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凤九]皎如天上月(he)

小燕右手一挥,已长剑在手:“那你就先问问我这柄剑再说。”
凤九见二人越升越高,自己想要看戏却不得。心痒之下,又抬手结印,召出虚虚一朵祥云,但这云朵实在稀薄,想来只能勉强承受一时半刻,凤九提醒自己切不可贪看打架而跌落云头,人已经急急跃上祥云赶了过去。这一跃之下,却发觉这朵祥云虽不中看,却十分稳便听话,载着她便如一条厚实云被,一丝抖动也无,随心可意,将将好送她至山头云层之上。
层层白云在凤九脚底轻轻游荡,极目所望,唯见湛蓝天穹,这许多日以来,凤九但觉唯今日此时,身上从未有如此轻松爽快,胸怀亦前所未有之开阔。她稳稳立于云头,见前方小燕和聂初寅,正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畅快。虽那两位魔君修为,远较凤九高出许多,凤九也看出小燕招招凌厉,那聂初寅委实得不了什么便宜,心下一松。
这一宽心,就觉得有一阵微风环绕身侧,吹乱她的衣衫,亦吹乱她几缕鬓发。凤九抬手去理鬓发,隐隐闻得一阵似有若无的白檀香,顿觉这一阵风未免太过温柔,居然勾起她一些早已藏于心底的温柔记忆。
如此这般,凤九不免又将念头在某些人身上转了几转。不料这回的一分神,却很是不妥。那魔君聂初寅,眼见自己打不过燕池悟,觑了个空掏出一件法器朝凤九这边掷来,这件法器,虽不凶恶,却能将人立时打出原身,原来那聂初寅竟是咬牙要来抢这红毛狐狸。凤九见法器笔直朝自己飞来,欲侧身躲一躲,却不料聂初寅身后的小燕见势头不对,记着凤九中毒失了法力,也扑将过来要护住凤九。凤九身侧那道微风此时却强悍得似乎有了具象,如山岳一般朝聂初寅压过去,凤九陡然失了支撑,又被小燕一扑,栽下云头,笔直朝下跌去。
疾风在耳旁呼啸,凤九在笔直掉落似乎看不见尽头的那时辰里,不知道多少次地懊恼后悔,早知道自己中毒之后结的云支撑不了多少时间,怎么又贪看他们打架忘记了呢?
白凤九,你真真就是个二百五!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28 20:42:00 +0800 CST  
今天的分量更完了,终于把东华和凤九弄到一起了,抹汗~


接下去就可以开始甜蜜蜜地发糖了,不过依帝君端着拿着的架势,和他那无人能敌的妒性,在抱得小九在怀之前,日子大概都不会很好过。。。


我个人是不希望小九太容易被他追到了,毕竟剧里小九追得太辛苦了。。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28 20:47:00 +0800 CST  
7


这一日,凤九灰头土脸地蹲在灶前刮着鱼鳞,尽管她擅长厨艺,烧鱼更是拿手,不过,为何现在自己竟会落入这样的境地,她仍有些迷糊。
凤九觉得,自己此番从云头上跌落,必定是跌进了某个梦境。
在她不长不短三万余年的生涯中,早已明白万事皆有因果,就如人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若是有人不困也日日昏睡,那必然是病了。她昏沉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确定并未染上风寒。除了身上余毒未清仍没什么力气,眼下的状态和从云头上跌落之前并无不同,或者不如说,经过这几日的拔毒疗伤,已经好上许多。
她沉思良久,闭眼伸手在自己腿上狠狠拧了一把,痛得龇牙咧嘴,眼里蹦出几颗泪珠之后,终于明白,这并非一个梦境。
凤九一下子难以判断,这究竟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因为即便是个梦境,这也着实不是一个美梦。尽管眼下这情景,搁三百年前,大概是她求也求不来的。


