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

今天才叫陆队和罗娃娃出来,可见520是懒到了发指的地步,该打该打,呵
重发《终于》,但愿百度安好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1:58:00 +0800 CST  

那天,等到郑叔叔玩出回来,我几乎把他撞倒,哭着让他帮我求求队长,我不想去学校,不想离开这里,我以后听话,不会再惹队长生气。郑叔叔从疑惑到揉着我的头发哈哈地笑,在我眼里,那笑意却俨然是电视中坏人得逞后的样子。

当然最后是明白了上学这件事,长大了却会时常想起那啼笑皆非的一幕,但当时的绝望和委屈,却如影随形,伴我长大。

对于上学,所有孩子最初都会抵触吧,所以我带着被陆铭武收拾过后的疼痛,开始了第一天的小学生涯,也不足为奇吧。

只是想不到的是,兰雪也和我一起。

陆铭武开车送我们过去,那地方倒不远,第一次出了那道铁门,处处对我都是新奇。那天的路上,一个孩子的眼睛,不够看了。

进去了,陆铭武把我带到一个教室,让我进去,说去找里面的老师,然后留给我的,依然是那两个熟悉的背影。

是不是要谢谢你啊,队长,毕竟,是你,在我那么小时就教会了我独立、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这个道理,耳濡目染,身体力行……只是,你知不知道,你的背影,你的决绝,对当时的我来说,意味了什么?



明白去学校并不是被抛弃后,我有过一段窃喜的时间,原因很简单,一天中有那么多的时间都要在学校度过,也就是说,我将远离这道铁门的束缚,远离陆铭武,以及他手里的皮带。

然而着泡沫破碎的很快——兰雪的存在。

去到学校,弄清楚的第一件事,不是123、点横撇,而是原来兰雪比我大了一岁,她在二年级。

一个星期后,兰雪跟队长说,不要接送了,她想自己上下学,那份神气,好骄傲。陆铭武同意了,而且相当高兴,脸上的神情似乎和她一样的骄傲。商量了结果是,上学依然要送,放学我们自己回来,路途真的并不十分远。

其实这样的结果,我比兰雪要高兴,她跟陆铭武提的,我也渴望,看是不敢去说。

终于,终于,我终于能有了个看看外面的机会!

记得那天整日都在兴奋,盼望的石块的放学,仿佛外面的街道和一切正在向我招手。

如愿地,我和兰雪站在路上,望着我们眼里的“车水马龙”,看得出,她和我一样的渴望。我暂时忘了她是抢我一切的那人,她也暂时忘了我是个别别扭扭的家伙,你推我抢地追逐。

快乐的天空下,她没想到会看见陆铭武怒成那样,我没想到的,是两个人犯的错,由一个人承担……













以后的日子里,似乎是再也没有像那样无拘无束的傍晚,虽然是小小的自由,但那满足的程度,于我是铺满了整个天空。

那年,我六岁,她七岁,加起来的年纪都还算是孩子吧,初得自由的我,忘了时间。跑累了跑渴了,坐在路边,抬头看着天,恐惧,这才慢慢地堆起,天色已发昏暗,我蓦然想起了陆铭武那张冷冷的脸。

兰雪也怕,毕竟还是那么小的年纪,我们抓着书包,奋力地往家跑,已无暇再想,那地方,能否叫做家呢。

匆忙之中又生枝节,一个路口,让我们刚刚建立的友好关系快速破裂,我记得该向右转,她笃定是该直行,同盟瓦解,争执不下。她仰着头,坚定不移,我几乎被她的断言带动,可又真切地记得,回**队的路,就该是按我说的那样走。两个小娃娃,如同小小的犟牛,谁都不退让,最后的结果,分道扬镳。

兰雪大步地向前,任我叫她,不理会、不回头、不停留。愣愣地看着,我知道,叫不回她了。小小的我,没再多想,脑中闪现的只有快些回去,免得皮带上身,迈开步子,同样坚定地,踏上了我选择的路。


一口气跑回队里,天上的落日,只剩了一抹余晖。想悄悄地溜进屋,却被他的通讯员在半路堵到,抓着我的手臂直接拖到了他的屋子。

还未站稳,一个耳光抽上来,连同书包一起摔在地上,耳边是他在咆哮,“小畜生,几点了你知道吗!”是被这一巴掌打懵了吧,最初连疼痛都感觉不到,晕晕地撑坐在地上,再清醒过来,是他揪着我的衣领,摇晃着问我,兰雪在哪里。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05:00 +0800 CST  

我依旧是茫然,脸上的疼痛骤起,仿佛是被他打没了记忆一般,脑中空白的一片,这一巴掌来得太过突然。蓦地被他揪着衣服拎起来,摔在床上,杂乱的皮带劈头抽下来,背上腿上,我哇哇地叫着躲着,他用皮带教会了我,被疼痛击蒙了的,要用更深的疼痛来唤醒。

“你们干什么去了?!兰雪在哪?!”他又问,手中的家伙丝毫不受开口的影响。

我奋力地扭着身子,两手扑上了在蛇舞皮带,死死拽住,手上腿上已经被他抽出凌乱的红肿。我颤抖着对他说了,我们刚才的欢乐,心里感叹着这小小的欢乐要用数十倍的痛苦来换,包括和兰雪对于岔路的分歧,不敢隐瞒。

陆铭武脸上似乎起了杀意一样,伸手过来,抓上我的头发,像是要吃人的猛兽,我第一次见他这样生气,全身的疼痛也抵挡不住瑟瑟地发抖,耳边只剩他的怒吼,“你就敢让她一个人走?!罗钰,小雪要是出什么事我打死你!”

之后,被他揪着头发扔进了禁闭室,锁了门之后,他扬长而去。他走了很久,我都无法从他震怒的惊吓中缓过神来,直直地盯着门锁,希望它能一直这么锁着,隔着他,隔着我。


我不记得是何时在那屋子里睡了的,只知道醒来是伴随着疼痛。睁眼看到陆铭武,反射般地跳起来,这才感觉到腿上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看见他手中的武装带,瞬间明白了他叫醒我的方式。

想问兰雪回来了没有,我也关心那个执拗的伙伴,可他看我的眼睛仿佛在喷着火,我傻傻地跪坐在床上,不敢一言。

“跟我走。”他开口,是错觉吗,语气为何是那么平静?

