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梦华难再续:金代的开封城

王曾瑜


狗尾续貂,与周宝珠《宋代东京研究》的巨著相比,本文名符其实是一条狗尾。但是,笔者在阅读明人的《汴京遗迹志》后,确实产生了续貂之念。开封作为中国七大古都之一,包括五代的梁、晋、汉、周与北宋五朝,到南宋初最后陷落,计210年,而伪齐作为国都, 金朝作为南京,金海陵王一度打算作为国都,金宣宗南渡后,开封又正式成为国都,直至被蒙古军所破,计104年。
金朝统治下百余年的沧桑变故, 即使在编修《汴京遗迹志》的明人李濂眼里,已似乎可以忽略不计,网罗的载籍少得可怜。因此,笔者打算依据宋金元的记载,做一点力所能及的补苴工作。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16:00 +0800 CST  
一 宋朝开封陷落前后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18:00 +0800 CST  
金军在天会四年(公元1126),即宋靖康元年冬,其实只是攻破开封的外城。经历战斗的损失,金军所剩“大约不过八万人”〔1〕。 在平原旷野,女真骑兵纵横驰骋,比宋军步兵确有很大优势,然而若下城与开封大约百万军民巷战,则将是胜负难卜的消耗战。故史称宰相何 “率百姓欲巷战,其来如云,由是金兵不敢下,乃唱为和议”〔2 〕。他们只是占领外城四壁,不断勒索马匹、兵器、财宝、女子等,最后通过一些宦官、开封府尹徐秉哲等,又将赵氏皇族一网打尽。即使宋钦宗被骗入金营后,“诸城夜有金人下城虏掠者,亦为百姓掩杀甚多”〔3〕。以和议佐攻战,回避巷战,正是表现了金军将帅的聪明。

天会五年,即建炎元年,金朝立伪楚政权后,匆忙在夏季前撤兵。由于南宋首任宰相李纲的极力举荐,宗泽才先后出任开封尹、东京留守等差遣。宗泽是一位伟大的爱国者,宋朝最优秀的统兵文臣。在他镇守开封的一年间,这个饱受劫难的城市才恢复了城防和生机。他在奏中说,“京城四壁、濠河、楼橹与守御器具,其当职官吏协心并力,夙夜自公,率厉不懈,增筑开浚,起造辑理,浸皆就绪”,并“已修整御街、御廊、护道杈子,平整南薰门一带御路”〔4〕。 特别是在建炎元年冬到二年春,金帅完颜粘罕发动凌厉的攻势,而宗泽坐镇开封城中,从容指挥宋军,在开封四围与金军激烈搏战,开封城却固若金汤,连一个金兵也不能抵达城下。正月元宵前后,开封城内“张灯五日,暂弛夜禁”,“士民游观如平时”〔5〕。 这与一年前宋钦宗及其无能的宰执守城,适成鲜明对照。宗泽力请宋高宗回京,主持北伐大计,但宋高宗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前去。

这个68高龄方才统兵的文臣,在其生命的最后两年中,终于因心力交瘁,忧愤成疾,与世长辞。宋高宗的小朝廷在发表新留守杜充的任命时,告诫他“遵禀朝廷,深戒妄作,以正前官之失”〔6〕。 这是宋廷对这个爱国者的评价。杜充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他最初是下令决黄河,以阻金军,接着,又不听部将岳飞的苦劝,率领当时最精锐的东京留守司军南逃。但狡猾的杜充既要逃跑,又不敢承担放弃国都的罪责,而将守城的责任推诿给副留守郭仲荀,又“檄直龙图阁、知蔡州程昌为留守判官”。郭仲荀也如法炮制,“遂率余兵赴行在”。程昌到开封后,“食尽”,吏士“乃挑野菜而食”,也逃回蔡州,最后是上官悟在建炎三年八月权京城留守。上官悟屡杀劝降者,应当说还是个克尽己责的留守。〔7〕

天会八年(公元1130),即宋建炎四年二月,在“河南之地尽已陷没”的情况下,“唯京师甸内县犹为国家守,粮食乏绝,四处皆不通,民多饿死”。因部属作乱,上官悟最后被迫出奔而遇害,开封终于在十四日丁亥被金朝占领,“时在京强壮不满万人”〔8〕。 这座曾经是当时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尽管濒临荒绝的惨境,却仍不屈地反抗。据金方记载,当月二十五日戊戌,“汴京乱,三月丁卯, 大迪里复取之”〔9〕。三月丁卯为二十五日,可见这次反抗斗争竟持续了一个月,成为宋朝开封史上最后的英勇悲壮、可歌可泣的扉页。可惜因载籍的缺略,人们已无法知其详情。金将大迪里则应是大姓的渤海人。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18:00 +0800 CST  
二 伪齐建都与金朝重占开封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19:00 +0800 CST  
正好是在开封陷落的当年,金朝扶立了伪齐刘豫政权。最初,伪齐以大名府为都城,阜昌三年(公元1132),即金天会十年,宋绍兴二年,方迁都开封。伪齐在开封前后六年,对这个城市还是作了一些改建。

