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续东凤】拖沓版续东凤
看过枕上书，觉得虽然情节乱了点，但是人设非常讨喜，尤其配角燕池悟，大家都很期待滚滚，但是滚滚确实是在很后面出来了一下，并没有很多台词戏份，属实不如阿离那么抢戏，所以还是想按照这个套路来，不想让东凤上来就老婆孩子的，还是想谈点感情，至于叙事风格肯定跟枕上书有区别，具体展开是接电视剧的，毕竟有了怨念才有续写嘛，希望理解，不喜勿喷，慢走不送，作者是上班族，更新按情绪心情，确实不定时，如题，有可能很拖沓，不能保证天天更，尽量别骂我，多谢。
以上—————————————————————————————————————
百年后再次站在九重天凌霄殿外的玉阶上，凤九已经不像彼时那么好奇和不安，她一路行着，一路淡淡地打量各天调集过来忙碌纷纷的仙娥常侍们，白色的丝衣轻巧地滑过飘渺的浮云，玉色的容颜映着盈盈瑞泽闪着柔润的光。游奕灵官正在天阶尽头的增广台上指点着仙使们东奔西走，是以入目仙众虽多，倒也井然有序，挂明珠的挂明珠，铺霞光的铺霞光，布排桌几的布排桌几……偶有星官仙婢经过她时，都依礼低头向她拜上一拜，凤九也回他们个得体的浅笑，不是那么敷衍。
游奕灵官眼见凤九快行至殿前，急急迎了上去，口中道：“女君来了，可是太子妃那边有何示下？”
凤九笑笑，想起他是天君座下负责传令布旨的仙官，心道这天宫里的人都是很有眼力见的，自己跟这星君并不熟悉，只在往日赴会时见过一两次，如此也能记得这般牢靠，又想自己也是这四海内数得上的容姿，便也觉理所应当起来：“灵官请早了，本君才上得天，并未见到姑姑，灵官自便，本君只看看便了，怕是给你们添乱了。”
游奕连连摆手：“女君说的哪里话，既是行至此处，就请帮小仙指点一二，此等布置太子妃能否满意？”
凤九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派富丽端然，九重天太子夜华与青丘白浅的婚礼，依足了天宫的礼制，一柱一席，一斟一盏用的都是仙妙好物，每样物什都明明影影、绰绰灼灼闪出光晕，这种规格的礼会，以凤九的年纪着实不曾亲历，只在背过的礼法典籍中读过而已。她想了想，觉得姑姑本实在不是个在乎这些繁俗礼节的人，可是在她和小姑父成婚这件事上，小姑父于她姑姑原是差着这一番礼数的，以姑姑凡事必要清清楚楚，不可欠人情或者让人欠着她情的性格，这番折腾，即便是有些麻烦，她也是甘之如饴，且一定要循着最冒尖的那通来折腾才合意。这游奕灵官想是头一次操持这么大的场面，抑或只领得这凌霄殿内外的布置，也是太小心翼翼了，按理说天族的礼法，遵着做就行了，哪轮得到她凤九指点，不过此时凤九也不戳破，做了一副了然于胸的持谨样，盱了盱游奕灵官，见对方一脸谦恭期待，才开口道：“我青丘历来作风简朴，但是于重大庆典时却从不马虎，你只谨记处处皆要依礼依规，宁可多放一样不可差漏一样，便可令我姑姑满意了。”
游奕灵官如获真言，千恩万谢地去了。凤九端着这个架子，慢悠悠一步一步踱去了洗梧宫，甫一踏进长升殿内，立即颓下身来，寻了院内最近一处桌凳，扑了过去，扬声央央道：“这天上可真不是我辈待得住的地方，快让我在这缓缓！”不料迎面一把清泠淡漠的口气从头顶贯了下来：“这天上确实无聊得很，你又何必勉为其难。”
凤九登时一个激灵，像被他爹抽了后脊梁一样，抖了一抖。头顶上的声音愈发寡淡：“不是说已飞了上仙了的，怎么修为还是如此浅浮，听句话也值得吓得发抖？”
一听这话，凤九霎时忘了这声音究竟是谁，腾地站起来，冲着那人辩道：“我白凤九一介东荒女君，虽说比小姑父差的远，可也是四万岁上就飞升的青丘佼佼者，怎么就浅浮了。”一起身一抬眼，盈盈美目正对上身侧卓卓而立的紫袍尊者，仿佛有风吹过，记忆中那股淡淡的白檀香味儿就那么毫不遮挡地灌入口鼻，紫袍尊者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轻轻扬起的几缕银色发丝堪堪拂过凤九绯红的脸颊，凤九觉得眼睛也痒痒的，低头揉了揉：“你……你竟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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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年后再次站在九重天凌霄殿外的玉阶上，凤九已经不像彼时那么好奇和不安，她一路行着，一路淡淡地打量各天调集过来忙碌纷纷的仙娥常侍们，白色的丝衣轻巧地滑过飘渺的浮云，玉色的容颜映着盈盈瑞泽闪着柔润的光。游奕灵官正在天阶尽头的增广台上指点着仙使们东奔西走，是以入目仙众虽多，倒也井然有序，挂明珠的挂明珠，铺霞光的铺霞光，布排桌几的布排桌几……偶有星官仙婢经过她时，都依礼低头向她拜上一拜，凤九也回他们个得体的浅笑，不是那么敷衍。
游奕灵官眼见凤九快行至殿前，急急迎了上去，口中道：“女君来了，可是太子妃那边有何示下？”
凤九笑笑，想起他是天君座下负责传令布旨的仙官，心道这天宫里的人都是很有眼力见的，自己跟这星君并不熟悉，只在往日赴会时见过一两次，如此也能记得这般牢靠，又想自己也是这四海内数得上的容姿，便也觉理所应当起来：“灵官请早了，本君才上得天，并未见到姑姑，灵官自便，本君只看看便了，怕是给你们添乱了。”
游奕连连摆手：“女君说的哪里话，既是行至此处，就请帮小仙指点一二，此等布置太子妃能否满意？”
凤九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派富丽端然，九重天太子夜华与青丘白浅的婚礼，依足了天宫的礼制，一柱一席，一斟一盏用的都是仙妙好物，每样物什都明明影影、绰绰灼灼闪出光晕，这种规格的礼会，以凤九的年纪着实不曾亲历，只在背过的礼法典籍中读过而已。她想了想，觉得姑姑本实在不是个在乎这些繁俗礼节的人，可是在她和小姑父成婚这件事上，小姑父于她姑姑原是差着这一番礼数的，以姑姑凡事必要清清楚楚，不可欠人情或者让人欠着她情的性格，这番折腾，即便是有些麻烦，她也是甘之如饴，且一定要循着最冒尖的那通来折腾才合意。这游奕灵官想是头一次操持这么大的场面，抑或只领得这凌霄殿内外的布置，也是太小心翼翼了，按理说天族的礼法，遵着做就行了，哪轮得到她凤九指点，不过此时凤九也不戳破，做了一副了然于胸的持谨样，盱了盱游奕灵官，见对方一脸谦恭期待，才开口道：“我青丘历来作风简朴，但是于重大庆典时却从不马虎，你只谨记处处皆要依礼依规，宁可多放一样不可差漏一样，便可令我姑姑满意了。”
游奕灵官如获真言，千恩万谢地去了。凤九端着这个架子，慢悠悠一步一步踱去了洗梧宫，甫一踏进长升殿内，立即颓下身来，寻了院内最近一处桌凳，扑了过去，扬声央央道：“这天上可真不是我辈待得住的地方，快让我在这缓缓！”不料迎面一把清泠淡漠的口气从头顶贯了下来：“这天上确实无聊得很，你又何必勉为其难。”
凤九登时一个激灵，像被他爹抽了后脊梁一样，抖了一抖。头顶上的声音愈发寡淡：“不是说已飞了上仙了的，怎么修为还是如此浅浮，听句话也值得吓得发抖？”
一听这话，凤九霎时忘了这声音究竟是谁，腾地站起来，冲着那人辩道：“我白凤九一介东荒女君，虽说比小姑父差的远，可也是四万岁上就飞升的青丘佼佼者，怎么就浅浮了。”一起身一抬眼，盈盈美目正对上身侧卓卓而立的紫袍尊者，仿佛有风吹过，记忆中那股淡淡的白檀香味儿就那么毫不遮挡地灌入口鼻，紫袍尊者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轻轻扬起的几缕银色发丝堪堪拂过凤九绯红的脸颊，凤九觉得眼睛也痒痒的，低头揉了揉：“你……你竟在这。”
并没有什么人，哈
“左右百来年不见了，在这又如何。”对面人口气似乎有些赌气，凤九抬眼望去，百来年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几同瞬息，留不下任何岁月的痕迹，依然是铺散在紫色轻锻上、如青丘冬雪般的银色长发，依然是那双能沉落星子的俊逸眉眼，面上神情是永恒的星月无边，凤九自恃这许多年来修炼得宜，潜心敛性，没想到一番相见仍是落了下风，张口叫了声：“东华……”，再没了下文，反倒觉得自己跟他比起来就算是浅浮也不算丢人，正自暗暗窃喜，对面帝君身后又传来说话声，这次才是最近这天宫日程中的主角，她最亲爱的姑姑，白浅上神。
白浅一见他二人的模样，便觉有些头疼，拉开扇子挡脸就要转身，将将被她夫君堵了个满怀，夜华将她身子摆正，沉沉一个眼色甩过去，嘴上柔声道：“自己家的事还能躲到哪去？小九不是你叫来的？”
白浅轻咳了两声，正了正衣冠，同时扁着嘴巴腹诽了一通自家老公：那东华帝君还是你叫来的呢，若早知这样我打死也不会让小九今天过来。摇着扇柄晃到二人中间站定，白浅左右打量了一眼，向着东华咧一咧嘴算是笑着招呼了，扭头对凤九道：“小九，还不快随我进殿去。”言罢拉上凤九一溜烟钻进了长升殿。夜华微微一笑，向东华躬身施礼：“有劳帝君为夜华的事奔走，夜华送帝君。”
东华略一迟疑，回身向夜华抬了抬手：“不必相送，今日所议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三月内必有消息。”顿了顿，又道：“你婚期在即，享乐些时日也是应该的，带着小辈们乐一乐去吧。”说完转身化作云雾遁去。
凤九一壁跟白浅讲着她指点游奕灵官的事迹，一边巴巴地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直听得最后一句讲完也没听到东华提起自己的名字，便觉着悻悻然，并奈奈递来的新酿果脯也没什么滋味了似的。白浅在对面打量她这副神态，不悦地敲敲桌子：“人都走了，耳朵竖得都要显出狐狸形了，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看他的？”凤九这才回了神，忙道：“当然是来看姑姑您的！不过百来年不见他，一时怔忡了，现在已经好了！”心里却惊异于自己今日对东华的反应，原以为不见个百来年对他便自然能淡了些，今日这一面，只看那一眼已让她觉着就连此刻坐在这长升殿的软塌上，她那条早就接驳利索灵活自如的尾巴骨，又丝丝地疼了疼，想到这一层，凤九着实慌了慌。自打她做上女君，又连着处理过青丘百千家的翘课、逃婚、婆媳大战乃至维持集市秩序以后，就基本上遇事不怎么慌了，见到谁都是一副菩萨样的微笑，稳当得闪着慈祥的光辉，如今这算是破功了，凤九委实憋屈。白浅见她那幽怨的样子，恐再说下去又惹出她的心事，遂转了话头笑道：“好了最好，我说你这女君当得倒是勤奋，我真真没想到，等我跟你爹提提，教他以后别总板着个脸了，女儿如此出息，合该天天都笑到梦里去。”