顾不得身上的疼,我翻身下了床,腿上疼痛牵绊,还是蹒跚着尽力地跟上,他带我到了训练场里相对较偏的一角,那里,只有稀疏的几棵树和几组生了锈的单双杠,平时很少有人来这里。这时天色已黑,带走了太阳最后的一点光明,似乎也带走了我心里最后的一点希望,此情此景,我怎么会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是什么。

寒意陡升。

银色月亮啊,你皎洁的光的确美丽,可你,为何不能给这地上,带来一丝的温暖呢……









早晨,让通讯员开车送两个孩子上学,老郑昨天回家了,嫂子好像是不舒服,陪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刚刚接了他的电话,说是一会就能回来。这工夫通讯员敲门进来,犹豫着说,没找到罗钰。这时我才猛然想起,匆忙地撂了电话,让通讯员开车先带兰雪走,之后奔向昨晚的那个地方。

果然,那孩子已经被折磨地不成样了,游走在昏迷的边缘。轻轻地解了她手上的铐子,直接摔在了地上,我把她抱回了屋子。

看着那么个小东西,缩在床角呜呜地哭,第一次有着手足无措的感觉,脑中响起的,却是小兰雪昨晚骄傲的笑,两个声音,不停地在冲撞。

腿上背上的红肿,还有几条抽破了的口子,更严重的是,那孩子的两脚,已经充血,肿的发紫了,连带的是额头上有些烫手的温度。有那么一瞬间,我愣愣地看着她,之前还是个欢蹦乱跳的娃娃,就这么一眨眼,破破烂烂地映在我眼前——这,真是我的杰作?!陆铭武,你发的什么疯!

昨天晚上在那片废场,罗钰叫我双手抱着树地铐在树上,屁股上背上抽了二十几下。之后通讯员过来,说兰雪找我,我记得那孩子哭着求我别走,求我放了她,而我,似乎是留给她一个很决然的转身。本想把她铐在那里罚她站会,没想到被兰雪缠着讲她昨天一路的见闻,就这么生生地忘了。无法想象罗钰这一晚上是怎样度过的,只能保持这站姿,而这招用来对付犯人,成年人,几乎没人能熬得了一晚。

我也坐到床上,把她圈在怀里,小小的身子不停地在抖,我想给她揉腿、上药,小家伙怕的厉害,拼命地推开我的手。罢了,在她眼里,我就是个只会动粗的坏人吧。不管她怎么抗拒,我就那么抱着她,直到怀里没了动静,小家伙睡着了。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05:00 +0800 CST  
似乎有些什么在改变,可生活,又永远是日复一日。

训练,每日不变的科目,冬天入伍的那批新兵,个别的佼佼者,已经能给老兵当个配手,随队执行任务了,这才是我带出来的好兵!

他们刚来时的样子,历历在目,都是十七八岁的大好年华。

抱着什么目的进来的都有,通过什么途径进来的也都有,散沙一盘,良莠不齐。三个月的时间,我肃清了手里的这批兵,不管什么来路,孬兵就得滚蛋。那段日子,我想他们会牢记终生。

他们,是完全由我接手**队后的第一批兵,也是我要亲自带出来的兵。

入伍第一天,例行的欢迎仪式上,我只提了三个要求:前两个只与女兵有关,一是忘了自己的性别,在我这里,没有男女之分,二是有眼泪,给我尽快流干;最后一条,至所有人,服从,服从一切。

我要的,是国家的强制力,是一支可以在关键时刻保护国家、保护地方、保护百姓的武装力量,不是三天两头哭天抹泪的娇小姐或者草包。进了我这道铁门,死,要不就在战场,要不就在训练场。

新兵三个月,不意外地听见对我的恶评如潮,说什么的都有,变态,冷血,不是人,没人性,有咒我死的,有咒我残的。

后来,他们终于能明白我的训练,意味着什么,开始有人愿意了解我,向老兵打听陆铭武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从未以陆铭武的标准去要求我的兵,给予他们的不近人情的训练甚至有时动粗,不是想要苛责,而是作为一个队长,发自内心地希望我的兵,在战场上,或者面对着歹徒的刀枪,能够不流一滴血。如今的社会,不同六七十年代,亡命之徒日益猖狂,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兵,我的任何一个战友,因为平时的训练不到位而丧命,不想。

我只是个粗人,不会做什么思想工作,这一年来,多亏老郑的帮忙,及时给新兵们调解压力,缓和情绪。从最初的抵触,到后来他们私下里说我和老郑是**队的“严父、慈母”,我这老大哥,功不可没。

我,陆铭武,16岁进了兵营,至今已经十二个年头,第一次上战场时,是他们刚进队的年纪。在南线边境上,兰队的掩护下,我攻上735高地,毙敌4名,炸毁两座地堡,荣获一等功。**部队开始组建伊始,我所在的部队随着队长兰正军一起转过来,随后原地留任教官,到副队长,最终接替兰大哥任队长一职。个人的军功章不计,从带兵开始,我手下的部队,荣立集体三等功三次,集体二等功两次。上一届的**大比武中,全国散打个人第二名,各类枪械百步穿杨,弹无虚发。

这些成绩,我的档案上,一一记录,不是凭空捏造出的,而这些成绩,更不是凭空就能获得。

在兵营里,什么样的成绩都不会永远地成为神话,作为军人,眼睛要永远盯着跑在你前面的那些身影。陆铭武三个字,似乎已经成为队里的神话,而我清楚,还远远不够,这样的我,远不及兰队的十分之一。

此刻在那个战场上的兰大哥,你等着看吧,早晚有一天,你带出来的兵,要把你远远地甩在身后!我陆铭武,会追随着你的背影,和你踏上同一片战场,那个所有军人都向往的战场,大哥,等我……


罗钰的伤好得很快,这两天老郑守在她身边照顾着,他啊,这两天明显的是父爱泛滥,我想看看那小鬼他都不让,说是吓着孩子,这老家伙,呵,整天围在孩子身边像什么样啊。

难得他不在队里,我才有机会接近那孩子。

明显地,她对我的惧怕,加深了许多,从我进屋就开始不停地颤抖。

抓她过来,圈在怀里,很久,剧烈的抖动才平静下来。下巴抵住那个小小的头顶,我试图从臂弯里的那个体温中,感受到一丝陆铭武的气息——死亡的味道。

然而,没有,甚至似乎连一丝的可能性都不存在。无所谓了,既然选中了你,什么样的孩子我都能把你调理过来。

这个样子,被老郑看见,他会笑吧。然而我不是在滥施什么父爱,不是想让着孩子体会什么温情,这个时刻,无比的严肃。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07:00 +0800 CST  

车子穿过繁华,越过人烟,终是穿梭进了一片荒芜中。周围的一切,很静,天空中不见了往日的白与蓝,灰蒙蒙地像是要吞噬着什么。

车子停,人下来。

这是哪里?