例如阜昌五年,殿帅许清臣拆毁了著名的道教景灵宫,此处原为宋太宗晋邸旧址、宋真宗出生地,是宋朝视为最神圣的道宫之一,规模宏大。许清臣“得真宗皇帝玉石像,碎为二十八段”。阜昌六年,又拆毁了宋徽宗时以秘书省改建的明堂,“得金龙之金四万两,大铜钱三百万”。翌年,刘豫“改明堂基为讲武殿,开上安门(改安上门)为众安门,朱雀门为明昌门,景龙门为照远门”。阜昌八年,又“改保康门为清远门”。然而就在当年十一月,金废伪齐,完颜兀术(宗弼)等率金军由内城的“梁门(阊阖门)外登城”,派兵守宫城的“宣德门,东华、左、右掖门”,闯入讲武殿,将刘豫押“出梁门,囚于金明池”,金明池已在外城之郊。〔10〕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0:00 +0800 CST  
从某些记载看,在伪齐治下,开封城的荒凉衰败,与昔日全盛时已有天壤之别。估计里城之内,大约还像个城市,而在里城与外城之间,其实已同荒郊一般。金天眷二年(公元1139)至三年,即宋绍兴九、十年间,宋金初次议和,金朝一度将包括开封在内的河南之地,归还宋朝。据宋朝官员王伦、楼炤等所见,在开封宫城之内,大体还保持旧观,但出了宫城北的拱宸门后,“时京城外不复有民舍,自保康门(宫城南偏东)至太学,道才数家,太学廊庑皆败,屋中惟敦化堂榜尚在,军人杂处其上,而牧彘于内堂下。惟国子监以养士,略如学舍。都亭驿栋牌犹是伪齐年号。琼林苑敌尝以为营,至今作小城围之。金明池断栋颓壁,望之萧然也”〔11〕。所以前述金朝废伪齐时,完颜兀术(宗弼)等出入开封,是以内城为准。此外,在外城西金明池以南著名的琼林苑,又另外筑一个小城,作为驻兵之用。这是金朝占领宋朝土地后常见的做法,因为城市太大,其实缺少兵力防守。

宋朝得到开封后,按理说,岳飞军区距离最近,但宋廷绝不愿命令岳飞分兵驻守,只命武将郭仲荀“充东京同留守”,“以张俊兵一千”前往,后又“召仲荀赴行在,仲荀因与刘豫之众五千七百余人南归”〔12〕。金天眷三年(公元1140),即绍兴十年五月,金朝毁约,完颜兀术(宗弼)率大军突入实际上是不设防的开封,留守孟庚只能拜降,完颜兀术(宗弼)“入城,驻旧龙德宫”,即宋徽宗退位后的旧居。〔13〕此后,岳飞率军大举反攻,“以其军进至朱仙镇,距京师才四十五里”。完颜兀术(宗弼)只能放弃开封,“夜弃而出,北遁百里”〔14〕。金方的记载也承认,岳飞班师后,完颜兀术(宗弼)方“遣孔彦舟下汴、郑两州”。〔15〕从此开封就全归金朝统治。

由于金朝国都上京会宁府远离中原,故在中原地区另设行台尚书省。《金史》卷55《百官志》载:“行台之制,熙宗天会十五年,罢刘豫,置行台尚书省于汴。天眷元年,以河南地与宋,遂改燕京枢密为行台尚书省。天眷三年,复移置于汴京。”完颜兀术(宗弼)在死前一直领行台尚书省事。当时汴京也专设官署,如任熊祥任开封少尹、行台工部郎中、同知汴京留守事,赵元任同签汴京留守事。〔16〕在金海陵王天德二年(公元1150)“罢行台尚书省”前〔17〕,开封是金朝南方的统治中心。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1:00 +0800 CST  
三 金朝中期的开封城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1:00 +0800 CST  
金海陵王是个雄心勃勃的君主,立志要成为中原皇帝。他不仅迁都燕京,还将祖坟也搬到了大房山,“命会宁府毁旧宫殿、诸大族第宅及储庆寺,仍夷其址而耕种之”〔18〕,简直是犁庭扫穴一般。贞元元年(公元1153),开封府正式定为南京。贞元三年五月,“南京大内火”。这场火灾看来相当大,“烧延殆尽”。金海陵王为此重责有关官员,“留守冯长宁、都转运使左瀛各杖一百,除名”。副留守郭安国“及留守判官大良顺各杖八十,削三官。火起处勾当官、南京兵马都指挥使吴浚杖一百五十,除名。失火位押宿兵吏十三人并斩”〔19〕。金海陵王是个没有民族偏见的人,从这个名单看,大良顺是渤海人,冯长宁原是伪齐官员,南人,郭安国是郭药师的儿子,渤海人,而左瀛又是左企弓的儿子,是辽朝汉儿。

