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专宠》(霸道前期渣帝攻x笨拙懦弱丞相受)

【文案语死早_(:3」∠)_】
霸道叛逆又护短的萧明烨从来都为所欲为;
不听季清的话,不顾季清的想法,以伤害他为乐;
当帝王专宠的少年失踪,矛头指向素来阻挠两人的季清时;
萧明烨又会如何对待季清?
召回京城的平南王又在其中扮演着什么角色?
被帝王喜爱专宠着的少年又身在何处?
……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是从何开始的,也就只有萧明烨知道了。

有虐身,有换受情节,有肉渣,慢热,结局HE

PS:作者微博@木吉菌子 欢迎勾搭~\(≧▽≦)/~晋江、微博、豆腐app均有连载(>^ω^<)

PS的PS:撸主也知道,大多文中的丞相都是又聪明又智慧又高岭之花的形象,撸主也很喜欢,然而撸主还是忍不住开了被欺负的丞相的脑洞……不喜轻拍哦_(:3」∠)_
【镇楼图by撸主(>^ω^<)】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5:57:00 +0800 CST  
(一)
危楼高耸,碧瓦朱檐。
大殿下颇显空旷的御书房内,放眼可见的是细致入微的雕龙镂刻,正与红漆的大梁遥遥相对。置物的书架上堆得满满当当,却有精美的瓷器珠宝点缀其间。而屋内的正中央,一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案最为显眼,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角落还有一只小巧的香炉,正徐徐的飘散出青烟。
这里正是历朝历代的帝王日理万机的地方。只不过,有人明明身处在这庄重严肃的地方,却依然堂而皇之的搂着身下的人难舍难分的亲吻着。
那是一个修长细瘦的少年,被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男人紧紧的抵住了下体,按在那宽大的红木书案上啃咬吮吸着胸前。对欲望的渴求让少年口中倾泻出暧昧的呻吟和动人的喘息声,让压着他的男人愈加血脉贲张。
“不、不要在这里……”
生怕有人会突然进来,少年意欲将对方推开。然而他无力的两条胳膊根本无法影响身上伟岸的帝王,反倒被抓住了手,拉着勾住了对方的颈脖。
“易儿,喊朕明烨……朕想听。”
萧明烨凑近名为易和的少年的耳边,声音低沉而嘶哑。
“明烨、明烨……”
少年抱住身上的人,喃喃的念着对方的名字,声音里满是情动和眷恋。
萧明烨最喜欢的就是少年这幅被欲望驱使而变得乖顺的模样,他再也按耐不住,分开少年的双腿就想进入。谁知事情就是这样不巧,御书房外忽然传来了一个令他厌烦的声音。
那是当朝的丞相,正在门外请求面圣。
“……陛下!微臣有要事相告!易公子近来频繁出入于御膳房,恐有不测之心……”
然而当丞相一边高呼着对易和的非议一边走进御书房,看见的却是衣衫凌乱的帝王拉开身下少年的双腿,下体抵住对方股沟的淫乱画面;又看见高高在上的帝王面带讽刺,正挑衅的盯着他时,丞相再如何胆大包天敢诋毁帝王专宠的人,也顿时吓得脸色都发白,不敢再看,哆嗦着丢下一句“微、微臣告退”便落荒而逃,退出去时还差点被门槛绊倒。
一点小插曲很快结束,帝王的兴致并没有由此减退。他继续吻住身下满脸通红的少年,按着对方一下下律动着。一场欢爱才刚刚开始。

崇业六年,十七岁登基的烨帝如今已二十三岁。不重责,不勤政,白日宣淫,寻欢作乐。虽谈不上残暴昏庸,但的的确确是任性妄为。
比如喜好男色。曾有一段时间,烨帝不顾大臣们的阻拦,日日微服出去,前往京城有名的几家男妓馆,又或是看上了谁家的少年,好说歹说带回去疼爱一番,等兴趣减退之后却又翻脸不认账,管人家是声嘶力竭还是声泪俱下的挽留,将人遣送出宫。
反正身为一国之君,一句话,就能让天下人低头。江山这么大,美人那么多,腻烦了这一个,再找一个更惹人怜爱的就是了。更何况男人也不能生子,还需要负什么责任?
不过萧明烨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好,却不知大臣们了解他如此想法后,会不会又有一大波写满谆谆教诲的无聊奏章送来他的面前。本就头疼着陛下太过恣意的性子,专爱男色的癖好已足够让大臣们愁断了肠子,而如此和强抢民女无他区别的举动,更是让群臣忧心忡忡,唯恐纷争不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影响陛下种种。
然而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烨帝这样乱来,有一处问题令人堪忧。
——无后。
皇室无后,那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若是皇位没有继承人,觊觎帝位的人得了机会为非作歹,这江山怕是会改姓。而烨帝今年也二十又三了,再如何不听劝告,也该是收收心、考虑子嗣问题的时候了。于是劝说烨帝的重任,自然又落在了百官之首的丞相肩上。
“陛下啊,您真的应该考虑纳妃的事情了!……”
如此这般向烨帝多次进言,但烨帝完全不为所动。若说和以往有什么区别,那就是烨帝对丞相的态度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烨帝至少还会把丞相唠唠叨叨的话听完,再满脸无所谓的丢一句“爱卿辛苦了,下去吧”把人赶走。但如今,烨帝甚至连听都听不进去了,似乎铁了心,宁肯面临无人继位的危险也要和一个男人在一起。
而这样的转变,就是因为遇见了那个少年。

少年的名为“易和”,是萧明烨起的。
而遇见少年的时候,是他一次普通的微服出游。
在熙熙攘攘的长安大街上行走,繁华热闹的街景与众生百态尽收眼底。烨帝带着随从装扮成普通的富家公子,混在来来往往的百姓当中,摇着把折扇,从容优雅的迈步随性而走。
然而这时候,一阵争执的吵闹声吸引了烨帝的注意。
“就是你偷了我的钱!看你像个小叫花子一样,除了你还能有谁!”
看来是说话的那个大汉不知怎么的丢了钱袋,于是一口咬定就是那个“小叫花子”偷了他的钱财。然而那“小叫花子”根本波澜不惊,黑漆漆的眼珠子灵活一转,竟嬉皮笑脸的承认了自己偷窃的行为。
“那什么……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小人这次吧,小人把钱还给您,怎么样?”
少年笑着,伸手将钱还给对方。然而交过去的钱,却早已不是原本的那些钱了。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00:00 +0800 CST  
原来少年见苗头不对,竟顺手窃了一旁看好戏模样的烨帝身上的钱袋,偷偷把钱倒出来交予对方,再偷偷的把钱袋放回到烨帝的身上。
只不过,没料到会被烨帝逮个正着。
“哼,被你发现了……”
等围观的人散去后,想一同偷偷溜走的少年被烨帝的侍从抓着领子拎回到烨帝的面前。看着那似笑非笑的男人和他身后一群不简单的人物,少年明白自己是别想轻易离开了。
“既然都被你抓住了,那我也无话可说,”少年执拗的一仰脖子,努力摆出一副不畏凶恶的表情,“反正不管你怎么处罚我,我都不会向你求饶的!”
看着对方的这幅样子,烨帝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只因烨帝根本不为愤怒而抓住这少年,只是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想认识一下而已,岂料会看见少年如此可爱的反应。尽管此时的少年的的确确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但修长柔韧的身材,和灰尘下那张生动明艳的俏脸,却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
“可否冒昧一问你的姓名?”萧明烨道。
少年瞥他一眼。
“我姓易,没名字!”
“既然没有……‘易和’这叫法可还喜欢?”
少年没有料到,自己偷了对方的钱,男人却反送他一个名字。如此气度,让少年不由得抬头看他,却正望见对方弯眸颜展,一脸愉快的笑容,如沐春风。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01:00 +0800 CST  
(二)
“易和”,取“颐和”之意,颐养天和。
暗含萧明烨对那流落少年的祝福。
少年愣了一愣,得了这个名字,他终于发现面前的男人并非要与他作对,于是敌对的情绪顷刻便消失了。他有些羞赧又有些别扭的向萧明烨道了个谢,所有的一切显示出这个名字他很喜欢。
萧明烨笑起来,想起自己正缺个人陪,而男妓馆里的小倌们又早已被尝了个遍。这个少年仿佛是天赐的良缘一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岂不要好好把握才是?
正巧,一阵“咕噜噜”的响声从少年的胃里传了出来。萧明烨笑吟吟的望着少年的肚子,而少年愤愤的瞪着他。
“你、你刚才听错了,我才不饿呢!”
“哦,不饿?那就是说,易儿不想与我们同去闻名京城的‘天都客’用餐咯?”
然而少年嘴硬,明明想去,但憋了半天也没肯放下面子服软。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承认就承认吧,反正嘲笑也好过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这才放弃般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想去……”
这样的反应实在是太可爱,萧明烨又忍不住笑起来。自从遇见这个少年以后,他已经忍不住被逗笑好几次了,算起来,以前遇见的任何人都没有少年这样讨人开心。
就是不知,易儿若是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萧明烨想起陪伴过他的所有少年。有的知晓些宫中权斗,知道若是得了帝王的宠幸,那风生水起自然不在话下,便愈加兴高采烈的服侍他;有的因为一开始性子烈冲帝王发了不少脾气,在得知了事实之后,便立刻吓得跪在地上求饶;还有的自恃清高,不喜帝王用身份施压,便恭恭敬敬一番推拒,礼数是全了,但距离却拉远了。
但帝王却完全没有料到,少年的反应是无动于衷。
“烨帝吗?那又如何?不是一样要吃饭睡觉的?”少年毫不介意的咬住一只鸡腿大快朵颐,声音含糊不清,“所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嘛。反正,你忽然把身份告诉我,肯定不会想看我给你磕头,对吧?”
少年冲着帝王一笑,又低下头解决桌上难得一见的山珍海味,把若有所思的烨帝抛在一边。
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吗?
“真是很有意思的回答……跟朕回去吧。”
萧明烨凑在少年的耳边小声道。一个“朕”字威严有力,让少年不由得怔了怔。
“可是……我有一个条件。”
少年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立刻拒绝,而是转了转眼珠,向萧明烨提起了条件。
难得有人会如此猖狂,居然向一国之君发起了谈判。只是萧明烨不但没生气,反倒笑了笑,问道:“什么条件?”
“每天都有这么多好吃的,行不?”
“如此而已?”
“没错!”少年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不待对方回答,注意力竟又被桌上肥美的鲍鱼所吸引。
萧明烨哭笑不得的看着少年狼吞虎咽的吃相,却不由得心疼了起来。看这少年的打扮,家境并不太好,所以才会担心食物的问题。但少年也并没有趁机向无所不有的帝王狮子大开口,正讨了萧明烨的欢心。
如此可爱又聪慧懂事的少年,太合帝王的心意,就像无意中发现了宝藏般让他惊喜。萧明烨知道,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自己都不会再无聊了。