陆铭武穿着军装,理正军帽,终于说了这一路来的第一句话,“跟我过来。”

那声音,喑哑、发涩,似乎多说一个字,会有无限的悲愤,呼之而出……







第二次到这里,还是那么清净,也好,你听了这么多年的枪鸣弹响,现在,能忘了就忘了吧。
下葬的时候来过,我帮着选的墓地,就葬在了你的老家,兄弟,别怪我让你这地方远离了兵营,没念想了,你也就安宁了。
兄弟,今天,你的一周年,我来看你,你看,还带了谁来。

一排一排的墓碑,外圈围着树林,淌着河水,这是我能寻到的,地势最好的一块,他回家时领的钱,没想到,却用在了这上。
肃穆、阴森的环境,似乎是吓着了罗钰,下了车进墓园起就拉着我的手,随着我迈着大步走得磕磕绊绊。
兄弟,你看见了吗,当初的那个孩子,长高了,也上学了,时间过得快啊,是吧。你说惦记这个孩子,为什么就不留下来,看着她慢慢长大呢……
心里默默地念叨着,弯着腰摆好带来的东西,水果,点心,还有酒,今天咱们好好喝一个。
罗钰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能不能明白这个地方代表着什么。此刻,她正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墓碑,这上面的字,她还看不懂吧。
碑上很简单,只有“叔父杨毅杰之墓,侄子杨松立”这几个字,我的兄弟,生时独自地来,临死也没能成家,更是没有留下个后人,只有一个侄子,他大哥的儿子。碑上没有照片,我却能透过这冰冷的石头,依稀地见到那张熟悉的脸,似是阳光,又似是悲凉。
“过来,上香。”我招呼罗钰,开口间声音已经发涩。
罗钰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无神。
“快点,过来上香。”
她还是不动,我不耐地转身,却看见了她脸上滑着大颗大颗的眼泪。
“我舅舅,在哪呢?”她问我,声音有些抽噎。
换我吃惊,原来这孩子,真的不是一般的敏感,是冥冥之中有什么维系吗,一个几岁的孩子,竟然什么都明白?
“我想看看我舅舅,他不是,对不对,我想舅舅,队长。”她仰着小脸,哭得我心乱。
那天,毅杰受了伤后,我再没有别的心思处理其它问题,这孩子被送到孤儿院,是老郑后来说的,关于她舅舅,谁都没提。有什么可说的呢,都已经是不言而喻的惯例。这些被击毙或者枪毙的犯人,死后通知家属领走,至于领走后怎么处理,我们不过问;而那些没有家属、无人认领的,送到医疗机构,具体用于科研、器官捐赠、或者是再由医院分到医校用于解剖教学,我们同样不过问。
罗钰的家里,实在是联系不上其他亲人,否则也不会交到居委会,送了孤儿院里。据说当时唯一能查到的,这两个人是本市的流动人口,这孩子的父母不知道人在哪里,只跟着这么个舅舅过活。具体的老家在哪,不会查不出来,只是人都死了,又不是什么关键的案子,地方**就这么拖了下来。他舅舅,具体在哪里,死后落得个什么下场,甚至是不是留了全尸,谁都答不出来。
这些话,我该怎么对个这么小的孩子说?

周围依然安静,罗钰只是默默地哭,不像一个孩子应有的那样,嚎啕、撒泼。孩子的记忆不是很浅吗,尤其在这么小的年纪,我不明白,为何她对她那舅舅感情还这么深。
等到罗钰哽咽渐平,我问她,“知道来这里看谁吗?来,给杨叔叔上柱香,跟他说你过得很好。”
心平气和的语气,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她猛地后退一步,刚刚让人心疼的脸上竟然挂上了让人后颈发凉的恨意。
我立直了身子,眯着眼睛看她。
罗钰仰着头,罕见的敢这样和我对视,“他是坏人,他杀我舅舅!”
强压着心头的火气,按着她的肩膀往墓碑那里推,默念着她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手中小小的身子疯狂地挣扎着,试图从我手中挣脱,尖叫声打破了周围的安静。
“你放开我,我不要在这!我要看舅舅去,你为什么带我来这坏人这?”
坏人两个字冲击着我的太阳穴,兄弟,你看看,这就是你救下的东西,你为这么个孩子丢了性命,值吗?!终于控制不住,一把夹住那个拼命扭动的小鬼,巴掌带着力量扇在她屁股上,我让你胡说八道!
罗钰没像我预期的那样妥协、求饶,反而闹得更欢,仿佛发了疯的野兽,甚至惊起了周围的几只雀鸟。不像往日那样老实地挨打,她开始撕扯我的衣服,连踢带打。她挣扎的厉害,一个没抓住,从我怀里挣出去,摔在地上,却跟着爬起来,冲过去抬脚踢向毅杰的墓碑。
理智二字,我再也无法把持住,似乎是同时发生,起脚,人摔出去。
“别对死者不敬。”平静的语气下,我已经出离的愤怒。
她挣扎着站起来,手捂在腿上,手臂有点擦伤,沁着血。我在意的,却是看到了一双不同往日的眼睛,冷血,喜好不见了平时的胆怯、懦弱,如狼一般的冷。
刚刚的一脚给的不轻,她声音发颤,却异常清晰,“他杀我舅舅,死了活该!他死了也是坏人,你也是!我恨你!我恨你们!”
她话音落下,四周平复了安宁,我想,我那已到顶点的愤怒,是该找个宣泄的地方了。
慢慢地逼近她,手摸上腰间的武装带,解开。
兄弟,我不该扰你清净,这孩子,我今天就把她打死,给你抵命!
罗钰看着我,眼里闪过害怕,但只是一瞬而已,仍然像头负隅顽抗的独狼般,恨恨地瞪着我。好啊,很好,终是在这孩子身上,见了狼性。
可惜,你千不该,万不该,张着尚不尖利的爪子,向着另一头孤狼啊……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09:00 +0800 CST  