金海陵王重修南京宫殿,按宋方一种记载, 是从正隆元年(公元1156)到四年,负责官员是梁汉臣和孔彦舟,梁汉臣“本宋内侍陷虏,每思报仇”,其实是藉此耗竭金朝国力。〔20〕梁汉臣可能就是梁珫的字,按金方记载,“及营建南京宫室,海陵数使珫往视工役。是时,一殿之费已不可胜计,珫或言其未善,即尽撤去。虽丞相张浩亦曲意事之,与之均礼”〔21〕。金方记载也未说孔彦舟主持修建,只说他在“正隆五年,除南京留守”。〔22〕宋方另一种记载则说是“己卯(正隆四年)春三月,遣左相张浩、右参政〔敬〕嗣晖”营建。〔23〕

然而据《金史》卷5《海陵纪》,卷83《张浩传》,卷89 《梁肃传》,卷90《高德基传》,是在正隆三年十一月,“诏左丞相张浩、参知政事敬嗣晖营建南京宫室”。四年,又命渤海人、户部郎中高德基“与御史中丞李筹、刑部侍郎萧中一俱为营造提点”,官员梁肃也“分护役事”,高德基“转同知开封尹”。正隆六年初,金海陵王命令李通对宋使说,南京“营缮将毕功”。不久,金海陵王就迁都南京,又随即攻宋,这应是比较确切的记录。重修南京宫殿,大约用了不到三整年的时间。

这次重修开封宫殿确是耗资巨大,“大发河东、陕西材木,浮河而下,经砥柱之险,筏工多沉溺,有司不敢以闻,乃诬以逃亡,锢其家”〔24〕。“运一木之费至二千万,牵一车之力至五百人。宫殿之饰遍傅黄金,而后间以五采,金屑飞空如落雪。一殿之费以亿万计,成而复毁,务极华丽。”〔25〕宋方记载说,金海陵王“起天下军、民、工匠,民夫限五而役三,工匠限三而役两,统计二百万。运天下林木花石,营都于汴。将旧营宫室台榭,虽尺柱亦不存,片瓦亦不用,更而新之。至于丹楹刻桷,雕墙峻宇,壁泥以金,柱石以玉,华丽之极,不可胜计”〔26〕。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2:00 +0800 CST  
北宋包罗大内的宫城原先只有五宋里,但到宋徽宗时,诸如艮岳、延福宫、龙德宫等建筑,已将宫殿区延伸到内城以北。在内城正北的景龙门外,景龙江当时实际上成了内城的北濠,而“景龙江北有龙德宫”〔27〕,成为宋徽宗退位后的住所。此外,宋徽宗的“诸皇子日长大”,“于是择景龙门外地,辟以建诸邸”,“锡名曰蕃衍宅”〔28〕,看来又与龙德宫相近。宋徽宗在龙德宫与大内宫城之间,还修筑一道夹城。据他后来对李纲说:“本欲内禅后,于夹城中往还,抱子弄孙,不欲令皇帝频出。人主频出,则不威,此本意也。”这道“夹城中通宫苑,皆游燕之地,自艮岳、九曲池至龙德宫后,正与金水门相接”。金水门是外城西北水门,正名咸丰水门,景龙江和宫苑池沼都是引自金水河的水源。金军初次攻开封时,“夹城中无一卒守宿,恐有奸细不测之意,故拆去,使与宫禁相绝,备不虞”〔29〕。