凤九出奇地没有搂住白浅撒娇，只是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笑笑，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姑姑可知帝君找姑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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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就写这么多，都发出来了
白浅一见他二人的模样，便觉有些头疼，拉开扇子挡脸就要转身，将将被她夫君堵了个满怀，夜华将她身子摆正，沉沉一个眼色甩过去，嘴上柔声道：“自己家的事还能躲到哪去？小九不是你叫来的？”
白浅轻咳了两声，正了正衣冠，同时扁着嘴巴腹诽了一通自家老公：那东华帝君还是你叫来的呢，若早知这样我打死也不会让小九今天过来。摇着扇柄晃到二人中间站定，白浅左右打量了一眼，向着东华咧一咧嘴算是笑着招呼了，扭头对凤九道：“小九，还不快随我进殿去。”言罢拉上凤九一溜烟钻进了长升殿。夜华微微一笑，向东华躬身施礼：“有劳帝君为夜华的事奔走，夜华送帝君。”
东华略一迟疑，回身向夜华抬了抬手：“不必相送，今日所议之事不可操之过急，一切等我回来再说，三月内必有消息。”顿了顿，又道：“你婚期在即，享乐些时日也是应该的，带着小辈们乐一乐去吧。”说完转身化作云雾遁去。
凤九一壁跟白浅讲着她指点游奕灵官的事迹，一边巴巴地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直听得最后一句讲完也没听到东华提起自己的名字，便觉着悻悻然，并奈奈递来的新酿果脯也没什么滋味了似的。白浅在对面打量她这副神态，不悦地敲敲桌子：“人都走了，耳朵竖得都要显出狐狸形了，你到底是来看我还是看他的？”凤九这才回了神，忙道：“当然是来看姑姑您的！不过百来年不见他，一时怔忡了，现在已经好了！”心里却惊异于自己今日对东华的反应，原以为不见个百来年对他便自然能淡了些，今日这一面，只看那一眼已让她觉着就连此刻坐在这长升殿的软塌上，她那条早就接驳利索灵活自如的尾巴骨，又丝丝地疼了疼，想到这一层，凤九着实慌了慌。自打她做上女君，又连着处理过青丘百千家的翘课、逃婚、婆媳大战乃至维持集市秩序以后，就基本上遇事不怎么慌了，见到谁都是一副菩萨样的微笑，稳当得闪着慈祥的光辉，如今这算是破功了，凤九委实憋屈。白浅见她那幽怨的样子，恐再说下去又惹出她的心事，遂转了话头笑道：“好了最好，我说你这女君当得倒是勤奋，我真真没想到，等我跟你爹提提，教他以后别总板着个脸了，女儿如此出息，合该天天都笑到梦里去。”
凤九出奇地没有搂住白浅撒娇，只是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笑笑，随即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姑姑可知帝君找姑父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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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就写这么多，都发出来了
3.
白浅给自己倒了些新茶：“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看见凤九略显失望的表情，又道：“东华帝君在这个时日亲自来找夜华，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不过你听他言辞凿凿，说了三月必返，如此有数，也不一定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左右麻烦一点，费些周折罢了，你说呢？”
凤九点头服气：“姑姑不愧数万年为人君，为人妻，凤九还需时常过来您这学着些。”
白浅斜了她一眼：“你在下面自有你四叔教你，连我都是他教的，还用巴巴地到我这来？不知谁方才哭着喊着说我这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过就此寻着借口整日蹲在这听人家消息罢了，你若真无聊，我去替你向你姑父寻个平小妖的差事，出去找人打上几架，你就舒坦了。”
凤九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发了亮：“真的？天下如今这么太平，还有小妖用得上我的？”
白浅忍笑吞了口茶：“回去把你合虚剑磨磨好，这次一定找个合你意的。”
整整一个月凤九就带着这份兴奋劲在天上尽心尽力地投入到白浅的婚礼中，典礼正席设在紫清殿，席间东华帝君只在正经入席之时姗姗来迟地出现了一会儿，酒没过三巡，就提前离席了，凤九忙着招呼来客，虽不至于两眼抹黑，也是焦头烂额，发现东华起身时，已经迟了，正痴痴地望着那个伟岸的背影渐行渐远，忽觉得有人在下面扯自己的裙子，凤九低头一看却是她那个团子一样的表弟阿离。
阿离挤过重重人海将她牵到没人处问她，以后要是自己想办个千岁宴来弥补没有娘亲的满月酒，是不是也能由她来操持。
凤九立时斜着他揪了他一侧的脸，方要开口教训，这团子张嘴大喊青丘女君欺负天族孙子辈小可爱啦！凤九手一抖将他丢进人堆，自己飞速跳上屋脊来了个脚底抹油，边跑边想果然天族都是这么狡猾，世人还道我们狐族狡诈多疑，岂知天上的神仙从小就是这般赖皮。
跑了一阵，周遭景致已不似那么辉煌夺目，宫墙渐远，目之所及草木盈盈，几株巨大的优昙婆罗树枝叶交错地长在一条不知通向那里的路两侧，梨形的叶子掩映间露出大片白色的花苞随风轻曳，闪着莹莹的玄光，路的尽头隐隐的轰鸣声一阵阵传进耳鼓，凤九不由得一时驻足。
此处仙气充溢，愈往轰鸣声方向仙气愈浓重。凤九心道往日里在太晨宫作婢女时，只顾着看帝君，竟没有偷着去哪里玩过，也没有翻过帝君书架上那些经书，当然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经书，就算多与其他婢女八卦着些，也不至于三四百年还不知道所有天宫的去处。
忽然，她记起后日三殿下连宋君要摆个什么千花盛典，明着是请西方几位佛尊过来赏花讲经，保不齐只是想讨成玉元君个欢心罢了，盛典赏花压轴的是传说中的优昙婆罗花，这花三千年一开放，每逢开放必有佛陀现世，凤九也只是在画册里见过，现在仔细想来，两边树上的确是像极了，难不成这就是摆千花盛典的所在，凤九不由得来了兴致，掂起步子往深处走去。
寻着点点圣花上的灵光，凤九行至路口，衣摆蹁跹间竟带出环绕周身的灵气涌动，凤九啧啧称奇，更是加紧了步伐，却没注意到一点光华闪烁，方才被激荡而起的灵气化作光点纷纷落下时，悄无声息地划开她飞扬的裙摆，隐隐透出些烧灼的气息。
白浅给自己倒了些新茶：“别说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看见凤九略显失望的表情，又道：“东华帝君在这个时日亲自来找夜华，想必不是什么小事，不过你听他言辞凿凿，说了三月必返，如此有数，也不一定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左右麻烦一点，费些周折罢了，你说呢？”
凤九点头服气：“姑姑不愧数万年为人君，为人妻，凤九还需时常过来您这学着些。”
白浅斜了她一眼：“你在下面自有你四叔教你，连我都是他教的，还用巴巴地到我这来？不知谁方才哭着喊着说我这不是人待的地方，不过就此寻着借口整日蹲在这听人家消息罢了，你若真无聊，我去替你向你姑父寻个平小妖的差事，出去找人打上几架，你就舒坦了。”
凤九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发了亮：“真的？天下如今这么太平，还有小妖用得上我的？”
白浅忍笑吞了口茶：“回去把你合虚剑磨磨好，这次一定找个合你意的。”
整整一个月凤九就带着这份兴奋劲在天上尽心尽力地投入到白浅的婚礼中，典礼正席设在紫清殿，席间东华帝君只在正经入席之时姗姗来迟地出现了一会儿，酒没过三巡，就提前离席了，凤九忙着招呼来客，虽不至于两眼抹黑，也是焦头烂额，发现东华起身时，已经迟了，正痴痴地望着那个伟岸的背影渐行渐远，忽觉得有人在下面扯自己的裙子，凤九低头一看却是她那个团子一样的表弟阿离。
阿离挤过重重人海将她牵到没人处问她，以后要是自己想办个千岁宴来弥补没有娘亲的满月酒，是不是也能由她来操持。
凤九立时斜着他揪了他一侧的脸，方要开口教训，这团子张嘴大喊青丘女君欺负天族孙子辈小可爱啦！凤九手一抖将他丢进人堆，自己飞速跳上屋脊来了个脚底抹油，边跑边想果然天族都是这么狡猾，世人还道我们狐族狡诈多疑，岂知天上的神仙从小就是这般赖皮。
跑了一阵，周遭景致已不似那么辉煌夺目，宫墙渐远，目之所及草木盈盈，几株巨大的优昙婆罗树枝叶交错地长在一条不知通向那里的路两侧，梨形的叶子掩映间露出大片白色的花苞随风轻曳，闪着莹莹的玄光，路的尽头隐隐的轰鸣声一阵阵传进耳鼓，凤九不由得一时驻足。
此处仙气充溢，愈往轰鸣声方向仙气愈浓重。凤九心道往日里在太晨宫作婢女时，只顾着看帝君，竟没有偷着去哪里玩过，也没有翻过帝君书架上那些经书，当然也不知到底是不是真的是经书，就算多与其他婢女八卦着些，也不至于三四百年还不知道所有天宫的去处。
忽然，她记起后日三殿下连宋君要摆个什么千花盛典，明着是请西方几位佛尊过来赏花讲经，保不齐只是想讨成玉元君个欢心罢了，盛典赏花压轴的是传说中的优昙婆罗花，这花三千年一开放，每逢开放必有佛陀现世，凤九也只是在画册里见过，现在仔细想来，两边树上的确是像极了，难不成这就是摆千花盛典的所在，凤九不由得来了兴致，掂起步子往深处走去。
寻着点点圣花上的灵光，凤九行至路口，衣摆蹁跹间竟带出环绕周身的灵气涌动，凤九啧啧称奇，更是加紧了步伐，却没注意到一点光华闪烁，方才被激荡而起的灵气化作光点纷纷落下时，悄无声息地划开她飞扬的裙摆，隐隐透出些烧灼的气息。
4.