回到队里,天开始下雨,11月份的阴雨天,冷而且潮湿。我沉默地抽着烟,看着同样缄默的老郑在屋里转圈,他的脸上,和外头的天,一样阴霾。
扔给他一根烟,给他点上,老郑狠狠地吸了一口,终于肯落座。
“铭武,你是越来越精啊,专挑我不在的时候打她啊。这次更好,干脆带出去打了。”
这老小子,又护短,这次,它不是赶巧了嘛。
“这么着吧,你嫂子那也快生了,这孩子啊,我看我是要不起了,回头我找地方**,让他们帮着跟下边居委会查查,送个好人家算了。省了留在这落个让你做孽,我看着也难受。”
惊异地看着他,开什么玩笑,“送人?!她又不是猫不是狗的,哪能说送人就送人啊。”
素有笑面佛之称的老郑异常严肃,“你还知道她是个人?!她过得还不如狗呢,就是个猫狗你养了这么些日子,也不能往死里打吧?!”
叫老郑训的有点发懵,我只是愣愣地吸着烟。
“铭武,你带兵严,训练狠,队里上下都没话说,你没错,当兵的就得靠训练场上多流汗,新兵哭过闹过,可没人真怨你,为什么,知道你是为他们好。可你看看你现在,一沾上这个孩子,都成什么了?!她还是个孩子,孩子!”
老郑越说越激动,一根烟三口两口吸了,又点了一颗。
“我……控制不住。”叫他闹得,心里乱七八糟。
“铭武,没个自制力,你当的什么兵,嗯?!”
突然床上有响声,大概是罗钰叫老郑给吼醒了,小声地抽搭,老郑掐了烟,过去抱着哄她。我也探着头看,哼,都是惯的,看见老郑,抽泣立刻哭出声,闹的人心乱啊。
罗钰在老郑怀里很安稳,不像跟我那样,要不害怕,要不反抗。看着他们俩上演着亲情戏,心里隐约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孩子,跟我从来没亲过,妈的,养不熟的狼崽子。这话我可不敢跟老郑说,他准得拍桌子瞪眼问我,“你这么打她,还指望他跟你亲”,可问题是,她从一开始跟我就这样啊,唉……

闷闷地抽着烟,看着那边平和的景象,回想着今天的一切。
在墓地,任凭我拎着武装带怎么抽,她是死不改口,一直在骂,我兄弟死都死了,还能让她这么放肆!
“你再说一个?!”我只记得,当时,气的只想打死她。
“他是坏人,你也是,你们都是坏人!”小小的东西,浑身都是红肿的檩子,哭花了脸,却不喊疼不求饶,依然梗着脖子叫嚣。
“再说?!”我一个耳光跟上,你犟吧,反正我不疼。
她身子一歪,立刻站直,脸上红红的手印,还在嘴硬,“坏人!”
小孩的语言很单调,翻来覆去她也就回这么俩字,不信今天就治不了你了,叼上棵烟,缓缓地点上,接着一个耳光。
这下她没站稳,摔了,但是很快挣扎着爬起,连着两巴掌打在一边,肿起来了不说,似乎嘴角隔破了,徐徐地往外冒血。
我不说话,看着她,她站在那里,说实话,目光冷的渗人,突然她疯了似的叫,“他死了活该!他死得好!你们都该死!”
一个孩子,竟然说出这种话,是因为身在墓园的缘故吗,为何我后背发凉?
一个死字充斥着我的大脑,害死我兄弟的凶手,居然站在我面前,声嘶力竭地对我说他该死,死得好?!
瞬间的空白似乎让我的行动不受大脑的支配,茫然,在罗钰的尖叫嘶喊中,才得以中断。我再回过神来,被眼前的一切惊呆。
她的胳膊被我一手攥住,小臂上一个小小的、浑圆的伤,血肉模糊,四周是烫起来的一圈水泡,伴随着飘过刺鼻的皮肉烧焦的味道。我松了手,罗钰顺势滑坐在地上,捂着手臂哭得撕心裂肺。
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烟,没有全熄,有风吹过,火星一燃一灭,而我的手,早已颤抖。
是我吗?我干的?!
都说烫死签的事,监狱里常见,其实部队里也有,带兵没有不动粗的,但是这样的手段太过残忍,我从来没对我的兵这样做过。现在,却对个孩子……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12:00 +0800 CST  
闹成这样,也没法再待下去,出墓园,那孩子死活不肯跟我走,扒着毅杰的碑死不松手,最后只能是连拖带抱地把她鼓捣上车。开回队里这一路,小罗钰实在是折腾狠了吧,连上一身伤痛,始终昏昏沉沉,似睡又似昏迷。我却是愁了一路,这回去,该怎么和老郑交待啊。
回到队里,不意外地听着老郑的狂风暴雨,而后就是他沉着个脸满屋转圈。

老郑走过来的身影打断了我的愣神,小罗钰叫他哄睡了。
他依然气愤,“我跟你说,铭武,医务室小李说了,以后这孩子再这样,也别送她那了,让你干脆打死了找个地方一埋算了,何苦救活了治好了再让你打个半死。”
唉,尴尬的气氛,我站起身,放轻脚步走过去,看看小罗钰。老郑抱着胳膊看着,不说话。
小东西睡着了,浑身上下的伤都已经上了药,手臂上的擦伤和另一边的烫伤还有嘴角,小李也都处理了。看得我心惊胆颤,早晨好好地带出去,回来时却弄成了这般模样,唉。小家伙紧闭着眼睛,依然习惯性地团着身子,缩成一团,回想着在墓地时那一身的戾气,只是转瞬即逝的吗,难道……