在金海陵王时那次将原宋宫“烧延殆尽”的大火灾中,估计限于宫城以内,而不包括艮岳以北的建筑。据宋使范成大记载,他出使经开封城中,“出(内城)旧封丘门”,“金改为〔玄〕武门,门西金水河旧夹城曲江之处,河中卧石礧磈,皆艮岳所遗。过药市桥街,蕃衍宅、龙德宫,撷芳、撷景二园楼观俱存,撷芳中喜春堂犹岿然,所谓八滴水阁者”〔30〕。金军第二次攻开封时,宋人曾凿艮岳造炮石,直到金世宗时,“河中卧石”也未得到清理。金卫绍王时的宋使程卓南归时,由外城西“入顺义门,即俗名固子门(宋称金耀门)也,循龙德宫墙,入五虎门”〔31〕。金末刘祁也说,“南京同乐园,故宋龙德宫,徽宗所修。其间楼观花石甚盛,每春三月花发,及五六月荷花开,官纵百姓观,虽未尝再增葺,然景物如旧”。后金亡“尽毁”,唯存“熙春一阁”,“盖其阁皆桫木壁饰,上下无土泥,虽欲毁之,不能”〔32〕。金人刘仲尹《龙德宫》诗说:“碧栱朱甍面面开,翠云稠叠锁崔嵬。连昌庭槛浑栽竹,罨画溪山半是梅。”〔33〕金末完颜《书龙德宫八景亭》诗说:“刻桷朱楹堕绀纱,裙腰草色趁阶斜。谁知剥落亭中石,曾听宣和玉树花。”〔34〕龙德宫等无疑没有重建。

龙德宫等固然平时不对外开放,但从刘祁之说看来,金代仍未将其包容在宫禁之中。至于艮岳则无疑已包容在新的宫城之中了。有两处记载都谈到金宫中有“二太湖石”,一说为“敷锡神运万岁峰”和“玉京独秀太平岩”〔35〕,前一峰或说为“敕赐昭庆神运万岁峰”,“乃宋徽宗御书,刻石填金”〔36〕,这就是当年的艮岳,还保持了宋代的原貌。考古勘探也与文献记载一致,证实金朝的宫城北墙,是利用原宋朝内城北墙的中间地段修筑而成。〔37〕可知金代的宫城当大于宋朝的周长五宋里。

但原宋宫城内的建筑,因为“烧延殆尽”,就只能另建。据宋使楼钥说:“前逆亮(金海陵王完颜亮)时,大内以遗火,殆尽。新造一如旧制,而基址并州桥稍〔移〕向东。大约宣德楼下有五门,两傍朵楼尤奇,御廊不知几间,二楼特起。”〔38〕“新造一如旧制”之说,应有所据,虽然金人未让宋使参观南京的新宫。如“正殿曰大庆殿”〔39〕,则与宋殿名称全同。另一记载描写大庆殿说:“殿前有两楼对峙,东曰嘉福,西曰嘉瑞。大庆殿屋十一间,龙墀三级,傍垛殿各三间,峻廊后与两庑相接。殿壁画四龙,各长数丈,乃宣宗渡河后画。中有御屏画小龙,用拱斗斗成一方井,如佛〔宫宝盖〕。正殿盖中有一金龙,以丝网罩之,此正衙也。”此外,如“隆德殿,即宋垂拱殿”,“仁安殿,龙墀、两廊皆如隆德殿规模,即宋〔集〕英殿也”〔40〕。其他殿阁难以逐一查对。

估计自金海陵王修建至金亡,开封宫殿不可能全无改变。如金世宗大定十六年(公元1176)五月,“南京宫殿火”。因为这场火灾,“留守、转运两司官皆抵罪”,南京路转运使程辉“降授磁州刺史”〔41〕。但这次火的延烧面有多大,事后又如何修建,已不知其详。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3:00 +0800 CST  
金朝在开封也有若干新特色的建筑,如据楼钥说,他从金中都南归,“入顺常、〔玄〕武二门。二门之间,过五丈河、菜市桥、夷门山巷口、百王宫,乃炀王球场,亲从第一指挥,旧日御龙直也”〔42〕。这段话不易理解,估计球场就设在原宋皇城司亲从官第一指挥和诸班直之一御龙直的营地。金人承辽俗,十分重视和嗜好打马球,“凡重五日拜天礼毕”,“击球”也是一种重大仪典〔43〕,故金海陵王(炀王)在开封另修马球场。南京并不作为都城,照理无须修太庙,但在“正隆间,海陵营太庙于汴”,“其地,故宋景灵宫之址也”〔44〕。