司命星君兀自坐在空旷的太晨宫外殿侧书几旁做着他的老本行，写那写不完的人间话本，正聚精会神编至一曲折催泪处，忽听得殿内咕咚啪嚓两声，连忙往里间跑去，不及近前就闻到帝君惯常喝的惠明茶的味道散在空气中，绕过屏风看到碎了一地的瓷渣子，司命长舒一口气，躬身施礼：“女君，你可算醒了！”
凤九揉着酸痛的脖子，尚不清楚身在何处，待到左右环顾后，不由一骨碌爬起来，随即不安地看着地上碎成渣的那套茶杯：“这……我……我就伸了伸胳膊……”
司命连忙唤人来打扫了，转身看向凤九：“女君，您就别计较这些个杯子了，您也不是头一回了，多年不见您还记得小仙否。”
凤九噗哧笑了，随即搭着司命的手下了床：“看你说的，我和司命这些年的交情，岂能忘了你，你且告诉我，我怎么到这的来了？我记得……”
凤九边走边敲敲尚有些昏沉的头，冷不丁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自己明明是好端端地走在一处仙家至境里，再多走十步，便可到深处那雾气笼罩的玄妙所在，自己激动得仿佛呼吸都困难了，吸入的仙气在体内鼓胀，她连忙坐下运气调息，一番折腾下来，虽暂时压下了胸中澎湃之感，但仍是头重脚轻，甫一站起来，顿时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恍惚间将要失去意识的凤九仿佛听见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倒在了一处淡香袅袅如缎面般丝滑而又有力的所在，她用最后的灵识想：想是最近没太睡好，怎的这般不济，跑了几步就晕了，不过这仙气滋养的灵田，触感也这么舒服不同，摔也摔得值了。
这厢司命星君随在她身侧，看着她恍恍惚惚思索着，走到院中六角亭中坐下，方才答道：“女君，你在白浅上神大婚酒宴上中途离席，误闯了第七天妙华镜，亏的帝君正在那处，将您救回了宫中，妙华镜所在方圆仙气极厚重，您走得急，吸了太多仙雾消化不了，在您昏睡这三天帝君已帮您化解了，以后可化为己用，也算造化。您那，幸亏只是经过了优昙婆罗路，再往前十步进了镜瀑水汽范围内，被那灵气灼伤元神可就不好了。”
“帝君？！你的意思是……！”凤九一屁股弹了起来，清醒了不少。
司命躲过她探寻的目光，心里思忖该如何告诉她这几日天宫中那些新晋传闻，流传最广的无非是青丘女君少时与东华帝君若水河畔生死相依后，碍于帝君自绝三生石上姻缘线，不得不相忘于江湖，百年来二人如牛郎织女般相爱而不得，在太子大婚当日，帝君触景生情提前离席，女君亦有感而发随君而去，二人在妙华镜前看今生求来世，缠绵诉衷情后，女君就被帝君抱回了太宸宫，三天没有出来。
凤九此时真是想立刻遁回青丘狐狸洞里去，想到那日竟是倒在帝君怀里，脸上绯红一片，见左右无人，惴惴地问：“帝君他此时不在宫中吧？”
司命点点头：“帝君他老人家等得女君无碍，就嘱咐小仙在这守着女君醒来，他还有要事，已经离开九重天了。”
凤九心道甚好，心急火燎地向司命拱了拱手：“改天再找你叙旧，姑姑派了差事给本君，耽误不得，替我向帝君他老人家道谢。”说完不敢停留，遁术从未使得如此精纯，拐弯抹角避开当值的侍卫仙娥，往洗梧宫潜去。
司命想抬手叫她也是晚了，“我的殿下啊，你姑姑和姑父蜜月去西南海上找夏后启听曲去了，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啊！”一句话咽在肚子里，险憋出内伤。
司命星君兀自坐在空旷的太晨宫外殿侧书几旁做着他的老本行，写那写不完的人间话本，正聚精会神编至一曲折催泪处，忽听得殿内咕咚啪嚓两声，连忙往里间跑去，不及近前就闻到帝君惯常喝的惠明茶的味道散在空气中，绕过屏风看到碎了一地的瓷渣子，司命长舒一口气，躬身施礼：“女君，你可算醒了！”
凤九揉着酸痛的脖子，尚不清楚身在何处，待到左右环顾后，不由一骨碌爬起来，随即不安地看着地上碎成渣的那套茶杯：“这……我……我就伸了伸胳膊……”
司命连忙唤人来打扫了，转身看向凤九：“女君，您就别计较这些个杯子了，您也不是头一回了，多年不见您还记得小仙否。”
凤九噗哧笑了，随即搭着司命的手下了床：“看你说的，我和司命这些年的交情，岂能忘了你，你且告诉我，我怎么到这的来了？我记得……”
凤九边走边敲敲尚有些昏沉的头，冷不丁回忆起之前的事情。自己明明是好端端地走在一处仙家至境里，再多走十步，便可到深处那雾气笼罩的玄妙所在，自己激动得仿佛呼吸都困难了，吸入的仙气在体内鼓胀，她连忙坐下运气调息，一番折腾下来，虽暂时压下了胸中澎湃之感，但仍是头重脚轻，甫一站起来，顿时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恍惚间将要失去意识的凤九仿佛听见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随即倒在了一处淡香袅袅如缎面般丝滑而又有力的所在，她用最后的灵识想：想是最近没太睡好，怎的这般不济，跑了几步就晕了，不过这仙气滋养的灵田，触感也这么舒服不同，摔也摔得值了。
这厢司命星君随在她身侧，看着她恍恍惚惚思索着，走到院中六角亭中坐下，方才答道：“女君，你在白浅上神大婚酒宴上中途离席，误闯了第七天妙华镜，亏的帝君正在那处，将您救回了宫中，妙华镜所在方圆仙气极厚重，您走得急，吸了太多仙雾消化不了，在您昏睡这三天帝君已帮您化解了，以后可化为己用，也算造化。您那，幸亏只是经过了优昙婆罗路，再往前十步进了镜瀑水汽范围内，被那灵气灼伤元神可就不好了。”
“帝君？！你的意思是……！”凤九一屁股弹了起来，清醒了不少。
司命躲过她探寻的目光，心里思忖该如何告诉她这几日天宫中那些新晋传闻，流传最广的无非是青丘女君少时与东华帝君若水河畔生死相依后，碍于帝君自绝三生石上姻缘线，不得不相忘于江湖，百年来二人如牛郎织女般相爱而不得，在太子大婚当日，帝君触景生情提前离席，女君亦有感而发随君而去，二人在妙华镜前看今生求来世，缠绵诉衷情后，女君就被帝君抱回了太宸宫，三天没有出来。
凤九此时真是想立刻遁回青丘狐狸洞里去，想到那日竟是倒在帝君怀里，脸上绯红一片，见左右无人，惴惴地问：“帝君他此时不在宫中吧？”
司命点点头：“帝君他老人家等得女君无碍，就嘱咐小仙在这守着女君醒来，他还有要事，已经离开九重天了。”
凤九心道甚好，心急火燎地向司命拱了拱手：“改天再找你叙旧，姑姑派了差事给本君，耽误不得，替我向帝君他老人家道谢。”说完不敢停留，遁术从未使得如此精纯，拐弯抹角避开当值的侍卫仙娥，往洗梧宫潜去。
司命想抬手叫她也是晚了，“我的殿下啊，你姑姑和姑父蜜月去西南海上找夏后启听曲去了，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啊！”一句话咽在肚子里，险憋出内伤。
5.