那处烫伤结了疤,红褐色硬硬的一小块,时常用指尖轻触着那里,蒙眬觉得和身上的一个地方很像,也是红褐色的,怦怦跳动,同样地,包了一层硬硬的外壳。
整日暴露在外面的皮肤,伤过了,尚会留下印记,何况是那个被包围在胸腔里的一拳大的地方,孩子的心,是那么的柔软。
那天我醒来,睁开眼睛看见的第一个人,竟然是陆铭武,他坐在床边,目光深邃。
可惜,除了疼痛,我已再无暇顾及其他的感受,自己的,抑或旁人的。
我撑直身体,直直地看着他,忽然间发现,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一般,却没有了一味叫做害怕的调料。
他的一切动作,我都看在眼里,他想装出什么来呢,同情、怜悯、还是心疼。
从那天开始,我再一次被迫搬出了我的小屋,它彻底属于兰雪一个人,正式地易主了。因为陆铭武,要我住在他的屋里,最初我带着一身伤痛,这样方便照顾,时间久了,也就这么安定下来。
我住在里间的小屋里,他睡在外间,在原本的办公室里添了张行军床,桌子共用,只是我写作业时他若要用,会跑到郑叔叔那里和他去挤。
住进来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他,只不过是为了更方便打你而已……

越发地喜欢放学后的训练,在那片广阔的天空下,疼痛越多,意味着我的日益顽强。
纵然是花拳绣腿,天天这样练下去,想不出功夫也难吧。
在这道铁门里,我学会了忍耐,那么出去了,天高任鸟飞。
班里的同学,很早就对我身上时常冒出来的青青紫紫颇感兴趣,人类破坏的欲望,难道是与生俱来的吗,一个月前他们对我的推推搡搡,终于变成了现在我对他们的拳打脚踢。本就孤僻的我,这下更是成了所有人的箭靶,几乎隔三差五总有三五个孩子把我围住,我能做的,拼尽了一身力气打倒所有人,或者同样是拼尽一身力气,飞快的逃跑。回去疯狂地练,再找机会打还回来。如此这样,几乎身上,没有一天不是带着伤的。
陆铭武见了,倒没有打骂,只是有时见我伤的狠了,把我抱在床上,拿了队里专用跌打的药酒,一言不发地给我揉着。
他从未因为我跟人打架对我动过手,即使是每个星期都被老师叫到学校指着我数落一通,他也只是沉默地把我领回来,接着倒酒、揉伤。记得有那么一两次,被我打倒的男生,也被叫来家长,他爸爸揪着陆铭武,非要个说法。也就只有那个时候,他不再沉默,却是狠狠地挥开对方的手,冷冷地说,“一个男孩被个丫头打了,你还想要什么说法?!”这种时候,我似乎能从他的眼中看见光芒,带着骄傲,带着自豪,这样的光芒,他只有看兰雪时才会有过。
而每每这时,我会告诉自己,想想如果你打输了,会是个什么下场……他,不过是希望你成个完美的另一个他而已。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12:00 +0800 CST  
小孩子的身丆体恢复很快,疯狂地吸收着营养,罗钰又能跑跑跳跳时,我发现,我在意她手上的那些伤疤。
握着她的手臂轻轻地摁在上面,每次的回答都是不疼,只是她说的是现在,我在意的是当初。这样的伤痕,加在孩子的身上,该有多疼。
罗钰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倔强、冷漠、不爱说话,时常恍惚,那天腻在我身上的她,难道只是个幻影?她依然是尽量避开我,实在躲不过了才冷冷地叫丆声队长。
老郑看出我的心烦,总是劝我,小孩的想法,咱们大人理解不了,顺其自然吧。
可是老郑,你是当爹的人了,能明白吧,我不想理解她的想法,想的是,掌握她的想法。人都有占有的欲丆望,可能是越来越得不到吧,我越来越希望,这孩子能像印随反映般地永远属于我。
我试了对她柔和声音、极力地对她好,可这孩子并不领情,还是冷漠地看着所有人,你就这么痛恨这个地方吗……我已经伸了手,到底怎样,你才肯往前迈上一步?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21:00 +0800 CST  

那次之后,我总是提醒自己控制情绪,再像以前那样,终将和这孩子越走越远。她在学校还是丝毫不加收敛,一次老郑从学校回来,说罗钰已然打服了她们学校里的所有人,孩子们的家长见过罗钰坐的是WJ牌照的车,想必都是敢怒不敢言。这孩子,现在已经成了个小霸王。

即使这样,我也没再打过她,暴力滋生暴力,我不想再这么偏离下去。

可不久之后,我还是打了她,打伤了她的身子,想来也打碎了她的心。

炊事班有个兵得了重感冒,传来传去病倒了三个人,炊事班长来跟我说想叫罗钰去帮帮忙,打个下手。那天是周末,小罗钰没什么作业,也就跟着他走了。

快开饭时,炊事班长匆匆地跑过来,说出事了,罗钰跟总在帮厨的那个女兵打起来了。突然有个不好的预感,这孩子恐怕是又要惹祸。

我们过去时,食堂里一片狼藉,饭菜扣了一地,到处是盘子、碗筷,那两个人已经被炊事班喝住,架着、摁着站在了一边。

这他妈的不是糟蹋粮食吗……外边那么多兵,一会吃什么?!我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努力地压抑着那股几乎压抑不住的怒火。

两个人还像斗鸡一样互相瞪着,似乎完全看不见她们已经把食堂弄成了什么样。

“说!怎么回事?!”我的吼声几乎震破玻璃。

罗钰梗着脖子不说话,女兵更是理直气壮,“队长,这野孩子刚才偷东西!”

“我没有!” “她偷什么了?”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罗钰看了我一眼,恨恨地别过脸。

“她刚才偷偷摸摸溜进人家炊事班宿舍,正叫我看见,我隔着窗户看见她翻人家抽屉!”