金朝虽然重修宫殿,向北扩大宫城,但对宋朝原有的里城和外城的整个城市格局没有更动,只是将城门改名。按金朝中期的宋使所记,外城正东的“新宋门,即朝阳门也,金改曰宏仁门”,有的记载则称“弘仁门”或“洪仁门”。里城的“〔旧〕宋门,即丽景门,金改为宾曜门”。里城北墙偏东的“旧封丘门,即安远门也,金改为〔玄〕武门”,外城的“新封丘门,旧曰安远(景阳),金改曰顺常”。外城西的旧金耀门,金改名“顺义门”〔45〕。据《金史》卷25《地理志》载:“都城门十四,曰开阳,曰宣仁,曰安利,曰平化,曰通远,曰宜照,曰利川,曰崇德,曰迎秋,曰广泽,曰顺义,曰迎朔,曰顺常,曰广智。”以上仅有顺义和顺常两门可与宋使记载相合。估计此处所载是金朝后期的情况,据金卫绍王时的《使金录》所载分析,当时宏仁门已经改名安利门,即是上述都城十四门的一门。按北宋时外城城门,连同水门九个,通计二十一门,即使东水门和西水门各有两门,也应有十九门。〔46〕可见金朝的外城门数略有减少。

据《金史》卷25《地理志》说:“宫(皇)城门,南外门曰南薰,南薰北,新城门曰丰宜,桥曰龙津桥,北门曰丹凤,其门三。丹凤北曰舟(州)桥,桥少北曰文武楼,遵御路而北,横街也。东曰太庙,西曰郊社,正北曰承天门,其门五,双阙前引。”〔47〕参对《湛渊静语》卷2引《使燕日录》,外城正南为“旧南薰门”,但未说金朝的改名, 内城“丹凤门即旧朱雀门”。

前引《金史》卷25《地理志》的文字,估计是抄自两处,“都城门十四”为一处,后一段所引即抄自杨奂的《汴故宫记》,而元朝史官失于融会贯通。但《使燕日录》却并未记载在南薰门之北另造丰宜门。其北的龙津桥,则是横跨惠民河的桥,“此水系蔡河分流,小舟往来,颇类临安内河,但船少尔”。承天门即是宋代宫城的宣德门。估计承天门也是后来改名,楼钥未提及此门更名,而稍晚的范成大《揽辔录》已提及“侧望端门,旧宣德楼也,金改为承天门”。两书都说其下有“五门”,门前双阙即是楼钥所称的“朵楼”,与《金史》卷25《地理志》可互相印证。

金朝记载开封诸门颇为混乱,有用习惯称呼,有用宋时旧名,有用金朝改名。如《金史》卷17《哀宗纪》和卷113《赤盏合喜传》所载,“上出承天门”,一作“上闻之,从六七骑出端门”,“御端门肆赦”,端门是承天门的别名。“西水门千户刘寿”,“开郑门,听百姓男子出入”,“飞虎军二百人夺封丘门出奔”,这又是用习惯称呼。“过南薰门,值被创者,亲傅以药”,这是用宋朝旧名。“以兵护宫女十人,出迎朔门”,“遣户部侍郎杨居仁出宜秋门”,这又是用金朝改名。迎朔门见于上引《金史·地理志》,而宜秋门可能是迎秋门的改名。

北宋末年,外城的楼橹都被金军烧光,后来宗泽重建的情况并不清楚。但按金末的记载,外“城上楼橹皆故宫及芳华、玉溪所拆大木为之”,乃“合抱之木”〔48〕。估计是在金海陵王另建宫殿时,将原宋宫等木材又移用于修造外城楼橹。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4:00 +0800 CST  
开封的内城,到北宋晚期,已多年失修而荒颓。〔49〕金代看来也延续这种状况。金海陵王虽然重建了宫殿,但不可能改变整个开封城的荒凉凋残面貌。金世宗时,据楼钥说,在内“城外,人物极稀疏”,而“城里亦凋残”,但外城“北门内外人烟比南门稍盛”〔50〕。


范成大说,他途经“东御园,即宜春苑也,颓垣荒草而已”,“狐冢獾蹊满路隅”。从宏仁门入城,“弥望悉荒墟”。“过大相国寺,倾檐缺吻,无复旧观”。“寺中杂货,皆胡俗所需”,如“羊裘、狼帽”之类。“旧京自城破后,创痍不复。炀王亮徙居燕山,始以为南都,独崇饰宫阙,比旧加壮丽。民间荒残自若,新城内大抵皆墟,至有犁为田处。旧城内粗布肆,皆苟活而已。四望时见楼阁峥嵘,皆旧宫观寺宇,无不颓毁。”他感慨地赋诗说:“梳行讹杂马行残,药市萧骚土市寒。惆怅软红佳丽地,黄沙如雨扑征鞍。”〔51〕