于是,萧明烨便真的带着这个少年回宫了。
“陛、陛下……”
丞相远远的便望见了这对引人注目的碧玉双人。昂藏七尺的年轻帝王锦衣华服、高大俊朗,有着漂亮形状的薄唇微勾,凌厉的眉斜飞入鬓,一双似笑非笑的幽深凤目暗藏城府。而他的身边立着的跳脱少年,体格虽瘦,却削肩细腰、饱满修长,再加上他一张眉目如画的俏脸,若不是个男人,倒当真是和陛下般配上了。
丞相却心知为了江山社稷,帝王和那少年必须分开,只是他傻愣愣的望着这自在逍遥的两人,一时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倒是那鬼灵精的少年在经过丞相的身侧时,朝他挤眉弄眼的做了个鬼脸,作为一种独属于易和的问候方式。
丞相哭笑不得。
“朕说爱卿,你又有什么事情?”
萧明烨不太耐烦的瞥了他几眼。只要丞相如此庄重的在此等候,准没好事。不是让他给这件事情定个主意,就是让他多考虑考虑那件事情。要不就是长篇大论的劝说,什么该纳妃了,该处理政务了。不但没一点好听的东西,还翻来覆去都是一样的内容,萧明烨听得都快背下来了。
“陛下,微臣是有要事禀报。南方灾情严重,沧州大水,堤坝倒塌,洪水淹没了百姓的庄稼地,今年颗粒无收……陛下您是认为让他们暂时搬迁至外省,还是打开国库、赈灾济民更为妥当呢?”
“搬迁吧。”萧明烨边走边丢下几个字。
“陛下!您、您就不多考虑一下吗?搬迁虽能让灾民远离洪水,但粮食依然不够灾民吃啊!”
“那就开仓济民。”帝王满脸无所谓。
“……”
“行了,朕现在忙着呢,等一会儿爱卿再来御书房商议罢。”
说完,萧明烨便头也不回的牵着少年走了,留丞相一人还呆呆的保持着半鞠躬的姿势,瞪大眼睛望着两人越来越小的背影。
本想与陛下谈论治灾要事,却没想到陛下正巧又带了新的少年回来,全部的精力自然都放在那活泼少年的身上了,哪还有心思听他讲这些。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05:00 +0800 CST  
想到这里,丞相不由得长叹了口气。
“是丞相大人……季清?”
这时却听见有人在身后念他的名字,丞相回头去看,见是同朝为官的礼部尚书夏笙离和将军乾飞。这两人是他在这朝堂之中关系最好的同僚,此时见他独自一人在陛下寝宫之前孤零零的站着,便出声向其问候。
季清苦笑着摇摇头。很明显,陛下为陪伴那个新来的少年,又把一国之相给抛在了这里。
俱为人臣,何况都是鞠躬尽瘁的忠志之士,两人自然十分理解季清的心情。摊上如此不思进取的帝王,天生乖戾,本就劳务繁忙的丞相大人也真是有得操心的了。
夏笙离和乾飞对视一眼,拍拍季清的肩膀安慰他。
“陛下这性子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不过看他身边换人换得那么勤,这一个恐怕也在宫里呆不了多久。”
“是啊。放心吧,总有一天陛下会腻烦这样的生活,到时候就会好好顾一顾这个国家了。”
“嗯。”季清回头望了望烨帝的寝宫,轻轻点了点头。
“……希望如此。”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06:00 +0800 CST  
(三)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并不如大臣们想象的那样。
一个星期很快过去了,一个月也很快过去了……可陛下却从来没有表露出厌烦少年的意思,反而能见两人变得愈加亲密。除了早朝,萧明烨都陪着少年在各处游玩,两人如胶似漆,形影不离。有时丞相进御书房想与陛下商讨要事,也能看见那少年坐在萧明烨身前、窝在对方怀里打盹儿的惬意模样。
与此同时,烨帝的另一个举措却愈发震惊朝野。陛下竟赐予了少年一块令牌,给予了他在宫中各处出入无阻的权力。皇宫若干机密隐私的地方,连职位稍低的官员都不得进入,然而这少年却能行走如无人之境,拿出那象征皇权的令牌一亮,就能后顾无忧的进去观摩一番。
还有更多常人无法想象的特权——所有的一切都表明着,这个寻常巷陌里发现的少年,得了帝王的专宠。
而对此,丞相季清在御书房面圣时,又趁机大着胆子提出了反对意见。
“陛下,您不能让易公子进兵部,那里都是军机政要啊!”
“哦,是朕让易儿帮忙查东西的。”萧明烨随口为少年解释道。
“可是那孩子还去了御膳房,也是……查东西吗?”
“……”
“陛下……”
“等等!”
萧明烨眯起双眼,忽然打断季清的话,盯住他神情迷惑的脸。
“爱卿找朕,所为也不过是如何治理沧州大水。既然如此,爱卿就应该好好为朕出谋划策才是,却在这种时候提起易儿……试问爱卿,居心何在?”
季清本是要借机劝告,却猝不及防反被帝王抢白,一番惊吓,又唯恐陛下责怪,腿一软便跪倒在了地上,哀呼连声。
但萧明烨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仿佛并不知季清下跪一般,表情不变,从容的挂着似有似无的笑容,修长的手指随意的敲着桌面,发出或轻或重的“咚咚”声。
“既是南方大水……爱卿觉得,朕是否有必要将平南王召回京城?”
季清尚未从方才的惶然中清醒,听闻帝王猝然发问,又只能傻愣愣的就陛下的问题思考着。
“微臣、微臣愚钝……窃以为沧州大水,却绝非平南王失职……”
如此一问一答艰难商议着,直到萧明烨最终决定了搬迁与开仓济民并施的举措、并得出了召回平南王的结论,才像忽然醒悟一般,嘴上解释着自己“疏忽”,同时赦免了季清的礼数。此时,一直战战兢兢的季清才得以放松。
季清抖着两条酸软无力的腿,连嗓音也不由得发颤。好在陛下虽让他罚跪良久,却似乎并无治罪的打算,这让季清不由得松了口气。谁知帝王却在他准备告退的时候,忽然又开了口,语气似漫不经心。
“朕一直很好奇……连朕都不清楚易儿去了哪里,爱卿却是如何得知?”
不等惊慌失措的季清作答,萧明烨却自顾自的笑了笑,表情平静异常。
“令牌之事……朕自有分寸,以后便用不着爱卿费心了。朕喜欢易儿,信任易儿,给他这个权利,也只是让他无聊时能到处走走罢了。何况朕曾经也赐予爱卿一块令牌,容爱卿随意往来,可见,朕也是信任爱卿的。只不过……朕却极其不喜得宠便僭越本分的人,这,爱卿还有什么意见?”
然而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你敢有什么意见。丞相听出了烨帝温和语气下的暗潮汹涌,连忙俯首作揖,连声道:
“微臣不敢……”