凤九寄身此处已有几日,那天她和小燕一齐跌落云头,在一团狂风的托举之下万幸没有受伤,只是屁股磕的有些疼。小燕结结实实地垫在她屁股下头,倒是好半天才缓过来。不过后来凤九察觉,让小燕如此大受打击的,似乎并不是跌的那一跤,至于他为什么会如此垂头丧气,凤九尚未很琢磨得透,只是囫囵有个大概的想法。
因为这几日,凤九着实有些忙。
那时,小燕从地上爬起,茫然间似乎说起,他们大概是正好遇上这符禹山底下的梵音谷开谷,落进了地仙比翼鸟一族居住的场所。然而很快,他俩就发现自己并未结结实实落到谷底,而是被卡在了悬崖的半壁一块巨石间。头顶开了一瞬的石壁已经合拢,底下极目望不见底的深渊如张着大口,凤九合计自己决然不敢往下跳。被困在巨石间的他们是如何昏昏然找到一个壁洞,又是如何勉强爬过那既窄又陡的通道,直至豁然开朗,发现此处别有洞天,凤九已经记不清楚了。这也是她为何觉得自己是跌入梦境的原因。
那时,她左手握住小燕的手腕,跟着他钻出那条湿滑小径,一抬头就看到了极开阔的一方地面,正前头奔流而下一挂千丈瀑布,轰然作响。鸟鸣啾啾,花木萋萋,微风摇绿叶,轻露欲沾衣。目眩神驰间,凤九抓紧了小燕:“小燕壮士,麻烦你捏我一把!”
小燕凝目望她半晌,带着一副悲天悯人的愁苦之色摇摇头走开了,并找了块石头一坐就是大半天。
如此美景,似乎只应出现在梦中,可即便在梦中,也不会有那仙姿玉立的紫衣神君。此时那神君正立于一株松树之下,皑皑银发如青丘冻雪,无论往何处一站,皆能入画,更衬得景致无双。
凤九呆了半晌,挪过去用手肘戳戳小燕:“那人是谁?”
小燕瞪她的那一眼含着泪,既怒且悲,凤九吃了一惊,便未再接着追问。估摸着大概是自己跌下来时撞坏了脑袋,出现了幻觉。
他和小燕相对无言坐了半天之后,凤九发现松树底下那人不见了,她右手握拳往自己左掌一击,感叹自己终于灵台重获清明,见小燕已经站起身,一张小脸上含着些悲戚的神色。“你说,我们算不算生死之交?”
凤九想一想,点头应到:“确然可算是生死之交。”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29 21:45:00 +0800 CST  
凤九想一想,点头应到:“确然可算是生死之交。”
“那你是不是还欠着我的恩情未报?”
“凤九觉得,既然小燕壮士你义薄云天,我凤九也非忘恩负义之人,你便不该将恩情日日挂在嘴上——不过,确然凤九是欠了你很大的恩情,有好几件,件件都是大恩。”凤九琢磨着,潭底救了那巨蛟的恩情自然可以交给姬蘅去报,但这算是欠了他一份救命之恩,后来小燕帮她疗了内伤外伤又是一份恩情,虽说他不擅拔毒,那却是两码事。今日聂初寅要抢凤九的皮毛,又是小燕替她解围挡了,虽然也因此落到这个谷中,不过大约也可算是某种难得的际遇,却是怨不得小燕。既然思索分明,凤九的语气就分外诚恳了些:“虽说我们青丘并无什么奇珍异宝,不过只要小燕壮士想要什么,凤九定会帮你得到。”
“既然你我已是生死之交,老子也就不瞒你说。你可知方才那人,便是东华帝君那冰块脸?”
凤九回想一想,不晓得自己这些日子在言谈间,究竟有没有显露出和东华帝君的什么交情,心里又一惊:既然小燕也看到了帝君,难不成刚才所见,并非幻影?可是她左右看了看,却并不见帝君身影。
“老子这次来符禹山,本是为了找他打架,老子原想他既然年事已高,大约是打不动了不愿意再陪我打一场,那肯定是愿意低头认输的。”小燕脸上微微一红,“当时老子和聂初寅在云头上打架,你觉得老子是不是比他强了许多?”
凤九点点头:“不错,我见你比那聂初寅是要强上许多,他只有招架之力,却丝毫没有还手之力。”这番话,凤九自认为说得甚为妥帖,当日小燕确实压了那聂初寅一头,是以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小燕却不知怎么不承情,又哑了半晌。“你看他还是有招架之力,是不是?”
这一句却让凤九有些意外。“自然,他好歹也算是一位魔君,便是有些微招架之力,那也……”
“可是,当时,那冰块脸站在你身旁,甩一甩袖子,就把他给打飞了。”这一句话小燕说得既轻又含糊,凤九没听清,小燕已经往下说:“难不成老子真的打不过他?”说着抬眼盯住凤九:“老子晓得我们为魔为仙,都是讲究规矩脸面。眼下我们三人被困在此处,等闲些日子出不去,老子和他必然是要找时间打一场的。你既然和他同为神仙,定是要帮他,可是,我们既然是生死之交……”
凤九听到这里,终于懂了,懂的同时还有些心疼。忍不住握住了小燕的手。“你我既然是生死之交,我自然会帮你。我和那冰块脸,并无特别交情。只是,我认为小燕壮士你,即便得了我的帮助,也未必能够于打架一事上有所进境,我眼下中了毒,恐怕……”
小燕听了她这番话,神情大为感动。“帮老子打架自然不必,不过,若你能从旁呐喊助威,而那冰块脸孤零零一人,我们二对一,好歹在气势上,是赢了他一头的。”
凤九听他这一说,想到自己在青丘族学中但凡与人打架,事先也必会约上三五好友在旁看场子鼓劲,顿时觉得二人眼下这结盟结得十分之理所应当。
就在二人眼含热泪,四目相对,就差八拜结交的时候,听得耳旁凉凉一道声音:“天快黑了,你们夜里难道就睡在这地上不成?”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29 21:45:00 +0800 CST  
这个东华帝君,为何也跟着他们,跌落到这谷中,凤九怎么也想不明白。同样想不明白的,还有后来他居然一口承认说,便是他,也无法带他俩离开这奇怪的山谷。
在凤九心目中,这世界上诸多事物,几乎没有什么是昔日的天地共主东华帝君无法做到的。且不说在这数十万年中,他打架从无败绩,便是烹茶赏花赋诗饮酒垂钓作画,他也皆是个中高手。据凤九所知,那东华帝君唯一一件无法做到的事,大概便是在三生石上再刻上他的名字。
不过当日和小燕一番探讨之后,凤九于此事上,也有了更深的领悟。既然当初东华是为了那少绾抹去了自己的名字,那么若他想要,再重新将名字刻回去亦非难事。他没有这样做,大约只是不想罢了。不愿为也,非不能也。既然如此,那么东华帝君,便仍是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帝君。
此处并非梵音谷,却也不是凤九呆惯了的神仙界。要说这是个幻境也似乎不妥,因为这是实实在在的一座山谷,有山有水有林有泉,飞禽走兽鱼戏荷塘,倒是令人忘忧的一处桃源之地。小燕在琢磨良久之后说,大约他们是被卡在掉落梵音谷的半空中,被甩入了某处异域。那么东华帝君又是怎么会来到此处?小燕看着她的眼光就有些凄然:“你真的不知道吗?”他并未正面回答,却说了些什么报救命之恩也该看是被谁救了之类拗口的话。
小燕在刚进谷的那几天,情绪一直很不稳定,那天傍晚东华帝君凉凉地来提醒他们,该找个住处的时候,小燕还盯着帝君发了会儿呆,还是凤九从他手里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凤九觉得,帝君当时的脸色不太好看,盯着他俩交握的双手时,眼底有种盯着某种猎物的神情一闪而过,看起来像是要找小燕麻烦。凤九觉得既然自己已经站好队,自然要言出必行,挺身将小燕护在身后:“我们自然会搭个房子出来,有劳帝君你挂心了。”话毕牵了小燕就走,走出数十步之外,小燕才还了魂,彼时凤九已经寻了一处平整的所在,比划着立起了几根竹子。
小燕于家务一途,实在是缺少些天赋,当日凤九和小燕二人,勉勉强强在一条山泉之上开阔的半空中搭出了两间竹屋,屋内设床榻座椅,屋外有窄窄回廊,二人摸一把汗在廊间坐下,皆胸怀大慰。未歇口气,就见下方湖边亮起数盏宫灯,檐牙高啄画栋雕梁,仿佛是有人移了一座九重天的宫殿到此,似乎眨眼便可见那门里走出几位粉衣仙娥。
凤九咬牙握住小燕的手臂:“欺人太甚!”这种兵败如山倒之感让她和小燕再次跃起,重新又对着自己的竹楼左右修缮,待凤九勉强点头认为这房子已经算过得去,要想再造得更好一些只能去青丘请迷谷前来助阵,二人已经再没多余的力气。
凤九爬到床上,鞋子还未脱,便沉沉睡去。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29 21:46:00 +0800 CST  
今天的更完了。