凤九手里掂着一方铜镜晃晃荡荡走出了洗梧宫，手里还拎着个拖油瓶——她那糯米团子般黏人的表弟阿离，迎面遇上一队巡逻的侍卫，连忙正了正身姿，待到对方整齐划一地拜完她二人，才赶紧熟门熟路的出了南天门，领着团子一路往昆仑墟飞去。
“父君和娘亲忒不地道，夏后启的曲子我也没有听过，怎的就不带阿离同去？”阿离守着凤九抱怨了一路，凤九只得安慰他：“你年后就要应对灵宝天尊的考试，像你爹娘那么出类拔萃的，你身为他们的儿子，天族唯一的孙子辈，即便不考头名，也不能太不像话了，难得墨渊上神愿意教你，你就好好学着吧。”
阿离斜了凤九一眼：“时常听阿娘说，女君姐姐五百岁上时还跟白真上神烧了青丘大阿山一半林子，被二伯父关了十几年，现在还不一样继承了东荒，可见阿离还不算顽皮得很，况且听个曲子需要多久，听完再学就是了，姐姐不要欺负阿离不懂，就是我碍着他们恩恩爱爱罢了。”
凤九一口真气差点不继，险些跌落云头，稳住身形后使劲刮了他一下鼻子：“怨不得你娘不让你整日里跟着成玉，左右你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愿意搭理，居然还敢编排我小时候的事情，回头我跟墨渊上神说说，让他看紧你些。”
阿离不太服气的哼了一声，凤九怕他堵着气，拍了拍他：“夏后启出名的三个曲子《九辩》、《九歌》和《九招》，每曲共分九段，每三天唱一段，等你听够了，也不用学什么了。你姐姐我是小时候顽劣，无奈机缘甚好，你觉得你的机缘怎样？”
阿离被她一问，低头嚅喏：“总是被人托管，好像是不太好。”
凤九一拍手上的铜镜：“这就是了！你看脚下泽气上盈，山清水秀，多在这待待，兴许你的机缘就要来了。”
阿离被她唬得瞪大双眼，竟略显期待起来，凤九收了镜子，二人逐渐降下云头，早有一人白衣如雪负手立于迎客台上，待他二人及近，笑着迎上前来抱拳施礼：“女君，小殿下。”
凤九认得此人，是墨渊座下二弟子丞玄，便回礼道：“不敢当，上神可在殿中？”
丞玄撤身扬手：“二位里面请，师尊已等候多时。”
凤九牵着阿离，规规矩矩地随着他往里面走去，阿离似乎被山中的空灵肃穆感染，左手紧紧放在凤九掌中安分了许多，亦步亦趋的样子倒也有些仙家气派。
昆仑墟正殿中，墨渊整束华发，端坐于上首，不怒自威，其余一十三名弟子皆着白衣，左右跪坐于台下。阿离行至近前，倒头便拜：“徒孙阿离拜见师祖上神。”旁边弟子均含笑窃语说机灵可爱。
墨渊微微一笑，起身亲自下来扶他：“你在我这不用如此拘束，我只教你数月，称呼上神便可。”拉在怀中仔细打量他一番，见阿离小小年纪模样已然清俊，眉眼神态顾盼灵动处像极了他的小弟子，心中更是喜爱，便招呼丞玄先为他安排住处，山上山下逛逛，待三日后熟悉了环境再来讨教。
凤九见团子这边已经妥当，心中一转躬身道：“不知凤九可否明早再走，凤九想去姑姑惯常修行的地方看一看。”
墨渊看着她，目光清澄而锐利，凤九低着头仿佛被一道凉澈的月光照遍了全身，不多时，墨渊答道：“也好，那孩子刚刚到这里，怕有些不惯之处，你且陪陪他吧。”
凤九手里掂着一方铜镜晃晃荡荡走出了洗梧宫，手里还拎着个拖油瓶——她那糯米团子般黏人的表弟阿离，迎面遇上一队巡逻的侍卫，连忙正了正身姿，待到对方整齐划一地拜完她二人，才赶紧熟门熟路的出了南天门，领着团子一路往昆仑墟飞去。
“父君和娘亲忒不地道，夏后启的曲子我也没有听过，怎的就不带阿离同去？”阿离守着凤九抱怨了一路，凤九只得安慰他：“你年后就要应对灵宝天尊的考试，像你爹娘那么出类拔萃的，你身为他们的儿子，天族唯一的孙子辈，即便不考头名，也不能太不像话了，难得墨渊上神愿意教你，你就好好学着吧。”
阿离斜了凤九一眼：“时常听阿娘说，女君姐姐五百岁上时还跟白真上神烧了青丘大阿山一半林子，被二伯父关了十几年，现在还不一样继承了东荒，可见阿离还不算顽皮得很，况且听个曲子需要多久，听完再学就是了，姐姐不要欺负阿离不懂，就是我碍着他们恩恩爱爱罢了。”
凤九一口真气差点不继，险些跌落云头，稳住身形后使劲刮了他一下鼻子：“怨不得你娘不让你整日里跟着成玉，左右你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愿意搭理，居然还敢编排我小时候的事情，回头我跟墨渊上神说说，让他看紧你些。”
阿离不太服气的哼了一声，凤九怕他堵着气，拍了拍他：“夏后启出名的三个曲子《九辩》、《九歌》和《九招》，每曲共分九段，每三天唱一段，等你听够了，也不用学什么了。你姐姐我是小时候顽劣，无奈机缘甚好，你觉得你的机缘怎样？”
阿离被她一问，低头嚅喏：“总是被人托管，好像是不太好。”
凤九一拍手上的铜镜：“这就是了！你看脚下泽气上盈，山清水秀，多在这待待，兴许你的机缘就要来了。”
阿离被她唬得瞪大双眼，竟略显期待起来，凤九收了镜子，二人逐渐降下云头，早有一人白衣如雪负手立于迎客台上，待他二人及近，笑着迎上前来抱拳施礼：“女君，小殿下。”
凤九认得此人，是墨渊座下二弟子丞玄，便回礼道：“不敢当，上神可在殿中？”
丞玄撤身扬手：“二位里面请，师尊已等候多时。”
凤九牵着阿离，规规矩矩地随着他往里面走去，阿离似乎被山中的空灵肃穆感染，左手紧紧放在凤九掌中安分了许多，亦步亦趋的样子倒也有些仙家气派。
昆仑墟正殿中，墨渊整束华发，端坐于上首，不怒自威，其余一十三名弟子皆着白衣，左右跪坐于台下。阿离行至近前，倒头便拜：“徒孙阿离拜见师祖上神。”旁边弟子均含笑窃语说机灵可爱。
墨渊微微一笑，起身亲自下来扶他：“你在我这不用如此拘束，我只教你数月，称呼上神便可。”拉在怀中仔细打量他一番，见阿离小小年纪模样已然清俊，眉眼神态顾盼灵动处像极了他的小弟子，心中更是喜爱，便招呼丞玄先为他安排住处，山上山下逛逛，待三日后熟悉了环境再来讨教。
凤九见团子这边已经妥当，心中一转躬身道：“不知凤九可否明早再走，凤九想去姑姑惯常修行的地方看一看。”
墨渊看着她，目光清澄而锐利，凤九低着头仿佛被一道凉澈的月光照遍了全身，不多时，墨渊答道：“也好，那孩子刚刚到这里，怕有些不惯之处，你且陪陪他吧。”
6.