只是话虽如此,然而丞相季清此人固执异常,并非随随便便就会改变主意的人。他依然感觉,无论如何,派人盯紧皇宫中四处闲逛的少年易和,总比如此轻心大意要好的多。
想到这里,季清下定了决心,挺了挺胸膛便走出金碧辉煌的大殿。谁知不是冤家不聚头,对面正走来少年易和,手里捧着一锅冒着热气的鸡汤,明媚的俏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兴奋和自豪。
“啊,丞相大人。”
经过季清的身侧时,少年随口打了个招呼,刚要进殿,这时却被满脸惊讶的季清一下拦住。
“这、这鸡汤……是你做的?”
“是啊!我亲手做给明烨吃的!”误以为丞相对他做的鸡汤很感兴趣,易和还笑嘻嘻的举了举手中的罐子,“怎么样?很香吧!”
“你……”
季清却被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从古至今,皇家向来便忌讳重重,谁人不是将其视作洪水猛兽,唯恐越雷池半步,易和却能够熟视无睹,和帝王的关系竟达到直呼其名的地步,枉顾君民之礼,也就更别提寻常条条框框的世俗伦理了。
随即季清又注意到,这汤是易和亲手做的,那更是了不得。且不说这毫无经验的小毛孩儿做的汤味道怎么样,这帝王的膳食里最重要的一道程序没走,又怎么能让丞相安心?
“易公子!陛下所用的任何膳食都是必须经过试毒的,你知不知道!”季清瞪着易和,“你不能就这么拿去给陛下喝!”
少年面露迷惑。
“可是……这汤是我做的啊……”
“那也不行,任何人不能例外!”
易和也知丞相对他心怀不满,这一次更是敏锐的察觉到季清对他有所怀疑。易和顿觉心中不快,撇撇嘴想再争辩几句,却正望见殿内的帝王已迈步赶来。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17:00 +0800 CST  
而季清这厢方才还决心绝不放任易和乱来,谁知此时便遇见这等事情,心里着急,就想拉着易和离开。不料手刚抓了一下易和的衣袖,易和便惊叫一声,手上一松,滚烫的鸡汤顿时倾洒出来。
“你们在干什么?”
萧明烨跨出门槛,却正瞧见季清拉扯易和的一幕。盛满鸡汤的瓦罐早已应声而裂,液体四处飞溅,季清躲闪不及,伸出的手臂被淋了个正着,灼烧般的痛感让他不由得瑟缩起身子,额间也溢出了细密的汗珠。
“易儿!”
却见帝王急切赶向易和所在的方向,执起少年的双手细细察看起来。瓦罐在离易和极近的地方碎成数瓣,但除了易和脚边的衣袍被鸡汤溅湿,其他却并无大碍。
“明烨,受伤的可是丞相大人,你担心的应该是他……”
萧明烨却不甚在意的微笑着。
“如若不是丞相伸手拉住易儿,朕的易儿又怎么会把瓦罐打破?报应如此,可不是自作孽么?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帝王牵住易和的手返回大殿,却随意冲季清摆了摆手让他自行退下。季清心里回忆着方才拉住易和的动作,半分力量未曾施加,对方便松了双手,这可是他的错么?
可如若不是自己多疑,先招惹陛下专宠的少年,那机敏少年又如何会设计他?而陛下那番说辞,恐怕也暗含深意,真以为一国之君看不出这其中猫腻?但他却依然毫不犹豫站在了易和的身边,可见其对易和的偏爱与护短。
余痛未消,季清颤着双臂,狼狈的捉了湿漉的袖子灰头土脸的去了御药房。
如此作为,当真是自作孽,是多此一举、僭越本分么?季清垂头丧气的思考着。
恐怕……也不过是帝王专宠少年,喜欢与群臣之首的丞相作对罢了。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17:00 +0800 CST  
先更到这里吧_(:3」∠)_没人看也白放了……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20:00 +0800 CST  
(四)
自从丞相大人吃了个闷亏,便果然没敢与易和发生正面冲突了,之后的一段时间里都安分瑟缩了许多。
萧明烨却很满意。小的时候,他就爱看季清皱着眉、缩着身子无可奈何的模样,现在更是尤为热忱。明明而立之年的人了,位居高职,平日里唠叨又多事,却总是在自己的恐吓下低头噤声。这季清虽迂腐无趣、惹人生烦,但给人的笨拙胆怯、任人欺负的感觉,萧明烨却又享受得很。
近来正是深秋时节,风带着些许凉意,帝王家的御花园却依旧繁茂似锦。其中大多种植的常青树绿意盎然,却又有红艳似火的枫树点缀其中。假山石桥、亭台楼榭,还有名为“润月”的小湖边一簇簇怒放的秋菊,与明澈的湖水相映成趣,好不让人心旷神怡。
于是闲暇下来又心情舒畅的时候,烨帝便领着一干臣子,牵着神色兴奋的少年,惬意漫步在这风景如画的园中。只是周围草木虽美,但走在前头的两人却愈加夺目。说是帝王来邀请众卿家赏菊,但望这架势,倒更像是看陛下如何专宠那可爱少年的了。
“明烨、明烨!我们去润月湖边看菊花儿吧!”
易和少年心性,也不拘于礼节,嚷嚷着便挽着萧明烨的手臂要走,见帝王还沉吟不动,干脆便撒起了娇。
“明烨,去嘛——”说着,易和灿烂笑着,踮起脚便一口亲上了帝王的脸颊,发出很大的一声“啵”。
“……”
跟在后面的群臣立刻移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心,看天的看天,看树的看树。季清低头盯着自己的衣摆,同样一副“微臣什么也没瞧见”的表情。