入谷之后,每一更之间因为在相同的时间和空间,所以可能看起来前后会有些参差,不够完整。


我发现凤九和帝君见面之后的状态,还是蛮尴尬的,一边写一边心里一直念着尴尬尴尬,毕竟二人不算无情,却也不能敞开胸怀谈恋爱,虽然有小燕这个好助攻,但是他自己也是特别不着调。就看帝君老人家能不能快点想通来套路凤九了。。。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29 21:50:00 +0800 CST  
8


第二日起床,凤九觉得精神前所未有的好,她绕着自己的竹楼前后左右走了几圈,十分满意。昨夜因天黑的关系,许多她幻化出来做装饰的地方自己也未瞧得十分仔细,现在看来却是修短合度,恰到好处,那些鱼虫花鸟的雕饰,居然都栩栩如生,无处不美。她自得于自己变化之术不觉间精进如斯,胸怀大畅。
晨光初透,远山含羞,凤九在廊前坐下,一时顽皮心起,双脚垂挂下去在半空一晃一晃,白色的裙角在风中翩翩欲飞,轻风绕着脚踝令她觉得很是舒适,凤九干脆伸手将自己鞋袜都脱了,微闭着眼闲闲吹风。山泉在脚下淙淙悦耳,林间已有鸟儿欢叫。迷迷糊糊间,听到身后有人走动,凤九也未转身:“小燕,这风吹得我很是舒服,你容我歇一歇再去做早膳。”身后微微应了一声,听得一声凳子的响动,小燕已经拉了凳子坐下了。
“我昨夜睡得好,连梦都未做一个。”凤九边说边点头,“大概是这块地界适宜修养,我觉得今日身子已经爽利许多,也许不用再去问折颜讨解药了。”又想了一想,补充道:“你还不知道折颜是谁吧,他是我小叔父,住在十里桃林,解毒治病最是拿手。”小燕仍未吱声。凤九领悟那是他还没睡够,想来是有些起床气,便也不再多说。垂着头往下看,顺着溪流看向底下的水潭,又看向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
“你说,帝君他,自己一个人住,为何要变出那么大一座房子来?在我生平所见的人里面,除了折颜,便只有他如此讲究。”复又叹一口气:“大概是因为,他们这些老神仙实在活得太久,太无聊寂寞了吧。”所以帝君他,才什么事都能做得那么好。这么一想,不免有些伤感。
不过,还是需要想点快乐的事情振作起来才好。凤九歪着头想了想,却不知道还能和小燕说点什么,只能随口问他:“你昨日说我们将要被困在此处一阵子,可是真的?”既等不到回答,她便自己作答:“你自然是不会骗我的,你说我们掉的这个地方,帝君可有办法能带我们出去?”又想到小燕和他尚有一场架要打,且小燕断然是不会开口求帝君的,再一细想马上觉得方才话中有些低看了小燕,自顾自为刚才的话辩白。“我这么说,并不是觉得你不如帝君,只是想着他比你我年长那么多,也许在这见识上面,也比我们要强上一些罢了。便是我们真的要被困在这谷中几个月,想来也不至于无聊……”说着,眼光不觉又望向下方,自己都未察觉,轻轻叹了口气。
身后的小燕仍未说话,凤九不得已祭出了大招:“这片山林我看物产倒是颇丰盛,等你我空了去林子里转转,打一些野鸡野兔狍子,采一些蘑菇香草竹笋,整治点儿好吃的给你,我烧这些东西都十分拿手,管叫你赞不绝口。不过,我最拿手的还是做鱼,就不知道小燕你会不会钓鱼。”等了半日,终于不解回头道:“小燕,你今日为何一句话也不说,我……”
这一回头,生生将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一袭紫袍加身,眉目清俊,银发似雪,不论摆着怎样的姿态都仙气飘飘的帝君老人家,正坐在她身后一张凳子上,手肘支着廊前竹栏,眼光里什么都没有,表情仅余淡漠。那淡漠的眼光却似一张网笼着凤九,仔细看又像是完全没有落在她身上。
“帝君?”凤九愣了愣,脑子仍没有转过来,话已经抢先一步问了出去。“你为何会在这里?”说罢,急急起身,方才坐着两条腿乱晃晃得开心,此时一跳发觉有些站立不稳,她一手提着鞋袜,一手抓住栏杆,咬牙静待脚上那阵蚁啮般的痛楚褪去。帝君眼底露出一丝诧异,眼光一转,落在了凤九白净的裸足之上。凤九坐久脚麻了动弹不得,见到帝君的眼光落向何处,脑中轰然作响,羞愤难言。虽说凤九以为,自己好歹算是这四海八荒唯一一只红色九尾狐,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可称得上是绝色,自然纤手素足无处不美。然而,眼下这光景,却不是她可以如此宽心的时刻。诚然,她一直恋慕帝君,在凡间报恩时,也曾与帝君托生的那帝王有过数年恩爱时光,然而她白凤九本尊,与眼前这位仙气飘飘的帝君本尊,却实实在在是清清白白,连自己硬着头皮送出的初吻,都被帝君老人家打包掷了回来。既然她和帝君的关系是如此清白,且说不得将来也会一直保持这份清白的关系直至地老天荒,那么,帝君他老人家直直盯着她的脚看,就显得忒不礼貌了些。但是,凤九转念一想,既然帝君盯着她看,她理当赶紧背过身去,或者迅速穿好鞋袜,难不成她眼下这副光景,是让帝君产生了某种误会?想到这里,她勉强一笑,提醒道:“我脚麻了。”帝君神色微动,终于将眼光慢慢地移到了凤九脸上,那眼光与平日并无什么不同,却又像是很不一样。