后来周辉使金,也说“入大城,人烟极凋残”〔52〕。在个体生产的农业社会,城市的发达主要依赖于农业人口能否提供充足的余粮。在黄河以南,成了中原最荒凉的地区,“河南、陕西、徐海以南,屡经兵革,人稀地广,蒿莱满野”〔53〕,金章宗初,还是“河南地广人稀”〔54〕。当时金朝以中都大兴府为国都,其经济水平本来就不如北宋,这与北宋时以世界上最发达的经济支撑开封的繁盛,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5:00 +0800 CST  
在金朝的统治下,开封民俗也发生了很大变化。范成大说:“民亦久习胡俗,态度嗜好与之俱化。〔男子髡顶,月辄三四髡,不然亦闷痒。余发作锥髻于顶上,包以罗巾,号曰蹋鸱,可支数月或几年。村落间多不复巾,蓬辫如鬼,反以为便〕。最甚者衣装之类,其制尽为胡矣。自过淮已北皆然,而京师尤甚。惟妇人之服不甚改,而戴冠者绝少,多绾髻。贵人家即用珠珑璁冒之,谓之方髻。”〔55〕


原来北宋是以中原洛阳方言为标准普通话,然而据楼钥说,接待宋使的“承应人”,“或跪或喏,跪者胡礼,喏者犹是中原礼数,语音亦有微带燕音者”。开封汉人在服饰方面的辫发左衽,以及礼仪、语音等方面的改变,不能不使宋使“伤叹”〔56〕。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7:00 +0800 CST  
开封作为金朝在南方的统治中心,自然设立了众多的官署。最初是完颜兀术辖下的都元帅府和行台尚书省,金海陵王废除这两个机构后,由于宰执张浩和敬嗣晖掌管营造宫殿,一度在南京仍另设尚书省。〔57〕金朝南方三大军区之一的河南统军司即设于南京。〔58〕金海陵王发兵攻宋时,太子完颜阿鲁补(光英)“居守,以陁满讹里也为太子少师、兼河南路统军使,以卫护之”〔59〕。


在战时,开封当然是军事指挥中心,金世宗大定初,命令仆散忠义“以丞相总戎事,居南京,节制诸将”,旋兼都元帅。〔60〕金章宗末年,宋金再战,最初命仆散揆“为河南宣抚使,籍诸道兵以备宋”,“至汴”,后又命完颜老(宗浩)为都元帅,“驰至汴”,“行省于南京”〔61〕。如尚书省、行尚书省、宣抚司、都元帅府之类,虽然地位重要,却是非常设机构。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7:00 +0800 CST  
从史籍上看,开封作为南京的常设机构可例举如下:

一、河南统军司:其官员有统军使、副统军、都监、判官、知事、知法等。〔62〕

二、南京留守司:据《金史》卷57《百官志》,其长官有“留守一员,正三品,带本府尹、兼本路兵马都总管。同知留守事一员,正四品,带同知本府尹、兼本路兵马都总管。副留守一员,从四品,带本府少尹、兼本路兵马副都总管。留守判官一员,从五品,都总管判官一员,从五品,掌纪纲总府众务,分判兵案之事”。此外还有推官、司狱等官。金朝以武立国,南京留守还掌管南京路,包括三府、十九州的军事。南京留守有时可兼河南统军使,如金世宗时,徒单习显(克宁)“改南京留守、兼河南统军使”。金世宗说:“统军使未尝以留守兼之,此朕意也。”〔63〕南京留守司还掌管河防,金世宗时,同知南京留守事纥石烈邈、高苏,南京副留守石抹辉者等都负责黄河堤防。〔64〕

三、南京路转运司:据《金史》卷57《百官志》,其官员包括转运使、同知、副使、都勾判官、户籍判官、支度(度支)判官、盐铁判官、都孔目官、知法等。《金史》说:“惟中都路置都转运司,余置转运司。”然而前述金海陵王时的左瀛就任都转运使,金世宗时,“阿勒根彦忠为南京都转运使,不闲吏事”,又命刘枢“为南京路转运使事”,“以佐之”〔65〕。在都转运使之下又设转运使事为副职。看来上引《金史》之说应是金世宗以后的定制。金章宗时,张亨“迁南京路转运使”〔66〕,卢庸“除南京转运副使”〔67〕。户籍、度支、盐铁三判官,实际上应是沿用宋辽的旧制,如武都“迁南京路度支判官”〔68〕,雷渊任“南京转运司户籍判官”〔69〕,估计《金史·百官志》中的“支度判官”,只怕是将“度支”两字颠倒了。转运司是管理本路财务的机构。