于是,本来计划着走上一段距离观看红枫,现在便临时决定折回到湖边赏菊了。
好在一行人兴致依然很高,远远便望见那碧波荡漾的“润月”,和它的名字一般好似一道润泽的弧月。湖上一座卧波的拱桥,浑厚的镌刻石面,与水面映出的倒影形成愈添趣意的画面。
帝王立足桥上,身后的人也随之停了下来,驻足观望。一时间,满眼旖旎风光尽收眼底,萧明烨默许了大臣们难得肆意的文采展示,任由他们诗性大发,不加阻挠,写得好的还意会般的微微一笑。君臣之间看似亲近和睦,好似从无龃龉一般,可见帝王今日当真心情很好。
下了桥,终于来到湖岸边赏菊。只见各色菊花争奇斗艳,或是灿烂夺目,或是秀丽淡雅。易和见状挣脱了萧明烨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奔向了花丛中。
“明烨!你也来嘛!”
易和兴奋的朝萧明烨招着手,意图撺掇镇定的帝王一同到花丛中打滚撒泼。好在帝王虽专宠那好动灵敏的少年,却也注重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形象,更何况还是在列位大臣面前,又怎么会像少年一般率性而为呢?
季清见萧明烨没动,正当放下心来时,却又见原本负手而立的陛下弯了弯眸,向少年露了个宠溺又无奈的微笑,抬脚便要踏进花丛之中。
于是,生怕帝王做出什么不符身份的举动——毕竟依着萧明烨恣意的性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季清按捺不住心中忧虑,又唯恐自己责怪易和的意思太过直接,便只能出声道:
“陛下,湖岸边的泥土坍软湿滑,您九五至尊之体,自当小心爱护,又怎好靠近危险丛生的岸边……”
然而季清说话之际,萧明烨脚下却未见丝毫停顿,仍一步踏进花丛之中,季清如此搅和,似乎并未起到任何效果。
但萧明烨进了花丛,脚边花草繁茂,施展不开,便只是站在易和的身边,因为难得舒畅的心情,也懒得计较季清徒劳无功的劝告,季清却只当是陛下听进了他的话,心里一宽,不由得喜上眉梢。
易和撅了撅嘴,虽知是帝王爱花才不愿依他的话,但见季清受宠若惊般的展颜,却想起丞相向来与他作对的事来,于是再看季清,突觉他的神情好似因自己失了帝王的专宠而沾沾自喜,仿佛小人得志一般。
可自己对明烨明明没有丝毫恶意,为何丞相却总是针对于他?这度量也颇小罢。易和愤愤不平,边懊恼边心生一计,乘所有人不备之时,忽地掏出一样物什朝湖心方向掷了出去,正堪堪落在湖水边缘,一半埋在湿润的泥里,一半在日光下闪耀着金光。
“哎?丞相大人,那不是明烨给你的令牌吗?”
易和指着那闪闪发光的东西,故意大呼小叫着。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而季清乍见那物什,上面昂扬的五爪金龙的浮雕与一个苍劲的“赦”字熟悉异常,让他几乎就要下意识的一摸怀中。但季清随之想起,陛下赐予的这块金牌,他虽有随身携带的习惯,但因今日出游,便正好留在了府中。故此时此刻落在湖边的那块,又怎么会是自己的呢?其中定是有了误会了,自当禀明陛下才是。
可谁知就在季清张口之时,易和反倒抢先了。
“丞相大人,你也真是太不小心了!一定是过桥的时候和大伙儿吟诗作对,所以给弄丢了吧?还好明烨给我的东西,我从来都不随身携带,不然我这个毛躁的性子,无论明烨送了什么宝贝,肯定早就给弄丢了!”
说完,易和还俏皮的朝萧明烨吐了吐舌头,被帝王笑着揉了揉头。
只是可怜了季清,现在才明白过来,这并不是误会,而是圈套。但他还来不及为易和如此糟蹋陛下的东西而惊异,就又见方才还笑意盎然的帝王应和般的露出个责怪的表情。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28:00 +0800 CST  
“易儿都说了,这是爱卿的,为何爱卿还无动于衷?怎么,可是要朕去捡回来么?”
“不、不……”季清连声道,“微臣不敢……”
不敢当面拆穿易和的圈套,更不敢有一点反对陛下专宠的少年。
自从被烫伤之后,季清就知道,如果继续一意孤行的与易和作对,受伤的只会是自己。且不提易和鬼点子多,只单说陛下对其的专宠,季清就根本无无计可施。
而现在的情况又极其不利,群臣都知晓季清拥有令牌一事,又听了易和的解释,先入为主,不疑有他。如果此时在众人面前揭发易和,不说别人相不相信,就算信了,此等丢脸之事被当场拆穿,包不准这陛下专宠的少年,今后又会如何报复于他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陛下都已发话让他去捡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去湖边拿回一样东西呢?
……还当自己方才那番劝告的话,陛下真的听进去了。
季清无可奈何,只得俯首作揖,也举步跨进花丛,低头怅怅然经过二人的身侧,小心翼翼的靠近湖边。
然而这如履薄冰般的境地,却着实难为了他一介文臣。季清不顾自己的衣角被湿软的泥弄脏,弯腰去拾金牌,谁料如此一来偏了重心,季清脚下一滑,当头扑进了水里。
“丞相大人!”
只听群臣一阵惊呼,纷乱四起,却唯独不见那高高在上的帝王,脸上半点的忐忑与担心。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29:00 +0800 CST  
(五)
这日一早,恰逢帝王下令,取消了早朝,将军乾飞与礼部尚书夏笙离便匆匆赶到了丞相府,在外请求拜访丞相。
“让两位大人进来吧。”
府里的人传出丞相大人的话来,于是乾飞和夏笙离被请进府内,让家仆领着来到了会客的厅堂。
这时候,季清已坐在府中主人的位置上迎接友人。尽管今日无须奔赴早朝,但季清早已习惯了早起,正闲着在家有些无所适从之际,两位朋友便过来看他了。
“季兄。”二人问候道。
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乾飞和夏笙离一直是以朋友的身份与季清交流。而三人既然都相互视为友人,乾飞和夏笙离自然也会担心季清的身体了。这便是他们前来看望季清的原因。
“无妨。季某并无大碍,两位尽可放心。”季清感激的微笑着,反过来抚慰两人。
只是话虽如此,前几日的季清,却完全不是现在这个安然的样子。他于深秋时节落入湖中,不仅不会凫水,还因为惊吓而不住的呛水。要不是当时水性最好的乾飞反应快,立刻跳进湖中将季清拉了上来,否则,还不知他得在水里狼狈的呆上多久。
季清的手中紧紧的攥着令牌,就算落水也不曾脱手遗失。被拉上岸后,季清浑身湿透,打着哆嗦跪倒在地上,将令牌呈在帝王的面前。
“爱卿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萧明烨淡淡说道,准许了乾飞和夏笙离陪同季清回府。
回到府中,季清狼狈的模样让家里的老管家吓了一跳,赶紧吩咐仆人准备热水,让季清换下这身湿淋淋的衣物。之后又是一番折腾下来,季清才好了许多,再见到屋外等候的友人时,他双手捧着一碗热姜汤小口的啜着。尽管身体还有些微微发抖,不过季清自认为已经缓过来了。
统观整个朝堂,别的同僚也许不了解季清,但这两位却是季清的朋友,知晓他一向小心谨慎的性子,陛下赐予的令牌更是当无价之宝似的供着,又怎么会随便弄丢呢?
在两人的执意追问下,季清只得将事情的原委讲给两人听。夏笙离脾气莽撞,一听真相竟是如此,立刻拍案而起,把季清吓了好大一跳。
“陛下怎能如此好坏不分呢!”
夏笙离满脸愤慨的为季清打抱不平。
“依我看,那个‘易和’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报复心重,还满脑子鬼主意!上回害得季兄烫了胳膊,这次又让季兄落水,天知道他是不是给陛下灌了迷魂汤了,世上多少好女……男人没有,陛下为何只单单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季清苦笑。
之后,为了让季清好好休息,乾夏二人便拱手告辞。但因担忧季清本就不健强的身体,于是今日又赶了来,三人就帝王取消早朝的事聊了起来。
“易公子病了,恰逢平南王进京,又听说南方水情突发状况,陛下忙不过来,一怒之下便不上早朝了。”乾飞无奈道。
季清却叹了口气,显得有些失魂落魄。
“再忙,和上不上早朝又有什么关系?陛下……恐怕只是想多陪陪易公子,才取消早朝的。”

而事情正如季清所说,此时的萧明烨的确陪在昏睡的易和身边,伸手抚摸他发烫的脸。
也许是前几日在御花园玩的太疯,这小家伙回来便病了一场,全然没有了以往十足的劲头,整日在宫中昏睡,也不管自己这脆弱可怜的样子惹得对方欲火焚身,把发情的帝王丢在一边。
萧明烨哭笑不得,他自然心疼易和病弱的身体,不忍打扰他的熟睡,便轻轻推门出去,却不知怎么的,回想起了即将进京的平南王萧何逸。
萧何逸——帝王的堂弟,世袭制的新一任平南王。南方的封地大多是属于他的,因此沧州大水,平南王多少也有些失职,此次唤他进京,也正是为了水患的事情。
但易儿不知道,新上任的许多官员也不知道,年方十九岁的平南王——萧明烨的堂弟,是他初试男色的第一个人。到现在,他都记得五年前的自己无比生涩的动作,和堂弟疼痛难忍的表情。
只是现在并不是回忆往事的时候,萧明烨已吩咐季清去城门外迎接平南王,很快就会进宫。而自己身为帝王,也是时候去给这位许久不见的堂弟接风洗尘了。