就在凤九仍在思索该找个什么话题来结束这尴尬时,小燕的声音已经在楼下响起。“老子肚子快饿扁了,什么时候能够吃上饭啊!”凤九探头下去想要应一声,帝君身形一闪,已抱着她进了内室,放她坐在榻上。帝君瞥一眼她的脚,又瞥一眼她手指仍勾着的鞋袜,仙气飘飘地走了出去。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30 20:56:00 +0800 CST  
凤九以为,像帝君这样的老神仙,其实对于吃饭这件事,应当并不很执着。当初在青丘狐狸洞,凤九自学成才练出一手厨艺之前,他们狐狸洞里的大小上神们可都是吃果子枇杷度日,待一个神仙长到帝君这岁数,即便是不吃饭,也绝对是无碍的。
所以,当凤九和小燕摆开碗筷坐下吃早饭时,凤九觉得自己有许多的困扰和疑惑需要和小燕好好参详一番。小燕的神色看起来也有些不太对头,凤九感觉到他也有许多困惑要自己来排解,当然就分外珍惜这吃饭的辰光。小燕举起筷子夹一个馒头,咬了一口之后叮嘱凤九:“老子比较爱吃肉,你可记下了?”凤九庄重地点点头:“记下了。”
二人交换一个目光,将头凑得更近一些。几乎同时开口:“那冰块脸忒……”“小燕,昨夜你如何……”
要紧关头,却听到身后脚步声起,任何时候都不急不缓的脚步,自带威仪。“本君的早膳呢?”凤九垮下脸,看着小燕风卷残云一般将属于他那一份馒头及粥吞下肚,又急急向她打个手势使个眼色,凤九觉得那是小燕和她再约时间碰头的意思,还来不及回应,小燕已经纵身闪了。
帝君像是没有注意到他们这一方空间风云突变,踱过来在凤九对面小燕的位置坐下,十分自然地将凤九面前的粥和馒头端了过去,并喝了一口,点评道:“还不错,合我的口味。”
凤九眼看他就要往馒头上咬上去,忙伸手劝阻:“英雄,我今早只烧了这两份早点,并没有帮你准备。”
帝君雪白的牙齿终究往馒头上咬了一口,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下次记得多准备一份。”
东华帝君的为人,凤九自认为是有所了解的,就算最初被他从赤炎兽爪子底下救下时对他的人品风格有过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他确实如传说一般刚直耿介端方守礼,那么在太晨宫里被他一次一次施计诓骗之后,凤九早已知道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的清风淡云,也许反而是个特别斤斤计较又不好对付的老神仙才对。当初凤九为了报恩,揣着青丘最大的秘密去太晨宫做婢女,几乎是在几招之后就将司音和墨渊的秘密合盘托出。凤九眯着眼睛望了望眼前这人,不免觉得,或许和自己这只九尾狐相比,此人才能算得上是一只不折不扣的老狐狸才对。
帝君却完全无视了凤九眼底燃烧的愤怒,还好心地提示她。“今日我想吃清蒸鱼,你知道该怎么样烧吧?”
凤九既想说凭什么要烧鱼给他吃,毕竟眼下她和小燕才是同一个阵营的,认真算起来,东华还是他们的敌人;转念一想又觉得小燕方才落荒而逃的样子显然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得寻个机会去好好追问一番才是要紧;不过既然说到了烧鱼,凤九这里却有无数的技巧可以显摆,不回应倒显得自己于厨艺一行并不擅长。无数话一齐冲上前来,凤九一时不知该说哪一句才好,憋得小脸通红。帝君随手递给她一杯水,莹白的指尖握着杯子,像是透明一般。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30 20:57:00 +0800 CST  
凤九讷讷接过杯子,问他:“我为何要烧菜给你吃?”
东华帝君脸上的表情倒像是有些惊讶,像是觉得她不该问这种话。“我记得,你似乎欠我一份救命之恩。”
凤九疑惑地抬眼看他:“我在凡间救过你,你不是说我们已经两清了吗?”
凤九知道,要认真数他们的前尘往事,到底谁欠谁的,早已算不清楚,既然三百年前二人默认要放手,帝君还专门拖人带话给她,说没什么值得惦念的,那么此时何必再做这些小儿女情态。“东华帝君地位尊崇,可我也是青丘女君,即便帝君现在需要有人侍奉,却也不该来找我才对。”
东华沉吟了半晌。
不管是在言语上还是行动上,帝君他一贯都是不愿居于人下的,平日自然也不会有人敢当面和他顶撞,凤九见他沉默良久,突然有点懊悔,觉得自己此番是不是真的拂了他的面子,伤了他的心,或许该说几句话稍作补救。帝君已经开口:“那么,以前的事,就暂且算是两清了。可是,昨日燕池悟说你中了毒,央我替你疗毒,这可算是……”
凤九顿时明白了,原来帝君他住到这竹楼里,是为了这个原因。她抿嘴一笑:“那是小燕他忒爱担心了些,我现如今觉得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就不麻烦帝君……”
“那是自然,因我昨夜已帮你疗过一次。”言下之意,凤九这恩情,已经欠下,无法拒绝了。
帝君站起身来,理了理袖子。“稍后我钓鱼的时候,你可以去寻些竹笋香菇,清蒸鱼若没有调料勾味,却不怎么好吃。”说罢,也不待凤九回答,漫漫仙姿已一步一步走下竹楼去了。
凤九盯着眼前几个空空的碗,摸了摸自己空空的狐狸肚子,觉得将来在谷中的日子,似乎不太好过。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30 20:58:00 +0800 CST  
今天的量更完了。