“我没有!”罗钰还是这句话,但是涨红了脸。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22:00 +0800 CST  
我看着罗钰,心里满是震惊,老郑已经和我念叨过两次,说明明最近为了孩子开始少抽烟了,口袋里的钱没得还是那么快。罗钰不敢看我,脸上写满了心虚。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东西,到底是个贼种。”旁边的女兵甩出这么句话。

罗钰瞬间睁大了眼睛,奋力地撞开我,两步跑出去,端起一盆冒着热气的稀饭,泼在女兵身上,连带着溅了我们一身。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23:00 +0800 CST  

女兵立刻滚在地上嗷嗷地叫,团成一团,几个兵窜出去找小李,炊事班长直骂娘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24:00 +0800 CST  
说小兔崽子,这是刚煮好的稀饭啊,你要烫死人啊!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26:00 +0800 CST  

而在陆铭武的鞭子下,我不敢再顽抗下去,以为他气我撒谎,招了就能放了我。

然而,我泣不成声地认了错,泣不成声地保证再没下次,鞭子却变成了不加停顿地抽上来。背上、腿上、屁股上,永远不知道下一鞭子会落在哪里,等到落下来又带来痉挛般的疼痛。有几下抽在了胳膊上,哭嚎着扭过头去看,触目惊心的几条带着血的口子。

陆铭武问过之后没再说话,只是专注地挥着鞭子,我根本无暇顾及他打在哪里,打了几下,从嚎啕着哭到大声咒骂再到冲破云霄地尖叫,他始终冷冷地没出过一个声音。旷外的野地里,只有我的嘶喊和鞭子划破空气而后啪啪地叫嚣着落在我身上的声音。

很早就觉得再也忍受不了了,偏偏意识清醒地又一下一下挨过来。鞭子带着他的愤怒,他的力度,抽在身上,割破了皮肤,再弹开时,几乎没有红肿的过程,直接烙下一条皮肉绽开的口子。手臂上被打到的地方,血迹已经顺着伤口的末端滑落,想来身后那些地方,会是个什么样子。

陆铭武的鞭子落得又快又狠,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任我叫岔了声音,他还是没命地抽着。很快,我的哭声已经不再连贯,纵然嗓子发哑还在竭力地叫喊,我疼,我只知道好疼……

最先赶过来的是通讯员叔叔,陆铭武这才出了声音,却是让我更加绝望的晚钟,“告诉各班班长,老实在宿舍待着,谁都不许过来!”

通讯员试着替我求情,听声音让陆铭武一鞭子抽走了。

没容我消化完身上的疼痛,鞭子再次落下来,呼啸而来的疼,像是落在了心上,停跳了一般。

疯狂地扯动着手上的铐子,刮落了树皮,也刮破了手腕,手铐的边缘,已经沾上血迹,就连冰冷的金属,都变得温热。陆铭武,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一丝人情都没有?

没多久郑叔叔跑着过来,我已经放弃了挣扎,或者说是再没力气挣扎,死死地抱着那棵树,像是把它当救命稻草,又像是发泄般地死死勒住。看见郑叔叔,我想是重新被灌注了生命,转过头疯了似的求救,再次扯动手铐,再次勒紧我的皮肉。

“爸爸!救命!”“爸,救救我!”这是我第一次叫他爸爸,这几声呼喊,让我再没了气力。

靠在树上,有气无力地听着身后的动静,郑叔叔没说什么,只是呼呼地喘着粗气。倒是陆铭武先开了口,“老郑,我叫你一声大哥,你当我是兄弟今天你别管,先回去,我给你个解释!”

又是良久的沉寂,而后响起了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惊恐地回头,看着郑叔叔的背影,心灰意冷。爸爸?罢了才对吧……从我记事起,身边就只有舅舅,这两个字,以前见了只是在心里默默地念叨,这是我第一次叫出口,看来也是最后一次……爸爸……爸爸?!我永远记得他对我说的那句话,很长,但我却牢牢地记得,“你可以叫我郑叔叔,但是我会把你当做亲生的小孩。小丫头,忘了你舅舅吧,从今以后我就算你半个爸爸,爸爸疼你。”

骗子,原来你们都是骗子,陆铭武骗我,你也骗我,这世上唯一一个疼我的人,已经死了,死在你们手里……

脚步声远离之后,乌黑的火蛇再次飞舞,意识逐渐剥离着身体,蒙眬中,我只最后记得,身上的疼似乎已然麻木,而心里的痛,从里向外,撕咬着五脏六腑……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26:00 +0800 CST  

他开口,又是阴森的笑,“到底是陆队长的娃娃,小孩子不简单啊,不哭不闹,不惊不慌的。”

心里略微放松,看来小家伙没事,看着他邪魅的微笑,忽然又像坠入了深渊,想必他是认定我和小罗钰是对父女,糟了啊……

三年前,他哥哥的死,让他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先是他妈妈,后是他哥哥,不管恩怨到底在谁身上,看来都注定要报复在我这里。

心里突然涌出的想法,让我不禁打了冷颤,老天爷,我求你,千万别如我所想啊,我求你,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那孩子的平安,即使是一个军人的前程甚至是这条命……









“孩子在哪?”看着宋武几乎神经质的笑意,我知道多说无益。



他笑的更加邪魅,“陆队长,楼上请吧。”



两个人压着我上楼,我见到的,是一片空旷,只在角落里有个大号的铁笼子。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带着兴奋的搓着双手,“你进去了,孩子自然给你。”



我知道,他说的是那铁笼。现在的我,没有任何可以和他们谈判或者是提条件的余地,因为罗钰在他们手里,这样,我就永远处在劣势。



妈的,谁能想到昨天还是宁折不弯的陆铭武,今天却要弯了腰干出这么个事来。感觉到背后三双灼灼的目光,总是万分无奈,也依他所言进了那囚笼。



那两个陌生男人松了口气,而宋武,咯咯地笑着,像是到手了一件稀罕了很久的玩意。



“孩子。”我冷着脸,只有这一个迫切的念想。



宋武脸上的笑意更浓,寒气逼人,轻轻地拍了拍手,墙边开了一个小门,让我的那颗心瞬间跌落谷底。



——没人上前,没人帮忙,罗钰就那样自己不徐不缓地走出来,手上脚上,没有任何的束缚——



我不愿相信我所看到的,可眼前的一切能是幻觉吗……



罗钰走到宋武身边,站定,木木地看着铁栏中的我,眼神已经变了。



宋武蹲下身,把她圈在怀里,轻声地笑着,“好孩子,做得好,看看,咱们的猎物到手了。”



我像跌落寒潭,又像笼中困兽,心中不停涌出的绝望,不是来自那三个成年人。



两个小时前,她疯狂地在电话里和我求救,我听得真切,声音带着惊恐,带着颤抖,这些,都是假的吗?



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她真能演出这么好的戏吗;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真能有这样的心思吗;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那颗心真的只被仇恨二字占满了吗?



