

也许是奢望,可是我却甘愿为这虚妄的愿景,放弃永生。与同你耳鬓厮磨,白首偕老相比,永生显得多么可笑,多么微不足道……

有清冷的眼泪从自己的眼角溢出,实在太久违,是为终于要下定决心离开而不舍,还是为自己自顾自许下的下世“姻缘”陶醉……我无从分辨。那泪水缓缓滑过脸颊,跌落在她胸前,竟迅速渗入那细腻肌肤的纹理之中,留下似有若无的水印。我用手指轻轻勾勒,不自觉之中,指尖所到之处,竟绽放出一朵鲜红如血的莲,掩盖那两处微小的伤口,我用冰冷的嘴唇颤抖着靠近,触碰……把自己藏在这里,用这记号提醒来世的自己,不要再迷路。

但愿你醒来,尚能忆起,有人曾爱你如斯。

但愿你醒来,只会觉得,不过是惊梦一场。
………………………………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7:00 +0800 CST  
(十二)

这一夜,前所未有睡的安稳深沉,早上醒来时,也是因为刺目的阳光径直穿透沉重的眼睑,映出一片火红,瞬间驱赶流连的睡意。

我翻身坐起,却感到左侧胸口一阵隐痛,忍不住手抚痛处,却在指缝的罅隙中瞥见丝缕如血的鲜红,我摊开手掌,看到胸前那一朵娇艳欲滴的莲。

像是镌刻的唇印,又好似风干的泪痕,触目惊心。

回忆昨夜的种种,杂乱的找不到头绪,晓梦……晓梦……踌躇之际,却终被晃眼的日光提醒。

不!

晓梦……晓梦……

我发疯一样跳下床,四下里呼唤寻找,尽管一切徒劳。并非有确定的把握,只是,只是,不敢相信。

裘庄里久违的云开雾散,只是因为,晓梦的离开,再一次的,“牺牲”。

这太残忍,如果不是胸前那朵刺目的莲,我几乎要忍不住自欺,这不过是一场惊梦,因为它已然超越现实中的自己所能承受的极限。

晓梦……

……………………………………

今天的重头戏是周迅的,顾晓梦与武田的最后对峙。

躲在摄影棚角落里的我,看到周迅瘦弱的身体在冰冷的地板上越发嶙峋,心忍不住随着她身体的抽搐颤抖,被揪紧……直到枪响那一刻,我几乎要窒息,险些失声……

心好似在承受凌迟一般,被片片切割。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忍受是容易的,反之则反。

卡声一起,我便迅速踉跄上前,将周迅从冰冷的地板上捞起,拥进怀里,抚摸她的颤抖,喃喃絮语“迅儿,我已经不能再失去……”

她未出一言,只是咬紧了嘴唇沉默,这份执拗的表情,多么似曾相识,也许只是延续戏份,沉浸其中尚未出戏。所幸,自己这一派呓语般的胡言乱语,尚未被对方捕捉。

……………………

风声杀青,整个剧组从裘庄撤离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周迅已经提前离开。坐在剧组的大巴上,车窗外的景色缓缓后退,渐行渐远,心头有巨大的失落。

再回头看时,裘庄已然隐在那一片墨绿色的郁郁葱葱之中,我怅然,眼角润湿。

“冰姐,您没事吧?”身边的工作人员关切询问。
“没事,旧习惯,每拍完一部戏,离开一个片场,都似失恋般难过很久。”我伸手揩拭眼角,掩饰自己的失态,掩饰此番的不同往日。

……………………
再见到周迅,是一起参加风声的宣传,天南海北的奔波。面对媒体记者的追问,她的话很少,惜字如金,我也早觉疲于应对,千篇一律地用提前编排好的说辞兵来将挡。最多被问及的,无非是这部戏带给自己的收获,我说收获很多,有巨大突破,可是,胸口的隐隐作痛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宣传结束,更少见到周迅,即使同属一间公司,却并没有太多交集。有时甚至会觉得,自己是被刻意躲避着。偶尔会听到一些关于周迅的传言,比如今年约满后会离开公司,比如退出金马女主的角逐。

于是,金马影后无惊无险,我看似如愿以偿,可是,在终于获得这个向往已久的荣誉和自己的十年努力终被肯定之后,欣喜竟然填不满心中的空洞。

金马典礼结束后,作为新科影后,我自然成为众媒体“围攻”焦点,我全力支撑,妥帖应对各路的提问,甚至尽力配合娱记们关于拍摄各式以奖杯为道具的照片……

在奖杯底座下,我手心紧握的手机已然被汗水浸湿,有一条简讯:“你说应恐高处不胜寒,我便拱手河山,讨你欢。恭喜恭喜,周迅。”。只看过一遍,就已在心底深深镌刻,逐字逐句。

…………………………………………

听说,她结识了新男友,是一个富家公子。她就是有这样的吸引力,身边的人前仆后继,每一个都对她体贴备至,竭尽所能。

很久没有见面,没有联络,找不出合适的借口。直到她的生日。我拨出那一串烂熟于心的陌生号码:
“喂”嘈杂的背景声中,是她因为兴奋而比平日略显尖利的声音。
“……喂”自己的声音带了局促,颤抖着,好似十年前的自己,卑微的青涩。
“……”
“……”
长久的沉默,只剩那一端的欢声笑语,被悉数收进听筒。
“哦,我打来,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想说,生日快乐……”
“那么……谢谢。”
………………

在哥本哈根参加一个环保行动,我很卖力,很尽力,并非单纯因为出于自己对环保的热爱和坚持,更多的是因为,这里的冰天雪地,适合躲藏。
最多时穿了三层棉服,也难以抵御那酷寒,由内而外的冷,很难暖过来的吧。
……………………

隔山越海的,看到周迅剪短了头发,鬓角,刘海,还有耳后。不由得想到削发明志四个字,以及蓄须明志的做法。不同的是蓄须尚存雄心与寄望,可削发却该是在大彻大悟参透之后,如明镜台一般凉薄的心境吧。

巧的很,在当天我便收到她发来的简讯,问我现在过得好不好。在天寒地冻里我打不出一行皆大欢喜的简字,竟隐忍到不知如何回复。

我塞上耳机,只有一首歌,无限循环着,周迅的嗓子实在是不够好听,一首爱恨恢恢也绝非林夕写得最好的前十首词,却催我听出杜鹃啼血。

给我一万年,还是一两岁,其实到最后,也都无所谓。

也许到最后,都不过只是惊梦一场。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7:00 +0800 CST  
仓促完结,勉强凑够十二章。

谨以此献礼晓梦宁玉吧周年。

楼主 叶序叶  发布于 2010-10-09 17:08:00 +0800 CST  

楼主:叶序叶

字数:21751

发表时间:2010-10-10 00:53: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9-05-08 02:58:44 +0800 CST

评论数:1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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