凤九和帝君终于同框了,虽然二人都未能忘情,终究隔了三百年未见,而且中间还隔了个三生石,就让他们先摆出点冷漠姿态互相试探一下吧。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30 21:01:00 +0800 CST  
9


凤九作为一只九尾狐,这认路的本领自幼得姑姑真传,那是实在不咋地。
她寻了小燕一同进了山林,二人难得碰头,躲在一处大树后头将那东华老帝君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皆吐槽一番之后,凤九记起自己还负着寻找食材这一重任。虽让那帝君替自己疗伤乃下下策,不过既然受了恩,必要回报,即便在谷中这些日子被帝君驱使伺候他一日三餐那也不该有任何怨言。知恩图报乃青丘的规矩,更何况,早在三百年前她便因这份规矩做了不少事犯了不少错,这一次报起恩来,必然熟能生巧,定能循着前一番的教训,做得更好一些。
大概一个时辰之前,凤九见小燕跟着自己百无聊赖,赶他去捕猎野兔野鸡狍子,小燕驾了云自去了,凤九便在树根草间寻找香草杂菌野菇,漫无目的边走边找,待凤九回过神,已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她借着树干轻轻跃上树梢,却见晴空之下,满目深绿摇摇摆摆,四望无极,仿佛这并非山谷,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苍茫大海。凤九自树上跃下,茫然站了许久,又跃上树梢往一个方向直行了约一刻钟,入目所见却分毫未变。凤九心中纳罕,依了一棵巨大紫杉树坐下,却不知自己为何竟会迷路至此。
她在树下坐定,想着小燕终究会回头来找她,便也不再担心,干脆坐着缓缓神,歇一歇。直到此时,她才想起,方才和小燕在一起时,那个在心中萦绕许久的问题,仍未问出口:为何那东华帝君,也随他们来到了这谷中?
据小燕说,昨日好不容易搭完那竹楼,一爬到床上就梦了个十万八千里,却是一场好梦。半梦半醒之间,小燕见床前站了一人,亏得他胆子既大,反应又灵敏,才没有着了那冰块脸老帝君的暗算。小燕迷糊中坐起身,揉了揉眼睛,因他乃正人君子心胸一片坦荡,这一揉眼睛的功夫便失了先机,帝君趁他不备设了个结界将小燕牢牢困住。那帝君说,他半夜前来,只是因为看上了这个竹楼,因自己上了年纪,日日睡在水潭边下风处,更深露重恐对身体无益。而小燕壮士年富力强,想必愿意体谅体谅他这老人家。小燕说,他本来是不愿意这么体谅自己的敌人的,但听他主动低头服老,不觉胸中有了千丈豪情,当即将胸脯拍得啪啪响,当即便要驾了云遁走。那帝君却还说,见魔君如此年轻有为,在谷中这段时日,若他想同帝君比试些什么,尽管开口,饮酒作画钓鱼下棋,但有所约,必定奉陪。若帝君输了,还能从他心愿,签字画押,待出谷后昭告四方,自认东华帝君乃魔君燕池悟手下败将。说毕朝他拱了拱手,抬手撤了结界。小燕听了帝君这一席话,如五雷轰顶,迷迷糊糊地驾云离开竹楼,在空中还一时不辨方向绕了数圈,最终躺在帝君那殿中宽大的云床上,却翻来覆去到天明。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31 20:26:00 +0800 CST  
小燕想了一夜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先和帝君比试什么比较有赢的把握,他见着凤九便要凤九认真帮他盘算盘算,毕竟凤九和帝君同为神仙,对帝君想必也有些了解。凤九当着小燕的面,掰着手指数了数帝君那些爱好特长,琴棋书画打架斗殴饮酒作诗制陶铸剑,甚至连制茶栽花调香料这种事,帝君都很擅长,凤九见小燕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不免起了怜惜之心,囫囵安慰他说,想来帝君必是有弱点的,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凤九不解为何帝君放着那富丽堂皇的宫殿不住,却要来抢小燕的竹楼,因上了年纪吹不得冷风这种话,诓诓他小燕可以,要诓她凤九实在是不够。若依照帝君所说,他住这竹楼是为了替自己疗毒,这话乍看似乎很有道理,然而也同样经不起推敲。因为要疗毒却并非只有晚上可行,更何况,依照凤九在折颜那里得来的经验,疗毒之事,最是简便,折颜向来是给她们一颗药丸就能完事。
凤九不免又往深处想了一想,她察觉到自己历练这几百年来,于许多世事情态上,慢慢皆能条分缕析,实在可谓是收获颇丰。若要说帝君住那竹楼,是为了和自己离得近一点,这话凤九是决然不会相信的。以帝君的为人,不惹麻烦,不染红尘,当初凤九断了一条尾巴那么大的事,她在床上整整躺了几个月才能下床继续蹦哒,帝君都未前来探望过她。自然帝君对于这个一心要报恩,还对他怀着那种意思的青丘小狐狸,是能躲则躲,能避就避。眼下虽然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样死缠烂打,不过一来帝君并不知晓她已经决心放下那段情缘,二来对于前缘这件事,凤九还曾得到过高人指教。天宫那位连三殿下的红颜知己成玉元君,曾教过凤九一套秘诀,总结起来也不过就是“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只要胸怀坦荡,自然百毒不侵。只不过,回头想想,那成玉和连宋在一起,吃瘪的似乎都是连宋。难不成那帝君,见凤九在几百年前实在太过可怜,倒是生出了些愧疚之心不成?又想到连宋君总是挂在嘴上那一句,男人总是拿曾经的女人没有办法,不免又有些担忧。若是帝君还念着当初下凡那一茬,确实将她当成了一个前任,却不免麻烦。眼下的凤九,宁愿帝君与她撇得干干净净,也好过揣了些愧疚之心,试图拿些好处来补偿一番。因凤九自认,自己并不是那等纠结于小情小爱便要寻死觅活的神仙,她与帝君之间的感情,纯洁坦荡,既无缘分,那也当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凤九不免又将小燕的话回想了一想,眼下既然没有什么别的可能,那便只有最后的一个可能了。凤九试探着问他:“小燕,你是不是没有和我说实话?”
这话凤九不过是随意诓一诓小燕,不料小燕却愀然变色:“这……这你又是如何晓得?难不成你已经晓得,昨天是他救了老子?”
凤九更觉迷茫:“昨天,难不成不是你为了救我,才和聂初寅打了一架?”
小燕垂头半天,复又振作:“老子便先让他一段时间,打架自然是要打的,没有道理因被他救了一命,就不能找他打架。老子觉得,既然他已经老得不能吹山风,想来这打架的能耐也所剩无几,老子还是有很大把握能赢。”复又叮嘱凤九,若是想到了那帝君的什么弱点,定要马上与他通报,若他二人能够联手赢了帝君,那可是大大长脸的一桩体面事。凤九严肃地点头应允了。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31 20:26:00 +0800 CST  
凤九靠着树干坐着,半梦半醒间听得前方隐隐有人声,她站起身,循着声音往前走,似欢笑又似低语,凤九模糊觉得那应该是个与自己年纪不相上下的女子,或许也如自己一样,来这林间采果子迷了路。那笑声却渐渐远去,凤九一急,脚步一乱,肩上被人推了一把:“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
凤九讶然睁眼,见自己又回到了和小燕分别的山泉边,脚边堆着许多战利品,看来小燕收获颇丰。
“方才我迷了路,进了个密林子,四处皆是一模一样的大树,完全辨不清方向。可是小燕你将我带回这里的?”
小燕凝目打量了凤九一阵子,似乎在盘算该怎么开口:“这片林子是有些奇怪,老子刚才追着一只野兔,你晓得老子见到了什么?”
凤九见小燕神色间仿似有些难为情,噗嗤一笑:“看你这样子,难不成你见着了你的心上人不成?”
却见小燕并未反驳,反而抬手抓了抓后脑勺:“符禹山离南荒十分遥远,这里虽是异域也不至于便在南荒境内,可是刚才老子却远远看到了丹泠宫,老子方才还一阵高兴,想进去讨杯水喝……此处有些怪,我们赶紧回去再说。”
丹泠宫,是那赤之魔君的宫殿。连小燕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觉得不对头,当下二人便收拾东西,顺山泉一路直下,片刻间已望见半空中的竹楼。紫衣神君在廊间摆了张卧榻,一本经书盖在脸上,似乎已经睡了很久。
凤九与小燕将一应食材搬至厨房,见桌上鱼篓里已有几尾小鱼,凤九蹲着刮鱼鳞宰野兔的时候,外头帝君已经醒了,坐在榻上的身姿仍有些慵懒,头发也有点散乱,凤九并不常见帝君这副模样,觉得有些新鲜。小燕蹲在帝君前面,嘴里一如既往嚼着草茎,表情与平日不同地显得有些严肃,凤九探出头想听一听小燕和帝君说了些什么,那帝君却抬手设了个界,凤九连一丝声音也听不到。
凤九愤怒地瞪了帝君很久,确定他完全接收到了自己眼神中的警告,方退回厨房乖乖整治饭食。不过凤九毕竟热衷厨艺,做着做着,不觉又高兴了起来,想到待会儿可以见到那两人赞不绝口地吃她蒸的鱼烤的肉,又想到自己自幼锤炼厨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做给帝君吃,不免更加高兴,不知不觉间竟哼起了歌,边哼着歌边把饭食弄得十分丰盛,香飘四野,引人垂涎欲滴。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31 20:26:00 +0800 CST  
今天的部分更完了,凤九和小燕同时发现了谷中有什么东西不寻常,到底是什么呢,请听下回分晓。。。