再说季清这边。乾夏二人听闻季清须前往城门迎接平南王,便也决定一同前往。三人带着仆从来到巍峨厚重的城门之下,不多时,就见一大队人马出现在视野当中,中间一辆庞大而精致的马车, 车轮骨碌转动,周围尽是神情严肃的侍从。
季清猜测这必定是平南王的队伍了,便问候领队的侍卫道:“可是逸王爷部下罢?诸位连日奔波,该辛苦了。”
那侍卫也礼貌回应道:“小人谢过丞相大人的关心。京城人声鼎沸、熙攘繁华,我等流连数日倒也不觉无趣。”
流连数日?
对方本是无心吐露的话语,季清却从中听出,平南王进京本是为了解决水患,却似乎在京城逗留戏耍了一段时间。
但这事若是发生在萧何逸的身上,却一点也不让人意外。只因萧何逸与其堂兄萧明烨一样,从小就是顽劣性子,甚至比萧明烨更甚。这导致了季清每每想起这两兄弟小的时候、带着满脸灿烂而无害的笑容任意捉弄他时,背后还是一阵不寒而栗。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43:00 +0800 CST  
果然,这次进京,萧何逸又给负责迎接的季清带来一个巨大的“惊喜”。在季清引着队伍、见过殿外等候多时的帝王后,马车的帘帐被缓缓拉开,里面空无一人。
“逸王爷?!”
季清大惊失色。
然而就在其余人尚未反应之时,忽地就见一个紫衣身影当空飞掠,在季清的身边一闪而逝。
“丞相大人!你看看,你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带着满腔戏谑,不知从何处传来。
季清下意识的摸了摸怀里,惊觉藏在衣服下的令牌不见踪影。这一回,他可是真真切切的将陛下赐予的令牌带在了身上,可谁知,却又遭了这糊涂罪了。
那声音继续咯咯笑道:
“堂兄!你可还记得我们一同窃了丞相大人的玉笏,让他早朝时空手出现在朝堂上吗?我可还记得,丞相大人当时的表情……真是太有趣了!”
那声音兀自在某处朗声大笑,季清闻言却是苦恼的皱了脸。这种被当众取笑的感觉,当真是有了第一次,便再不想第二次了。但要说这世间除了九五至尊的帝王之外,有谁会、又有谁敢如此捉弄丞相,也就只有顽童心性的平南王——萧何逸了。
“够了,逸王。”
只听萧明烨终于冷冷淡淡的发了话,紫锦玉衣的身影才终于现身,露出了其真正的样子。瘦长的体格,挺拔的身形,眉飞色舞的神态与日光下熠熠生辉的眼睛,还有那张熟悉的、略显稚嫩的俊脸,已有了成年男子的雏形——这个记忆中一直肆意玩闹的萧何逸,也已悄然长大了。
萧何逸将令牌在手中抛了几抛,才掷回给季清,又闲不住,笑嘻嘻的将马车展示给众人看,只见顶部一个不大不小的豁口,季清这才明白,平南王是如何让自己当众消失的。
这时却又听萧何逸意味深长道:
“堂兄,听说你最近又找了个小情儿?可否让愚弟一见……”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44:00 +0800 CST  
(六)
虽然平南王向萧明烨提出了想见易和一面的请求,但他曾经也是帝王专宠的人,不知忽然说要见那少年,对易和可是有任何不利的想法?再说易和正在病中,该好生静养才是,又怎么好让他见客?
顾虑良多,萧明烨自然便拒绝了他。好在平南王耸了耸肩膀,也没再纠缠,倒是提起了另一件事情。
古往今来,历朝历代的皇室家族,无论外表看上去多么光鲜亮丽、安逸泰然,其内部却是想象不出的复杂汹涌。
记得还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后宫曾传出一起匪夷所思的调包私通案,先帝万分中意的姑娘没送进宫,反倒是一陌生女子出现在新婚之夜。那女子楚楚可怜,只道是清醒过来便莫名其妙出现在此。先帝怜香惜玉,不再深究,将女子封了妃,也收进后宫之中。岂料没过多久,宫女却在其屋旁发现了不属于先帝的男子玉佩,紧接着,新封的贵妃娘娘与外人有染的消息便不胫而走。
先帝本是龙颜大怒,但随即发觉,那女子极力自辩的样子不似有假,而附近的几个妃子也的确有嫌疑。于是先帝索性将这一众妃子灌以打胎药,并准备上刑,这时,其中一个妃子——莺妃,才承认自己不但与外人私通,还是调包案的主谋,紧接着被愤怒的先帝打入冷宫。
而之后的莺妃则变得痴傻,整日疯疯癫癫、迷迷糊糊。没人愿意接触一个疯子,而她又居住在位置偏远的冷宫,除了负责起居的侍女,莺妃终年也见不到一两个人。
但万幸的是,却有一身份显赫之人从未忘记过莺妃,她便是如今的帝王之母——昭太后。
说起昭太后,她便是那调包案中莫名出现的女人,但她和莺妃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曾知晓。只是昭太后在自己的皇儿继位之后,便下定决心长居佛门,宁愿陪伴在青灯古佛之畔,听梵语呢喃,也不愿再理会世俗之事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昭太后竟能不计前嫌,每年都在莺妃的生辰这天回来看望莺妃,足以见两人羁绊已深。
而萧何逸提起的,便正是这件事情。
“再过几天就是莺妃的生辰了,太后也该回来了吧?”萧何逸道,“想来,愚弟也好久没见着京城的其他亲朋了,不如这几日先拜访他们如何?……”
“你自安排便是。”
知道刚进京的堂弟定是静不下心与他商议事宜,萧明烨便也随他去,同时不忘差遣人继续盯紧南方水患的进展。于是平南王暂且作别,丞相季清等人也随即告退。乾夏二人全程都在季清身边目睹了这些,而夏笙离又心思活络,便向季清提了个建议。
“虽然太后已不过问宫中是非,但陛下毕竟是太后之子啊!若是趁机将易和的事情告知太后,太后又岂有袖手旁观之理?”
乾飞却有些忧虑,道:“如此背着陛下私自拜见太后,恐怕有失体统。若是让陛下知道了,又该如何?”
“那就不让陛下知道嘛!”夏笙离满脸无所谓。
……

最后,考虑良久的季清终于还是见了太后。
莺妃的生辰这天,昭太后回宫,年轻的帝王亲自带人到城门口迎候。
尽管昭太后早已远离奢靡的皇室,素锦织替代了金缕衣,浑身上下也无一丝珠光宝气,但太后那举手投足之间的雍容华贵,却是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了的。而当她与自己身为帝王的儿子站在一起时,那几乎一模一样的细长凤眼里,流转的光芒都是说不出的深邃幽长。
迎过了太后,稍做停顿,一席人便立刻前往位于偏僻角落的冷宫。昭太后早已吩咐人准备了莺妃最爱吃的桂花酥,还有她痴傻之前养的几只活泼的白狐,此时也一并带了来,陪莺妃作伴。如此这般,让原本显得萧瑟衰败的冷宫热闹了起来。而象征着皇室丑闻的莺妃能有这样一个隆重的生辰,也算是一种福分了。
莺妃被身边的仆从扶了出来,看得出有心为今日的生辰准备,不但在侍女的帮助下梳妆打扮了一番,还换上了精致的衣裙。莺妃本也是个美丽的女子,纵使时光荏苒也没有完全消磨她的面貌,只是她目光涣散,眼神迷离,口中模糊的念叨着什么,一副混混沌沌的模样,摆不出端庄的仪态,也无法再给众人行礼。
但昭太后不以为意,免了莺妃的各种礼节,自己走上前去执了莺妃的手。莺妃缓缓扭过头看见她,露出一个痴傻的笑容,口齿不清的说着“姐姐、姐姐”。
而后,所有人也都上前去,象征性的为莺妃贺寿。莺妃似乎对在场的年轻男子很感兴趣,咬着手指,目光在帝王、平南王等人的脸上不住流连着,冲着人又稀里糊涂的喊起了“儿子”。
萧明烨不动声色的避了开来,平南王嫌恶的皱着眉头,龇牙咧嘴的也往一边躲。莺妃顿时像被抛弃的小孩,嗷嗷发着疯,被一边的昭太后安抚着。
如此在冷宫中度过了一个早上,午膳过后,莺妃兀自昏昏沉沉入睡,太后这才得了空闲,去御花园转了几转,最后在润月湖边停下,望着水面静静伫立着。