这些年来的一幕一幕,像电影般地闪现,呵,是了,她从来都不是个一般的孩子吧。看来,她忍了这些年,不是遗忘,不是不敢,而是一直在找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一个能了结一切仇恨的机会。



我握着铁栏,狠狠地盯着牢笼外的那个小身影,想要把她的面孔融进印进脑中。



陆铭武,你看看眼前的这个孩子,这个恶魔,你和你兄弟英雄了一生,却都注定要毁在这个魔鬼身上。



原来,我们一直想要维护的正义,不过是这些恶魔们想要颠倒黑白的借口而已。



毅杰,你看看,老郑,你看看,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33:00 +0800 CST  

昏暗、发霉的环境,滋生着腐朽和阴暗。

铁笼牢不可破,门上的锁根本无法从里边撬开,况且我现在,手无寸铁。

我不是不怕,只不过当兵这么久,有的是比现在还要艰险的时候,这一次,小巫而已。

第一次随队执行任务的经历,永生难忘。

也是遇到了劫持人质的案子,谈判过后,由我替出人质。第一次,我尝到了枪顶在头上的滋味。冰凉的金属紧贴着头皮,罪犯的一个颤抖或者一个激动,我就再也无法站着出去。

说不怕,根本就是骗鬼呢。

真的,直面生死的时候,没人真正能做到面不改色,敢这么说的,是没经历过而已。

我们,也是血肉之躯,也是就一个脑袋的人啊。

可我们,又不能把自己算进平凡的人群中,因为,我们的头上,冠着军人二字。没人不怕死,只是我们还要时刻谨记,这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后担负的,是以亿记的百姓,以及百姓身后的国家。

此刻,二楼只有我自己,真难得宋武就放心带着所有人下去,看来他是认定了我为困兽。

的确,现在的我,毫无办法。****队功夫最过硬的人,已经叫他们锁在笼子里了。平静地靠在笼壁上,停止一切不必要的行为,等着吧,除了等待,还能怎样。

我的命,不掌握在我的手里啊。

心里的那点不安,远不及失望,寒心来的深远。我可以大大方方地带着兵过来,甚至要扫平这个仓库,不在话下。可为了那个孩子,我压上了自己的这条命,只为求她个平安。现在,看来,我输了,注定是清仓出局的结果。

此刻,若被宋武领着手带下楼的那个人,不是罗钰,不是那个和我有着太多渊源的孩子,该有多好。随便是谁,哪怕是个仇人,我也会秉着军人二字依旧如此。可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孩子……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36:00 +0800 CST  
宋武开口,打破沉默,打破疑惑,“啧啧,感人啊,陆队长,这小东西非要进来陪你啊。”说着走过来,开锁。

看着他走近,只要一个鱼跃就可以抓到他,而我,还是靠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宋武身后那个男人端着一支自己改造的qi枪,瞄着罗钰。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38:00 +0800 CST  

门开了,罗钰走进来,而后锁链又把我们四个人隔开。宋武打量着铁笼,脸上的笑容轻蔑、讽刺、不屑。

“你到底要怎样?”我问,没有气急败坏的语气,只是想知道而已。

“呵,别急啊,陆队长,明天才是好日子呢,最后一个晚上,还不好好享受最后的团聚。”宋武的笑声,像是黑暗中的鬼魅。——明天,正是宋文毙命的日子。

而后,一切重新陷入黑暗,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罗钰摸索着靠过来,贴紧我身边,隔着薄薄的衣服,我察觉了她的恐惧不安,小小的身子又在熟悉的抖着。叹息了一声,张开手臂,把那个颤抖的身躯带进怀里,紧紧搂住。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在看见了这个身影后,所有的绝望、失望都消失殆尽。算了吧,生死攸关的事,我尚且害怕,何况一个孩子,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是面对死亡时人的本能罢了,不该怪她。

仓库偏郊区,晚上温差大,我搂紧罗钰,轻声问她,“冷不?”

“嗯。”旁边飘出个如蚊蚋般的声音,我侧了侧身子,尽量贴近她,尽可能多给她一丝温暖。

片刻安静后,怀里的小东西挣开了我,摩挲了几下,拉着我的手,一个东西放在了我手中。借着幽暗的月光看——半个馒头。

罗钰看着我,黑亮的眼睛借着月光,眼神是罕见的庄重,像是在见证某项神圣的典礼。

那一刻心里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了,这孩子,到底……

——那是她偷着带出来的食物,是偷着带给我的食物。

把馒头小心地放回她口袋里,大人挨饿容易,这个还是给她留着吧,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里呆多久。

这是第一次,我和这孩子靠的这么近,也是第一次,觉得和这孩子的心挨近了。可越是这样,她从那门里走出来的一幕越是让我不能放下,那时的她,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并没带着仇恨或是报复的快意。现在仍在瑟瑟发抖的小东西,和那个时候,判若两人,两个身影,两种面孔,在我脑中,不停地冲撞着。

黑暗中,突兀地传来一声叹息,声音不大,却使得阴暗的四周,更萦绕着阴森的气氛。罗钰紧紧地搂着我,睁大了眼睛警惕地瞪着四周,身子却是不可控制地抖得更加厉害。

而我,摩挲着小家伙的小脑袋,真正放松下紧绷的神经,如宋武所说,享受吧,难得的团聚呢,也许这次,会是个转机……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39:00 +0800 CST  

说罢,弯腰从裤脚里摸出把匕首,去了鞘,轻轻地推进笼中,再次轻笑,“好孩子,挑断脚筋可疼呢,你要不要试试啊?”
“不!不!别,叔叔!”罗钰嘶声叫着,哭出来。

宋武柔声劝着,“不哭,好孩子,不哭,那咱们只能让你爸爸疼一下了,是吧?去试试吧,乖孩子,要不这刀可就要插进你的小脚丫里了。”

“宋武!你……”没等我吼出口,罗钰已经窜出去,紧紧地握住了匕首,抵在笼子的一角,直愣愣地看着我。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41:00 +0800 CST  
老郑和我讲过,人在极度的恐惧中会爆发,今天,我第一次见到。

罗钰的狼性,再次迸发出来,眼中只剩了一抹残存的惊惧,却不是对宋武,而是对同处铁笼中的我。抿紧了嘴唇,一脸的戒备,像是要防着我随时扑过去,又像是在盯准机会随时要向我扑过来。笼外,宋武满意地看着这一切,面带微笑,像在看一场游戏,只不过,这场游戏,充满了血腥和黑暗。

宋武身后的男人端起了qi枪,那是无声的催促和警备。宋武身上的阴森气息发挥到了极致,不用出手,就能让人感受到这世上最绝望的恐怖——人性的污点。

仇恨,就真的能渗进人的骨血里?