前面有人说起,是不是借鉴了原著书中的很多段落,其实本篇文虽是同人,借鉴了书里的设定(大多数地名和配角等)和剧中的东华人设,都是楼主自己写的,大概认真说起来有两段是书里的内容,一段是妙义慧明境的解释,一段是关于孟昊龙爪琉璃牌的解释,因为楼主觉得既然是同人,还是规矩一些循着原著来写比较好,也就不费心去想些新的地名新的配角了,反正本就是别人的故事。


谢谢前面的大家留言,让我得到许多鼓励,也重拾信心,虽然故事进展缓慢,但是会好好写下去的。比心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3-31 20:33:00 +0800 CST  
10




凤九原想着趁吃饭时悄悄问一问小燕,私下里和帝君都说了些什么,想不到小燕一直到晚上连个人影都不见。凤九等得哈欠连天,想了想包了剩下的半只兔子并一些糕点,送到谷底水潭边那大殿里,又继续打着哈欠回了竹楼,上床安歇。她料想是那帝君给小燕安排了些什么差事,既然小燕说自己欠了帝君一份恩情,依照小燕傻乎乎的个性,必然是被帝君左右使唤个够本。凤九迷迷糊糊翻个身,提醒自己明日要告诉小燕一声,那个帝君大多数时候狡猾得很,和他打交道却不好太实在了,否则怕是要吃亏。
山间的夜色分外沉静,竹楼高耸在半空,离月亮也分外的近。月光如水一般从窗户漫进来,室内的一切仿佛都在水中飘摇。山也睡了,鸟也睡了,凤九的眼皮越来越沉,困意涌过来,如这似水的月色一般,瞬间将她拖向无梦的酣眠。
不知过了多久,静谧的空气中有了一丝响动。竹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又如水一般无声地阖上了,凤九的床前多了一道颀长的身影。紫衣银发,巍峨挺拔如山岳,神君丰神俊朗形容淡漠,静静地立于凤九床前,凝目注视着床上安睡的少女。月色笼在二人身上,显得分外温柔又多情,在这样温柔的夜晚,便是这世间最清净无求的神仙,也不免会有些温柔的情思,悄悄在某些不知名的地方滋长蔓延。
床上的少女仅着白色薄裙,云被拉至双肩,双臂放在外头,一头如瀑的黑发逶迤在枕上,衬得肤白胜雪,姿容无双。紫衣神君痴痴望了许久,侧身在床沿坐了,引得床板发出一声嘎吱轻响。他抬手伸向少女脸庞,中途又似改了主意,指尖轻轻落在少女额间,在那里,清晰可见一朵红色凤尾花,却是个美艳至极的胎记。沉睡的少女容颜虽是极美,仍未十分长开,平日亦多是活泼顽皮的性子,表情总是带着几分懵懂,眼下睡着了,却沉静温柔得像是个大人,令人心颤。神君的手在她额间轻抚徘徊,那少女似是有所察觉,微弱地嘀咕了几声,几不可察地摆摆头,并未醒来。神君左手捏个昏睡诀,那诀却迟迟未落在少女额间,最后竟像被遗忘一般,在神君指间噗地一声破了。
月上中天,这是每个夜晚最令人放松的时刻,窗外,连风似乎都进入了酣眠。
坐了良久的神君,终于动了动。他自怀中掏出一个小罐放在床沿,倾身上前扶住睡梦中的少女,将她翻了个身,令她轻轻趴在枕上,黑发垂下来铺在神君手臂上,似乎狠狠烫了他一下,让这个向来端正守礼无欲无求的神仙,脑中一片空白。一时间,这位神君亦不免怀疑自己,方才没有施放那个昏睡诀,是不是做了个错误的决定。不过他向来是个不拘小节的神仙,短暂的呆愣过后,仍一板一眼地继续手上的工作。他凉凉的指尖拨开少女的黑发,挥手解开她两颗扣子,将她的衣领往下拉,露出半截如雪的后背。床上的人大约觉得有些凉,又轻轻动了动,神君伸手轻抚她的脸,安慰地摸了摸,那颗小小脑袋很习惯地在他手心蹭蹭,脸上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神君打开小小药罐,从中挖出一些膏药,淡淡苦涩在室内弥漫开来。神君的手指移向少女后颈三处大穴,他垂头涂着药膏,涂得分外细致又认真,神色却暧昧难言,似乎很甜蜜,又似乎带着极大的痛楚。
睡梦中的人终于皱了皱眉,抬手扯过云被欲往肩上拉。紫衣神君握住她的手:“别动。”
纵然只是极低的声音,室内方才荡漾着的旖旎如水面倒影,被这声音一击,瞬间消散无踪。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4-01 21:03:00 +0800 CST  
凤九张开眼,灵台仍未获清明,床沿上似乎坐了个人,身体却对这人毫无抵触,连一丝不安都没有。凤九一时有些迷糊,不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会有些疼,你忍着点。”平板无波的声线压得极低,十分好听。凤九抬眼望去,正好撞上了他望过来的目光,如这夜晚的月色一般沉静。凤九马上醒透了。
“帝君?”
帝君的手掌带着一丝凉意,按上凤九的后背大椎穴:“别说话。”
确实有些疼,倒也不是不能忍。凤九自幼喜好打架,小伤小痛对她来讲如家常便饭,当下便一声不吭,决心即便再痛上许多,也不能哼一哼让帝君看笑话。可是这痛却与寻常疼痛极为不同。些微的痛楚发端与四肢指尖,顺着经络渐渐行至躯干,疼痛也如涓涓细流汇聚入海,一分一毫不断加深,凤九勉力撑着,不知何时,双手已握紧成拳,额间颈上皆冒出细密的汗珠。这疼痛像是缠缠绵绵,永无终时,就在凤九不知自己尚能坚持多久时,背上的手顿了一顿,力道一泄,疼痛顿止。
“疼得厉害吗?”一只温柔的手抚上凤九头顶,轻轻摩挲之后又探到她额前,如轻柔的云絮般拭去了沁出的冷汗。“不让你疼一疼,你便不会长记性,下一次又会接着胡闹。”
凤九听得这话,呆了一呆,觉得这话实在太过熟悉,仿佛很久之前,也曾听人这样讲过。待要反驳两句,又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更为妥当,只能闷闷地问他:“帝君,可是在替凤九拔毒?”