入夜的昆仑墟如它的主人清凉如水，很多人只记得墨渊是司战的尊神，却很少人提及他还掌管天下乐律，不同于折颜的伏羲琴，墨渊现下弹的冰弦琴声音如鸿雁长鸣，像极了他坚毅又似乎总是孤寂的背影。
凤九站在不远处一处石柱后，静静地看着昆仑墟上巨大的圆月没有出声，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紫衣银发的身影，他扬起莹莹发亮的纤长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额头，说：会，我会喜欢你。凤九的眼泪夺眶而出，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终于得到回应时的震惊，一直以来仰望他时的小心翼翼，想寻觅他时的左右思量，凡间相对时的如梦如幻和三生石前的绝望力竭，一切都在他这句话下变得有意义了起来，她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千年来压在胸口的积郁终在那时崩塌，她是喜极而泣。
“既来了，就过来坐坐吧。”墨渊沉静的话传入耳鼓，凤九才意识到已是一曲终了，连忙抹了抹脸，低头发现自己的前襟湿了一片，想了想丢人也不是一次了，便大大方方地红着眼睛过去坐到墨渊身旁。
“上神，您的曲子会让人想起前尘往事，您可是有什么事情忘不掉的？”凤九自斟自饮，见墨渊看她，也给他倒了一杯，恍惚竟觉得方才上神看自己的一眼竟然有些萧索。
墨渊淡淡地道：“你想问的不是我的前尘往事吧？”
凤九吐吐舌头，单手撑脸笑道：“上神告诉我吧。”
墨渊摇摇头：“你为何不去问折颜？”
凤九叹了口气：“您还不知道那个老凤凰，他只听姑姑的，而姑姑此刻最想给我一碗忘情药喝。”
墨渊笑了：“我也有些令人忘忧的法术，你可想学？”
凤九弯弯一笑，没有答他，自顾自道：“本来初时我也没这个打算，确是因姑姑托我送那团子才来的，留下来不过临时起意，不过听了您方才那首凤求凰，凤九觉得您会告诉我一些事的。求而不得，上神比我忍受得多罢。”
墨渊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低头苦笑：“你可听过少绾的名字？”
凤九大惊：“魔族始祖少绾女尊？！”
墨渊抬头对上她的目光：“不错！她因我而死，而东华也因此抹去了自己在三生石上的名字！”
入夜的昆仑墟如它的主人清凉如水，很多人只记得墨渊是司战的尊神，却很少人提及他还掌管天下乐律，不同于折颜的伏羲琴，墨渊现下弹的冰弦琴声音如鸿雁长鸣，像极了他坚毅又似乎总是孤寂的背影。
凤九站在不远处一处石柱后，静静地看着昆仑墟上巨大的圆月没有出声，心中却不可抑制地想起了那个紫衣银发的身影，他扬起莹莹发亮的纤长手指，轻轻点在自己的额头，说：会，我会喜欢你。凤九的眼泪夺眶而出，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终于得到回应时的震惊，一直以来仰望他时的小心翼翼，想寻觅他时的左右思量，凡间相对时的如梦如幻和三生石前的绝望力竭，一切都在他这句话下变得有意义了起来，她终于可以松了口气，千年来压在胸口的积郁终在那时崩塌，她是喜极而泣。
“既来了，就过来坐坐吧。”墨渊沉静的话传入耳鼓，凤九才意识到已是一曲终了，连忙抹了抹脸，低头发现自己的前襟湿了一片，想了想丢人也不是一次了，便大大方方地红着眼睛过去坐到墨渊身旁。
“上神，您的曲子会让人想起前尘往事，您可是有什么事情忘不掉的？”凤九自斟自饮，见墨渊看她，也给他倒了一杯，恍惚竟觉得方才上神看自己的一眼竟然有些萧索。
墨渊淡淡地道：“你想问的不是我的前尘往事吧？”
凤九吐吐舌头，单手撑脸笑道：“上神告诉我吧。”
墨渊摇摇头：“你为何不去问折颜？”
凤九叹了口气：“您还不知道那个老凤凰，他只听姑姑的，而姑姑此刻最想给我一碗忘情药喝。”
墨渊笑了：“我也有些令人忘忧的法术，你可想学？”
凤九弯弯一笑，没有答他，自顾自道：“本来初时我也没这个打算，确是因姑姑托我送那团子才来的，留下来不过临时起意，不过听了您方才那首凤求凰，凤九觉得您会告诉我一些事的。求而不得，上神比我忍受得多罢。”
墨渊摩挲着手中的茶盏，低头苦笑：“你可听过少绾的名字？”
凤九大惊：“魔族始祖少绾女尊？！”
墨渊抬头对上她的目光：“不错！她因我而死，而东华也因此抹去了自己在三生石上的名字！”
7.
天还没亮凤九就下山去了，没有腾云，她想这样能思索些事情。远古那场平定四海的大战，在墨渊的口中说得没有那么恢宏，仿佛只是几个青梅竹马间经历的惨痛青春，而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的青春注定影响了天下的脉搏。
凤九想起东华声色俱厉地喝斥自己：你可知道，我大你多少？你父君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般模样，数十万年，多少个沧海桑田，多少个生灵归于尘土，你都不曾见过，你也不曾见过我双手染血，杀红了眼的模样。你思慕的那个人是谁？你眼前的这个人并非真正的我，和你在太晨宫逗趣的人并非是我，和你在凡间厮守的人更不是我，你眼前的这个人，不知红尘为何物，还没有七情六欲，无论你做什么，在我眼前如同儿戏一般，我乃掌生死的天地共主，东华紫府少阳君！
当时凤九还觉得他很是绝情，现在想来，她确实对他知之甚少。除却墨渊、少绾，就连从小就哄着她的折颜、她忽然也不太了解了。她想到脚下的山脉与河流也许就是那传奇女子的身躯和血液，不由得停下脚步择了路旁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靠了上去缓缓坐下。
昆仑墟，昆仑墟，少时还曾问过折颜，究竟为什么仙家至境要取个像坟墓一样的名字，想必那老凤凰当时的心情也很难过吧。墨渊说，一场世人口中功在千秋的战役，魔族没有了信仰，东华没了姻缘，折颜永远封印了他的伏羲琴，而他有了这一生的遗憾，却获得了司乐掌战的名头，一切只因她甘愿为他而死，他能做的也只是守着她的尸骨而已。
墨渊说，少绾死去的时候，身上插着的是他的轩辕剑，轩辕剑既出一切生灵魂飞魄散，即便强大如少绾也不能例外。
东华提剑赶来时，满身骤起的红光染红了整个西荒，一切不肯臣服的妖魔即刻灰飞烟灭，少绾笑着说：“你要给我们魔族留些后路呀，以后没有人再缠着你比试了，哎呀，我第一次见东华哭，居然是为我。”
折颜赶忙祭出伏羲，一曲清静正韵罩住东华，与他身上的魔性此消彼长，东华说：“你放心，我会替你看着，我在，魔族不会灭。”
少绾便笑了，咳了咳：“折颜，这下子你是名副其实的开天辟地第一只凤凰了。”折颜的眼泪打在伏羲琴上：“是我们欠你的，折颜此生再不弹奏伏羲，让它永远陪你。”
她碧色的血液汩汩涌出，像流淌的火焰，蔓延到哪处，哪处便烧成灰烬，墨渊将她已失了两魂六魄的瘦小的身躯紧紧箍在胸口，任凭那血将自己的手灼出千疮百孔，也一动未动。少绾对着他苦笑：“你该赶快把我扔到山底潭水里去。”墨渊轻抚上她已经有些虚浮的脸颊：“墨渊要整个昆仑都为你墟冢，我此生常驻于此，永不弃你！”
昆仑山地势骤变，原本连绵的山体中显出马蹄状的一道深壑，悠悠弱水流入山间，环绕着中间比原来更加高耸的主峰群颠。墨渊依山凿壁，建起了巨大的昆仑墟，折颜如约将伏羲沉入了水底，而东华已经消失了三天。
三天后，墨渊在迎客台上再次见到了东华。彼时的东华虽然执着苍何，周身却一派孤绝清冷，墨渊问：“要比剑吗？”东华笑笑，放下苍何：“你从未打赢过我，把你的酒拿出来。”墨渊便拿出了窖里所有的酒，二人从月初喝到月尾。然后东华说：“我抹去了三生石上自己的名字。”墨渊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东华清朗的面容在月下无悲无喜：“你我所做之事容不得任何变数，众生俱往，就连少绾也抵不住天命所归，我从不认命，也绝不想有朝一日要毁天灭地来成就一己，如此极好，是我东华不要什么命运，从此没有命运可以编排得了我，也不会有爱我之人为我牺牲至此。”
天还没亮凤九就下山去了，没有腾云，她想这样能思索些事情。远古那场平定四海的大战，在墨渊的口中说得没有那么恢宏，仿佛只是几个青梅竹马间经历的惨痛青春，而他们不是普通人，他们的青春注定影响了天下的脉搏。
凤九想起东华声色俱厉地喝斥自己：你可知道，我大你多少？你父君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就已经是这般模样，数十万年，多少个沧海桑田，多少个生灵归于尘土，你都不曾见过，你也不曾见过我双手染血，杀红了眼的模样。你思慕的那个人是谁？你眼前的这个人并非真正的我，和你在太晨宫逗趣的人并非是我，和你在凡间厮守的人更不是我，你眼前的这个人，不知红尘为何物，还没有七情六欲，无论你做什么，在我眼前如同儿戏一般，我乃掌生死的天地共主，东华紫府少阳君！
当时凤九还觉得他很是绝情，现在想来，她确实对他知之甚少。除却墨渊、少绾，就连从小就哄着她的折颜、她忽然也不太了解了。她想到脚下的山脉与河流也许就是那传奇女子的身躯和血液，不由得停下脚步择了路旁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靠了上去缓缓坐下。
昆仑墟，昆仑墟，少时还曾问过折颜，究竟为什么仙家至境要取个像坟墓一样的名字，想必那老凤凰当时的心情也很难过吧。墨渊说，一场世人口中功在千秋的战役，魔族没有了信仰，东华没了姻缘，折颜永远封印了他的伏羲琴，而他有了这一生的遗憾，却获得了司乐掌战的名头，一切只因她甘愿为他而死，他能做的也只是守着她的尸骨而已。
墨渊说，少绾死去的时候，身上插着的是他的轩辕剑，轩辕剑既出一切生灵魂飞魄散，即便强大如少绾也不能例外。
东华提剑赶来时，满身骤起的红光染红了整个西荒，一切不肯臣服的妖魔即刻灰飞烟灭，少绾笑着说：“你要给我们魔族留些后路呀，以后没有人再缠着你比试了，哎呀，我第一次见东华哭，居然是为我。”
折颜赶忙祭出伏羲，一曲清静正韵罩住东华，与他身上的魔性此消彼长，东华说：“你放心，我会替你看着，我在，魔族不会灭。”
少绾便笑了，咳了咳：“折颜，这下子你是名副其实的开天辟地第一只凤凰了。”折颜的眼泪打在伏羲琴上：“是我们欠你的，折颜此生再不弹奏伏羲，让它永远陪你。”
她碧色的血液汩汩涌出，像流淌的火焰，蔓延到哪处，哪处便烧成灰烬，墨渊将她已失了两魂六魄的瘦小的身躯紧紧箍在胸口，任凭那血将自己的手灼出千疮百孔，也一动未动。少绾对着他苦笑：“你该赶快把我扔到山底潭水里去。”墨渊轻抚上她已经有些虚浮的脸颊：“墨渊要整个昆仑都为你墟冢，我此生常驻于此，永不弃你！”
昆仑山地势骤变，原本连绵的山体中显出马蹄状的一道深壑，悠悠弱水流入山间，环绕着中间比原来更加高耸的主峰群颠。墨渊依山凿壁，建起了巨大的昆仑墟，折颜如约将伏羲沉入了水底，而东华已经消失了三天。
三天后，墨渊在迎客台上再次见到了东华。彼时的东华虽然执着苍何，周身却一派孤绝清冷，墨渊问：“要比剑吗？”东华笑笑，放下苍何：“你从未打赢过我，把你的酒拿出来。”墨渊便拿出了窖里所有的酒，二人从月初喝到月尾。然后东华说：“我抹去了三生石上自己的名字。”墨渊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必？”
东华清朗的面容在月下无悲无喜：“你我所做之事容不得任何变数，众生俱往，就连少绾也抵不住天命所归，我从不认命，也绝不想有朝一日要毁天灭地来成就一己，如此极好，是我东华不要什么命运，从此没有命运可以编排得了我，也不会有爱我之人为我牺牲至此。”
8.