四、南京路提刑司、按察司、安抚司等:金章宗即位的大定二十九年(公元1189),“初置提刑司”,承安三年(公元1198),命令“提刑使、副兼安抚使、副”,四年,又“改提刑司为按察使司”,泰和八年(公元1208),又令“诸路按察使并兼转运使”〔70〕。南京路提刑司本来不在开封,明昌四年(公元1193),“南京路提刑司自许州迁治南京”〔71〕。据《金史》卷57《百官志》,此类机构的官员包括使、副使、签安抚司事、签按察司事、判官、知事兼安抚司事、知法等。如李完“授南京路按察使”,纳兰胡鲁刺“改南京路按察副使”〔72〕。
除以上的重要机构外,据《金史·百官志》,尚有提举南京路榷货事,南京交钞库使和副使,南京流泉务使和副使,南京店宅务管勾,南京诸仓使、副使和监支纳官,草场使、副使和监支纳官,南京提控规运柴炭场使和副使,南京军器库使和副使,作院使和副使,南京提举京城所的提举、同提举、管勾、受给官和壕寨官,南京皇城使和副使,南京街道司管勾等官。此外,如纥石烈德在金章宗时中进士后,“调南京教授”〔73〕。看来当地又办了学校。其中流泉务就是质典库,后世称当铺。金朝一般使用北宋“旧钱”,为防止铜钱南流,南京交钞库可能最初名“交钞所”,专印纸币。“阴收铜钱,悉运而北,过河即用见钱,不用钞”,在大河以南,包括开封城,却只能行用交钞。〔74〕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8:00 +0800 CST  
金朝中期的南京开封府城与北宋相比,其人烟已今非昔比。但光凭官方的统计数,却又截然相反。北宋开封府十六县在宋徽宗崇宁元年(公元1102),户数为261,117,而金海陵王天德四年(公元1152), 面积有所减少的开封十四县,户数为235,890, 到金章宗“泰和末”(公元1207),户数为1,746,210。 张政烺先生在《金史》标点本第618页注〔五〕中已指出, 最后的数字竟占当时金朝天下总户数的四分之一,不太可能。〔75〕


上述记载反映古代统计数的不可信。揆情度理,从金世宗到金章宗的对宋和平时期,南京路,包括开封城内的人口应有所上升,但金章宗泰和末的对宋战争,又必然招致户口数的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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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金朝后期的开封城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8:00 +0800 CST  
金章宗泰和末的宋金战争表面上是金胜宋败,实际上却是两败俱伤。在金朝元气大亏之余,蒙古在北方崛起,金军屡次大败。新即位的金宣宗在贞佑②二年(公元1214)决策逃往南京,到天兴元年(公元1232),金哀宗出逃,蒙古军于翌年进入南京城,开封作为金朝国都,为时不到20年。

当金朝面对蒙古的强劲攻势时,政治决策和军事回旋的余地,其实已比北宋皇朝的晚年小得多。在是否南迁的问题上,金廷内是有争议的,如徒单镒说:“銮辂一动,北路皆不守矣。今已讲和,聚兵积粟,固守京师,策之上也。南京四面受兵。辽东根本之地,依山负海,其险足恃,备御一面,以为后图,策之次也。”〔76〕但力劝迁都的意见还是占了上风,如完颜弼“劝迁都南京,阻长淮,拒大河,扼潼关以自固”〔77〕。贞佑②二年四月,刚与蒙古讲和,“尚书省奏巡幸南京,诏从之”,七月,“车驾至南京”〔78〕。决策和行动都相当果断。

金宣宗虽然仓促南渡,正值“南京行宫宝镇阁灾”,故仍须“修南京宫阙”〔79〕。在金朝后期,开封的宫殿仍有所修缮和改建,其布局与中期相比,显然有所改变。今存有宋邹之的《使燕日录》〔80〕和杨奂的《汴故宫记》〔81〕两份文献,都介绍开封的金宫。前一份记录金朝灭亡当年时的情况,后一份写于“己亥春三月”,即公元1239年,距离金亡才六年。其中又以前一记载更详。例如太庙,当时“庙社诸祀并委中都”,“时谒之礼尽废”。就将金海陵王原来所建的太庙“修之,以袝诸帝神主”〔82〕。金哀宗时,将“试进士”的明俊殿,改名寿圣宫(圣寿宫?),让两个太后居住,但“廊庑阶庭一切仍旧”〔83〕。又如按《使燕日录》所载,大致在位于原宋艮岳附近,有“球场,有阅武殿”,球场已由宫外搬迁宫内。又如隆徽宫为“金人皇后宫”,其中有琼芳殿、玉清殿等,“此皆金主〔珣〕(金宣宗)所造,规模制度,岂敢望旧宫室万一”。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9:00 +0800 CST  
由于大量人口的南迁,金朝后期的开封城内“繁盛益增”,〔84〕但这种繁盛却是战乱期间的特殊情形。历史记载说,当蒙古军于天兴元年(公元1232)“攻城之后七八日之中,诸门出葬者,开封府计之,凡百余万人”〔85〕,另一说是“内外死者以百万计”〔86〕,这应是逃难入城所致。《金史》卷17《哀宗纪》说,当年夏蒙古军暂时撤退后,“汴京大疫,凡五十日,诸门出死者九十余万人,贫不能葬者不在是数”。最后开封城陷落,按蒙古方面统计,“避兵居汴者得百四十七万人”〔87〕。