于是,当季清来见太后时,望见的正是昭太后淡然远眺湖景的身影。
有人说,昭太后年轻时也是个从来不甘示弱的性子,但如今看去,却只显得安逸泰然。季清小心而恭敬的打破这份寂静,向太后问安。而昭太后不曾料到季清会突然找她,脸上略显惊讶,却又很快收敛。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44:00 +0800 CST  
“丞相一职本直属于陛下,尔却偏偏来找哀家,可是有何要事?”
季清咀嚼着早已烂熟于心的说辞,有些难以启齿的向太后委婉的表达了一遍。无非是陛下与一少年终日厮混,少年得了专宠便胡作非为,影响陛下决断是非……但过程中太后一直表现得波澜不惊,好似习以为常一般,也就更别提想插手此事了。
当季清询问道:“太后认为,陛下与这少年……该如何看待是好?”昭太后却只是漠然地摇了摇头。
“五年前,烨儿枉顾伦理与自己的堂弟媾和,哀家就管不了,又谈何如今他愈发桀骜气盛的时候?”
昭太后叹了口气。
“烨儿这孩子,哀家最了解。性格乖戾又执拗,听不进说。也许尔等觉得,只要悄悄把那少年送到天涯海角,一切就能了结。但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少年,也无法肯定烨儿会不会兴师动众的寻找,对不对?”
季清只能沮丧的点点头。
“故,哀家也无可奈何。”昭太后依旧望着湖水,神色疲惫。
“烨儿继了位,哀家的心也就定了。与人喧争了半辈子,如今却只想归于清静,每日听大师们诵经念佛,便心满意足了。哀家常年不在宫中,烨儿这边……也就拜托丞相大人多多管教了。”
季清忙道:“太后言重了……‘管教’一说,微臣实在是担当不起。但微臣既已为相,定当恪尽职守,尽心竭力,保卫陛下周全,辅佐陛下守得一世江山!”
季清说完,再拜而退。这番发自肺腑的承诺,他也确实在用种种行动履行。而这时,季清却仿佛听见昭太后在自言自语着什么,隐约可闻其中的只言片语。
“……早知道,五年前……不如不把尔等分开罢了……”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45:00 +0800 CST  
(七)
就在昭太后向季清假设了送走易和的结果之后,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
帝王专宠的少年——易和,真的失踪了。
那日为莺妃庆贺过了生辰,太后便即刻离开了这皇宫是非之地。而季清在得知太后对帝王同样束手无策之时,心中隐隐觉得怅然若失,却也只能放弃阻挠陛下与少年相守的想法。所以,当已回府中的季清听闻陛下召他进宫,所为竟是易和之事的时候,心中自然惊讶无比。
此时天色已晚,季清在冷宫中奔走了一天,虽不是什么体力活,但也有些疲惫。然而皇命难违,季清不敢耽搁,又匆匆忙忙向宫中赶去。
侍者打着摇晃的灯笼,领着季清登上层层汉白玉石的台阶。季清快步走进大殿,方要稍稍缓上一口气,却正望见殿内跪倒一大片仆从,战战兢兢着匍匐在地,似乎犯了什么大错。一边的平南王翘着腿,好似漫不经心的拨弄着自己的手指,脸上却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而正前方,正是不久前还微笑着恭送太后的帝王。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却已一脸冰霜,眼神中尽是勉强压抑住的冷酷与凶狠。这种极少在陛下脸上看到过的严峻表情让季清反应过来——大事不妙。
“说吧,易儿呢?”
果然,质问的话劈头盖脸的砸下来,似乎已经肯定了易和的失踪与丞相有关。可这时候的季清,却甚至连帝王为何这样质问的原因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易和身在何处呢?
原来,这些天下来,易和的病一直都没什么明显的好转,依旧每日昏睡。而萧明烨因为担心易和的身体,送完昭太后便匆匆回了寝宫。谁知门一开,里面空无一人。
萧明烨吃了一惊,随即四处查看,床和被子都像没有人躺过一般平平整整,枕头底下却压着一张字条,略显仓促的笔迹已经干透了很久。
“明烨:易儿考虑之后,忽觉丞相大人所言有理,故留信离去。愿安好,勿念。——易和”
萧明烨立刻召集了寝宫之内的所有仆人管事,盘问事情原由。谁知,无论是宫女小厮,还是护卫侍从,根本无一人见到易和出来过,再问他们所知晓的所有情况,却谁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屋内熟睡的易公子是陛下的心头肉,又不巧正在病中,于是谁也不敢随意打扰,生怕陛下知道了怪罪下来,又怕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惹恼了那满腹计谋的少年,便落得个像丞相大人一般的下场。
而至于被问到还有谁来过,门前站着的侍者和护卫倒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但他们信誓旦旦的表示,除了午间送饭进屋的宫女之外,也就只有帝王一个人,利用迎接太后之前的时间来看了易和一眼。至于信上提到过的丞相大人,则至始至终都没出现过。
萧明烨大怒。
“没有别人出现,易儿又尚在病中不曾自己离开,难道是朕把易儿藏起来消遣你们不成!”
众人忙称“不敢”,惊慌之余立刻跪下向帝王连连磕头。于是,这便成为了季清进宫之后在殿内看见的场景。
季清深知帝王正火冒三丈,也立即跪下行礼,同时惶惶然为自己开脱。
“陛下,微臣今日之内的确未接近寝宫半步!无论是在场的所有侍者,还是跟随微臣前去冷宫的仆从,均可为微臣作证啊!”
“那你说,易儿的信上为何要专门提及爱卿?”萧明烨只是冷笑。
然而对于这个疑问,季清自己也毫无头绪,又能如何作答?但事关自己的清白,无论如何也不能轻易妥协,便只好试图诡辩道:“尽管易公子留下的信上提到了微臣……但这段时间以来,微臣对易公子说过的话数不胜数,凭这一点便断定微臣与易公子的失踪有关,未免有些不合情理……何况,陛下对易公子的情意坚如磐石,微臣无权干涉不说,又如何敢对易公子不利?”
“那如果……这是太后的意思呢?”不等萧明烨说些什么,一直旁听的平南王却忽然漫不经心的插进了话。
此言一出,自然四下皆惊。太后前脚刚走,怎么后脚平南王就提起了她?而且,此事和太后又有什么关系呢?
季清额上已沁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平南王的话却并未停下,只听他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尽管丞相大人无权干涉陛下,但太后作为陛下的母亲,听闻堂兄喜好男色,又有人以色事君、迷惑人心……自然不能袖手旁观的,对吧?只要太后给了特权,堂兄虽贵为一国之君,但也要给自己的母后留三分情面,不是么?”
平南王满脸无辜冲萧明烨的笑了笑,萧明烨虽觉平南王说话没大没小,但此时也顾不了他。季清心虚的表现已经非常明显了,轻微颤抖的身体和满脸的冷汗,都显示着把“喜好男色”、“以色事君”等等内容告诉太后的,就是季清。
别人也许还不很明白平南王的话,但季清却清楚得不能再清楚,平南王已经知道了自己私见太后的事情。然而除了乾飞、夏笙离、昭太后以及太后身边的仆从之外,就只有自己知道了。但太后和她的仆从已经离开,两位友人又不可能告密,那么平南王又是如何察觉到此事的呢?
平南王解释道:“小王可不是故意跟踪丞相大人,只是午间回常宁宫的时候经过御花园,正巧看见罢了。”
而萧明烨一直死死的揪着眉,此时扭过头狐疑问道:“逸王无事回常宁宫做什么?”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45:00 +0800 CST  
平南王没想到帝王会刨根究底,噎了一下,随即笑道:“这段时间,堂兄不是准许愚弟住在常宁宫么?愚弟是觉得常宁宫离冷宫还不算太远,便想回去睡个午觉罢了……至于途中看见太后和丞相大人,纯属意外,愚弟还吃了一惊呢!”
“可是……陛下!”季清急忙解释道,“微臣虽不自量力,胆大包天,私自拜见了太后……但太后从未给微臣什么特权,微臣也不曾讨要过啊!再者,微臣不曾进入寝宫,易公子也不曾出门,微臣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又如何能带走易公子呢?如果易公子被人强行掳走,又如何能留下书信一封,告知陛下呢?”
“……那爱卿的意思是,还在病中的易儿真的丢下朕悄无声息的走了?”
萧明烨眼角抽动,怒极反笑,指尖捏着那张单薄的字条。
“难道不是爱卿逼着易儿写下这封信的么!”
季清一惊,不待回答,平南王却又开始在一边推波助澜,笑道:“怕是丞相大人担心堂兄怀疑到自己头上,才让那少年写了张条,却不知这反倒成为了一个破绽。本来为了掩人耳目而故意避开侍者的耳目、转而用不为人知的法子带走那少年,却又画蛇添足说是那少年自己离开的。可屋外尽是活生生的人呢,屋里的小公子出没出来,又哪里会不知道呢?况且小公子聪明得很,隐晦的提及了丞相大人,敢说这不是那少年留下的线索么?”
季清一个人根本扛不住陛下和平南王两人咄咄逼人的质问,一边为自己私自见了太后而心虚,一边又再也拿不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季清只能像周围的侍从一般匍匐在地,希望用自己的低贱和卑微来换取陛下的息怒。然而萧明烨正在气头,一看季清说不出话来反驳了,一甩手便将桌前的砚台丢了下去。
“朕不关心你是怎么将易儿带走的,朕只想知道易儿在哪儿!”
翻滚的砚台朝季清摔去,而季清僵着身子跪在地上,猝不及防,正被砸中了额角。墨水和鲜血混合在一起,顺着季清的脸蜿蜒流淌下来,弄脏了他原本那身一尘不染的衣裳。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46:00 +0800 CST  
(八)
季清有时候会想起,他第一次与皇室最受宠的小皇子——萧明烨相遇时的情景。
那是在二十年前,自己也不过是个懵懂稚童之时。