在那之后东华真的在南荒魔族住了十几万年，待到有几个青年头领崭露头角，而他真真厌烦了每天向门外扔那些摸到床上来的魔族女子的时候，才躲回了一十三天太晨宫。
“白凤九，你以为东华是个怎样的人呢？徒有长相和虚名，在天宫不问世事只会钓鱼看闲书，偶尔揶揄我们这些老友，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石头？”墨渊转过头定定地看住凤九：“如果是这样，那么请你放过他，因为东华实在是我见过的神仙中最重情义的一个。”
凤九想当时自己的反应应该是丢脸到家了，回溯自己惊呆得这么彻底的时候还真是没有，在她的认知里，情投意合又能相濡以沫如姑姑姑父那般即是爱中典范，从未意识到还有自我牺牲到断绝了一切后路的爱法，自己总觉得几千年中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已算是不小的牺牲了，因而时常患得患失，如今在此等背景下又算得什么？她低下头，胸中涌起无限温热，自己终是没爱错这个人，她已不纠结得到与失去的取舍，他和她，本已无从割舍。
想通了一切，凤九下了昆仑墟即刻奔往北荒，因夜华真的听了白浅的提议，着她月内去不咸山制服一头名为琴虫的巨蟒，这头巨蟒本得天地造化结丹有成，却不知何故于修炼之时渐入魔道，嗜遍了不咸山上的飞禽走兽不说，进而掠食当地肃慎国子民，妄图以积聚的精血设阵于直插入天的成都山上，汲取上天灵气，因肃慎国人也属天族管辖，故而上达天庭求助，夜华见此妖物入魔较浅，尚未幻化人形，便放心交于凤九，又嘱咐了天枢随时以铜镜联络凤九以备不测。
凤九一路先到了肃慎国，见到国主得知琴虫每隔半月往返于国中与成都山之间，现下应该是在途中的封渊中融会精血，不出三日便会到达成都山山顶载天峰运行法阵。凤九也不耽搁，转头往封渊而去。
封渊原为北荒君主护宅之河，河南一片青翠竹林即为之前老君主所栽，说起这北荒大帝，也是和青丘有些渊源的，早年间凤九就曾听老一辈提过，若没有出嫁时的一场变故，大伯母未书便是这北荒大泽的正统女君，那场人人讳莫如深的事件中，北荒折了七成以上的仙人血脉，北地自此沦为天族附庸，而封渊的水自那时起便成了血一样的赤红色，没想到如今更成了妖邪修炼的所在，凤九停在枯黄的竹林边，看着眼前泛出腥臭气味的血河不禁很是唏嘘。
凝神于目，凤九谨慎地施了个探魂术，视野透过河面赫然发现蜿蜒长达一里的巨蟒真身正盘踞于河床下。凤九着实吃了一惊，赶忙收回法术，渊底巨蟒似乎感应到仙家气泽隐隐醒转，霎时河水翻腾，连带着周围的堤岸剧烈地震动起来，一股腥风夹杂着暗红的血沫由河中央逐渐形成的巨大漩涡中喷出，凤九忙捏起防护的法决飞跃于空，落于高处一枝枯竹上，立即祭出合虚剑，肃然盯视漩涡中心的动静不敢松懈。
未几，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琴虫巨大的身躯缓缓从河中立起，凤九骇然发现这妖物居然是兽首蛇身，俨然已因弑杀其他族群而走火入魔无可净化，她亦深知，此等妖邪法力已不能以是否可化为人形衡量，自己今天也算是撞了大运，一出山就要打这个段位的架，登时将法力提到最盛，身周玄光暴涨，合虚剑气咄咄而出，她略一惊诧，了然是日前东华助她吸化的灵力起了作用，更是信心倍增，躲开琴虫向岸边喷吐的一阵酸雾，摆剑向它拦腰砍去。
在那之后东华真的在南荒魔族住了十几万年，待到有几个青年头领崭露头角，而他真真厌烦了每天向门外扔那些摸到床上来的魔族女子的时候，才躲回了一十三天太晨宫。
“白凤九，你以为东华是个怎样的人呢？徒有长相和虚名，在天宫不问世事只会钓鱼看闲书，偶尔揶揄我们这些老友，对任何人都漠不关心的石头？”墨渊转过头定定地看住凤九：“如果是这样，那么请你放过他，因为东华实在是我见过的神仙中最重情义的一个。”
凤九想当时自己的反应应该是丢脸到家了，回溯自己惊呆得这么彻底的时候还真是没有，在她的认知里，情投意合又能相濡以沫如姑姑姑父那般即是爱中典范，从未意识到还有自我牺牲到断绝了一切后路的爱法，自己总觉得几千年中默默付出不求回报已算是不小的牺牲了，因而时常患得患失，如今在此等背景下又算得什么？她低下头，胸中涌起无限温热，自己终是没爱错这个人，她已不纠结得到与失去的取舍，他和她，本已无从割舍。
想通了一切，凤九下了昆仑墟即刻奔往北荒，因夜华真的听了白浅的提议，着她月内去不咸山制服一头名为琴虫的巨蟒，这头巨蟒本得天地造化结丹有成，却不知何故于修炼之时渐入魔道，嗜遍了不咸山上的飞禽走兽不说，进而掠食当地肃慎国子民，妄图以积聚的精血设阵于直插入天的成都山上，汲取上天灵气，因肃慎国人也属天族管辖，故而上达天庭求助，夜华见此妖物入魔较浅，尚未幻化人形，便放心交于凤九，又嘱咐了天枢随时以铜镜联络凤九以备不测。
凤九一路先到了肃慎国，见到国主得知琴虫每隔半月往返于国中与成都山之间，现下应该是在途中的封渊中融会精血，不出三日便会到达成都山山顶载天峰运行法阵。凤九也不耽搁，转头往封渊而去。
封渊原为北荒君主护宅之河，河南一片青翠竹林即为之前老君主所栽，说起这北荒大帝，也是和青丘有些渊源的，早年间凤九就曾听老一辈提过，若没有出嫁时的一场变故，大伯母未书便是这北荒大泽的正统女君，那场人人讳莫如深的事件中，北荒折了七成以上的仙人血脉，北地自此沦为天族附庸，而封渊的水自那时起便成了血一样的赤红色，没想到如今更成了妖邪修炼的所在，凤九停在枯黄的竹林边，看着眼前泛出腥臭气味的血河不禁很是唏嘘。
凝神于目，凤九谨慎地施了个探魂术，视野透过河面赫然发现蜿蜒长达一里的巨蟒真身正盘踞于河床下。凤九着实吃了一惊，赶忙收回法术，渊底巨蟒似乎感应到仙家气泽隐隐醒转，霎时河水翻腾，连带着周围的堤岸剧烈地震动起来，一股腥风夹杂着暗红的血沫由河中央逐渐形成的巨大漩涡中喷出，凤九忙捏起防护的法决飞跃于空，落于高处一枝枯竹上，立即祭出合虚剑，肃然盯视漩涡中心的动静不敢松懈。
未几，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嘶吼，琴虫巨大的身躯缓缓从河中立起，凤九骇然发现这妖物居然是兽首蛇身，俨然已因弑杀其他族群而走火入魔无可净化，她亦深知，此等妖邪法力已不能以是否可化为人形衡量，自己今天也算是撞了大运，一出山就要打这个段位的架，登时将法力提到最盛，身周玄光暴涨，合虚剑气咄咄而出，她略一惊诧，了然是日前东华助她吸化的灵力起了作用，更是信心倍增，躲开琴虫向岸边喷吐的一阵酸雾，摆剑向它拦腰砍去。
9.