以上三个数字相加,合计约三百五十万人,其数字颇为可疑。金朝龟缩河南一隅,其农业只怕很难为开封城提供百万人以上的余粮。金朝末年守开封城,“时自朝士外,城中人皆为兵,号防城丁壮。下令,有一男子家居,处死”〔88〕。然而搜罗到的“丁壮六万”,配合军队守外城,即使不是“丁壮”的全数,当亦相差不大。〔89〕依此推算,包括临时逃难入城者,大约也只有几十万人。金朝晚年,“京城三十六坊”〔90〕,也依然沿用北宋的制度,以坊作为基层单位,而坊的数目却比北宋锐减,可能与平时的人口多少有关。

在仓猝南迁的情况下,大批的官员随着中央机构拥入开封城。元好问说:“汴京官府寺舍者,百年以来,无复其旧。车驾南渡,百司之〔治〕,往往以民居为之。”〔91〕这无疑给市民带来很大的骚扰。

兴定五年(公元1221)十一月,“京师相国寺火”〔92〕。据《使燕日录》载:“寺门成劫灰,止存佛殿一区,高广异常,朱碧间错,吴、蜀精蓝所未有。后一阁参云,凡三级,榜曰资善之阁,上有铜罗汉五百尊。其寺旧包十院,今存其八,右偏定慈、广慈、善慈律院三,智海禅院一,东偏宝梵、宝严、宝觉律院三,慧休禅院一,寺通闤阓,往时每月八次开寺,听商贾贸易。”这是火灾后十三年的情况,当时显然不可能有财力和物力予以修复。但据《癸辛杂识》别集上《汴梁杂事》说,相国寺等的“塑像皆大金时所作,绝妙”。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29:00 +0800 CST  
在金朝后期,开封城的另一件大事,就是整修子城。《归潜志》卷7说:“兴定初,术虎高琪为相,建议南京城方八十里,极大难守, 于内再筑子城,周方四十里,坏民屋舍甚众。工役大兴,河南之民皆以为苦,又使朝官监役,分督方面,少不前,辄杖之。及北兵入河南,朝议守子城,或云一失外城,则子城非我有,遂止守外城。外城故宋所筑,土脉甚坚,北兵攻之,旬余不能拔,而新筑子城竟无用也。”参对《金史》,此说并不完全确切。

最初,在贞佑②四年(公元1216)十二月,术虎高琪最早提出“修南京里城”,金宣宗说:“民力已困,此役一兴,病滋甚矣。城虽完固,朕亦何能独安此乎!”〔93〕术虎高琪的建议被否定后,翌年,即兴定元年(公元1217)七月,完颜赛不又上章说:“京都天下之根本,其城池宜极高深,今外城虽坚,然周六十余里,仓猝有警,难于拒守。窃见城中有子城故基,宜于农隙筑而新之,为国家久长之利。”金宣宗“从之”〔94〕。据《金史》卷108 《侯挚传》说:“(兴定)三年七月,设汴京东、西、南三路行三司,诏挚居中总其事焉。十月,以里城毕工,迁官一阶。”此处所谓“里城”,应就是指开封内城。当时侯挚任三司使〔95〕,也应参与了开封内城最后阶段的修建事务。在修筑内城时,原来的宋国子监、“当城所经,弗便也,坏而徙之东南大城之下,不及屋而亡”〔96〕。

上述开封外城周长“八十里”、“六十余里”,内城“周方四十里”之说无疑都是夸大其词。据《宋史》卷85《地理志》载,“旧城周回二十里一百五十五步”,“新城周回五十里百六十五步”,这与现代考古勘探大致相合。〔97〕金朝开封外城仍沿用北宋的外城,未予更动,但由于金朝的宫城已占用内城的部分北墙,新修的里城北墙是否往北拓展,就难以断定,但也不可能达到“周方四十里”。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30:00 +0800 CST  
五 金朝亡国时的开封之战

楼主 八千代注册成功  发布于 2015-11-12 00:31:00 +0800 CST  

楼主:八千代注册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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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5-11-12 08:16: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17-11-13 08:10:53 +0800 C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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