春日宴。
万物复苏人雀跃。为尽情享受如此和煦灿烂的春光,同时也为今后的一年里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祈福,先帝早早的便定下了这样一个良辰吉日,在御花园中邻近的十几座凉亭楼阁里摆上了隆重的筵席。皇子妃嫔,文武百官,皆列席在座。吟诗赋对,觥筹交错,盛大的场面极尽皇家之豪奢,露天的欢宴上人来人往,热闹异常。
正是阳春三月,微风拂面,偌大的御花园里湖光山色,莺歌燕舞,一片大好风光无限。跟着自己身为丞相的父亲进了宫,亲身参与了这规模宏大的宴席,年仅十岁的季清才算第一次见识了皇室家族的奢华与尊贵。尽管小时候的季清便是个内向少语的性子,但此时也不免感到无限的惊奇与欣悦。
孩童向来好奇心重,季清发现,自己原本还在父亲的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谁料一路上被各处动静吸引,不由自主便四处张望了起来,尤其是看见两个比他年幼些的小孩儿正在吵架……不,准确的说,是一个白净些的小公子教训一个更高更壮的黑皮肤男孩儿的时候,就更走不开了。明明那男孩儿结实有力,还比那华服小公子高出近一个头,但在对方清脆的骂声中却只知道挠头傻笑,似心虚,更似无尽的包容。
那便是季清将来在朝堂上结交的友人——忠厚刚强的乾飞与冲动直爽的夏笙离了,却不想原来此时便已见了一面。
但现在的季清自然不知将来之事,只暗地里觉得这两人有趣,那男孩虽长了一副能仗势欺人的模样,却恐怕是遇着这辈子的克星了;却又想起自己这懦弱内向的性格,本是最容易遭欺负的,但又因为自己有个身为丞相大人的父亲,位高权重,别人奉承还来不及,又哪里有人敢欺负丞相大人的独子?自然而然也就谈不上什么克星了。
季清念此,心中稍觉放松,谁知扭头想寻父亲之时,却蓦地发现身边的父亲早已不见踪影。
恰逢众人可自由走动结交的时候,季清稀里糊涂的被夹在人群中漫无方向,心中有些发慌。他索性离开了与父亲失散的凉亭,到处转了转,不知不觉便靠近了一处气势恢宏的楼台。
季清正值彷徨无措,见眼前的阁楼飞檐碧瓦,雄伟磅礴,想必里面的人也愈加神通广大,兴许能知道父亲在哪儿。于是季清满怀好奇跨越门槛,谁知从里面冷不丁冲出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奔到季清身前已刹不住劲头,登时两人像山石一般,抱作一团从阶梯上滚了下去。
然而好就好在,这阁楼下的台阶,比起那宫中宏伟巍峨的大殿下密密麻麻的台阶来说,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微不足道。虽然四五节的高度对两个小孩儿来说也如同山崖般陡峭崎岖,但也并没有造成生命危险。
季清摔得七荤八素,恍恍惚惚望向怀中把自己当垫背的小娃娃。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着实愣了一愣,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生得一副顶好看的模样,嫩嫩的脸蛋,唇红齿白,漂亮的凤眼儿瞪得圆溜溜的,黝黑的眼珠映着季清迷茫的面孔,也正一眨不眨的回望着他。
季清赶紧抱起小娃娃,自己忍痛爬将起来,看看全身。小娃娃一点事也没有,自己素白的衣服却已经蹭了大片灰尘,身上还有擦伤,同时磕在地上的后脑隐隐作痛,伸手一摸没有流血,却已经肿了。
“哎呀!疼不疼啊?”
小娃娃伸手捉着季清擦出血的手臂,皱着眉头查看着,脆生生的童音里满是担心。
季清本是有些埋怨于这小娃娃冒失的奔跑,但这漂亮小娃娃的关心又让季清感到安慰。何况季清也意识到,自己如此唐突迈入这阁楼确实有些不妥,再加上他的脾气又相当温和,自然到了最后,季清对这小娃娃一点责怪的心思也没有。
而那小娃娃见此情景,滴溜溜的转着眼珠子,忽然冲着季清粲然一笑,眉目生花。
“烨儿知道哪里有金疮药,烨儿带你去找吧!”
季清感激,随口问道:“烨儿?这是你的名字吗?”
“是呀!你也可以这样叫烨儿哦!”
小娃娃咧着嘴甜甜地笑,柔嫩的小手紧紧地拉着季清的手,仿佛害怕他忽然逃开一般,带着季清往阁楼里匆匆跑去。
季清一边感觉哪里不对,一边却又因为奔跑而感到晕眩。稀里糊涂的被拉着上了几层楼,季清忽然感到脚下踢到一大片什么东西,稀里哗啦的发出瓷器独特的清脆的声音。
季清低头一看,顿时傻了眼,西域进贡的无价之宝——佛光琉璃盏已碎成了细渣,身边一群指指点点的大人正莫名的打量着他。而与此同时,小娃娃也猛地挣脱了季清,仿佛撇清关系一般远远跑开,方才紧握的手已变为了指控,小娃娃忽然便大声喊叫起来:
“就是他!就是他打碎的!”
季清忽然就明白过来,方才将他撞倒的小娃娃为何会跑得那样快。怕是罪魁祸首根本就是这闹腾的小娃,打碎了琉璃盏,在声音引来大人之前便撒腿而逃,谁知迎面来了个傻瓜送上门,被自己撞倒了还不生气,可不是顶好用的替罪羊么?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52:00 +0800 CST  
可怜季清根本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背起了打破琉璃盏的黑锅。这时却见周围的大人们有序而恭敬的退开,自己的父亲跟着位王者风范的龙袍男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季清想起父亲平日里严格教于他的礼节,慌忙稽首下跪行礼。那小娃娃却不以为然,甜甜地喊了声“父皇”,被龙袍男子温柔地一把抱起。
“季爱卿,这便是令郎了?”
父亲回礼道:“犬子初次进宫,不懂规矩,失手打碎珍贵的贡品。微臣虽只有这一个孩儿,但也不能包庇了事,鞭笞还是杖罚,全凭陛下处置……”
好在先帝宽容,今日宴饮,不宜责罚,季清又不过是个十岁孩子,这件事最后才不了了之。但罚虽未罚,季清的心里却因此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他早该猜到,这小娃娃生得如此漂亮,其父母也必定是人中龙凤,天生性格加上从小而来的娇生惯养,让这几乎被专宠的小皇子养成了乖戾自私的性格,根本不会因为自己当了垫背便心疼,更别提去找金疮药了。
一切的关心都是为了更好的哄骗自己。
宴会结束后,父亲带着失魂落魄的季清回家。季清虽理解父亲在先帝面前的铁面无私,但还是让季清微微难受。
父亲揉着季清的头,道:“爹都知道,是皇子殿下把罪过推给你的,爹也不是不心疼你。但为人臣子,有时候只能牺牲自己的利益,保全皇室的尊严……”
鞠躬尽瘁的前丞相大人教给了他的儿子无数忠义廉耻的道理,却唯独没有告诉本就性情软弱的他,如何保护自己。
自从这一天开始,季清就陷入了这个名为“萧明烨”的怪圈。这一回,连身为丞相的父亲也没法再给予庇护,季清终于还是遇上了,这个兜兜转转、纠缠他一生的克星。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52:00 +0800 CST  
(九)
那日的审讯在季清的额头被帝王失手砸伤之后,才暂且不了了之。然而,当时的场面引起的极大哗然,却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的。
厚重的石砚裹着浓重的墨迹与血迹,“砰”的一声摔在地上,萧明烨这饱含力量的一掷,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然而,季清强忍着头脑眩晕的痛苦,咬着牙保持着跪地的姿势,任凭自己的额角血流如注,也不肯让自己昏厥。季清抬起头睁大眼睛,被血遮盖住的视野模糊一片,他恍恍惚惚的望着萧明烨,似乎仍想向帝王表明,自己的所作所为从来无愧于心。
也许是季清这模样太过狰狞,又或许是萧明烨自己也没料到,他一丢砚台便正巧砸中了季清,萧明烨脸上的表情也明显凝滞了半刻,才沉声吩咐让丞相下去休息。
季清因此而暂时逃过一劫。但午夜梦回之时,季清莫名想起自己与萧明烨初遇的场景,又思及现在,抬手摸了摸头上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心中涌出些许怅然。
之后,或许是出于陛下的怜恤之心,又或许只是不愿再见丞相,在季清养伤的这段时间,帝王没再像那天晚上一样,专门将季清召去宫中审问。但易和莫名失踪、丞相大人难逃其咎的消息,却并不能因此而瞒过整个朝堂。更何况,季清每天头缠纱布出现在早朝上,端坐在上的帝王却连一句慰问的话也没有,甚至连看都懒得看上一眼,可不是还因为那少年的事冲丞相生气么?
但站在萧明烨的角度来说,一切却又是理所当然。心爱的少年不见了,平日里和少年作对的丞相哪能不遭怀疑?更何况,季清与太后私自见面乃是无可置疑的事实。只是这件事情也着实古怪异常,有很多地方无法解释。比如说,易和是如何被带走的,易和现在又到底在哪儿呢?
萧明烨又一次成了孤家寡人一个,身边没了那讨喜的少年,心里焦躁难安。因为丞相为自己所伤,目前并不是继续审问的好时候,如此一来,便难以得到易和的线索。尽管他早已吩咐各地各县的官属,全国搜寻易和的踪影,哪怕易和被送到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他,可如此等待结果的时间漫长而又荒芜,萧明烨牵挂着生死不明的少年,本就有些喜怒无常的脾气变得愈发残酷暴躁。
而这样的转变,季清全都知晓。早朝上的帝王面若冰霜,冷漠的低头盯着俯首听命的群臣;御书房批阅奏章的帝王,莫名其妙突然将紫檀书桌上的东西扫落到地上。还有用膳的时候,帝王望着一锅冒着热气的鸡汤发怔,半晌也不见他吃下东西;甚至连本该好好招待的平南王撒着娇寻其堂兄出游,帝王也视若无睹。
当然,季清并不是无时无刻都在帝王的身边。所有的这些变化,有些确实是季清亲眼所见,有些则是萧明烨身边的侍女——兰亭告诉他的。
兰亭比季清的年纪稍小些,是从小照顾萧明烨的贴身侍女。她与季清相识已久,更是早已将这乖戾任性的帝王看做是自己的亲弟弟,又哪能看他如此消沉而放任不管呢?
兰亭急切道:“丞相大人,奴婢知道,陛下从小就最听你的话了!你劝劝陛下,肯定有用的……”
季清却只能苦笑。
“兰亭,你明明很清楚,陛下就是因为怨恨季某,才变成这样……季某劝陛下,又如何会有用呢?”
“可是,丞相大人分明是清白的!”兰亭坚定地回答,“奴婢与丞相大人相识已有二十载,奴婢相信丞相大人的为人!而陛下与丞相大人更是自小便结下了缘分,陛下也一定知道,丞相大人是无辜的!”
闻言,季清愣了一愣。可自己一向与易公子不合,这种棒打鸳鸯的形象,恐怕比曾经的自己老实胆怯、软弱可欺的形象更深入陛下的心中吧,否则,陛下又如何会大发雷霆,如何会用砚台砸他?
但也许……陛下也还是念着旧情的,否则,又怎么肯在找到易和之前让他安心养伤?兰亭的话让季清的心里稍觉慰藉,本是畏惧的心情,此时也萌生出想要主动与陛下交流的念头。
于是,季清某天在听说陛下开始酗酒之后,无论如何,再也坐不住了。