几番辗转腾挪，凤九隐隐觉得不妙，因这琴虫巨蟒似乎练成了铜皮铁骨，虽然无甚招式，可是极为抗打，自己已达上仙之境，后有东华化气增补，如此攻势竟也需至少三到五剑攻击一处才能伤到它一次。况且巨蟒体型巨大，这种打法极为耗力，凤九从小打架经验丰富，识时务得很，知道自己不能逞强，于是边打边化出铜镜呼叫天枢。
事有凑巧，天枢星君本来是个如他主公一样极认真刻板的神仙，自从得了令便日日捧着那铜镜，不敢有一丝懈怠。偏巧此时天上正值千花盛典尾声，优昙婆罗花即将盛开，而据说更为难得的是，西天佛祖将借此机会点化下界一名信者立身成佛登升极乐，如此八卦有谈资有面子的事情，天宫中所有有些品级的神仙都不会错过，是以除却每宫当值的，三十六天近九成的神仙都汇集到那日凤九栽倒的优昙婆罗路附近远观这一盛事。
天枢有职责在身本不想去，无奈其他仙友邀请多次，也不好驳人面子，于是揣好铜镜也随着去了。岂知那妙华镜所在，确实是个妙处，方圆五里内任何低于它溢出仙气法力的法器全都要失效，等闲的神仙都不敢靠近，怕的就是法力反噬，惯常也只有东华帝君一人在它面前看看尘世光景并钓鱼喝茶，本来以天枢所在的位置，仙雾已经淡薄得很了，可那铜镜只是夜华寻常做来传话的，并不是什么宝器不说，连仙物也仅是将将够格，天枢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阴差阳错，正在此时凤九与他联络，而铜镜已如一面普通物什毫无反应。
凤九于激战中召唤救兵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头上也渐渐因为体力耗损而布上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眼神依旧清亮，丝毫不显丧失斗志，转手收拾起镜子，一心一意寻起琴虫的破绽来。
又进退了十几个回合，凤九一剑砍入琴虫掀起的巨尾上，琴虫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叫声，霎时地动山摇，凤九护住心脉往远处躲了躲，忽然发现琴虫虽叫声凄厉，大幅晃动身躯击打她，但是总有半截身体是浸在渊水中不肯出来的，这次自己躲得远了，它受伤后怒气昭昭，于远处也只是喷吐酸雾，或扫摆巨尾头颅，并不上岸追击。
凤九微微一笑计上心来，自己向远离琴虫的方向奔跑几步，随即面向琴虫将合虚剑祭在半空悬停，空出双手迅速捏起诀印，合虚隐隐颤动，金色的罗浮吟歌于虚空中浮现，合虚再动，直指琴虫头部正中飞疾而出。琴虫眼见凤九剑势已到，挥起庞大的兽头迎击合虚，合虚被它强大的力量震得偏离了方向，在空中略一偏转，立即绕过正前转向它后脑刺去，却又因对方身周腾起魔障，最终偏了半分斜刺入它的后颈，饶是如此琴虫也收到重创巨痛难忍，一条尾巴撩起漫天血水直向凤九袭来。
凤九此番用的是个有些耗费修为的术法，施术时务求凝聚全身仙力于剑中，能在远处不靠近敌人的基础上快速制敌，同时自身法力流失极快，若一击不成，后面便难以为继。一则凤九对敌向来斗志昂扬，对自己的信心自不必说，眼见看出了对方的短处，哪有不利用一下的道理；二则她想着平日里天枢稳重持谨，即便耽搁些，也该有些反应了，是故想重伤妖物拖延些时间也好。
不曾想这妖物厉害至此，合虚已经完全没入它的后颈，却没有减缓它的动作，借着发狂的蛮力，琴虫用扬起的血河水冲破了凤九布在自己身前的罗浮吟歌，她一口鲜血喷在衣襟上，法力顿时陷入空乏，琴虫的巨尾兜头劈下，凤九心道万万想不到自己竟是被如此恶心的长虫拍死的，头顶一黑闭上眼睛。
等了片刻，未等到挫骨碾灰的剧痛，反而听到一阵伴着沉沉撞击声的对方的嘶吼。凤九睁眼一看，自己周围不知为何立起一钟形法罩，这法罩流光四溢，上面经文流转，将她从头到脚护得结结实实，琴虫的巨尾敲在这罩子上被弹得向回崩落，竟似骨头断折了，拖着一股血线撤回封渊。与此同时，凤九所处之地的上空景物形状突然急速扭曲起来，凤九伏在罩内揉了揉眼睛，确信不是自己眼睛花了，随即便看见伴着一阵如折叠了宇宙般令人发狂的巨响，一柄她再熟悉不过的神兵卷裹着九天惊雷从那扭曲的虚空中陡然射出，只一击便将比自己大了三十倍还不止的琴虫从头到脚劈了个两半，可叹那琴虫恐怕还没看清是哪里来的什么东西便一命呜呼了。
凤九看见虚空中东华银发并紫袍飘卷，翻手收回苍何，身后的景象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一轮黑色边缘闪着粼粼波光的暗绿色水镜竖直立于他的身后，东华的身材已然很是高大，那水镜是他高度的三倍，东华背对着水镜冲她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真是不能让人片刻省心。”
凤九正要张口辩驳，骇然发现那水镜中一缕暗绿色的轻烟漾出，须臾幻化成一个妖冶女子，那女子提着一柄闪着幽幽绿光的锋利匕首，眨眼间刺向东华的后心，凤九惊惧得大叫：“东华小心！”可是已经晚了，虚空中浮现的景象迅速瓦解，如同海市蜃楼在眼前碎片般崩塌，凤九身上的法罩也随之消失，暂时法力不济的晕眩感和方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让她不知所措，不等她做出如何反应，凤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几番辗转腾挪，凤九隐隐觉得不妙，因这琴虫巨蟒似乎练成了铜皮铁骨，虽然无甚招式，可是极为抗打，自己已达上仙之境，后有东华化气增补，如此攻势竟也需至少三到五剑攻击一处才能伤到它一次。况且巨蟒体型巨大，这种打法极为耗力，凤九从小打架经验丰富，识时务得很，知道自己不能逞强，于是边打边化出铜镜呼叫天枢。
事有凑巧，天枢星君本来是个如他主公一样极认真刻板的神仙，自从得了令便日日捧着那铜镜，不敢有一丝懈怠。偏巧此时天上正值千花盛典尾声，优昙婆罗花即将盛开，而据说更为难得的是，西天佛祖将借此机会点化下界一名信者立身成佛登升极乐，如此八卦有谈资有面子的事情，天宫中所有有些品级的神仙都不会错过，是以除却每宫当值的，三十六天近九成的神仙都汇集到那日凤九栽倒的优昙婆罗路附近远观这一盛事。
天枢有职责在身本不想去，无奈其他仙友邀请多次，也不好驳人面子，于是揣好铜镜也随着去了。岂知那妙华镜所在，确实是个妙处，方圆五里内任何低于它溢出仙气法力的法器全都要失效，等闲的神仙都不敢靠近，怕的就是法力反噬，惯常也只有东华帝君一人在它面前看看尘世光景并钓鱼喝茶，本来以天枢所在的位置，仙雾已经淡薄得很了，可那铜镜只是夜华寻常做来传话的，并不是什么宝器不说，连仙物也仅是将将够格，天枢自以为万无一失，谁知阴差阳错，正在此时凤九与他联络，而铜镜已如一面普通物什毫无反应。
凤九于激战中召唤救兵多次都没有得到回应，头上也渐渐因为体力耗损而布上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眼神依旧清亮，丝毫不显丧失斗志，转手收拾起镜子，一心一意寻起琴虫的破绽来。
又进退了十几个回合，凤九一剑砍入琴虫掀起的巨尾上，琴虫发出一阵振聋发聩的叫声，霎时地动山摇，凤九护住心脉往远处躲了躲，忽然发现琴虫虽叫声凄厉，大幅晃动身躯击打她，但是总有半截身体是浸在渊水中不肯出来的，这次自己躲得远了，它受伤后怒气昭昭，于远处也只是喷吐酸雾，或扫摆巨尾头颅，并不上岸追击。
凤九微微一笑计上心来，自己向远离琴虫的方向奔跑几步，随即面向琴虫将合虚剑祭在半空悬停，空出双手迅速捏起诀印，合虚隐隐颤动，金色的罗浮吟歌于虚空中浮现，合虚再动，直指琴虫头部正中飞疾而出。琴虫眼见凤九剑势已到，挥起庞大的兽头迎击合虚，合虚被它强大的力量震得偏离了方向，在空中略一偏转，立即绕过正前转向它后脑刺去，却又因对方身周腾起魔障，最终偏了半分斜刺入它的后颈，饶是如此琴虫也收到重创巨痛难忍，一条尾巴撩起漫天血水直向凤九袭来。
凤九此番用的是个有些耗费修为的术法，施术时务求凝聚全身仙力于剑中，能在远处不靠近敌人的基础上快速制敌，同时自身法力流失极快，若一击不成，后面便难以为继。一则凤九对敌向来斗志昂扬，对自己的信心自不必说，眼见看出了对方的短处，哪有不利用一下的道理；二则她想着平日里天枢稳重持谨，即便耽搁些，也该有些反应了，是故想重伤妖物拖延些时间也好。
不曾想这妖物厉害至此，合虚已经完全没入它的后颈，却没有减缓它的动作，借着发狂的蛮力，琴虫用扬起的血河水冲破了凤九布在自己身前的罗浮吟歌，她一口鲜血喷在衣襟上，法力顿时陷入空乏，琴虫的巨尾兜头劈下，凤九心道万万想不到自己竟是被如此恶心的长虫拍死的，头顶一黑闭上眼睛。
等了片刻，未等到挫骨碾灰的剧痛，反而听到一阵伴着沉沉撞击声的对方的嘶吼。凤九睁眼一看，自己周围不知为何立起一钟形法罩，这法罩流光四溢，上面经文流转，将她从头到脚护得结结实实，琴虫的巨尾敲在这罩子上被弹得向回崩落，竟似骨头断折了，拖着一股血线撤回封渊。与此同时，凤九所处之地的上空景物形状突然急速扭曲起来，凤九伏在罩内揉了揉眼睛，确信不是自己眼睛花了，随即便看见伴着一阵如折叠了宇宙般令人发狂的巨响，一柄她再熟悉不过的神兵卷裹着九天惊雷从那扭曲的虚空中陡然射出，只一击便将比自己大了三十倍还不止的琴虫从头到脚劈了个两半，可叹那琴虫恐怕还没看清是哪里来的什么东西便一命呜呼了。
凤九看见虚空中东华银发并紫袍飘卷，翻手收回苍何，身后的景象要多诡异有多诡异，一轮黑色边缘闪着粼粼波光的暗绿色水镜竖直立于他的身后，东华的身材已然很是高大，那水镜是他高度的三倍，东华背对着水镜冲她摇了摇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到了，真是不能让人片刻省心。”
凤九正要张口辩驳，骇然发现那水镜中一缕暗绿色的轻烟漾出，须臾幻化成一个妖冶女子，那女子提着一柄闪着幽幽绿光的锋利匕首，眨眼间刺向东华的后心，凤九惊惧得大叫：“东华小心！”可是已经晚了，虚空中浮现的景象迅速瓦解，如同海市蜃楼在眼前碎片般崩塌，凤九身上的法罩也随之消失，暂时法力不济的晕眩感和方才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让她不知所措，不等她做出如何反应，凤九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陷入了昏迷。
10.