“不错,你身上所中的秋水毒,极为凶险,若时日一长侵入五脏六腑,纵然折颜也要很费一番功夫。”帝君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淡淡的如同在说不相干的事。凤九记起,往日在太晨宫,他说话时,便总是这个调调。“你可是一时贪玩,去了那白水山?难不成没人告诉过你,那里的一草一木皆有剧毒?”凤九很少听帝君一口气讲这么长的话,觉得他今日倒有些稀奇。便认真回答:“白水潭中有两株香料,我觉得理应想办法去偷一偷。”
“那你可是偷到了?”
“自然。”凤九面有得色,突然想起潭中猛蛟,还托自己给帝君带了些话,当下便想翻身,帝君按在她身后的手往下压了压,凤九力气没他大,只能再次颓然趴下。“帝君?”
“嗯。”帝君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低沉,像是突然有些不太高兴。“因为是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即便因此会身中剧毒,也要拼命去试一试吗?”
凤九一下子将孟昊老爷的事忘到了九霄云外,愉快地答道:“既然想要,那自然是要试上一试,不论是香料还是……若说是否愿意拼命,那便要看想要的东西价值几何,有些东西,即便或许会拼上命,了不得也该拼一拼。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地躺在这里吗,料想这世间的困难凶险,并不如传说中那么可怕。再者说了,我们九尾狐,天生比其他族类多几条性命,遇到什么极凶险的……”
东华帝君遽然接话,声音冰冷入骨:“你便再断一条狐尾吗?”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4-01 21:04:00 +0800 CST  
凤九张了张口,觉得方才自己图一时痛快,忒口无遮拦了些,忙笑着开解。“凤九哪里会那么不靠谱,那狐尾,岂是可以轻易断得?上一次折颜替我做了一条假尾巴,过了这么多年,仍不能摆动自如,看来这尾巴,实在不是能随随便便就断了的。”凤九停一停,见帝君并不应声,琢磨着他大约也是想到了三百年前太晨宫断尾那一事,觉得这次,实在是自己莽撞了,便温温柔柔地开腔:“帝君,当日凤九断尾,确实是有些痛,眼下早已恢复如初,折颜说再过几千几万年,那条假尾巴也能变得和真的一样,这样看来,倒是还有些赚了。当初凤九进太晨宫是为了报恩,后来生出许多非分之想,给帝君平添许多麻烦和困扰,这些年以来,凤九亦时时自省,还请帝君念在凤九当初年幼无知,不与小辈计较。你我之前的恩怨纠葛,就此揭过,全忘了罢。”凤九觉得自己眼下这番话,说得既诚恳又有担当,帝君听了,必然深赞自己识大体明事理,便想在帝君心目中留下个更为美好的印象,想了想又添了几句:“此番帝君为凤九拔毒,想来也是因缘巧合,帝君您仁义为怀,随手将我这么一救,必然是不求凤九报答的。凤九自当时刻铭记帝君恩情,回去之后日日焚香祷告,祝帝君福泽绵长,与天同寿。”
凤九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觉得今日已经解数全开,想做得更好那也是再不能了,想来那些话每一句都合了帝君的心意,帝君自此定会深感青丘女君白凤九早已不像当初那般胡闹,以后自己在这谷中的日子必能大大改善,唇角便有了个得意的笑。
却不料她这番话,不知为何竟未能收到预料的效果。帝君终于开了口,声音仍凉凉的,比他指尖的温度还要低几度。“说了这许多话,看来是不痛了,那便继续吧。”按在后心的手掌再次用力,方才凝于肺腑之间的疼痛再次如火一般燃烧起来,凤九一时大意,低低地泄出数声呻吟。帝君却仿若未闻,按在后背的掌心越来越热,简直要灼伤凤九一般,两团火在凤九后心交战推拒,竟将她的身体当成了一个战场。不知过了多久,许是半柱香的时辰,在凤九看来却要长上许多,帝君掌心的那团火终于占了上风,凤九体内那些似火般蔓延流窜的疼痛被倏然拔了出去,凤九再忍耐不住,长长地呼出一声呻吟,婉转曲折,仿若她方才被煎熬的身心。
“你倒是不怕痛。”帝君滚烫的手掌终于移开,轻轻地帮凤九拢了拢衣服,又挥手拭去凤九痛出的一身冷汗,再将云被拉至她双肩。
“我向来都很怕痛。”凤九方才实在痛得狠了,脑子都有些迷糊,疼痛一去,疲倦袭来,此时也顾不上自己青丘女君的面子和气势,“方才若是我娘亲在,必定会好好哄一哄我的。”她自己也未察觉,语气间还带了些撒娇的意味。“只是,帝君你虽然什么都好,这疗毒的本领却不如折颜。折颜他向来是用药丸子给我们解毒的。”
“你却也还知道我什么都好。”
“我觉得折颜似乎也说过有你这样的拔毒办法,可是他却说,把毒引到自己身上替人解毒,是最笨的法子,帝君你,到底还是不如他。”凤九的声音渐渐低沉,最后几句还带上了呢喃,“帝君你再陪我说说话……”
东华帝君掀了掀眉,望着即将沉入梦乡的少女:“料你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倒是这样睡着了,还乖一些。”抬手一挥,紫色的昏睡诀轻轻进入少女额头,方才还紧皱的双眉瞬间舒展,樱色的唇角微弯,似乎已经将方才的痛楚和煎熬远远抛却,迎来香甜的酣眠。
室内又陷入一片静谧,轻缓的呼吸如水波般荡漾,紫衣的神君在床沿坐了很久,末了,像是终于对
自己妥协一般地,弯腰在少女额间印了一个吻。
极轻极安静的一吻,谁都不曾发觉。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4-01 21:04:00 +0800 CST  
今天的一更,是东华老帝君天人交战的一章,老人家的心理活动就留待几天之后再来写吧,总之,帝君在拒绝、保持距离还是伸手占有这几个选项之间已经迷失自我了,毕竟之前的帝君,一直在自己的地盘呆着,不管是九重天还是皇宫都是他说了算,眼下出现的一点不确定便让他心乱如麻,更何况小九九一直在自我催眠要放下帝君,忘记帝君= =