正是初冬的寒夜,冷风呼啸而过,季清裹着件长袍,匆匆忙忙赶去烨帝的寝宫,如同上一回被召进宫中审问一样。
季清踏上层层台阶,迎上前来的正是紫衣碧裙的侍女兰亭,她正满脸焦急无措,表情无奈之至。
“丞相大人,陛下又酗酒了……奴婢怎么拦也拦不住啊!”
季清叹了口气,安抚道:“无妨。季某今夜前来,就是想和陛下促膝长谈一次,顺便也让陛下少喝烈酒,保重龙体……当然,如果陛下愿意听的话。”
季清不由自主的叹息着,正了正自己的衣冠,一鼓作气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那奴婢便先退下了。”
兰亭体贴地帮季清接过外袍,满含期盼的望了季清一眼,便在他的身后将门缓缓合上。季清定了定神,抬眼看去,却见年轻的帝王伏在寝宫之中的桌案上,身边尽是空空如也的酒罐,脸上也已有了明显的醉意。
“陛下!……”
惊异于帝王竟如此放纵饮酒,季清忧心如焚,恐怕帝王会伤了身体。夜间来访,本是想与陛下交谈,谁知帝王醉成这般模样,季清只得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57:00 +0800 CST  
季清小心翼翼地靠近帝王的身边,连声呼唤陛下,想叫醒萧明烨去床上歇息。不料萧明烨并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听见声响,忽然抬起头来,狠狠捉住季清的手腕,季清疼得身体一颤,就见一双幽深的凤目死死地盯住了他。
被这样唬人的目光一吓,季清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想要后退。但手上却被萧明烨大力握住,动弹不得,仿佛猎物一般被牢牢困住。好在萧明烨举止虽凶,但也并未再有其他动作,只是眯起双眼,将季清拉近身前,仿佛只想看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季清见状忙道:“在下季清,陛下可还能认得微臣?……”
“——季清?”
萧明烨打断季清的话,喃喃念着这个名字,两眼开始迷蒙起来。他忽然站起身,似乎想做些什么,却因为头痛一个趔趄,被身边的季清赶紧扶住了身体。萧明烨顺势搂住一旁的人,浑浑噩噩闭上眼,脸埋在季清的脖颈处深深地吸了口气。
知道陛下清醒时绝不会做出此举,季清反倒放松了不少。他被萧明烨的动作惹得缩了缩脖子,推也不是,搂也不是,只好哭笑不得地任他为之。
季清想起小的时候,萧明烨也常常这样蛮横地抱住他,若是自己不搂回来,还会瞪着漂亮的眼睛不依不饶,大发脾气。难道陛下喝醉酒,会倒退回孩子时代吗?明明高了自己快一个头,却固执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整个人裹住他,还像犬类一样在他的身上嗅来嗅去。
虽然是十分熟悉的人,也知道对方喝醉了正在撒酒疯,但自五年前开始,季清便再没被这样牢牢抱住,现在难免有些不太适应。他安抚般的拍拍萧明烨的背,闻见萧明烨一身浓重的酒味,想到陛下已经醉得连人也认不出了,便打算帮他脱下衣服,让帝王睡得更安心。
然而,季清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关怀的意愿成了噩梦的导火索。当他挣开萧明烨的怀抱,帮对方宽衣解带之时,忽然再一次被极大的力量抓住了双手。
季清不明所以,愣愣地抬起头,却见帝王发红的双眼里,满是凛然的邪气。
(TBC)

楼主 马铃鼠831  发布于 2015-11-20 16:58:00 +0800 CST  

楼主:马铃鼠831

字数:55915

发表时间:2015-11-20 23:57: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01-18 05:59:42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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