凤九是在十里桃林折颜那处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对满屋子熟悉的脸孔和屋外以天枢为首跪了一地的天兵天将视若无睹，大叫了一声：“东华小心！”猛地坐起来，十指紧紧扣住坐得离她最近的白浅上神的胳膊：“姑姑！姑姑你来了！快救东华！快救东华！”，白浅吃痛一缩竟没挣开，扭头求助身后的夜华，对面的白真上神眼见如此连忙上前轻轻拍拍凤九的手腕：“小九！小九！”
凤九眼前此时仍是闭眼前那一幕，如同淬毒的绿色匕首，东华嘴角溢出的赤金血液，绿衣女子妖异邪魅的狂笑，破碎着的虚空世界，前一秒琴虫巨大身躯倒地产生的地动山摇，也不如这一刻清晰深刻。她直直地坐在折颜的床头，眼睛望着的仍是那个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不这么吸气，身体就无力支撑那股剧痛，那种心肺所有内脏被撕扯掏空，头皮被雷电击打般的剧痛。
一旁的折颜大叫一声：“不好！丫头要入魔！”
还不等他有何动作，一阵裹卷着桃花花瓣的强大气流从门口霸道地灌入，凤九的床前便多了一人，来人轻轻捧起凤九的脸，将她惊惧的双眼扳向自己：“傻小白，我在这，你要谁去救我？”
凤九本来因魔怔而瞪大的双眼，登时有了焦点，两行滚烫的清泪流在那人手上，她用颤抖手去触碰对面的脸，对面的人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温热又安全。凤九双臂藏入来人那宽大柔软的袖底喃喃低语：“白檀香味……你也有这套衣服……这套衣服……这个香味……”，忽然她大哭起来，眼泪恣意地浸在来人衣襟上，旁边的白浅一早收回自己的胳膊，被夜华拉了起来，同着折颜白真默默退出屋去。
好一阵子过去，东华就任由她这么抱着一动没动，凤九吸吸鼻子，又不舍地在那怀抱中蹭了蹭，抬眼仔仔细细地看他：“你这次怎么没问我还要抱多久？”
东华低头看着她笑笑：“因我发觉问了你也不会改，索性让你抱着，我也不会吃亏。”
凤九便又探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是我认识的帝君吗？”
东华摊开双臂，左右看看：“天上天下，再造一个想必不是那么容易。”
凤九心满意足地又靠了上去：“做梦就做梦吧，这下子全天宫加上十里桃林都看见你我这样了，我得把脸藏起来才好。”片刻又弹起来绕到后面去摸他的后心：“你不是中了那女妖的暗算？伤得重不重？怎么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一处？你身后的水镜是个什么东西？你……”
东华静静地看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低下长长的羽睫，略微歪着头笑笑：“问完了？”
凤九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又认真地回答：“暂时就这么多。”
东华轻轻揽过她，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胸前：“你问了这么许多，怎么没有关于自己的问题？”
凤九听到他的心脏咚咚地跳动着，只是速度比自己慢些，便放心地说：“我阿爹说，越是法力高强的神仙，生命流逝得越慢，我若先你而去，一定要先知道你的一切，否则迟早有一天会遗憾死的。”
东华牵起嘴角：“你今日没吃失魂果，怎么也能讲出这番话来？”
凤九幽幽地在他怀里道：“我怕我有一天醒来，你已经不见了。东华，我一直以为你会不老不死，就算四海八荒都湮灭了，你也还是会在太晨宫里喝茶钓鱼。可听墨渊上神讲了你们和少绾女尊的故事，我才意识到，原来强大如斯，也会被天命轻易抛弃，凤九学艺不精，天命这么难测，我实在不想揣测它了，我只求个心安罢了。”
东华听得少绾二字，微微一颤，又听得她讲完，将她扶在眼前，低头沉沉在她耳边轻语：“我也想求个心安。”言罢倒头覆上凤九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凤九感觉他银色柔软的长发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他的嘴唇冰凉但温柔，凤九闭上方才瞬间睁大的双眼，用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
凤九是在十里桃林折颜那处醒来的。醒来的时候对满屋子熟悉的脸孔和屋外以天枢为首跪了一地的天兵天将视若无睹，大叫了一声：“东华小心！”猛地坐起来，十指紧紧扣住坐得离她最近的白浅上神的胳膊：“姑姑！姑姑你来了！快救东华！快救东华！”，白浅吃痛一缩竟没挣开，扭头求助身后的夜华，对面的白真上神眼见如此连忙上前轻轻拍拍凤九的手腕：“小九！小九！”
凤九眼前此时仍是闭眼前那一幕，如同淬毒的绿色匕首，东华嘴角溢出的赤金血液，绿衣女子妖异邪魅的狂笑，破碎着的虚空世界，前一秒琴虫巨大身躯倒地产生的地动山摇，也不如这一刻清晰深刻。她直直地坐在折颜的床头，眼睛望着的仍是那个景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仿佛不这么吸气，身体就无力支撑那股剧痛，那种心肺所有内脏被撕扯掏空，头皮被雷电击打般的剧痛。
一旁的折颜大叫一声：“不好！丫头要入魔！”
还不等他有何动作，一阵裹卷着桃花花瓣的强大气流从门口霸道地灌入，凤九的床前便多了一人，来人轻轻捧起凤九的脸，将她惊惧的双眼扳向自己：“傻小白，我在这，你要谁去救我？”
凤九本来因魔怔而瞪大的双眼，登时有了焦点，两行滚烫的清泪流在那人手上，她用颤抖手去触碰对面的脸，对面的人一把将她拉入怀中，温热又安全。凤九双臂藏入来人那宽大柔软的袖底喃喃低语：“白檀香味……你也有这套衣服……这套衣服……这个香味……”，忽然她大哭起来，眼泪恣意地浸在来人衣襟上，旁边的白浅一早收回自己的胳膊，被夜华拉了起来，同着折颜白真默默退出屋去。
好一阵子过去，东华就任由她这么抱着一动没动，凤九吸吸鼻子，又不舍地在那怀抱中蹭了蹭，抬眼仔仔细细地看他：“你这次怎么没问我还要抱多久？”
东华低头看着她笑笑：“因我发觉问了你也不会改，索性让你抱着，我也不会吃亏。”
凤九便又探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是我认识的帝君吗？”
东华摊开双臂，左右看看：“天上天下，再造一个想必不是那么容易。”
凤九心满意足地又靠了上去：“做梦就做梦吧，这下子全天宫加上十里桃林都看见你我这样了，我得把脸藏起来才好。”片刻又弹起来绕到后面去摸他的后心：“你不是中了那女妖的暗算？伤得重不重？怎么回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一处？你身后的水镜是个什么东西？你……”
东华静静地看她连珠炮似的发问，低下长长的羽睫，略微歪着头笑笑：“问完了？”
凤九真的认真思考了一番，又认真地回答：“暂时就这么多。”
东华轻轻揽过她，让她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胸前：“你问了这么许多，怎么没有关于自己的问题？”
凤九听到他的心脏咚咚地跳动着，只是速度比自己慢些，便放心地说：“我阿爹说，越是法力高强的神仙，生命流逝得越慢，我若先你而去，一定要先知道你的一切，否则迟早有一天会遗憾死的。”
东华牵起嘴角：“你今日没吃失魂果，怎么也能讲出这番话来？”
凤九幽幽地在他怀里道：“我怕我有一天醒来，你已经不见了。东华，我一直以为你会不老不死，就算四海八荒都湮灭了，你也还是会在太晨宫里喝茶钓鱼。可听墨渊上神讲了你们和少绾女尊的故事，我才意识到，原来强大如斯，也会被天命轻易抛弃，凤九学艺不精，天命这么难测，我实在不想揣测它了，我只求个心安罢了。”
东华听得少绾二字，微微一颤，又听得她讲完，将她扶在眼前，低头沉沉在她耳边轻语：“我也想求个心安。”言罢倒头覆上凤九因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嘴唇，凤九感觉他银色柔软的长发摩挲着自己的脸颊，他的嘴唇冰凉但温柔，凤九闭上方才瞬间睁大的双眼，用手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颈。