不过,这一章也算是给帝君发了一颗糖吧,毕竟悄悄拿了一个吻了。


大概在这篇文里不会出现两人突然互相告白,相拥而哭的场面,我觉得暧昧的互相折磨的阶段还是蛮有趣的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4-01 21:10:00 +0800 CST  
11




隔日晨起,凤九觉得身子又轻便了许多,记起夜间帝君为自己疗毒,恍然如梦。
既然凤九知道帝君确实是在替自己疗毒,并且用的还是个损己利人的法子,便打叠起精神特意整治了一顿上好早点,叫了帝君与小燕一同用早膳。那小燕不知去了何处,一宿未归;而东华帝君,虽坐在凤九面前用餐,却神色疏离,心不在焉,倒教凤九满脑子想问的问题,一个也说不出口。
默然饭毕,凤九垂首收拾杯盘,回首见帝君仍坐在凳子上似乎仍在出神,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决定上前问他一问。
“帝君,昨夜帝君是否曾为凤九拔毒?”
“不错。”
“那凤九身上所中之毒,是否已经解了?”
帝君抬眼看了她一眼,缓缓摇头:“你此番所中之毒,因拔除之时极为痛楚,不可操之过急。想来再过十天半月,亦能彻底清除。”
凤九默然,想到今后夜夜皆需面对帝君,不免有些忐忑难安。又觉得自己此番,少不得又欠了他一份天大的恩情,不免又有些沮丧。
“你还有什么想要问的?”
凤九的话在喉间滚了几滚,再三掂量:“帝君,凤九虽年幼,对疗伤解毒一事知之甚少,不过也曾听折颜说起,有人为求快速拔毒,会将他人所中之毒引到自己身上,再自行运功化解。”凤九见帝君的神色坦然无波,眼光慢慢落在自己脸上,大着胆子说了下去。“可此等损己利人的法子,寻常人却断然不会用的,我想着帝君从来便精于思虑,智计过人,为何,为何……”
“些微小毒,即便引到本君身上,不过一时半刻便能用法力化解,你却无需如此忧虑。”东华帝君看了看凤九红红双眼,微微侧头避开,凤九尴尬侧身,用袖子胡乱抹了抹眼睛。“你身上的伤,可全好了?”
“伤?”帝君讶异,复又了然地点点头:“当初本君下凡历劫,失了九成法力,不过修养了几年,便好完全了。”
凤九见东华帝君站起身,料想他是要去寻一处清净的所在呆着,便不再说话,还往旁边让了让,心里有些埋怨自己,为何好好的又要提起三百年前的那些事,倒显得自己仍未对他忘情,徒添二人的烦恼。
帝君站着却没有动,又问了一遍:“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4-03 20:21:00 +0800 CST  
帝君站着却没有动,又问了一遍:“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凤九摇摇头:“眼下,是没什么想问的了。帝君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凤九待会儿给你做。”
“我此番替你拔毒,劳心劳力,不过青丘女君日日伺候本君一日三餐,也算是报恩了。”
“那帝君可有什么想吃的?”
“本君不挑食,你做什么,我便吃什么。”
凤九点点头,觉得这帝君在这吃的东西上头,倒是实在好说话。“小燕要是也像帝君这样好说话就好了,他那个人,这个不吃那个也不吃,实在是难伺候的很。”想了想又问道:“昨夜开始便不见小燕回来,帝君可知道他去了哪里?做什么去了?”
帝君淡淡开口,却没有直接回答凤九:“你很关心燕池悟?”
“昨夜我包了半只兔子给他做夜宵,今早去看,发现一动未动仍放在桌子上,看起来竟是一夜未归。小燕说此处山林有些怪异,却不知道是不是去林子里了,虽然他打架逃命都很厉害……”可是毕竟有些傻,若遇到狡猾的敌人,诓一诓他便要上当。后半句话,凤九念着他是魔君,自然不好当着帝君的面说出口,却不知道听起来像是因害羞而说不出口的担忧。
“你很担心他。”帝君又自顾自下了个结论。
凤九点点头,诚恳地解释道:“小燕他救过我多次,我必定是要好好报恩的,他说我也就厨艺可拿得出手,待我们出谷之后,还邀我去他魔族宫中住一阵子,烧菜给他吃呢。”此时,凤九灵机一动,终于逮住机会问了东华帝君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帝君,凤九不知您为何也会落入此谷中,小燕他没法出谷,你可有办法带我们出去?”
东华帝君昂然从凤九身边走过,扔下一句硬邦邦的回答:“此次,本君怕要令女君失望了。”
凤九狐疑地看看帝君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一口气,认命地进了厨房。

楼主 自在梦飞船  发布于 2017-04-03 20:21:00 +0800 CST  

楼主:自在梦飞船

字数:460802

发表时间:2017-03-23 22:52:00 +0800 CST

更新时间:2022-11-14 21:22:49 +0800 CST

评论数:129558条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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