罗钰握着刀,并没什么动作。宋武看在眼里,柔声道,“好孩子,还在等什么,再不动手我就改主意了呢。”

轻轻的一句话,让罗钰眼中现了杀机,这么小的孩子,也让我感到了环绕的危险。

绝望了吗,没有吧,可这孩子,着实再次让我寒了心。面对着唯一一条活路,毫不犹豫地把我推上断崖,我是军人,可军人的前提也是人啊,陆铭武的心里,也会淌血啊……孩子,我早已决定把这活路留给你,不曾犹豫,可你先于我的动作,真让我……

宋武已经扬起了眉,此刻,这幕戏确实已经升至高丅潮之处,瞬息之间,一二楼拐口处的一声枪响,给这戏的结局,添上了急转直下的一笔。

持枪男子捂着淌血的手,枪掉在脚下,宋武带着不可置信的惊异,两人双双被拿下。

一班班长怒目环视四周,老郑笑着看我,同样是微笑,这次却足矣融化冰雪。


三个人被铐在一起,老郑找出钥匙,开锁,而后第一件事,摸出根烟扔给了我。我叼着烟,不等点上,两个人狠狠地抱在一起——我的兄弟,他妈的什么时候都能过命的兄弟!

危险过去,再看小罗钰,堆坐在角落里,刀还握在手里,显然未从刚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我站起身,大步地走出去,刚刚那一刻的绝望,就让它留在身后更加绝望地叫嚣吧……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41:00 +0800 CST  

是不是我们的年华、我们的事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那也许你会问,明天呢,明天如何?

明天的明天,一个笼统的概念,没有尽头,那么也许它可以统称为将来。

将来的我会怎样,你不知道,我不清楚,所以,为何我们不看看现在呢。

那个在我生命中伴我左右将近六年的叔叔,要离开部队了,这才知道,原来我对他的感情,超过了自己的想象。要分别,才会有想念吗,我时常在出神,细细地回味着这些年来他对我的好。

明天,他要离开的日子。

队长在他那里坐到很晚,两个人像是有说不完的话。我坐在窗下,静静地听着。我知道,偷听不对,可这毕竟是最后的时间了,不是吗。

他们说着那些属于他们的过往,属于他们的辉煌,我听得懵懂,却仍想要努力地记在心里,似乎是记住了就可以留住。后来,他们的话题里提到了小雪,提到了我。开始了吗,他们的人生里出现了那个小小的我。

“你真就放弃了?!盼了多少年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个机会,你真要放弃?铭武,别给自己留遗憾。”郑叔叔的声音。

里面是良久的沉默,而后陆铭武开口,“再等等吧,等她再大些吧,这么小,你走了,我也走了,你要她怎么办。”

“等?铭武,你今年三十五了,你还能等几年?你也知道,如果不是你个人的成绩那么凸显,上头连这个机会都不会给你,你还要等?你再厉害,等到我这个岁数,还能去干什么?”

陆铭武嘿嘿笑了两声,“那就死心,这辈子就这么下去了,那个地方,不缺我一个。”

“你盼了多少年的战场啊,真就不再考虑考虑?”

“不了,小家伙这么半大不大的,我走了也不安心。哈,我告诉你啊,这孩子现在是我的,你别想让我放手,这些年光是让你美够了。”

“我美够了?你丫亏心不亏心……”

看来就是有关我的话题,也依然懵懂,他们说了什么,放弃的那个又是什么,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至少那个人,他不会也离开我,这就够了,我自私吧,可我还是孩子,嘿。

我和陆铭武,始终不像小雪和他那样亲热,他对我也还是不会像对小雪那样,永远是带着微笑带着光芒。我们之间相处的方式,这些年来早就定出了模型,那些伤害和疼痛,不会再有,但是仿佛又道无形的绳索,谁都无法冲破。

忘记了从什么时候开始,陆铭武不再虐待我,可以清楚地分清,之后再从他那里得到的疼痛,叫做惩罚。惩罚和虐待,相差的是那个被称作关爱的东西,看不到,摸不到,可我能明白,那东西,存在的。

一次作弊被抓,请了家长,回来后陆铭武给了我一顿疼痛彻骨的皮带。那时已经很久没挨过打,熟悉的感觉像潮汐瞬间涌来。打过了,他把我抱在怀里,对着眼泪汪汪的我,说了些让我想了很久的话。

——“别恨我,我不可能把你当做小雪,因为小雪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带着眼泪,带着疼痛,只因为这句短短的话,抹杀了激起来的那一丝丝的怨恨。我和小雪不一样,我明白的,一直明白。只是最初我远远落在她后面,现在,在眼前这个男人心中,已经把她狠狠甩开。

十二岁的我,明天就要从郑叔叔那里,归到他的名下。到底什么是领养,什么是认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知道,这个男人,天涯海角都会带着我,无论有没有这层如纸薄异样的关系。

十二岁的我,已经在他身边将近七个年头,从怨恨到关爱,他给予我的疼痛,始终刻骨铭心,只是这其中的不同,用两三言,已无法说清。

十二岁的我,始终未曾开口叫过他爸爸,我想,大概以后也不会了,队长两个字,从最初延续到现在,灌注了这些年来,我们经历过的所有。就让这个称呼一直下去吧,他想要的,我无法用这样一个称谓去交换,对他,太不公平。

十二岁的我,听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很长很长,但是我不怕,因为有个叫陆铭武男人,说好了,要陪我一起走过。他用坚强有力的双手,亲手打破了我的希望,又在我彻底地混沌了之后,把希望揉揉捏捏,换了个形状还我,更好看,更可爱。

十二岁的我,看着前面那个在不远处等我的高大身影,在笑……




——全文完——



楼主 何处说理520  发布于 2011-10-13 22:42:00 +0800 CST  

楼主:何处说理520

字数:14894

发表时间:2011-10-14 05:58: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07-13 18:55:21 +0800 CST

评论数:33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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